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上月（上）
白粥很清淡，几口下去便没了滋味，王君缙率先夹了一筷榨菜，就着粥吃，鲜香顿时充满了口腔。他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属于食客的光采，称赞道：“老伯，这个榨菜真好吃！”
拎来一壶老酒的老人笑着落座，道：“哈哈，爱吃就好。咦，这位后生，你可喝的来酒？咱家这壶‘烧春’也是在沉梦湖那地儿买的，滋味不错，就是烈了些。”
被点名的裴红莲表情僵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应芝御替他解围，笑着挡酒道：“不好意思老伯，我师父他不爱喝酒，要不然我来陪您喝一杯？”
“你？不成不成。”老人仔细盯了一会儿，摇头道：“你这女娃儿脸色不大好，身体欠佳吧？那可不能饮酒，你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我喊莺儿给你烧些热水。”
“唉，想不到你们几个后生，个个相貌堂堂，居然没一个喝得来酒，这...”
裴红莲微微偏头，看到弟子苍白又犹豫的脸，他主动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了一杯，提杯道：“老伯，我与你喝。”
老人喜笑颜开，“这就对咯，咱走一个！”
两杯相碰，一声脆响。
陈静杉默默喝着白粥，完全不明白酒这么难喝的东西，既然没人要喝，这老伯自己喝就是了，为啥还非要拉个人陪着？
裴红莲一饮而尽，再斟再饮，很快便喝的两耳通红，和那老人家一起醉倒了。
一顿简单的晚饭尽欢而散，应芝御早早回房休息了，陈静杉则陪着和黄莺一起，分别将两个醉汉抬去了床上，小茅屋里内室不多，今晚四个汉子注定得挤着一间睡了。
在这之后，他招呼王君缙回屋睡觉，帮着黄莺把碗筷洗了，顺便擦拭了一番桌子，地上掉落的菜屑也没忘了收拾干净。
等忙活完了所有，他毫无睡意，独自一个人走到了院子里，站在月色最美的地方，就这么闭上眼，感受着清凉的夜风。
“喂，还没睡呢？”
陈静杉回头看去，笑道：“你不也是？”
“我？我可还不困。”黄莺一蹦一跳的来到身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突然问道：“怎么样？咱们这座山上的风景还不错吧？”
陈静杉嗯了一声，“很漂亮，让我想起了狐篝村夜景，也是这样好看的。”
“哦？原来你住在狐篝村？”黄莺有点意外，忙问道：“我记得爹爹说过，前两日狐篝村那边出现了一场好大的山火，是不是真的？现在大火扑灭了吗？”
陈静杉的眼中泛起一丝哀伤，他轻声道：“扑灭了，没事了......”
“对了，我想问你，你家里有没有长一些的木牌？木条也可以，能借我用一下吗？”
“木牌？”黄莺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像是有的，你要干嘛用？”
陈静杉愣了愣，不知如何开口。
黄莺见他不愿透露，也没有再问，边走边回头道：“好啦，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找。”
四下无人，唯有凉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音，少年走出院子，寻到了一颗老树，他半蹲在地上，用手刨挖着泥土，慢慢刨出了一个小坑。
“我找到了！你瞧！”
远远传来了黄莺开心的喊声，他转身一看，朦胧夜色之中，青衣少女环抱着一块老旧的长条木牌，正朝向自己奔来。
“怎么样？可以用吧？”她的眼神中有些忐忑，生怕费了老大劲找来的老木条不管用。
陈静杉微笑点头，“谢谢你。”
黄莺把木牌放在地上，随后背过身去，说道：“那你用吧，我不看。”
陈静杉道：“没关系的，我刚刚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拜托你帮忙找木牌，是想要做一块碑，祭奠一个女孩。”
黄莺转过头，“是你的心上人吗？”
陈静杉摇了摇头，“不是。”
黄莺追问道：“那是你的妹妹？姐姐？”
“也不是。”
“那是谁呀？你为什么要祭奠她？”
陈静杉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木牌插进了土坑里，一点一点的填埋好。
他找了一颗最锋利的石子，在木牌上刻起了字。期间他神色认真，每当刻下一个字便会停歇一会，等到五个字全部刻完，手指已经被冷风冻硬了，不停微微颤抖着。
黄莺仔细看了看，呢喃道：“李紫妍之墓，她就是你要祭奠的人呀？”
陈静杉轻声道：“嗯。我对不起她。”
紧接着，他在黄莺不明觉厉的视线中缓缓下跪，脑袋紧紧贴着土地，对着那块墓碑说道：“对不起，李紫妍...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得去找到娘亲，亲眼见到她平安无事，在那之后，我再回来赎罪......”
