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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鏖战黄花谷(二)

    王景、昝居润以及各军都指挥使、都虞候正在讨论军情,游骑斥候突然进了中军大帐。

    那斥候单膝跪在帐中道:“禀节帅,蜀军跑的也太快了!先是李进退回威武城,接着白涧的蜀兵也退回了威武城;然后李廷圭、伊审征竟然连威武城也不要,一路狂奔不知退到何处去了。此刻威武城只是一座空城了!”

    王景有点难以消化当前的消息,竟然起身站立了片刻:“该不会是诱敌深入吧!”

    那斥候答道:“应该不会,我见他们跑的仓促,粮食也都没来得及运走,车辙印都横七竖八的。应该不会是诱敌之策!”

    “好,众将听令!”王景大喝一声。

    帐中一众将军起身听诺。

    “武捷、荣捷、胜捷、建捷四军一万人,抄近路兵发凤州城,若探明李廷圭、伊审征在凤州城,则驻兵防守,不可攻击凤州;若李廷圭、伊审征不在凤州城,则直接猛攻凤州城。牙内军入驻威武城,即刻整理粮草,运往凤州!”

    “遵令!”

    众将领命出了中军大帐,只留下杜世宽愣在那里。

    杜世宽赶忙单膝跪在王景面前:“老国公,您不能厚此薄彼啊!我兴捷军可是刚凯旋回来,您看这黄花谷一战俘获那么多人,自身几乎没有损失,如今这出击的军令竟然没有兴捷军的事,未免……”

    王景接过马东递过来的马鞭,看看杜世宽道:“说完了?”

    杜世宽盯着王景,不知道王景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再讲下去:“嗯,说完了!”

    王景向昝居润招了招手,又看向杜世宽:“说完了就随我去吴忆帐里。马东,带上地图去备马!”

    “是!”

    正在帐外马东听完王景的吩咐,立刻跑去牵马。

    杜世宽无奈只好起身,跟随王景、昝居润出了中军大帐。

    吴忆住的大帐中,夏久烟的伤口愈合的很好,此刻已经没有大碍,正在出神的听着吴忆出击黄花谷的过程。

    吴忆此刻坐在桌案之上,背对着帐门口,正娓娓而谈,唾沫横飞;浑然没有察觉帐外来了人。

    “呃,后面清点唐仓镇与黄花谷俘虏的蜀兵,正正好好三千人,一个没死……”

    王景撩开吴忆军帐的帐幔,并没有走进来。

    夏久烟看见王景,赶忙要起身行礼;王景立刻示意夏久烟不要动。

    吴忆还沉浸在方才的情境之中:“久烟,你不知道,此番若不是我跟义父建议,估计咱们这大军会陷入极为危险的处境之中!”

    夏久烟抿着嘴,嘴角不时抽动,吴忆看着她的表情奇怪,心想夏久烟这是怎么了。

    “你义父我就那么无用么?”

    一声大喝传进吴忆耳中,吴忆登时一惊,从桌案之上掉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吴忆转过身子,摸摸头这才看见王景:“义父?你来了?”

    “哈哈!……”

    帐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王景、昝居润闪身进到帐中,边走边笑。

    杜世宽没有得到出击的命令,此刻也闷闷不乐的踱着步进到了帐中。

    夏久烟向王景、昝居润道了个万福,说道:“见过老国公、昝大人、杜哥哥!”

    王景也止住了笑:“不要多礼,久烟,明天我差人从汴梁弄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等运到这里就给你送来!”

    夏久烟惊喜的说道:“谢谢老国公!”

    王景笑笑道:“谢什么,帮我照看好这小子就行了!”

    吴忆听到夏久烟与王景若无其事的对话,站起身来,拍了拍沾染身上的泥土。

    吴忆一头雾水道:“义父,今日是怎么了……”

    昝居润走到吴忆身前,拍了拍吴忆的肩膀道:“自然是节帅有事找你!”

    夏久烟听到昝居润的话,瞬间明白定是有重要事情,便又道了个万福离开了营帐。

    昝居润对吴忆说道:“白涧、马岭寨的周兵回了威武城,李廷圭、伊审征也放弃了威武城,不知退到何处去了!节帅已经派牙内军去占威武城,另派一万人直接攻击凤州城了。”

    “啊!逃的这么快!”吴忆吃惊的看着众人。

    王景对着账外喊道:“马东,拿地图来!”

