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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薛居正

    虽然日头很高,夏日的炎热还依然延续着,夏家的别院四周种了许多高大的桂花树,靠墙的地方清凉无比。

    夏老夫人溜达到西厢房附近,看到自己女儿兴高采烈的跑出吴忆的房间,赶忙闪身避在影墙后面。

    只见夏久烟停在门口,对着房内说道:“忆哥哥,以后要是到了汴梁,你住的可是我的宅子。要对我客气点,要不然你就去大街睡吧……”

    听见自己女儿的话,夏老夫人摇摇头,旋即笑了起来,这闺女果然像自己当年。

    夕阳西下,刘老管家端了些饭菜来到吴忆房中,吴忆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

    躺在床上的吴忆辗转难眠;今日的赵匡胤深深震撼了自己,现在的赵匡胤仅仅是个殿前军都虞侯,比他位高权重的人大有人在,谁能想到他日后有那么大的成就。吴忆随即释然了,赵匡胤能一步步高升,自己自然也可以。皇位只有一个,要想得到注定会面临无数的血雨腥风,自己也没有兴趣去争,但自己可以选择活的舒心,能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不枉重活这一世。

    假如有人要对付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那自己便踏破云霄,搅他个天翻地覆;若事不可为,那自己宁愿挺直脖颈挨刀,也不做那缩头乌龟。

    有了信念加持的吴忆,睡意瞬间来袭,沉沉的坠入梦乡。

    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窗缝透入厢房,扑面而来的光亮惊醒了吴忆。

    起身收拾妥当,吴忆推开房门,悠悠的桂花香气让人心醉神迷。

    吴忆悠闲的将双手负在身后,悠闲的逛起小院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马厩边上,夏家的马厩前面没有围挡,马脖子下面便是马槽。

    枣红马见是吴忆来了,热情的打着响鼻,不停的嘶鸣起来。旁边的青骢马好似有些看不惯枣红马的矫情,抬起一只后腿给了枣红马一蹄子,枣红马挨了一蹄吓得一趔趄,屁股慌忙撤的远远的,眼睛还不断瞟着青骢马。

    枣红马受了委屈,吴忆看的有些不忍,从旁边地上拽了一把青草,上前伸直递给枣红马,枣红马这才伸出舌头。吴忆心道你们都是混一个槽里的,不能和睦相处么,非得要分出个高低。

    青骢马见吴忆手里的青草,立马将头凑了过来,枣红马似乎有些畏惧,赶忙停止啃食青草,把头瞥向另一边。吴忆颇为无奈,心想骑青骢马的那位刚刚讹诈自己一套汴梁的宅子,这青骢马又来欺负枣红马,果然是马随主人,这道理倒是一点不假。

    “主人,你干嘛呢?”

    卢应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吴忆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呵斥。眼前的卢应昌笑容满面,手里竟然牵着一匹黑马。

    “咦,你哪里弄来的马?”

    黑马高大挺拔很是神骏,全身乌黑发亮,只有眼睛周围有些眼白,马鞍也是包着皮革,银色马镫闪闪发亮。

    “主人,是老卢捡的!刚才我去街上逛,走到一个小巷子里,这匹马竟然朝着老卢奔来,咱眼疾手快,一下给牵住了。”卢应昌一脸得意。

    吴忆走到黑马面前摸摸,那黑马竟然昂起了头躲开了吴忆的手:“哪能有这么好的事,我看你是财迷心窍,这丢马的人不知有多着急!”

    卢应昌一脸委屈,胡须颤抖:“主人,你可不能冤枉老卢,我在那等了许久都没看见有人来,这才牵回来的。”

    枣红马见了黑马貌似很兴奋,摇头摆尾不停的尥蹶子,嘴里呼哧呼哧直吐气。旁边的青马脾气也上来了,伸出后腿又给了枣红马一蹄子,枣红马这才讪讪的安静下来。

    “你从哪捡的马,我陪你一起去,正好逛逛街!”吴忆牵出枣红马,枣红马早就等得不耐烦,吴忆刚解开缰绳,就挣着缰绳向黑马走去。卢应昌不敢违逆吴忆,只好讪讪的点点头。

    枣红马到了黑马面前,不停的围着黑马打转,嗅起了黑马的马尾,卢应昌哈哈大笑:“主人,你看你的马多喜欢这黑马,咱们留下它吧!”