此后他一直在小声诉说着什么，说着说着，渐渐哽咽了起来。黄莺看到这一幕手足无措，她蹲下了身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不要伤心了。这位姑娘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知道这种感觉，每次梦到娘亲的时候，我也会哭的。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你......”
陈静杉在她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了心情，他抬起头，问道：“你娘亲她？”
黄莺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点头道：“是呀，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都没有见过她呢。不过，我经常会梦到娘亲，也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今天你给了我启发！我决定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花戏镇，一定也要给娘亲做一块墓碑！这样的话，至少...我想她的时候，还有地方可以去，不像现在这样，连个睹物思人的物件都没有。”
陈静杉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花戏镇的事一定有更为曲折的内幕，眼前这个回不了家的少女，想必也有一段属于她的悲伤往事吧？
“黄莺，也许这么说很唐突，但我想答应你，如果我们去了花戏镇，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为你娘亲立一块碑。”
“真的吗？”青衣少女那张终日无忧无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泪光，她微微低下头，用垂落的发丝挡住了自己难过的表情，轻轻说道：“谢谢你......”
陈静杉正欲开口，却突然见到了一袭熟悉的月白大氅在林间穿梭，他站起身，遥遥喊道：“裴师父！是你吗？”
黄莺也循声望去，可是林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片随风吹落的树叶，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影，“你说的裴师父...是那个白色头发的人吗？他应该喝醉了呀？”
这时，一抹雪白从黑暗中闪出。
来人手持紫鞘长剑，衣袖随风鼓荡，他神色平静，对陈静杉说道：“我想去一趟花戏镇，你莫要告诉芝御她们。”
陈静杉震惊道：“师父，你一个人去吗？不然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裴红莲轻轻摇头，“不行。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很快便回来。”
听着二人的对话，黄莺满脸慌张，她连忙劝阻道：“不要去！花戏镇里有妖怪！到处都是死人，你们会没命的！”
“既是如此，我更得去看看了。”
裴红莲说罢，身形一闪而逝。
片片落叶被风吹散，在半空中飞舞着。
陈静杉猛然泛起一阵不安。
拎来一壶老酒的老人笑着落座，道：“哈哈，爱吃就好。咦，这位后生，你可喝的来酒？咱家这壶‘烧春’也是在沉梦湖那地儿买的，滋味不错，就是烈了些。”
被点名的裴红莲表情僵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应芝御替他解围，笑着挡酒道：“不好意思老伯，我师父他不爱喝酒，要不然我来陪您喝一杯？”
“你？不成不成。”老人仔细盯了一会儿，摇头道：“你这女娃儿脸色不大好，身体欠佳吧？那可不能饮酒，你还是早些去歇息吧，我喊莺儿给你烧些热水。”
“唉，想不到你们几个后生，个个相貌堂堂，居然没一个喝得来酒，这...”
裴红莲微微偏头，看到弟子苍白又犹豫的脸，他主动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了一杯，提杯道：“老伯，我与你喝。”
老人喜笑颜开，“这就对咯，咱走一个！”
两杯相碰，一声脆响。
陈静杉默默喝着白粥，完全不明白酒这么难喝的东西，既然没人要喝，这老伯自己喝就是了，为啥还非要拉个人陪着？
裴红莲一饮而尽，再斟再饮，很快便喝的两耳通红，和那老人家一起醉倒了。
一顿简单的晚饭尽欢而散，应芝御早早回房休息了，陈静杉则陪着和黄莺一起，分别将两个醉汉抬去了床上，小茅屋里内室不多，今晚四个汉子注定得挤着一间睡了。
在这之后，他招呼王君缙回屋睡觉，帮着黄莺把碗筷洗了，顺便擦拭了一番桌子，地上掉落的菜屑也没忘了收拾干净。
等忙活完了所有，他毫无睡意，独自一个人走到了院子里，站在月色最美的地方，就这么闭上眼，感受着清凉的夜风。
“喂，还没睡呢？”
陈静杉回头看去，笑道：“你不也是？”
“我？我可还不困。”黄莺一蹦一跳的来到身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突然问道：“怎么样？咱们这座山上的风景还不错吧？”
陈静杉嗯了一声，“很漂亮，让我想起了狐篝村夜景，也是这样好看的。”
“哦？原来你住在狐篝村？”黄莺有点意外，忙问道：“我记得爹爹说过，前两日狐篝村那边出现了一场好大的山火，是不是真的？现在大火扑灭了吗？”
陈静杉的眼中泛起一丝哀伤，他轻声道：“扑灭了，没事了......”
