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上月（中）
花戏镇，雾州有名的古镇。
凡伎，以墨点破其面者为花旦。传说古时有一位天赋异禀的女子，自年幼起习得唱舞扑跌之道，不过几载便名扬九州，成了武皇帝朝思暮想的心头爱，故亲赐古镇‘花戏’之名。
这里有雾州最浓郁的戏曲文化，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戏楼，连与之无关的茶摊、客栈等地，也往往会悬挂缤纷多彩的面具迎客。
那些年里，古镇繁荣兴盛。
今时却遍地尘埃。
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走在街道上，萧萧冷风吹的灰尘四起，一块块曾经光线亮丽的面具，如最不值钱的垃圾般滚来滚去，有的被风吹到了屋顶，有的则彻底裂为碎片，化作一缕缕残骸，迷乱行人双眼。
他左顾右盼，试图找出些什么，但毫无发现，眼中看到的，唯有这座古镇的衰败而已。
而这些衰败，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不禁让人寒毛直竖，升起一股诡异之感。
街道两侧在缩小，意味着尽头转角会有更宽阔的大道，想必那里便是昔日戏楼林立的繁华地了。男子紧了紧手中长剑，迈步而去。
洁白月光下，他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中行走着，路过一间间死去的老店铺，踏遍一件件随地堆放的旧戏服，直到转过尽头。
果真有一条大路映入眼帘。
平坦宽广，高楼耸立。
奇怪的是，这里很干净，甚至可谓纤尘不染，道路上没有什么破烂的杂物，也没有诡异的戏服，唯有一个黑衣女子，静静站立正中。
女子身姿修长，黑发如烟飘摇，她的五官清纯动人，却有一丝妩媚攀上眉梢，她微微一笑，仿佛天边明月都要失色，“裴红莲？”
裴红莲目光凝重，持剑之手青筋暴起。
【鬼月】李筠露。
遇见下下签了。
而且是天底下最恶劣的下下签。
传闻，缺月教自古以来用‘月徽’区分教众，地位由低到高，分别赐以白月、红月、黑月、紫月之徽，前两日那头三才境界的百足蜈蚣，便拥有着一枚黑色月徽。而眼前这位黑衣女子，领口处却佩戴着一枚由白骨制成的骷髅月徽，在月光中闪烁着森寒的亮光。
这骷髅月徽，不在白红黑紫四类之中，它象征着妖族年轻一代的魁首，裴红莲清楚，这一代的【鬼月】非李筠露一人莫属。
他轻轻呵气，问道：“你屠了花戏镇？”
李筠露眨了眨眼，偏头道：“你觉得...我会有这等闲情逸致吗？”
“何意？”裴红莲不明觉厉，拇指悄悄扣住剑盘，再问道：“既然非你所为，你又为何会出现于此？”
“等你呗。”李筠露笑眯眯走近，那只负后的左手，不停旋转着一把黑鞘太刀。
突有一股凛冽的寒风吹起，将女子拦在了十步开外，她蹙眉道：“小气。”
裴红莲拔剑三寸，冷漠道：“无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今夜都别想走了。”
李筠露一挑眉稍，“嘛，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冰凰红莲’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厉害？嗯...换句话说，我手痒了。”
裴红莲道：“花戏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想了想，随意回答道：“【花旦】呗，你不知道？想不到堂堂藏干山长老，竟然连自家脚边的妖怪都一无所知，真有趣。”
锵——
只听一声清脆剑鸣，裴红莲彻底拔剑出鞘，边走边说道：“无妨。等解决了你，有的是功夫慢慢查明真相。”
“呀，你来真的？”
李筠露佯装惶恐，随后举起太刀，右手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随着太刀渐渐展露峥嵘，如月华般灿烂的刀光闪烁，刀身之上依稀刻有三个字：天上月。
短短三字，却令天下修士闻风丧胆。
她轻描淡写的挥出一刀。
一轮轮皎洁弯月随之升起，如同街道上凭空生出了一大群凌厉飞镖，争相杀去！
裴红莲动了。
他步伐迟缓，起初如同婴孩蹒跚，逐渐转为青年快步，再到成人狂奔，一浪叠一浪，最终身化闪电，瞬间穿破了弯月群！
在撞进弯月群的那一刹那，他不停挥舞着手中长剑，或斩或撩，或拆或挡，耳畔是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叮当响声，那些被他击落的弯月，皆结上了一层白霜，摔得满地冰屑。
见他越来越近，李筠露并不着急，犹有兴致观赏他的剑术，她啧啧称奇道：“好快的剑，裴长老，这便是你们天山剑池之道吗？”
裴红莲击落了所有的弯月，淡然答道：“并非天山剑池之道，这......”
