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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老道的转运术

    眼前的算命相师头上挽了一个道髻,一身灰色道服,头发胡须如胜雪梨花,赫然就是吴忆在复州见得那个与人赌棋的老道扶摇子。

    当初吴忆复原了棋局,扶摇子才赢下了一两银子,扶摇子看了吴忆面相说他神鬼难测,又说他手相杂乱不堪,天机不现;老道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遇水则生”,便不见了踪影。谁能想到二人如今竟又在汴梁相逢,还真是造化无常。

    扶摇子哈哈一笑,对着吴忆道:“数日前就觉得奇怪,大运当在四水无山之地。老道研究数日这才来了汴梁,不想又遇见了公子,还真是有缘!”

    吴忆见了扶摇子,心情立刻复杂起来:“扶摇子,你又唬我是吧!上次就骗了我一杯茶水钱!”

    夏久烟颇为奇怪的看看吴忆与面前的相师,一脸的疑惑不解:“忆哥哥,你见过这个相师?”

    想想扶摇子之前在自己面前神神叨叨的表现,吴忆恨得牙痒痒,看着夏久烟解释道:“呃,我在襄州见过这人,他说我印堂由内而外透出隐灰,漂浮不定,是神鬼难测之相;还说我手相杂乱不堪,偏有千金直上纹,本是贵不可言之相,但注定会遇到许多挫折;呃,还说我‘遇水则生,水虽能溺人,但也是生机所在’,你瞧瞧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我看他倒像个江湖骗子,久烟,我们再换个挂摊!”

    夏久烟听得满是惊讶之色,看着吴忆的脸,又扒开吴忆的左手瞅了起来:“忆哥哥,听着怪渗人的,你的面相、手相有这么不堪么?”

    “我也觉着他是欺世盗名胡咧咧,咱们走吧!”吴忆说完便拉着夏久烟的衣袖,转身向后走去。

    扶摇子眼见二人离开了挂摊,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小姐红丝贯孔,命犯小人,定是有什么要问的吧,老道有办法破解!我说公子啊,你也莫着急走,老道我侵淫此道多年,断不会算错,你再仔细琢磨琢磨?”

    挂摊前的老道一脸自信,夏久烟停住了脚步:“忆哥哥,他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吴忆对老道的话嗤之以鼻,见夏久烟不走,只好解释起来:“久烟,你这眼睛红通通的,肯定是有心事没睡好,他能算到肯定不算本事;再说来挂摊干什么,自然是有事要问!”

    扶摇子倒也不着急,摸了摸胡须道:“公子,这就不厚道了吧,断人钱财可不好!老道现就再起上一卦,老道今日定会住在小姐府上!老道去了,小姐说不定今日就会转运!”

    吴忆心说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这老道扶摇子这是要豁出去了:“呃,我还偏偏不信,久烟,我们走!”

    吴忆昂着头拽住夏久烟就往前走,夏久烟见势只好迈开脚步,二人转身离开了挂摊。

    老道声音不阴不阳:“公子可是到汴梁求财、求官而来!”

    身后老道的声音传入吴忆耳中,吴忆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那飞钱铺子不正是求财么,自己接到了昝居润的信后,还真有了一丝想做官的想法,倒也算得上求官。不过老道那句话成功惹到了吴忆,他此刻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忆哥哥,这相面的说的没错啊!”夏久烟有些疑惑,不过吴忆仍然往前,她也只好跟着走。

    老道这下有些着急了:“哎!公子是无水不生的面相,是不是因为水才逃得过性命,这‘汴梁’二字不也有水么,公子不想问问前程?”

    话音刚落,吴忆心中又是一震停住了脚步,复州城西金水桥许家茶肆暗道内,刘崇谏要杀自己,还好护城河的水淹没了暗道,才逃的一死;蜀国兴元府遇见水贼也是跌入山涧小溪,才逃的一死。

    夏久烟听完拉住吴忆胳膊往回拽,心想当初便是自己在小溪里救过昏迷不醒的吴忆,吴忆说他遇到了水贼才跌入的小溪,这事情也对得上,当即扭头朝扶摇子说道:“相面的,你算的真准,你要随我回家是吧,收拾东西咱们走!”

    扶摇子听到夏久烟的话,表情立刻放松下来,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看,老道说的没错吧!”

