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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雪中泣血

    梅逊雪推门而出之时,便看见了一人,此人不过弱冠之年,他身上已被海水打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湿腥之气,他的皮肤已被海水泡的漂白,整个人的神色痛苦,待得梅逊雪看见那半块玉佩之时,他忽又昏迷过去。

    口里直呼着自己的名字,梅逊雪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伸手去探听鼻息,若不是有那半口气吊着,他真怕就已是一个死人了。

    无论如何,还是先救人要紧。

    他把李沐搀起,让他卧在床上。秦秋雨也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手里还拿着那半块玉佩。他从未见梅逊雪如此凝重过,秦秋雨知道这酒喝不成了。

    梅逊雪感知此人气若游丝,若拿银针刺激穴位虽然高效,但必对其身体有所亏损,目前之策,只有稳住那半口气才行,他当即扶起此人,让他盘腿坐在床上,自己也盘腿而坐,调集体内内力运于掌中,为他运功疗伤。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此人腿已无大碍,修养月余便可。

    他又扶他卧下,喂了些许水喝,待得明日一早,他便决定熬清粥以固其根本,恢复其体内元气。

    “好倔强的娃娃,若不是执念太深,恐怕已死于海上。”

    秦秋雨不由感慨出声,看向他手中的那半枚玉佩,梅逊雪想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拉拽不动。

    秦秋雨见状,不由得道:“真是没想到,江湖上争得头破血流的那半块玉佩,竟然就在一个娃娃的手里。”

    娃娃,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在他们这些已过五六十岁人的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娃娃。

    梅逊雪忽不作声了,他看着秦秋雨,说道:“秋雨兄,本想等着大寒,留你性命,与我一同赏花,今日看来,我不得不提前送你一剑了。”

    秦秋雨微微笑道:“罢了罢了,老夫也不是不懂事之人,早就听说梅岛主的玉佩可以打开密道,密道之内有一把剑,那剑是李公子的剑,剑中有绝世功法无上心经,今日见梅岛主杀心已起,便知传言不虚。”

    梅逊雪点点头:“不错,昔日,二爹将玉佩一折两瓣,其中一瓣给了我,另外一瓣给了那李家后人,二爹曾说,若有人拿玉佩来此,则须物归原主,那无上心经本就是李家功法。”

    梅逊雪说着这句话,走出了屋外,他缓缓的抽出剑,说道:“我从未看到过无上心经,二爹使刀,从未教过我剑法,我的剑是自己悟的,三岁时第一次看梅花开,四岁开始练剑,十岁悟出梅花八剑,后江湖游历,梅花八剑变三十二剑,已至大成,这是我梅逊雪自己的剑,与他人无关。”

    秦秋雨感觉到了,在梅逊雪拔出剑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梅花,也好像看见了雪,很寒,很冷。

    他淡淡一笑:“虽如此,我的秋水残剑也能与你过上两招,既已死在梅花岛,年年自有梅花开,不必亲眼所见,便能泉下感知梅花香。”

    梅逊雪看见了秦秋雨的剑拔出了剑鞘,剑是残的,仿若带着锈,剑锋也不特别锋利,他不无说道:“果然不错,秦秋雨以秋水残剑名扬江湖,传言有说,秦秋雨的那把剑也是残的,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这就是残剑秋水,真是奇特。”

    秦秋雨点头,说道:“江湖规矩,若我死,我给你这把残剑,给你我的秋水剑法,你要帮我择一人继承我的秋水残剑,也继承我的残剑秋水。”

    梅逊雪:“这是自然。”

    梅逊雪言语刚刚落地,秦秋雨的一把剑就向着梅逊雪的咽喉刺去,梅逊雪立即用剑截住,金属碰撞声一闪而过,秦秋雨这一剑虽是杀招,江湖上有多少人面对这一剑几无招架之力,但那些不过是些宵小,他们的剑道不够纯粹,习剑之心若有杂念在旁,定挡不住自己的这把剑。

    但梅逊雪不同,他的剑道比之自己还要纯粹。他见自己剑被截住之后,面色不变,仍有变招手中剑以刺变划,向着梅逊雪的左胸肋下划去,剑的寒锋几乎贴着梅逊雪的裘衣划过,可却不能伤及分毫。梅逊雪手中的剑却紧紧贴着自己的剑,变截为撩。

    秦秋雨心中大骇,他竟看穿了自己的想法,秦秋雨感到一阵脱力后,手中的剑竟被其直接撩飞出去!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那把剑:“两招,不过两招,我秦秋雨居然在你的剑下居然过不了两招。”

