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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谢氏布行

    和家的宅子里,扶摇子颤巍巍走出正房里间,一脸的疲惫之色。

    吴忆见老扶摇子出了门口,赶忙走了过去:“老道士,如何了?”

    老道士一脸平静:“这背疽已处理干净,能否挺得过去就看他自己造化了;公子,你我回去罢。”

    贺氏、张氏听闻,对扶摇子千恩万谢一番,转身进了房内。

    老道士径直向前走去,吴忆只好跟在后面,老道士边走边说:“公子,这丹丸果然神奇,也不知你如何得来的。老道这下手颇重,那和凝竟然还在睡梦之中,回去定要好好钻研一番。”

    吴忆微笑道:“这药丸能治内伤,偏偏能让人熟睡不醒,前番也用过几次,但却不知所以然。老道士你要钻研出来,也配上个几千瓶出来,这天下第一富非你莫属。”

    老道士白了吴忆一眼:“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当这丹丸有此奇效,这药材定是珍贵无比公子,不妨你再多给老道一枚如何?”

    吴忆瞪了老道一眼:“想得美,吴某只有区区几枚……”

    二人刚回到夏久烟的宅子里不久,扶摇子便去膳厅拿了酒壶回了东别院书房,吴忆只得摇摇头,这老道不是喝酒就是睡觉,这神仙般的日子让人羡慕无比。

    不久之后,和家的赵管家便找了过来,他身后两人还抬着一个朱红色的箱子。赵管家解释说贺氏让送来一千两银子作为酬谢,吴忆推脱不下,只得将那一千两银子收了下来。

    送走赵管家,吴忆与夏久烟到了西别院亭子,阿萱作为夏久烟的贴身丫鬟,如今在宅子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让人搬来煎茶的一些家伙事,兴致勃勃的在旁边煎起了茶;不知是茶叶不好,还是阿萱不熟悉煎茶流程,吴忆抿了一口,感觉苦涩无比,与在王朴那喝的茶水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看着阿萱一脸期待的样子,只好皱眉继续喝完了茶碗里的茶水。

    夏久烟对吴忆今天去开封府经历颇为好奇,吴忆偏又无事可做,便绘声绘色的向夏久烟讲述起来。王朴说明年初春这汴梁城就要重新改建、扩建,这其中的商机定然不少,二人便又多了许多谈资。

    时近傍晚,汴兴昌大掌柜薛才竟然来到了亭子;寒暄几句后,薛才禀报说汴梁城的飞钱铺子已经筹办完毕,已经托人看了黄历,后日便是大吉之日,孙胖子、薛居正都已表态支持汴兴昌后日开张;此行便是来看大当家吴忆与东主夏久烟的意见,吴忆、夏久烟当即表示同意后日开张,届时会亲自到场。薛才听闻大喜,吴忆交待薛才请薛居正想办法传信给凤州的夏老夫人、李掌柜,让凤州城汴兴昌也选择吉日尽快开张。三人攀谈许久,薛才这才告辞离去。

    对于汴兴昌的筹办,吴忆颇为感慨,汴兴昌自从开始筹办起算,已经有过去了一个多月,如今总算是离开张不远。

    若是汴梁、凤州两地汴兴昌都开业,商人在其中一地的汴兴昌存了钱,汴兴昌就会开出银票并约定取钱的期限,到了期限后商人可以凭着银票在汴梁、秦州任意一地的汴兴昌将钱取出来,同时也要承担一些手续费用。往返秦州、汴梁两地的商人同样可以得到实惠,将银子、铜钱换成银票,免去了以往亲自运输银子、铜钱的成本,而且往返路上也更为安全。

    而汴兴昌借助约定的取钱期限,便可以在这个期限内将钱贷给有信誉或生意前景好的商人,约定利息和归还时间,汴兴昌获利的大头便是从这里来。

    只要有商人用过汴兴昌的银票,便会明白其中的好处;如此一来,口口相传之下,会带动越来越多的商人使用汴兴昌的银票。不过这飞钱生意需要循序渐进,需要时间让商人适应这样的模式,根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秋雨竟不期而至,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吴忆忘记了关上西厢房的窗户,偏偏又有秋风横冲直撞,卷着雨滴飘入屋内,窗户吱呀作响。吴忆半夜被这复杂交织的声音惊醒,一场秋雨一场寒,想去关窗的吴忆甫一下床,就被冻得瑟瑟发抖,这冬日也悄悄近了。

    早晨时候,秋雨已经完全不见踪迹,天空反而放晴了许多。

    吴忆特意多穿了一件长衫,却依旧有些冷意钻进袍子,夏久烟见了吴忆,赶忙叫他到膳厅吃早饭。

    夏久烟、吴忆刚坐下来,门房老何就匆匆来报:“小姐、公子,门口突然来了两个人,非要站在门口守门,一个一脸大胡子,一个秃着脑袋,怎么赶都不走。”

    夏久烟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忆哥哥,昨日去开封府还弄了两个门神过来!”

