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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煞(3)

    我们这个中学校是个乡下中学,四周除了青山外,并没有别的可以娱乐的地方。

    本来我可以趁上午无事,去河沟边洗衣服,但因为心里惦记着要交画稿的事情,所以没有心情。

    我得保留自己的体力,否则下午作画时很难发挥好。

    所以我出了教室后,就直接回了男生宿舍。

    同舍同学大半都不在,只有一个同学还在床上睡懒觉。

    我默默爬到自己的上铺,开始阅读买回来的两本小人书里面的内容。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虽然今天学校不上课,且大半学生也已回家,还未返校,但学生食堂仍会供应饭菜。尽管此时我并不感觉饥饿,但为了尽可能多捱一些时间,所以我还是拿起自己的洋瓷饭碗和金属汤匙(虽然是汤匙,但我们并不是用它来喝汤,而是将之当做筷子使用),打算吃完饭后再去教室作画。

    出了男生宿舍大院,再经过一个臭气熏人的厕所,就到了一个院墙前。院墙下有个只有门框却没有门板的小门,走出这个小门,就是一条乡间土路。

    这条乡间土路虽然是条公路,但平时很少见到什么机动车通行,所以学生们完全没有横穿马路的顾虑和概念。

    学生食堂就在这条马路对面,而在马路两边,照例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背来了自己做好的菜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古话似乎永远适用于每所学校周围的居民。

    这些前来卖菜的人不是居住在场镇上的居民,就是住在学校附近的菜农,这些人对于学校的作习时间,甚至比学生还要清楚!

    每天早、中、晚三餐时间,他们都会提前在家里做好一两盆菜肴,并赶在饭点时间汇聚到这条马路的两边,放下背篼,取出盛有菜肴的盆子,将菜盆放到地上,然后蹲下来,或者坐在自备的小凳子上面,等候学生们前来光顾。

    尽管菜的品种总体上不算少,但因为季节原因,难免会有一些雷同的菜肴。

    不过,就算菜一样,甚至做法也相同,味道却会因人而异。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一年,但那时吃饭的场景仍记忆犹新!甚至连价格也还记得:

    荤菜每份两角钱,素菜每份五分钱,而像豆腐这种介于荤素之间的菜,则定价为一角钱一份。

    这些卖菜的人,除了少数人只收现钱外,绝大多数人都不介意学生使用饭票和菜票。

    不管什么菜,份量均相差无几,都是用饭勺子给你来一勺子。

    有些人为讨学生欢心,以便多争取到一些回头客,会在一勺子之外,再酌情添一点点。而有些人则显得比较小家子气,舀了一勺菜后,决不再添一丁点,哪怕学生开口叫添点也往往不予理会。

    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来学校卖菜的人比平时要少几倍。平日公路两边,地上摆满了盛有各种菜肴的菜盆,而今天却只有五六个人,七八样菜。

    我打好饭菜,就站在公路边,胡乱吃了中饭后,因为心系画展的事情,所以懒得去河沟边洗碗了,而直接拿着没洗的碗和汤匙去了教室。

    本来我有点担心喻川还在教室里画画,但我走进教室后,却见教室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虽然我很好奇喻川的画作完成情况,但怕对方其实并没有离开,而只是去上厕所了,所以我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去偷看喻川的课桌下面是否放有画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纸和圆珠笔,开始画起来。

    因为没有用铅笔打草稿,而是直接用圆珠笔在这么大一张白纸上面作画,所以难免有些地方比例处理得有一点失调,但总体而言,我对自己的画作还是比较满意。

    接下来,只需将人物涂上水彩,就大功告成了!

    从画第一笔开始,到现在可能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吧?虽然这时离晚自习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但我因为有些累了,于是决定将上水彩的工作留到下个星期日去完成。

    按照以往的规律,星期天下午两点过后,就会陆续有同学走进教室了,但今天有点反常,一直没有一个同学进教室里来。

    我将画稿收拾好后,带着有些兴奋的心情,从一本数学作业本子里撕下几页空白的作业纸,然后出了教室,往教学大楼右边不远处的厕所走去。

    我解完手后,虽然不想继续作画,但现在回宿舍去也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决定又回教室去。

    因为画画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做老师布置的代数作业,现在画作已暂时告一段落了,可以做作业了。

    让我微感意外的是,当我回到教室前面的空坝子时,只见自己班的教室门不知被谁关上了。

    是谁在教室里面?

    我一边猜想,一边轻步走到教室门外,没有直接伸手推门,而是有点好奇地弯下腰去,将眼睛凑到门上的一个破洞上面朝里窥视。

    虽然现在是下午,而且阳光很明媚,但可能是因为教室门关着的原因,只见教室里面的光线显得有点阴暗。

    门对面第二个窗户下面,喻川正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手里的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面画画。

    可能是刚才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也可能只是一种心灵的感应,总之,本来在专心作画的他,忽然转过脸来,看向教室门。

    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我还是有一种窥视别人,却被对方发现的小尴尬。

    看见他在里面,本来我不想进去了,但此时离开,反而显然有点不自然,所以我只得硬着头皮推开了教室门。

    “你回来了?画还没完成?”

    本来我们以前从来不答话,但因为上午已经破例交谈过几句,所以我很自然地跟他打起招呼。

    但令我有点尴尬的是,他好像没听见似的,不但没回答我的问话,而且看也不看我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作画。

    (教室里这么安静,又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画得很投入,也不至于变成聋子了吧!)

    虽然明知对方可能并非故意不理人,但我还是有些不悦。大家本来就关系很淡,他既不想理睬人,所以我也不再厚着脸皮多废话,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坐了下来。

    我拿出自己的代数书和作业本子,开始做作业。

    刚开始,我还因为教室里有他在,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做了几道题目后,就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中。

    不知不觉地,我的代数作业已完成了大半。这时,一道题目难住了我。

    平时遇到难题时,我就不太习惯请教别人,何况现在教室里只有喻川,因此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向他求教。

    我又苦思冥想了好一会,仍无法解出那道题目,于是决定暂时将之放下。我将剩余的其他题目做完后,就收拾好书本,默默出了教室。

    我沿着窗户向左前方走去,在走到靠近后门处的那个窗户时,我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面,只见喻川仍在聚精会神地画画。

    对于我的离开,他仿佛完全没有知觉似的。

    虽然我也只是匆匆向他瞥了一眼,并没有多看,但让我有点奇怪的是,教室里的光线好像很阴暗!

    可是刚才我坐在教室里写作业时,却没感觉屋子里的光线有这么暗呀!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没有多想,更不愿多看他一眼,我快步穿过教学楼前的坝子,再沿着一坡阶梯,向下面的男生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