    马东手里捧着一张地图从帐外走了进来,铺在桌案之上,众人刚忙走到地图旁边。

    王景指着凤州城对吴忆道:“小子,如今情况不明,李廷圭的撤退不像是诱敌深入之策,更像是逃跑。如今不知道是不是逃到了凤州城,你上次计策甚好,这次再帮老头子谋划一下可好?”

    吴忆摸着下巴,仔细看起了地图。

    “此处是何地?”吴忆看了看地图,见陈仓道穿过凤州以后继续往前一片并无标注城镇,直到百里开外才有一处地方,看起起来有些像军镇。不过字迹有些污损,看不出这地方的名字。

    昝居润答道:“哦,你指的地方是固镇。这固镇是陈仓道上的一处军镇,规模不大,前后两侧地形颇为平坦。如果从蜀地青泥岭来凤州,绕不开固镇。”

    吴忆点点头,指着青泥岭的地名道:“哦,那此处青泥岭地形如何?”

    昝居润答道:“青泥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地形甚为险峻,也是蜀之咽喉所在之地。”

    吴忆点点头问王景:“义父,你不是说向节帅正在秦州与韩继勋对峙么?”

    王景道:“嗯,向公刚送来战报,此刻已经将秦州城墙围三阙一,对峙了数日了。”

    吴忆思考了片刻道:“义父、昝大人,无论那李廷圭、伊审征无论逃往何处,都要想个万全之策。向节帅兵马在秦州,定然无法快速支援,所以咱们需自己想些办法。你们看,沿着陈仓道出了凤州城后,便是固镇、青泥岭。”

    王景抚了抚花白胡须:“嗯,你接着说。”

    吴忆眼神坚定,用手拍了一下地图:“固镇!当是重中之重!”

    王景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并没有打断吴忆。

    吴忆继续道:“如果李廷圭在凤州城,那将意味着他没有继续撤退,定会守在凤州城。此时抢占固镇死守,蜀国一滴粮食、一个援兵休想到了凤州城里。李廷圭从威武撤的如此着急,估计没带走多少粮草,凤州城虽然存粮颇多,原来的凤州军士再加上李廷圭的蜀军,人吃马嚼之下,估计很快便会耗光。到那时,李廷圭要么粮草耗尽投降,要么强行出城攻占固镇,只要固镇能坚持一段时间,那么后面的我方援军定能够将之击溃。

    昝居润道:“嗯,若是李廷圭在逃到了固镇呢?”

    吴忆望着昝居润道:“昝大人,你若是李廷圭会如此做么?固镇只是一座小军镇,那李廷圭连凤州城都不要,会守一座两端地势平坦的小军镇?”

    昝居润点点头,似乎也明白了:“此种情况下,我若是李廷圭,固镇顶多会分兵驻守,我会将大军守在青泥岭,那里更加易守难攻。”

    吴忆点点头:“如果那李廷圭在固镇留有重兵也不怕,我军只要在固镇外面择地隐藏,蜀军想支援凤州也是不可能;若固镇没有重兵,那便拿下固镇,一样能断了凤州城的支援。”

    老王景脸上浮起笑容:“那么凤州城虽然粮食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驻守的军士一定不会多,我军攻城,难度也会大大降低。只是那孟昶定不会坐以待毙,定会督促李廷圭或者另派援军解救凤州,固镇的压力着实会很大。”

    杜世宽听了众人讲话一脸兴奋,单膝下跪道:“节帅,兴捷军编制健全,没损失一兵一卒。我愿领兵去拿下固镇。”

    王景点点头又摇摇头:“兴捷军也只有两千五百多人,人手稍显不足。”

    吴忆道:“义父,黄花谷一战,我与杜兄跟那武捷军马步军都虞侯胡立配合的颇为默契,可令他领兵一千,前去固镇汇合。”

    昝居润笑着道:“吴小子,看来你肚子里还真有些墨水。”

    王景起身,一脸严肃道:“杜世宽,你带兴捷军即刻启程夺取固镇!居润,你派快马告知胡立,令他领兵一千,到固镇与杜世宽汇合。两军合一后,由杜世宽统一指挥,按照方才策略伺机切断凤州后援。”

    “得令!”杜世宽拱手退出大帐,脸上兴奋无比。

    吴忆看着杜世宽离去的背影,不解的看着老王景:“义父,那我呢?不去固镇么?”