    吴忆赶忙拉住枣红马,狠狠瞪了卢应昌一眼:“不要废话,头前带路!”

    卢应昌只好讪讪的牵着黑马朝着院子门走去,等吴忆也出了门口,卢应昌翻身上马,抖擞缰绳向前奔去。吴忆身下的枣红马便着急的追了上去,根本不用吴忆驱赶。

    两匹马跑了一会,吴忆瞧见街道两边有被大火焚烧的痕迹,凤州城前几日的大火竟然蔓延的如此之广,烧光了凤州城守军的粮食,也烧的眼前的房屋一片残垣断壁。老王景已经请旨补助这些街道三十万贯并免去这些街道三年赋税。

    这些被大火焚烧的街道上已经有匠人开始忙碌起来,有的地方甚至开始了重新建起了房舍,处处散发着新的生机,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重新建造出数不清的房舍楼宇。

    又过了一条街,卢应昌这才停住,眼前的街道倒还没受大火的波及,卢应昌翻身下马,走向一条小巷子。吴忆跟了过去,这小巷子又窄又长,也不知卢应昌那么早来这里干什么。

    “主人,就是这个小巷子,你看前面尽头那条街,这黑马便是从那里跑过来的。”卢应昌指了指前方街道。

    “我们过去看看!”吴忆与卢应昌牵着马走到前面的街道,街道两边正是早间的一处集市,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因为凤州是新归附大周,所以凤州有了一些免税的政策,凤州城已经逐渐恢复往日的忙碌。

    一个身穿绯红长袍的人身边跟着两个军士,一脸焦急的在街上四处张望。

    穿绯红长袍之人身边一个军士说道:“薛郎中,您看前面!”

    绯红长袍之人停下脚步:“你们两个赶紧过去,总算是找到乌骓马了!”

    两个军士赶紧向前方跑去,不断推开街上的行人。

    卢应昌、吴忆刚出了小巷子,没看到有人来寻马,只好牵着马在街口靠墙等待。

    卢应昌拉了拉吴忆的衣衫:“咦,主人,你看那两个军士怎么如此嚣张,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推搡路人!”

    吴忆扭头望去,眼前不远处两个军士正推开路人,向自己这边疾行:“莫非那两个军士有什么急事?”

    那两个军士又往前走了几步,冲着吴忆二人喊了起来:“两个贼子,好胆,赶紧把乌骓马还给我们!”

    卢应昌一听鼻子都气歪了,知道那两个军士是朝自己与吴忆喊的话,想想吴忆是褒国公义子,这两个军士不问青红皂白就叫人贼子,登时就大怒起来:“你们两个眼瞎的泼才,再叫一个试试!”

    此刻两个军士已经走到了吴忆二人身前:“说你是贼子又怎么了?”

    吴忆心说怎么这二位刚到自己面前就咋咋呼呼,心里也有些发火,不料卢应昌已经先自己一步开始讲话了:“爷爷我弄死你这贱嘴的货!”

    卢应昌说完,将手里的缰绳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急匆匆的向两个军士走去。两个军士见来者不善,赶忙抽出腰刀举在面前。

    “二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被叫做薛郎中的人此刻也来到几人面前,只见他人身材魁梧高大、气度也颇为不凡。

    卢应昌这才作罢,薛郎中瞪了两个军士一眼:“把刀收起来,还不够丢人现眼么!”

    两个军士这才讪讪的将腰刀收回刀鞘,卢应昌这才走到墙边牵起了黑马。

    薛郎中向吴忆、卢应昌抱拳拱手:“二位,你们牵的那匹马是我丢的,能不能物归原主啊,我这里有些铜钱……”

    黑马有些挣扎,卢应昌赶紧拉住缰绳道:“谁稀罕你的烂钱,你说是你的马,可有什么凭证!”

    吴忆见眼前之人倒还讲些道理,当即怒火已经散了三分:“卢应昌,闭嘴!”

    薛郎中这才看出眼前的吴忆是说话管用的人,立刻看向吴忆:“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冒犯,请多多海涵!鄙人薛居正,那马鞍底下有个黄色信札,二位取出来一看便知!”

