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紫色
后山细雨绵绵，浓雾未散。
潮湿阴冷的洞穴中，一对孤男寡女正围坐火堆取暖。火堆上架着一块肉，看起来似乎快烤好了，滋滋冒油的声响让人食指大动。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轻轻割下一块烤肉放在竹碟，递给身旁的男孩。
“来吧，尝尝看。”
“啊？好。”男孩从发呆中惊醒，接过竹碟讪讪笑着，满脸羞涩通红。
好美，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使自己那颗年幼懵懂的心砰砰乱跳，如何都停不下来。
女子一手托腮，浅浅笑着，“桂巷杉篱，静心得意。你的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可爱。”
“是我娘亲取的。”陈静杉耳朵根子都红透了，胡乱往嘴里塞了块烤肉。意外的好吃，肉质鲜嫩可口，不油不柴，唯独气味有点奇怪，他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
“仙...仙子姐姐，你烤的肉真好吃。”
“是吗？那就好，我多切几块。”
随着她轻轻柔柔的切割动作，陈静杉一连吃光十余块烤肉，并打起了饱嗝。
女子看得忍俊不禁，时不时用手帕为他擦拭嘴角油渍。
陈静杉鼓起勇气搭话道：“仙子姐姐，你刚刚说你叫萧晚矜，是晚上的晚，矜持的矜吗？”
她又笑了，眉眼弯弯，风情万种。“是呀，你还知道矜持这个词呢？真聪明。”
“小静杉，你怎么一个人来山上呀？”
“我......”陈静杉挠了挠头，憨笑道：“其实我是来拔笋的，前面在山脚下没找见有嫩笋，就想上山看看，没想到突然下雨了，还起了大雾，我认不清路，是闻着柴火味儿找来的，然后就遇见了仙子姐姐你...”
“这样啊。”
萧晚矜望了一眼洞外天色，柔声道：“没记错的话，山洞背后就有一片竹林，等雨停了，你可以去看看，应是有些嫩笋的。”
怪事发生了。
她才说罢，雨便停了。
随之消散的还有漫山遍野的大雾。
这固然很好，但陈静杉明显不舍得离去，一直低头看着脚尖，闷声不响。
萧晚矜自然看穿了少年心思，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意，悄悄靠近抱住了他，“好啦，快去吧，耽误了正事可不好。”
“啊，还有......”
感受到那团温软细腻紧贴过来，陈静杉身形颤抖。她的衣衫很薄，被雨水打湿后更是薄如蝉翼，牵动着少年的心。
美人红唇贴近耳畔，吐出一丝丝温热香气，轻声道：“明天记得再来找姐姐玩，好吗？”
陈静杉一激灵，目光迷离道：“好......好......好......”随后呆呆起身背好箩筐，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迈出了山洞，消失光明之中。
一阵清冷山风灌进洞中。
火堆熄灭了，洞内黑漆漆一片。
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
深深注视着。
—————
日照三杆，陈静杉回了狐篝村。
阳光刺眼，晒得头疼欲裂。
记忆已经模糊，等到下山才发现箩筐里已经装满了嫩笋。
仙子姐姐好像说了，让我明天去见她？
是真的吗？还是我记错了...
村口吵闹的喧哗声让陈静杉回过了神，只见密密麻麻的村民们聚在一块，对着李伯家的院子指指点点，隐约还能闻见一股腐臭味。
“喂！小呆子！这里这里！”
是王君缙，他也来凑热闹了？陈静杉颠了颠背箩，小跑到了身侧。前边人挤人，很难看清楚其中情况，便问道：“李伯家怎么了？”
王君缙表情复杂，皱眉道：“死人了。”
“啊？什么？”
“死人了！李伯的女儿李紫妍！就是咱们学塾里那个矮矮胖胖的爱哭鬼！”
陈静杉涌起一股深深的窒息感。
不由自主想起那年盛夏，总是挂着一条鼻涕的小胖墩递来一只纸鸢，对自己笑着说：“嘿，陈静杉，不用理那些人啦，我陪你玩吧！你瞧，这是爹爹买给我的纸鸢，漂亮吧？爹爹说上面的图案叫作白鹤坠冰湖，是不是很有意境？走......”