“对了，我想问你，你家里有没有长一些的木牌？木条也可以，能借我用一下吗？”
“木牌？”黄莺苦苦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像是有的，你要干嘛用？”
陈静杉愣了愣，不知如何开口。
黄莺见他不愿透露，也没有再问，边走边回头道：“好啦，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找。”
四下无人，唯有凉风轻轻拂过树梢的声音，少年走出院子，寻到了一颗老树，他半蹲在地上，用手刨挖着泥土，慢慢刨出了一个小坑。
“我找到了！你瞧！”
远远传来了黄莺开心的喊声，他转身一看，朦胧夜色之中，青衣少女环抱着一块老旧的长条木牌，正朝向自己奔来。
“怎么样？可以用吧？”她的眼神中有些忐忑，生怕费了老大劲找来的老木条不管用。
陈静杉微笑点头，“谢谢你。”
黄莺把木牌放在地上，随后背过身去，说道：“那你用吧，我不看。”
陈静杉道：“没关系的，我刚刚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拜托你帮忙找木牌，是想要做一块碑，祭奠一个女孩。”
黄莺转过头，“是你的心上人吗？”
陈静杉摇了摇头，“不是。”
黄莺追问道：“那是你的妹妹？姐姐？”
“也不是。”
“那是谁呀？你为什么要祭奠她？”
陈静杉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木牌插进了土坑里，一点一点的填埋好。
他找了一颗最锋利的石子，在木牌上刻起了字。期间他神色认真，每当刻下一个字便会停歇一会，等到五个字全部刻完，手指已经被冷风冻硬了，不停微微颤抖着。
黄莺仔细看了看，呢喃道：“李紫妍之墓，她就是你要祭奠的人呀？”
陈静杉轻声道：“嗯。我对不起她。”
紧接着，他在黄莺不明觉厉的视线中缓缓下跪，脑袋紧紧贴着土地，对着那块墓碑说道：“对不起，李紫妍...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得去找到娘亲，亲眼见到她平安无事，在那之后，我再回来赎罪......”
此后他一直在小声诉说着什么，说着说着，渐渐哽咽了起来。黄莺看到这一幕手足无措，她蹲下了身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道：“不要伤心了。这位姑娘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我知道这种感觉，每次梦到娘亲的时候，我也会哭的。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你......”
陈静杉在她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了心情，他抬起头，问道：“你娘亲她？”
黄莺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点头道：“是呀，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都没有见过她呢。不过，我经常会梦到娘亲，也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今天你给了我启发！我决定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花戏镇，一定也要给娘亲做一块墓碑！这样的话，至少...我想她的时候，还有地方可以去，不像现在这样，连个睹物思人的物件都没有。”
陈静杉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花戏镇的事一定有更为曲折的内幕，眼前这个回不了家的少女，想必也有一段属于她的悲伤往事吧？
“黄莺，也许这么说很唐突，但我想答应你，如果我们去了花戏镇，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为你娘亲立一块碑。”
“真的吗？”青衣少女那张终日无忧无虑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泪光，她微微低下头，用垂落的发丝挡住了自己难过的表情，轻轻说道：“谢谢你......”
陈静杉正欲开口，却突然见到了一袭熟悉的月白大氅在林间穿梭，他站起身，遥遥喊道：“裴师父！是你吗？”
黄莺也循声望去，可是林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片随风吹落的树叶，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影，“你说的裴师父...是那个白色头发的人吗？他应该喝醉了呀？”
这时，一抹雪白从黑暗中闪出。
来人手持紫鞘长剑，衣袖随风鼓荡，他神色平静，对陈静杉说道：“我想去一趟花戏镇，你莫要告诉芝御她们。”
陈静杉震惊道：“师父，你一个人去吗？不然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裴红莲轻轻摇头，“不行。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很快便回来。”
听着二人的对话，黄莺满脸慌张，她连忙劝阻道：“不要去！花戏镇里有妖怪！到处都是死人，你们会没命的！”
“既是如此，我更得去看看了。”
裴红莲说罢，身形一闪而逝。
片片落叶被风吹散，在半空中飞舞着。
陈静杉猛然泛起一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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