    吴忆扭头看向卢应昌,卢应昌一只手在马鞍那里摸索起来,不一会便从马鞍夹层里取出来一个黄色的信封,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吴忆。

    信札有些发皱,吴忆看到信封就愣住了:“咦,昝居润?昝大人?”

    信札上面的收信人赫然写着薛公居正亲启,落款是昝居润。

    薛居正吃了一惊:“公子认识昝大人?”

    眼前的薛居正约莫四十多岁,一身书生气:“认识,这位兄台莫非认识昝大人?”

    薛居正显得十分开心:“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与昝大人时常书信往来!公子怎么称呼啊?”

    吴忆心想眼前的之人文质彬彬,又有书信为证,应该不是作假,赶忙把书信递给了眼前的薛居正。

    “您称呼我吴忆就好了,这黑马是您的,自然物归原主!”吴忆说完便让卢应昌把马还给薛居正。

    薛居正走到吴忆身边:“且慢,公子可是褒国公的义子?”

    这话讲的太突然,吴忆转头看向薛居正,奇怪他如何得知自己的姓名。

    “正是在下!”吴忆一脸的疑惑,是自己出名了么,怎么大街上见到个人就认识自己。

    刚才那两个军士听完薛居正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二人冷汗便流了下来,意识到方才惹了个自己惹不起的人。

    薛居正哈哈笑了起来:“哈哈,果然是少年英雄,薛某早已神交已久,如今才看见正主,黄花谷生擒蜀兵三千人,竟然没有一个死人!”

    卢应昌站了出来,一脸的骄傲:“那是,这凤州城也是我家主人用计赚下的。”

    吴忆摆摆手,让卢应昌退后:“恰逢其会而已!”

    薛居正如沐春风,“此处不是讲话地方,吴公子,咱们换个地方聊聊如何?择日不如撞日,薛某今日做东,请吴公子吃上一顿如何?”

    此时的天只是日上三竿之时,薛居正竟然请客,这大大出乎了吴忆的预料,不过自己眼下正好也是没有事情,便对着薛居正点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吴忆、薛居正翻身上马,卢应昌紧随其后,两个军士也惴惴的跟在卢应昌后面。卢应昌刚才受了窝囊气,现在看着两个军士吃瘪,心里别提多美了。

    薛居正骑着黑马头前带路,费了不少功夫才穿街而过,不一会便到了一处临街的客栈,头排两层的门面,屋檐正中的木匾刻着“窦家客栈”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薛居正下了马,将手里缰绳递给身后两个军士。

    吴忆看见薛居正停了下来,自己也翻身下马,卢应昌赶忙上来牵走枣红马。

    薛居正满脸笑容,“吴公子,里面请!”

    薛居正向客栈伙计要了一处雅间,里面墙上挂着些字画,镂空的雕花窗此刻正打开着,隐隐能看到远处风光。二人坐了下来,伙计告知今日食材大多未运到店里,只有些平常的小菜。薛居正挑了几样,吩咐伙计赶紧去准备。

    这薛居正云山雾罩的,吴忆也弄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索性找了一把凳子坐在薛居正对面。

    客栈伙计给薛居正、吴忆斟上茶水,薛居正端起喝了一口这才开始说话:“吴公子,实不相瞒,薛某奉命从汴梁到蜀地,已经在军中盘桓数日了,前日随大军一起进的凤州城,所以公子的大名我自然听说过!今天本来是沐休之日,这才到街上去置办些衣物,谁承想刚出了门不远,一只黄犬突然窜了出来,那乌骓马受了惊拼命狂奔,把我也甩了下去!”

    吴忆心说这薛居正估计出门没看黄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薛居正后来遇见了自己,定然是看过黄历才出门的。不过这薛居正竟然是从汴梁来的,自己正打算去汴梁,不如向他打听下汴梁城如今形势,总不能两眼一抹黑的过去吧。此外,薛居正说自己是奉命而来,应该也是有官身之人,想到此处,吴忆端起茶碗道:“哦?薛大人是从汴梁来的?”

    薛居正点点头:“正是,前番昝大人上书官家,说军中缺少掌配役隶、簿录俘囚的人,正因为薛某正是都官郎中,在汴梁城负责安排、补换、考核各官署的吏职。所以正好熟悉这些差事,于是官家便把我派来军中负责这些事,本来前几日就要回汴梁复命,这不大军刚刚拿下了凤州城么,事情千头万绪的,这才耽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