“是我的剑道！”
话音落，他猛然挥剑斩下！
地发杀机，狂暴的寒气结为一片片连绵的冰浪，顷刻间吞没了女子！
她保持着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天真表情，整个人被冻在了冰块之中，手脚动弹不得。
裴红莲呵出一口雾气，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提起长剑，就要一剑刺下！
这时，李筠露的眼眸变红了。
颜色深沉如血。
一身汹涌妖力，终于喷薄而出！
随着一声怦然巨响，冰块炸裂纷飞，那道黑影跳跃至空中，遥遥伸出一指。
她嘴角含笑，指尖出现了一抹亮光，犹如一轮微小的太阳，漫天灵气皆被牵引，化作千丝万缕的刺眼光芒，纷纷融入太阳之中！
她轻声道：“妖曦。”
一道壮阔无比的光柱从她指尖落下，花戏镇的夜幕被搅乱，白昼大放光明！
在那光柱之底的白发男子，就像是参天大树下的一粒尘埃，渺小到了极点。
裴红莲瞳孔紧缩，眼中的那点光明愈发强盛，他轻嘁一声，下意识举剑抵挡！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这座古色古香的小镇，自武朝建立起头一回发出哀嚎，以裴红莲为圆心，大片高楼毁灭殆尽，化为浓浓的狼烟。
火光四起，烧得比狐篝村更加旺盛。
李筠露就站在这片人间炼狱的顶端，一身黑衣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她若有所思。
“裴红莲，你应该不止于此吧？”
无人回应。
熊熊燃烧的废墟当中，唯有一点轻轻传来的声响，那是一块被人拨开的瓦砾。
如此猛烈的大火，本该使人大汗淋漓才对，可李筠露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冷。
有寒气冲天而起。
凡伎，以墨点破其面者为花旦。传说古时有一位天赋异禀的女子，自年幼起习得唱舞扑跌之道，不过几载便名扬九州，成了武皇帝朝思暮想的心头爱，故亲赐古镇‘花戏’之名。
这里有雾州最浓郁的戏曲文化，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戏楼，连与之无关的茶摊、客栈等地，也往往会悬挂缤纷多彩的面具迎客。
那些年里，古镇繁荣兴盛。
今时却遍地尘埃。
一位满头白发的男子走在街道上，萧萧冷风吹的灰尘四起，一块块曾经光线亮丽的面具，如最不值钱的垃圾般滚来滚去，有的被风吹到了屋顶，有的则彻底裂为碎片，化作一缕缕残骸，迷乱行人双眼。
他左顾右盼，试图找出些什么，但毫无发现，眼中看到的，唯有这座古镇的衰败而已。
而这些衰败，在一片漆黑的夜里，不禁让人寒毛直竖，升起一股诡异之感。
街道两侧在缩小，意味着尽头转角会有更宽阔的大道，想必那里便是昔日戏楼林立的繁华地了。男子紧了紧手中长剑，迈步而去。
洁白月光下，他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中行走着，路过一间间死去的老店铺，踏遍一件件随地堆放的旧戏服，直到转过尽头。
果真有一条大路映入眼帘。
平坦宽广，高楼耸立。
奇怪的是，这里很干净，甚至可谓纤尘不染，道路上没有什么破烂的杂物，也没有诡异的戏服，唯有一个黑衣女子，静静站立正中。
女子身姿修长，黑发如烟飘摇，她的五官清纯动人，却有一丝妩媚攀上眉梢，她微微一笑，仿佛天边明月都要失色，“裴红莲？”
裴红莲目光凝重，持剑之手青筋暴起。
【鬼月】李筠露。
遇见下下签了。
而且是天底下最恶劣的下下签。
传闻，缺月教自古以来用‘月徽’区分教众，地位由低到高，分别赐以白月、红月、黑月、紫月之徽，前两日那头三才境界的百足蜈蚣，便拥有着一枚黑色月徽。而眼前这位黑衣女子，领口处却佩戴着一枚由白骨制成的骷髅月徽，在月光中闪烁着森寒的亮光。
这骷髅月徽，不在白红黑紫四类之中，它象征着妖族年轻一代的魁首，裴红莲清楚，这一代的【鬼月】非李筠露一人莫属。
他轻轻呵气，问道：“你屠了花戏镇？”
李筠露眨了眨眼，偏头道：“你觉得...我会有这等闲情逸致吗？”
“何意？”裴红莲不明觉厉，拇指悄悄扣住剑盘，再问道：“既然非你所为，你又为何会出现于此？”
“等你呗。”李筠露笑眯眯走近，那只负后的左手，不停旋转着一把黑鞘太刀。
