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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身世之谜

    大觉寺在秋日夕阳映射下更显的破败颓然,只有檐上青瓦剥落的正殿中依然豆粒烛光微亮。

    “我佛慈悲,施主醒来三日了,身子也算恢复了,可曾记起些什么?”一个老和尚身着蝉衣,正襟危坐,双眼微闭禅席一边敲木鱼一边手捻佛珠,向佛堂前跪着的褚衣青年问道。

    褚衣青年双手合十答道,一脸茫然:“多谢智印大师挂怀,弟子还是没想起什么,不过这些日子身子却也快痊愈了,在寺里参悟佛家真语倒也自在。”褚衣青年知道那大和尚是大觉寺的住持,名字唤作智印,心道既然想不起来,便索性不想了吧。

    智印双目微合道:“那施主请回房歇息吧,老衲还需参佛恕不相送了,有什么事情就跟明心说就行了。”

    褚衣青年俯身一拜,退出了正殿。大觉寺建在山里,现在只有十多人,以前香火很盛,显徳一朝大觉寺在的复州更是四战之地,荆州高保融、南唐李璟环伺左右,兵灾人祸不断,寺内状况便江河日下了,平日连个香火客都没有。

    回至房中,青年低头遐思,不想房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了,进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和尚,小和尚就是智印说的明心小和尚,这几天一直在照顾自己,只见他僧衣虽旧,袖口还打了不同色的补丁,但是双眼炯炯,显得格外精采有神。

    “施主,你今日可否陪小僧去后山砍柴,多活动一下筋骨,恢复的更快些!”小和尚明心一脸兴奋。

    青年思索片刻:“这……也好,便随你去吧,权当是散心。”

    后山是大觉寺的私产,伙房生火做饭需柴火就来这里砍伐。明心是伙房的执役弟子,因年岁小平时就在伙房帮忙。偶尔来了贵客也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这些日子因给青年送饭食,两人也顺其自然的熟识起来。

    后山树林阴翳,杂木丛生,二人顺着小路前行,须臾就来到一处险崖处,褚衣青年早已气喘吁吁。

    “施主,当日我就是来这砍柴见你倒在崖下,回去唤了人来将你救回寺中。当时你衣物尽烂,不过衣饰甚是怪异,虽昏迷不醒,但气息尚在,周身也无大伤之处。直到你三日后才醒转回来,可惜的是忘了姓谁名谁。”小和尚顺手一指崖下某处。

    小和尚扶住褚衣青年接着安慰道:“我也是不太记得九岁之前的事情,无妨的,等你过些日子说不定哪日就记起了。”

    青年搭眼望去,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后举目望向远方,强掩心中郁闷,喃喃说道:“我是谁,我是谁啊……”随即蹲下抱头沉思,只是想到头痛欲裂也记不起之前事情。

    青年无奈起身说道“走吧,别误了时间!”

    明心听罢自是欢天喜地,两人继续赶路。

    回来路上二人各自担了一担柴,青年砍柴早已费尽力气,拄着一根柴木前行,小和尚明心见青年担子太重,一把将他背上柴火揽到自己背上。

    褚衣青年见柴火被明心揽走,急道:“小师傅,我来背、我来背!”

    “施主使不得,使不得!我跟师傅练过武有的是力气。莫要争了,你刚刚醒了几天,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要是被师傅知道让你背柴,不免要又受责罚了。”

    青年拨掉明心的手,又将柴火背到身上道:“如何使不得?蒙你照顾这么多天,我还从未谢过!”

    小和尚明心见争不过青年,只好放手,两人背了柴继续前行,不一会明心说道:“施主,你既然想不起名字,为何不给自己取个名字呢?反正都想不起来,还不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青年怔了怔:“取名字?我记不起以前事物,算是失忆了,失忆便是没了记忆,你以后就叫我无忆吧,我一时半刻也记不起身世,况且看上去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

    “吴忆,好名字,百家姓的吴么,哦,不、不!我观施主年纪比我大些,我还是叫你忆哥哥吧!”明心道。

    “额,额,好呀……”青年也愣了一下,被小和尚叫成了“吴忆”,知道明心也是好意,便不再勉强,随即点头算是应下。

    回到大觉寺已是晌午,明心生火做饭,吴忆无事可做便在一遍帮忙收拾。

    明心热心的向青年介绍大觉寺的一些情况,大觉寺这些年只靠着香火钱和私田收入勉强过活,不过香客很少。

    大觉寺住持智印老和尚生在大唐乾宁年间,年逾七十,尚在襁褓之中时候被抛弃在寺门口,前任住持发现后带回寺中抚养。前任住持圆寂后智印便承袭了其衣钵,几十年来都是大觉寺住持。智印一心向佛,佛法精深,参佛念禅从未懈怠过。

    吴忆又问明心师傅的事情,明心见吴忆提起自己师傅,一脸兴奋的说我师傅叫做智行,与住持智印一个辈份。明心隐隐听说就是智行带自己一起来投大觉寺的,不过已是数年前的事情了。

    提到智行明心话也多了起来,说道:“只跟忆哥哥一个人说啊,我师傅只是性格孤僻些,除了住持智印大师,智行很少与寺中诸人打交道,他也从不过问寺中诸事,寺里人都知道他是个闲散人物。不过他们只知师傅善音律,弹奏得一手好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还会武功,而且很厉害的。师傅他老人家对我可好了,之前无事时便随师傅去后山习武……”

    吴忆在清晨也曾听到过有人远处抚琴,琴声虽远,声音却高荡起伏甚是悦耳,却不知是谁弹奏。现在听说智行竟然还有这手艺,而且是个会武功的人,颇有些意外,心想智行也太特立独行了,不修佛法修琴法。

    “明心,你看我也是无事之人,你能不能去跟智行大师言语一下,让我也去学学琴呀。我虽在寺中几天了,可是还未曾正式拜见过你师傅,若是直接去了未免太唐突吧。”吴忆盯着明心道。

    明心呵呵一笑“忆哥哥,咱们谁跟谁,当然可以啊!我去找师傅说说,成与不成可都别怪我啊!”