    吴忆听完夏久烟的话,挠了挠头道:“呃,还真来了,老卢去叫那两个门神过来!”

    不一会,莲花堂的米虎与秃顶的汉子便被卢应昌带着来到了膳厅。

    膳厅中的米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向吴忆抱拳作礼:“米虎、洛四见过公子!”

    吴忆点点头说道:“米堂主,怎么亲自来的,不会派两个手下来么?”

    米虎悠悠道:“这不是亲自来,才显得米某人心诚么。”

    夏久烟微笑道:“米堂主,别光忙着说话,你二人坐下吃些东西,以后到了饭点都到家里来!”

    米虎抬头看看吴忆,吴忆咳嗽一声:“坐下吃饭!”

    米虎、洛四二人均是哆嗦了一下,这才坐到梨花圆桌前,膳厅里众人开始吃饭,米虎二人也不客气,端起了碗就吃了起来。众人吃过饭后,吴忆让卢应昌取来五十两银子交给了米虎,让他自己看着分给莲花堂的人;米虎、洛四自是感激涕零,当即说要守好门不辜负吴忆的恩情。

    米虎拜谢完吴忆说道:“公子,米某二人这就去守门了。”

    吴忆说道:“稍等,米虎,汴梁城还有多少像你这样的堂口,说来给吴某听听。”

    米虎听到吴忆的话,娓娓道来:“米某的莲花堂只算是个小堂口,在汴梁根本排不上号。米某打小就这在汴梁城长大,各路堂口也多少知道些,汴梁有四个大些的堂口,这汴梁城按照左右分为四厢,左一朱雀左二清,右一玄武右二明,说的就是这左一厢的朱雀堂,左二厢的清风堂,右一厢的玄武堂,右二厢的明月堂,这四大堂口的人最少也有两三百人。开封府自从王朴当了知府,这汴梁大小堂口明面上收敛了许多,很少再做欺男霸女、杀人越货的勾当,反而都将钱财投入客栈、青楼、赌坊之类的营生;这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些大小堂口多和米某一样游离于律法边缘,收些罩门费……”

    米虎的一番话,让吴忆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自己是右军巡院的军巡使,以后少不了与这些汴梁城的堂口打交道,这些大小堂口是汴梁暗处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

    吴忆招手让二人离去,没过多久,米虎和洛四端端正正的守在夏久烟门口,手里各提着一个哨棒,吴忆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念想,这米虎要是手中拿上双铁鞭,当和尉迟敬德差不多相貌。

    马东见莲花堂一众泼皮的事情已经解决,便打算明日离开汴梁,吴忆让卢应昌取来一百两银子,亲手交到马东手里。马东推辞不要银子,吴忆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马东这才收下。吴忆让卢应昌、丘成三陪马东去街上逛逛,顺便买些方便携带的礼品带给老王景,两人兴高采烈的拉着马东离去。

    做完这些,吴忆又闲了下来,夏久烟说既然明日汴兴昌就要开张,不如今日且去认认路,吴忆一听觉得挺有道理,两人立刻向马厩走去。

    阿萱仿佛着了魔,在宅子苦练茶艺,夏久烟此行也就没带上她。卢应昌把乌骓马骑走了,马厩里的枣红马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吴忆只得用几颗枣才将它安抚下来,青骢马毫不客气的把头扭过来抢食。

    汴梁城的汴兴昌在浚仪桥附近,离开封府很近。夏久烟不知从何处听得浚仪桥有家周氏胭脂粉庄,说是汴梁城第三,央求吴忆一起去看上一看,吴忆只得答应。到了浚仪桥,人多的骑马都无法通行,二人只好牵马过桥。

    过了桥不远,还真看到一家周氏胭脂粉店,夏久烟将青骢马缰绳递到吴忆手里,喜滋滋的进了店里;在吴忆从凤州出发前,老王景给了吴忆五百两银子,让他给夏久烟买些胭脂水粉,如今终于算是有了机会。