他突然甩下背箩，用力挤开人流，大口呼吸着向院子里冲去。好奇怪，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
直到掐出鲜血。
李紫妍失踪了，我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李伯知道，我娘知道，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想念姑姑，偷偷跑到镇子里去了。没人想到她会死，并且尸体就被藏在院子里。
踏过院门，陈静杉不动了。
眼前种种，令他终生难忘。
满目疮痍。
被翻挖过的泥土，跪地痛哭的父亲，只有半身的女儿，一切的一切，都满目疮痍。
腐烂的尸臭味充斥在鼻腔，那挂在茅屋檐上的纸鸢随风飘扬，沾满了灰尘和鲜血。
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狐妖来了，狐妖来了。
村里又要死人了。
他忍不住退了出来，蹲在墙角剧烈呕吐。
“擦擦吧。”王君缙递来一块手帕，“刚想叫你别进去，你跑得太快，我喊不及。”
“谢谢。”陈静杉擦完嘴，两行清泪从脸颊淌下，止不住，也不想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君缙叹息道：“不知道。李伯家的黄狗对着院儿里那块地叫了好些日子了，起初没人在意，是臭出来了，才想刨开看看。尸...李紫妍的模样很凄惨，大半个身子不见了，到处都是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也许真像传闻中的那样……”
说到这里，他表情变扭，“倘若后山真有妖怪，我早上不该让你去拔笋的，抱歉...”
陈静杉轻轻摇头，“没事。”
“我想回家了。”
“竹笋都在箩筐里，你记得拿回去。”
王君缙这回没有再难为他，只点了点头，目送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孩离去，背影落寞。
这一晚，男孩不想听娘亲讲故事。
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清晨的那一场山雨，好像又下了。
打湿枕头。
潮湿阴冷的洞穴中，一对孤男寡女正围坐火堆取暖。火堆上架着一块肉，看起来似乎快烤好了，滋滋冒油的声响让人食指大动。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轻轻割下一块烤肉放在竹碟，递给身旁的男孩。
“来吧，尝尝看。”
“啊？好。”男孩从发呆中惊醒，接过竹碟讪讪笑着，满脸羞涩通红。
好美，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样，使自己那颗年幼懵懂的心砰砰乱跳，如何都停不下来。
女子一手托腮，浅浅笑着，“桂巷杉篱，静心得意。你的名字真好听，长得也可爱。”
“是我娘亲取的。”陈静杉耳朵根子都红透了，胡乱往嘴里塞了块烤肉。意外的好吃，肉质鲜嫩可口，不油不柴，唯独气味有点奇怪，他没有多想，只当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
“仙...仙子姐姐，你烤的肉真好吃。”
“是吗？那就好，我多切几块。”
随着她轻轻柔柔的切割动作，陈静杉一连吃光十余块烤肉，并打起了饱嗝。
女子看得忍俊不禁，时不时用手帕为他擦拭嘴角油渍。
陈静杉鼓起勇气搭话道：“仙子姐姐，你刚刚说你叫萧晚矜，是晚上的晚，矜持的矜吗？”
她又笑了，眉眼弯弯，风情万种。“是呀，你还知道矜持这个词呢？真聪明。”
“小静杉，你怎么一个人来山上呀？”
“我......”陈静杉挠了挠头，憨笑道：“其实我是来拔笋的，前面在山脚下没找见有嫩笋，就想上山看看，没想到突然下雨了，还起了大雾，我认不清路，是闻着柴火味儿找来的，然后就遇见了仙子姐姐你...”