    王景哈哈一笑:“你与久烟随我去凤州城下,这凤州城也是至关重要之地,我们现在就出发!”

    一个时辰后,吴忆、夏久烟骑马跟着王景、昝居润出了马岭寨,沿着陈仓道向前行。老王景倒也是雷厉风行,身边仅仅带了二十多个周军军士。

    吴忆心想,若是此刻蜀兵在路上设伏,五十个人就能妥妥的将这周军首脑拿下。好在一行人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众人边走边聊天,老王景告诉吴忆,上次黄花谷大捷的战报,昝居润已经润色后发往汴梁,也送了一份给在秦州的向训。还有就是这两天周军大营迁移频繁,也不知那押运粮草的赵匡胤到了什么地方。

    到凤州城下周军营寨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前方回报李廷圭并未在凤州城,而是一路逃到了青泥岭。

    周军今日已从三个方向攻打凤州城,由于缺少攻城器械,凤州城有蜀兵五千人,且城墙高耸,冲了几次没有任何效果,这才放弃继续进攻。

    王景到荣捷军的驻地后,直接占了荣捷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的营帐,召集凤州城下的诸路都指挥使、都虞侯前来议事。

    吴忆倒是没去参与议事,他在这周军中算得上是一个异类,既无一官半职,但偏偏是王景的义子,所以整个大营之中也没人自找不痛快。

    吴忆要了两处挨在一起的营帐,与夏久烟分别住下。两人睡意全无,偏又无事可做,便在周军大营中骑马来回转悠。

    周军大营还是灯火通明,一队队巡逻的士兵穿梭不止。

    夏久烟一直担心凤州城的母亲,又一遍的问起了吴忆:“忆哥哥,你说我娘亲在凤州安全么?”

    吴忆只好劝慰道:“呃,想来这凤州城没被攻破,里面只会是戒严了,估计你娘亲倒是无碍的。”

    夏久烟仍然愁眉不展:“我爹爹和哥哥们在成都府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吴忆咱也不知道如何劝解,这周军伐蜀,刀兵又起,音讯隔绝,万千黎民百姓受难最深。也不知道李若莲、卢应昌此刻在何处,自己本打算去成都府,到了成都府再打听二人消息。不过眼下也没办法去了。

    随即苦涩的说道:“久烟,关心则乱,你且放宽心!”

    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大营辕门,值守的几个军士见是吴忆来了,一个都头模样的人往前走了几步,朝吴忆躬身一拜道:“公子,夜深了不歇息啊!”

    吴忆颇觉意外:“呃,你认识我?”

    那都头嘿嘿一笑:“咱们凤翔军都知道褒国公他老人家新收了个义子,骑着枣红马常常在大营转悠,还带着骑青马的媳妇。您看我说的对吧,这青马上的定是尊夫人了。”

    “啊,媳妇?我还没嫁……”夏久烟听完臊的脸涨的通红,瞬间又意识到不对,便不再言语,恶狠狠的看着那个都头。

    吴忆对自己名声在外颇觉意外,没想到那都头越说越离谱,大声呵斥道:“休得胡说,褒国公是我义父没错,但是身边这个姑娘不是我妻子,人家还没嫁人,不要乱嚼舌根!”

    那都头看着脑袋也不算太灵光:“呃?快了,快了,自古这个美女不都爱英雄么!”

    吴忆听完一愣,夏久烟更是羞的无地自容,将青骢马的缰绳狠狠的拉向一边,转头不再看那都头。

    “啊,军爷,我不是探子,你们搞错了!”

    远方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两个斥候骑马驱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正往大营辕门走来。只是黑暗之中看不清模样。骑在马上的一个斥候抽了那被绑着的人一鞭子,恶狠狠的道:“信鸽都带着呢,还说不是探子,死鸭子嘴硬;待会自有人让你开口!”

    吴忆眼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心说这些周军斥候倒也尽职尽责,这么晚了都能抓个探子回来。

    那被绑之人可怜兮兮的解释道:“我是出来找人的啊,军爷,真不是探子!你听我说……”

    那马上的一个斥候说道:“看你鬼鬼祟祟就不是好人,快走!再不走,老子鞭子可不认人!”

    逐渐远方三个人走到了辕门,吴忆渐渐的能看的清三个人的脸庞。

    吴忆猛然一惊:“咦,李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