    吴忆瞬间尴尬起来,这老道莫非真的是诸葛转世、鬼谷再生。这今天也太邪门了,每一条都说的明明白白,看着也不像是胡编乱造,但吴忆的话已经撂了出去,此刻只好悻悻看着老道的说道:“算你蒙对了!”

    听完吴忆的话,扶摇子也不恼怒;抬头笑笑便收拾起了挂摊,夏久烟也前去帮着拾掇。一会功夫扶摇子便将包袱背在了身上,右手拄着布幡对夏久烟道:“小姐,老道年纪大了骑不得马,麻烦给租个马车!这肚子几天没吃东西也有些饿了,能不能给老道弄些吃的,再打上几两酒!”

    夏久烟嫣然一笑:“呵呵,老神仙稍待片刻!忆哥哥,快去弄些吃食酒水,我在这拦马车!”

    梁门大街热闹依旧,吴忆站在原地一阵腹诽,这扶摇子也太上道了,又要坐马车又要吃香喝辣的,当真是难伺候。

    吴忆无奈只得到旁边酒家切了二斤熟羊肉,吩咐伙计用荷叶包起来,又打了一壶酒;等他回到挂摊前,扶摇子已经坐在马车里,隔着掀开的布帘笑眯眯的看着吴忆。吴忆没好气的将熟羊肉和酒递给扶摇子,马车便慢悠悠的启动了,吴忆几个人只得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众人回到了宅子,扶摇子下了马车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吴忆看的直咋舌,马车里酒与羊肉已经一点不剩。

    扶摇子进门便打起了哈欠,脚步虚浮差点摔倒在地上,吴忆扔下缰绳赶紧扶住了他,扶摇子晃了晃脑袋道:“老道有些困了,有没有清静点的地方,我要睡上一觉!”

    夏久烟亲自背着包袱,手里还拿着布幡:“忆哥哥,你扶着老神仙,咱们去东别院的书房,小心点,脚下别磕着了!”

    吴忆哭笑不得,如今的夏久烟已经将扶摇子当成了神仙来供,只好扶着老道去东别院。扶摇子进了书房往雕花胡床一躺,不出片刻鼾声竟起来了。吴忆白了熟睡的老道一眼,这家伙神神叨叨的,心想着等他酒醒了,真得好好盘问一番。

    时至中午,老道士还在呼呼大睡不止。因为没有厨娘,看门的老何便上位成功,忙活半天做了些老面饼,又端来一碗咸菜,老何端来的老面饼一片焦黄,看的众人食欲大开。

    此刻吴忆也有些饿了便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废了老大劲才堪堪咬断,味道也不怎么好;吴忆当即断定老何确实没什么做饭的天分,想想门房当成厨子使,有的吃就不错了,只好硬着头皮啃了起来。

    卢应昌一脸幽怨,狠咬一口饼子道:“老何,早上饼子,中午还饼子,你不会做点别的?再说你弄软点啊,这饼都能当砖头使了!”

    听完卢应昌的话,站在门旁的老何一脸的无辜的说道:“呃?我确实只会做这个,……”

    丘成三倒还好,边吃饼子还不时夹上一口咸菜,吃的津津有味:“老大,一看你就是没受过苦的,你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娇贵那么狠干嘛?”

    卢应昌听完脸有些挂不住,便和丘成三斗起嘴来;吴忆见二人不像话便呵斥了二人几声,两人这才安生下来。

    刚过了午后,上午见到的牙人带了十多个人到了宅子里,热情的介绍起待聘的人,宅子主人夏久烟便忙碌起来,有了些当家做主的样子。

    东别院书房老道睡得正香,不知道做着什么春秋大梦,吴忆一脸的无奈,心说这老道也太能睡了。无事可做之下,吴忆只得去了西别院转悠起来,不一会孙胖子挤过月门洞出现在吴忆面前。

    孙胖子依旧是招牌式的笑容浮现脸上:“公子,你在这躲清闲呢!我实在不敢见夏姑娘,这房契你且收好。”

    吴忆接过房契,招呼孙胖子去凉亭:“我后面再转交给久烟吧,你家里安排好了?”

    孙胖子答道:“都安顿好了,这次椒聊前几天就已经开卖了,整个汴梁就我有这么好的椒聊,哈哈,公子真神了!虽然椒聊不多,赚个万把贯倒是不成问题!”

    想想孙胖子以前的作为,吴忆也有些佩服:“这次赚的你自己留着,给我我也不会要,前番你慷慨解囊,还没谢过你呢!”