    “当然了,你只要去说我就知足了,哪会怪你啊!”吴忆答道。

    用过晚饭吴忆回到房中,进屋便看到那本放在桌子上的书,那是一本《法华经》,自己清醒后无事随手翻了翻。说来也怪,看到的内容竟然就像刻在脑子中似的,吴忆不禁苦笑,不知道这算不是过目不忘。

    想到如此,吴忆便索性开口背吟起来:“独处闲静,乐诵经典。又见菩萨,勇猛精进,入于深山,思惟佛道。又见离欲,常处空闲,深修禅定,得五神通……”

    忽地身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吴忆“哇!”的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回头一看原来是明心,随即要斥责几句。只见小和尚明心一举食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见他如此神秘,吴忆只得苦笑。

    “忆哥哥小点声,莫让隔壁那些师兄们偷听去了。我跟师傅提及你的事情,他老人家竟然允了,但师傅明言此事不得张扬,我也不知道师傅为何如此。”明心声音不大,可是高兴之极。

    “我与大师素未谋面,大师答应了?”吴忆也有些高兴,没想到如此仓促的事情竟然成功了。

    明心搔搔头道:“忆哥哥,我也想不明白。你还是快随我去见师傅吧,他老人家在住处等着你呢,记住我师傅是个冷面热心肠,你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明心领着吴忆过了两重院子,来到一间偏僻的房间前,屋内烛光闪烁。“师傅,吴施主到了!”

    “进来吧。”智行声音沉闷,好似一潭深水。

    明心将门打开让吴忆进去,接着又掩上了智行的房门离开了。

    “弟子参见智行大师。”吴忆执手一拜,抬眼看见智行闭目盘坐在蒲团上,这老和尚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怪怪的。

    智行微闭双眼缓缓睁开,余光扫了扫吴忆,吴忆虽一身褚衣,但见明齿皓目、鼻挺丰隆,算不上英俊,倒也长得标致,问道:“倒也潇洒,是个可人儿,你不记得以前事物,怎又取了个吴忆的名字?”

    吴忆暗道看来明心已将取名字的事情说给了智行,说道:“弟子无名无姓有诸多不便,这才取了个名字,日后若是记起先前事情自会更改名姓,不想竟让大师见笑了。”

    “忘了未必是坏事,我倒是羡慕你能如此。听明心说你要学琴?”

    “正是,还请大师成全!”吴忆拱手道。

    “世间诸事当讲一个缘字,你是明心救回来的,明心又是我徒弟,这样亦算是有缘,若是想学琴,明日卯时去后山树林。若不想学便不要去了,时候不早了,恕不相送了。”智行一脸淡然,看不出喜怒。

    吴忆挠挠头,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把人打发了,只得说道:“呃?小子这就回去。”

    吴忆拱手一躬,随即离开智印住处。此刻他觉得明心对他师傅的评价一点都没错,这位大和尚绝对是个难打交道的人。

    第二天卯时,吴忆准时到了后山的树林。

    后山不算宽阔,不久便瞧见智行正盘坐于一颗参天大树之下,这时旭日未升却染了一抹红丝带,微露稍凉,露珠晶莹楚楚。

    “来了!”智行道。

    “见过智行大师。”吴忆躬身道。

    智行又开口说道:“阿弥陀佛,既然来了就是下定决心了吧?”

    吴忆答道“正是,我希望大师能教我琴技……”

    智行摆摆手,声音依旧低沉:“你也不必客气,我授你这些也存了私心,不过学之前你尚应下三件事情。”

    “只要不韪道义良心,莫说三件,十件也依得,大师请说。”吴忆答道。

    智行起身说道“不必十件,第一件就是不准叫我师傅,我只是明心的师傅,你可依得?”

    吴忆稍有犹豫,这好像没什么损失,不当徒弟能教我学琴就行,随即说道:“这个么?依得大师!”

    智行继续说道:“第二,你要先学乐理,学完之后我也只教你一首曲子,只教三次,你可答应。”

    吴忆心想这也太把我当回事了吧!只教三遍哪里学得会,还只教一首曲子,吴忆一脸为难的看向智行。

    智行目无表情,说道:“不答应,此事便作罢。”

    “依得大师。”吴忆虽心不甘,但是有求于人,只得答应。

    “这第三吗?嗯,暂时想不起来,日后想到再与你说,放心,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之事。”

    “想到再说?呃、呃,我答应大师。”吴忆一阵腹诽,这老和尚还真是与众不同呀。

    此刻天空月明星稀,远处山林依稀可见,似有朝日隐隐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