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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约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李慧芬“累死了”、“走不动了”的抱怨声开始不绝于耳,我们只好在路旁找了两块石头坐下休息。川子拉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小敏,一瓶递给我,又拿出一袋麻花、一袋干脆面和几个金币巧克力放在石头上。

    “东西带的不多,将就着吃啊。”川子其实考虑得很周到了,可是没料到来这么多人。

    我们走得累了,又渴又饿。小敏把水先递给李慧芬。我就不跟川子客气了,先“咕嘟咕嘟”灌下去半瓶,然后把剩下的半瓶水扔给川子。川子比我喝得更快,“哗”地一下都倒进了嘴里。

    “你们怎么喝水怎么都像牛似的?”李慧芬一边一小口一小口、故作优雅地喝着水,一边皱着眉头说。

    这时,我和川子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大水嗝,李慧芬吓了一跳,“噗”地一下呛了一口水,鼻涕都险些喷了出来。我们四个互相看看,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山崩地裂似的大笑。我和川子笑得倒在地上抽了,小敏眼泪都笑出来了。李慧芬一边说“讨厌!”一边大笑,居然发出了一种类似猫叫的声音。我们四个的笑声在山里回荡,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笑了一会儿,大伙儿又开始抢吃的。李慧芬眼疾手快,早把金币巧克力抓在手里,小敏抢了干脆面,我跟川子为了一袋麻花你争我夺。川子又去抢李慧芬的巧克力,而我追着小敏要打劫她的干脆面……嬉笑尖叫声中,大家都把抢到的东西拿出来,各自分了一点,无论是麻花、干脆面还是巧克力,都显得那么好吃,像一辈子都没吃到过的美味佳肴。一阵风卷残云之后,小敏仔细地把包装袋和巧克力纸都捡起来,川子把它们揉成一团,塞进书包。

    我们仍旧向上进发,树木越来越茂密,山势也越来越陡。李慧芬渐渐掉了队,川子到后面去照看她。我和小敏在一级级的山路上肩并肩走着,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她可爱的侧脸。小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冲我眨了眨眼,我转过头盯着一直延伸向上的石阶,没有打破这美妙的沉默。

    石阶是由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搭成的,表面凹凸不平,纹理纵横交错,蕴含着岁月的沧桑。石阶两旁野草丛生,碧绿的草色从石头的夹缝中浸染出来,映着台阶表面和侧面的苔藓,到处都孕育着盎然的绿意。深灰色的石阶弯弯曲曲地向上伸展,越来越窄,终于消失在一个转弯处,似乎没有尽头。

    旁边清澈见底的溪水却“叮叮咚咚”地从石阶消失的地方流出来,婉转曲折地由一条细线变为一泓清流,好像一个倾国倾城的北方佳人从远处款款地走到面前。石阶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绿色,整个构图就像一副写意的泼墨山水画。每一级台阶都有它与众不同的独特样子,我们一步一步慢慢向上走,发出时而整齐、时而错杂的“咔嗒”、“咔嗒”声,就像正在一架尺寸大得无可想象却又恰如其分的三角钢琴上弹奏一曲关于自由和梦想的浪漫乐章。

    我们保持着沉默,继续向上走,绕过那个转弯,来到了一段长满苔藓的平路。旁边的山崖上居然挂着一个可爱的小瀑布,水练“哗啦哗啦”地倾注下来,随风轻轻摆动,飞珠泻玉,玲珑剔透。小敏伸出手想去感受一下瀑布的清凉,无奈总是差着一段距离,只能望水兴叹。

    “有蛇!”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叫声在空旷的山中显得分外可怕。我吓得一哆嗦,急忙朝叫嚷的方向看。小敏“啊”地一声尖叫,后退着撞到了我怀里,身体轻轻发抖。

    “哈哈哈……”山子和李慧芬在转弯处冒出头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这才知道上当。小敏急忙从我身边走开,满脸通红。

    “川子你个小兔崽子,给我过来!”我冲过去要教训川子,谁知道这小子灵活无比,总是抓不着他。

    我们打闹了半天,继续往上走。我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情景,回味着小敏温暖的身体和淡淡的香味,无心再看路边的风景。

    走着走着,终于看到古长城了!一段段长长的断壁残垣淹没在杂草乱树之间,破败的烽火台顶上都长满了草,一株矮矮的绿色冬青树在草间孤独地望着莽莽塞外。城墙上一块块条形的砖石错落地排列着,好多地方都已经坍塌损毁,尚存的部分也被千年风雨剥蚀得凹凹凸凸,好像一张饱经沧桑的老人的面孔。

    烽火台的一角屋顶已经塌陷,一道道裂缝沿着墙角向上爬,山风吹到四壁的瞭望孔里,又打着旋儿地冲出来,发出“呜呜”的低吟,仿佛是千年前胡笳的悲鸣。听说匈奴人把自己的妻子称为阏氏(胭脂),意思是她像娇艳的胭脂花一样美丽。

    遥想当年,是否有一个年轻的匈奴骑士骑在健壮的马背上,斜挎长弓,身负鸣镝,望着蜿蜒起伏的万里长城深深地叹息。他想起牛羊满地、绿草如茵的科尔沁草原,想起草原上某个帐篷里年轻美丽的胭脂,缱绻的思念久久萦绕心头,于是情不自禁地取出随身的胡笳吹起她最喜欢的情歌……

    “想啥呢?”川子用肩膀撞了撞我的胸口。

    “啊……没啥。”我回过神来,看见小敏正摸着残破的砖石发呆,青春美丽的倩影映在古老沧桑的断壁上,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她近在眼前,却又好像离开我千里之外。听着胡笳悲唱一般的风吟,我叹了一口气——该向谁倾诉我的心曲呢?

    我们沿着长长的城墙走了一段,路过了十一还是十二个烽火台,记不清楚了。然后继续踏着石阶向上走,终于到达了王鹫山的山顶。这时已经快到正午了,喷着烈焰的太阳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云彩遮住身影,好像盖上了一层又软又厚的羊绒毯。山顶的风拂过岩石和绿树,发出“刷刷”的吟唱,小敏的短发也随着风轻轻飘动。

    我们极目远眺,蓝天白云之下,山脉连绵起伏,层峦叠翠,向东西两个方向恣意地伸展。山色由近处的青翠渐渐变成远处的碧绿,再慢慢化为极远处可爱的女孩儿眉黛色,然后就消失在云雾里了,像极了图画里一笔浓淡渐变的渲染。

    山的南面是一片宽阔的平原,静静地躺在连绵山峦形成的臂弯里,婴儿般香甜地熟睡。平原上道路像丝带似的纵横交错,丝带围成的格子中间是大片大片翠绿色的玉米地和金黄色的麦田。隔不了多远,就有许多红墙灰瓦的坡顶房屋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村落,大大小小的村落在大平原上星罗棋布,有的已经冒出了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