    孙胖子在凉亭凳子坐下:“也好,前番我又在汴梁筹措了一万贯,已经给薛大人典当行送去了,手头确实有点紧,我就不客气了。”

    吴忆点点头道:“这凤州的汴兴昌估计已经筹办妥当了,四万贯的本钱估计也足用了,汴梁的汴兴昌也不知道薛兄筹办的怎么样了?”

    “哈哈,我就说耳朵怎么会热,原来是贤弟在念叨我!”薛居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凉亭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靛蓝色长袍之人。

    吴忆、孙胖子拱手作礼,三人便寒暄了一阵,薛居正对身穿靛蓝色长袍的人介绍道:“薛才,方才夏东主你也见过了,眼前的这位便是汴兴昌的吴大当家,也是咱们汴兴昌的东主;这位是汴兴昌的孙东主,以后你见了可要客气点!”

    薛才执手躬身作礼:“薛才见过吴大当家、孙东主!”

    吴忆一行人从凤州回汴梁的路上,薛居正就说自己在朝为官,诸多飞钱铺子的事情不方便亲自处理,要让家中的族弟薛才代为参与汴兴昌的生意,今天薛居正带薛才来,估计也是为了此事;想到此处,吴忆赶忙扶住薛才:“不要客气,起来说话。”

    薛居正道:“薛才,汴兴昌的筹办事宜跟两位东主介绍下吧!”

    薛才听到薛居正的话,这才起身道:“大当家、孙东主,我前些日子就接到了哥哥的信,所以就提前准备了些,眼下我家的两万贯已经筹措到位,留下的那处典当行也改成了汴兴昌的飞钱铺子,伙计都是现成的。孙东主的一万贯也已经收到,从凤州运回的银票已经卸到库房;大当家安排去向家、昝家运取的两万两千贯,今日也已经到了铺子里。只是铺子还有些东西没置办齐,还需要个三五日时间。”

    吴忆心说这薛才倒是个人才,将事情处理的竟是如此滴水不漏,当即心情大好:“好,好啊!以后我们就要改口称你为大掌柜了,这也是之前我们几个东主早就就议定好了的事情。”

    孙胖子一脸笑意:“等汴梁的汴兴昌开业,薛大掌柜便做那揭牌的人吧!”

    薛才又抱拳行礼:“多谢诸位东主赏识,在下今后定会竭尽全力做事,绝不辜负诸位东主一番好意!”

    众人开怀畅聊一番,薛居正、薛才因为有事要去处理,便告辞离去。孙胖子怕见夏久烟,也跟着离开了宅子。夏久烟终于处理完了雇佣下人的事情,喜滋滋的到了凉亭这里。

    夏久烟一脸的开心,瓜子脸上神采飞扬:“忆哥哥,我转运了!”

    “哦,说说看?”吴忆有些奇怪。

    夏久烟认真的说道:“你看啊,早上起来便头疼不止,胸也有些闷,现在都好了;早上宅子里才几个人,空空荡荡的,如今这管家、厨娘、杂役、马夫都雇好了,人气也有了;方才薛大人带了个叫薛才的过来,说汴梁的飞钱铺子筹办的也差不多了,也算是财运临身。”

    吴忆此刻心情也是不错,随即想到孙胖子嘱咐的事,将房契从身上取出递给夏久烟:“久烟,再让你高兴高兴!”

    夏久烟接过看了一下:“咦,房契!哼,那孙胖子自己没长腿么,我还真就收下了,果然是财运到了。忆哥哥,咱们得把老神仙多留几天,你看这多灵验!”

    吴忆一阵无语,夏久烟不感谢孙胖子,竟然把功劳都安在了老道身上:“呃,这跟他也有关系不成?”

    夏久烟清了清嗓子,颇为认真的说道:“那自然是啊,我刚才雇了个机灵的丫鬟,开了双倍的月俸,让他去照顾老神仙。等老神仙醒了,我再问问莲花堂那帮泼皮闹事能给破了不?也不知道老神仙醒了没,我去看看!”

    话音还没落地,夏久烟就急匆匆的出了月门洞,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吴忆苦笑起来,对扶摇子的身份倒是越发好奇,这老道士莫非真勘破了天机;吴忆转念一想,又觉得哪些地方有些不对,要说能看破天机,自己知晓今后的一些大事发生的时间地点,应该不比这老道差吧。

    想到这里,吴忆的烦恼便一扫而空,背着手在西别院转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