    梅逊雪:“若说刚才你输在哪里,便是你不该变刺为划,如此勉强之举,必是无后续之力,所以才被我轻易撩开,你若不服,可以再来。”

    秦秋雨默不作声,忽而道:“罢了,是我输了,我秋水残剑最终会死在梅花剑下,正如秋冬轮回,都倒是逃也逃不脱的宿命。”

    “既然这样。”梅逊雪挑起那把剑,甩给秦秋雨:“你拿起你的剑,用你的秋水残剑,我用我的梅花剑法,不该留有遗憾才对。”

    秦秋雨深深的看了一眼梅逊雪,苦笑道:“梅逊雪,你还是那个梅逊雪,给别人留有余地的梅逊雪,不过这个留有余地在他人看来,不过是怜悯罢了!”

    秦秋雨说罢,剑锋低垂,周身竟氤氲着水渍,寒霜竟附其剑上。

    秦秋雨:“这就是秋水残剑,以剑势引天地露珠附其剑锋,剑越残,便越可证明剑道之深。”

    “曾经,我手中的这把剑也是宝剑一柄,由火陨打造而成,因我时时引用秋水,此剑才会越来越残,直至今日,已是残剑一柄,我观那娃执念深重,与我而言却是颇有眼缘,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将我的秋水残剑传授给他,待他悟出那残剑不残便真正是你的对手,也算是帮我杀了你!”

    梅逊雪瞧出了此剑的气势,能把火陨之铁引秋水至残,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行。

    若是如此,这剑法当真配与自己一战,他沉吟一声,说道:“若执念之人手持残剑秋水,便又必陡增杀念,我若收他为徒,必先化其执念。待我认为他可习剑之时,便将你的秋水残剑传授于他,我也想见见秋水残剑的最后一招残剑不残,是何等的剑道。”

    秦秋雨听出梅逊雪话音之外的意思,仿佛没把自己的剑法看在眼里,一步踏出之后,残剑引起的周遭露水即刻凝为冰珠,冷声道:“梅逊雪,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大意,我择寒露寻你,也有我的考量,秋水残剑乃我名扬江湖之剑法,我虽没能悟出残剑不残至高剑道,但也悟出残剑的凝露为珠,若我一个将死之人杀了梅逊雪,我自己也会过意不去。”

    秦秋雨话音落地,周遭气温陡然下降了十度不止,令人眉毛眼尖也几近结冰,飞霜呈雾而来,而秦秋雨此人也仿若化为无形,地上结冰,是他的剑气,而其周围的含苞待放的梅花此时竟已开了大半,如血一般。

    梅逊雪默不作声,他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这种如坠冰窖的感觉,他早就在江湖上听说过秦秋雨的名字,因为都是剑道中人,同辈中人,同性相斥之间,他不愿结交这人为朋友,是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对付他的秋水残剑,今日得见残剑,倒也无悔。

    秦秋雨迟迟没有出剑,是因为他无法保证自己一剑能否刺进梅逊雪的咽喉,刺进他的胸口,正在此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答应你,秋雨兄。”

    秦秋雨几乎没有看见梅逊雪的剑,就感到眼前一白,仿若有雪花闪过,是梅逊雪,是他的剑。

    他的眼神从震惊变为不可思议,最后渐渐恢复平静。他从梅逊雪刚才的那一道剑光之中,仿若看到了残剑不残的影子,那是修至大成的剑法,那是彻底相信自己的剑。

    这才是最为极致的剑道,可梅逊雪的剑刺穿了他的胸口,能在死之前看到这样的剑法,倒也是一种解脱:“谢…谢谢!”

    就再无呼吸,梅逊雪将剑刺进去之后,不忍拔出,他此时还想说最后一句话,但他知道秦秋雨已经听不见了。

    四周的梅花因为秦秋雨的剑气竞相绽放,红白相间,如雪中泣血。

    他拔出剑,紧了紧自己的红色领口,又紧了紧自己的白色裘衣。

    人活下来就是为了去死。

    他拿起秦秋雨的残剑秋水,从他衣物里拿出那本秋水剑法,这是秦秋雨的毕生心血,若躺在床上的那娃娃执念消些,倒是可以将他的秋水剑法一并传授给他。

    梅逊雪也希望有一天也能死在尊重的剑下,他顺着秦秋雨尸体躺下的地方画了一个圈,拿来铁楸锄地。

    李沐醒了,醒来的时候看见梅逊雪在修墓,墓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是秦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