    吴忆拴好马,进了周氏胭脂粉店,才发现店里面宽敞无比。夏久烟每个粉盒都要打开研究一番,好似闻到鱼腥味的猫,瓜子脸上神采飞扬。粉店里有数个身着一致的女侍,专门陪客人挑选胭脂、唇脂、石黛、珍珠粉。夏久烟见猎心喜,哪个都想试,身后的女侍对诸般妆品如数家珍,讲的浅显易懂。

    夏久烟看到一个影青釉粉盒,立刻拿到手中细细端详起来,那粉盒材质似玉而非玉,折枝菊花,一花五叶。里面的胭脂压根未看,就将粉盒递给了女侍,女侍一脸笑容放到了柜台之上。夏久烟林林总总挑了十来样妆品,一个老夫子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账目瞬间便报了出来,合计二十八贯,吴忆从茄包掏出了一小把碎银子递给老夫子,老夫子两眼瞬间发亮。

    女侍找来两个精巧小木匣,将妆品放入后,用红绳拴在两个箱子上,往青骢马背上一搭。吴忆啧啧称奇,这周氏胭脂粉店绝对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竟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离开了水粉店,旁边不远就是一家谢氏布行,夏久烟一看是老本行营生,二话不说牵马就走了过去;吴忆一脸无奈,还好日头还高高挂在天空,这才放心下来,今天应该还能到汴兴昌。

    布店伙计嗓门奇高:“二位里面请,敝店绢棉缣绡、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不买也得看上一看!”

    夏久烟笑道:“忆哥哥,你我去看看汴梁城的蜀锦和绢布。”

    吴忆拴好马,走进了布行,夏久烟静静站在几卷蜀锦前愣神,片刻时候又走到一片绢布之前观瞧起来。

    夏久烟对一个布店伙计叫道:“伙计,将布行东主叫来,小女子有事问他!”

    一个衣着绸缎的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看到吴忆二人有些奇怪,拱手抱拳道:“哦?小姐有何事要唤在下?鄙人谢行五,正是这布行的东主。”

    夏久烟指着一些绢布缓缓道:“见过谢东主,看你这布行也不小,这绢布一匹作价几何?”

    谢行五道:“要看何种花色,小姐且去挑出一种,谢某看看便知。”

    夏久烟走到放绢布架子前:“此种靛蓝,还有那边玄、白二色。”

    谢行五笑道:“小姐,这靛蓝、玄、白的绢布的是蜀国凤州城产的,柔顺耐洗,靛蓝十贯一匹,玄白二色均是八贯一匹。”

    夏久烟大吃一惊:“真是疯了,这么贵?”

    吴忆看着夏久烟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耐心在旁边看着。

    谢行五苦笑道:“这凤州的布本就不多,但全是精品。谢某也是从别人手里高价进的,前番听说官军打仗了,这绢布运都运不来。”

    夏久烟道:“如今凤州已被大周攻下,商路畅通无阻。小女子家的顺通布店靛蓝绢布在凤州三贯一匹,玄白二色均是两贯半一匹,谢东主有无兴趣,不过小女子却有个条件。”

    谢行五一阵激动:“此话当真,顺通布庄倒是听过,谢某并未去过蜀国。若是凤州情形真如小姐所说,谢某打算这三四日便组织商队去凤州。这布正是别人从顺通布庄买来的?只是小姐如何证明商路已通,谢某就一定能从那顺通布庄买到布?还有小姐的条件为何物?。”

    夏久烟道:“待会谢东主随小女子去一趟,小女子自会证明;话说回来谢东主若去凤州买布,就按方才说的价格卖布与你,不过夏东主要用银票去顺通布店买布。”

    谢行五道:“何谓银票,还请小姐明示。”

    夏久烟道:“在汴梁的汴兴昌存了钱,汴兴昌就会开出银票,谢东主可以凭着银票去通顺布店买布。”

    谢行五疑惑道:“汴兴昌?”

    夏久烟道:“汴兴昌明日才会开业,离此处不远,小女子是汴兴昌东主,谢东主不妨随在下去汴兴昌看看。”

    谢行五有些激动:“现在就去,若不似小姐说的那样,谢某只要不换银票到没什么损失。”

    吴忆心道夏久烟果然厉害,三言两语就让那谢行五对银票产生了兴趣。

    吴忆、夏久烟翻身上马,谢行五牵了匹马跟在身后,不一会便到了汴兴昌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