突有一股凛冽的寒风吹起，将女子拦在了十步开外，她蹙眉道：“小气。”
裴红莲拔剑三寸，冷漠道：“无论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今夜都别想走了。”
李筠露一挑眉稍，“嘛，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冰凰红莲’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厉害？嗯...换句话说，我手痒了。”
裴红莲道：“花戏镇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想了想，随意回答道：“【花旦】呗，你不知道？想不到堂堂藏干山长老，竟然连自家脚边的妖怪都一无所知，真有趣。”
锵——
只听一声清脆剑鸣，裴红莲彻底拔剑出鞘，边走边说道：“无妨。等解决了你，有的是功夫慢慢查明真相。”
“呀，你来真的？”
李筠露佯装惶恐，随后举起太刀，右手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随着太刀渐渐展露峥嵘，如月华般灿烂的刀光闪烁，刀身之上依稀刻有三个字：天上月。
短短三字，却令天下修士闻风丧胆。
她轻描淡写的挥出一刀。
一轮轮皎洁弯月随之升起，如同街道上凭空生出了一大群凌厉飞镖，争相杀去！
裴红莲动了。
他步伐迟缓，起初如同婴孩蹒跚，逐渐转为青年快步，再到成人狂奔，一浪叠一浪，最终身化闪电，瞬间穿破了弯月群！
在撞进弯月群的那一刹那，他不停挥舞着手中长剑，或斩或撩，或拆或挡，耳畔是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叮当响声，那些被他击落的弯月，皆结上了一层白霜，摔得满地冰屑。
见他越来越近，李筠露并不着急，犹有兴致观赏他的剑术，她啧啧称奇道：“好快的剑，裴长老，这便是你们天山剑池之道吗？”
裴红莲击落了所有的弯月，淡然答道：“并非天山剑池之道，这......”
“是我的剑道！”
话音落，他猛然挥剑斩下！
地发杀机，狂暴的寒气结为一片片连绵的冰浪，顷刻间吞没了女子！
她保持着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天真表情，整个人被冻在了冰块之中，手脚动弹不得。
裴红莲呵出一口雾气，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提起长剑，就要一剑刺下！
这时，李筠露的眼眸变红了。
颜色深沉如血。
一身汹涌妖力，终于喷薄而出！
随着一声怦然巨响，冰块炸裂纷飞，那道黑影跳跃至空中，遥遥伸出一指。
她嘴角含笑，指尖出现了一抹亮光，犹如一轮微小的太阳，漫天灵气皆被牵引，化作千丝万缕的刺眼光芒，纷纷融入太阳之中！
她轻声道：“妖曦。”
一道壮阔无比的光柱从她指尖落下，花戏镇的夜幕被搅乱，白昼大放光明！
在那光柱之底的白发男子，就像是参天大树下的一粒尘埃，渺小到了极点。
裴红莲瞳孔紧缩，眼中的那点光明愈发强盛，他轻嘁一声，下意识举剑抵挡！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这座古色古香的小镇，自武朝建立起头一回发出哀嚎，以裴红莲为圆心，大片高楼毁灭殆尽，化为浓浓的狼烟。
火光四起，烧得比狐篝村更加旺盛。
李筠露就站在这片人间炼狱的顶端，一身黑衣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她若有所思。
“裴红莲，你应该不止于此吧？”
无人回应。
熊熊燃烧的废墟当中，唯有一点轻轻传来的声响，那是一块被人拨开的瓦砾。
如此猛烈的大火，本该使人大汗淋漓才对，可李筠露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冷。
有寒气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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