“这样啊。”
萧晚矜望了一眼洞外天色，柔声道：“没记错的话，山洞背后就有一片竹林，等雨停了，你可以去看看，应是有些嫩笋的。”
怪事发生了。
她才说罢，雨便停了。
随之消散的还有漫山遍野的大雾。
这固然很好，但陈静杉明显不舍得离去，一直低头看着脚尖，闷声不响。
萧晚矜自然看穿了少年心思，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意，悄悄靠近抱住了他，“好啦，快去吧，耽误了正事可不好。”
“啊，还有......”
感受到那团温软细腻紧贴过来，陈静杉身形颤抖。她的衣衫很薄，被雨水打湿后更是薄如蝉翼，牵动着少年的心。
美人红唇贴近耳畔，吐出一丝丝温热香气，轻声道：“明天记得再来找姐姐玩，好吗？”
陈静杉一激灵，目光迷离道：“好......好......好......”随后呆呆起身背好箩筐，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迈出了山洞，消失光明之中。
一阵清冷山风灌进洞中。
火堆熄灭了，洞内黑漆漆一片。
有一双泛着红光的眼。
深深注视着。
—————
日照三杆，陈静杉回了狐篝村。
阳光刺眼，晒得头疼欲裂。
记忆已经模糊，等到下山才发现箩筐里已经装满了嫩笋。
仙子姐姐好像说了，让我明天去见她？
是真的吗？还是我记错了...
村口吵闹的喧哗声让陈静杉回过了神，只见密密麻麻的村民们聚在一块，对着李伯家的院子指指点点，隐约还能闻见一股腐臭味。
“喂！小呆子！这里这里！”
是王君缙，他也来凑热闹了？陈静杉颠了颠背箩，小跑到了身侧。前边人挤人，很难看清楚其中情况，便问道：“李伯家怎么了？”
王君缙表情复杂，皱眉道：“死人了。”
“啊？什么？”
“死人了！李伯的女儿李紫妍！就是咱们学塾里那个矮矮胖胖的爱哭鬼！”
陈静杉涌起一股深深的窒息感。
不由自主想起那年盛夏，总是挂着一条鼻涕的小胖墩递来一只纸鸢，对自己笑着说：“嘿，陈静杉，不用理那些人啦，我陪你玩吧！你瞧，这是爹爹买给我的纸鸢，漂亮吧？爹爹说上面的图案叫作白鹤坠冰湖，是不是很有意境？走......”
他突然甩下背箩，用力挤开人流，大口呼吸着向院子里冲去。好奇怪，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喉咙...
直到掐出鲜血。
李紫妍失踪了，我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李伯知道，我娘知道，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想念姑姑，偷偷跑到镇子里去了。没人想到她会死，并且尸体就被藏在院子里。
踏过院门，陈静杉不动了。
眼前种种，令他终生难忘。
满目疮痍。
被翻挖过的泥土，跪地痛哭的父亲，只有半身的女儿，一切的一切，都满目疮痍。
腐烂的尸臭味充斥在鼻腔，那挂在茅屋檐上的纸鸢随风飘扬，沾满了灰尘和鲜血。
好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狐妖来了，狐妖来了。
村里又要死人了。
他忍不住退了出来，蹲在墙角剧烈呕吐。
“擦擦吧。”王君缙递来一块手帕，“刚想叫你别进去，你跑得太快，我喊不及。”
“谢谢。”陈静杉擦完嘴，两行清泪从脸颊淌下，止不住，也不想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君缙叹息道：“不知道。李伯家的黄狗对着院儿里那块地叫了好些日子了，起初没人在意，是臭出来了，才想刨开看看。尸...李紫妍的模样很凄惨，大半个身子不见了，到处都是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也许真像传闻中的那样……”
说到这里，他表情变扭，“倘若后山真有妖怪，我早上不该让你去拔笋的，抱歉...”
陈静杉轻轻摇头，“没事。”
“我想回家了。”
“竹笋都在箩筐里，你记得拿回去。”
王君缙这回没有再难为他，只点了点头，目送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孩离去，背影落寞。
这一晚，男孩不想听娘亲讲故事。
独自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清晨的那一场山雨，好像又下了。
打湿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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