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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场袭击

    天台的风肆意吹拂着我的面颊,似乎在嘲笑我们的莽撞。在东方,代表仲夏来临的夏季大三角出现在地平线。乳白色的银河在漆黑的山峦边缘露出身影,若隐若现,似一幅黯淡的抽象画。

    “唉,忙活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无所有。”姒牧野看着满天的星辰,抱着后脑勺,坐在地上懊恼道。西斜的天狼星,在寂静的南天闪着蓝白色的光,显得格外孤独和苍凉。

    “能平安到这里就不错了,继续留在那里鬼知道会出什么意外。”我半躺下来,看着天空上幽蓝的亮星。没有异常物品,也没有发现神秘的信号,我们这次的行动,确实可以称得上一无所获。我们手电筒的电力已经耗尽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躺在这里,对着星空胡思乱想,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半史前时代的人类,对地球和宇宙知之甚少,于是他们创立了宗教,或者叫神秘学,试图用脑海中超自然的存在填补对自然的知识空缺。在蒙昧中,他们创造了风神,雷神和水神,当然还有死神,他们将无法控制的自然事件,解释为神的审判,而这正是人类最初能够感受到的恐惧。

    近一千年前,人类终结了蒙昧分裂的时代,我们的脚步踏上了太阳系的边疆,甚至太阳系以外的星球。虽然一些相信阴谋论的人否认人类过去所做过的一切,但是这些持怀疑论者无法解释一个被束缚在母星上的种族,如何拥有远超地球开采水平的能源储量和近乎神话般的自动生产技术。

    “季连曦,你相信我的家乡在上面的星辰中吗?”在暮春还留存有些许苍凉的空气中,伊祁望向我发问。

    面对这个女孩有些幼稚的问题,我显得有些哑然。她的脑海中,似乎对自己是外星人这件事异常的笃定。

    “我可以说相信,但那又如何呢?人类也好,外星人也好,真的有人能改变一切吗?”面对空旷的环境,我的情绪有些低落,开始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在星空下,我向女孩抛出这个问题,问伊祁望,同时也是在问我自己。自大失联以后,我们的社会就陷入了停滞。过去的航天发射场和粒子对撞机被大批废弃,对科学理论的研究在一次次的事故中成为了无尽的死循环,支持区域扫描和隐患排查的电力供应不断在打折扣,食品和日用品的供应警报隔三差五拉响,这就是我们如今的生活。

    如今的人类,没有踏出地球一步的勇气,甚至连地球本身,也拿不出再征服的勇气,只能在计算机搭建的棺材里面,做苟延残喘的昨日种族,然后用电子做的笔划,在地球沧桑而充满皱纹的躯体上划出一个个禁区。

    “一定有办法的。”在“改变一切”的字眼说出口后,望停顿了十几秒的时间。在停顿的瞬间,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忧伤神色。这股神色似傍晚的流星,很快从她脸上消失。“在航行日志里面,我听说了你们地球的情况,等我熟悉地球以后,我也许就能带你们找到走出困境的方法。”

    “但愿如此吧。”我笑着说。在中天的位置是呈问号形的狮子座,我伸出手,试图抓住其中最亮的一颗星,但终究只是徒劳。这颗被称作轩辕十四的恒星,在半史前时代曾经是帝王的象征,如今帝王早已不再,只剩代表着已故之人的星辰。

    “或许哪一天,我们能回到那个传说一样的时代。”

    我提起别在自己腰上的水壶,拧开盖子,面对着无人的区域,在风中喝了一大口,就好像自己在喝一碗稀释过的烈酒。上弦月在西方的山上落下,夜空中的星显得越发清晰。

    “那边的那颗星是?”女孩突然拉着我的袖子,指着天球东缘的一颗星问道。在远离溟州光污染的角落,夏季星空初升的恒星也显得格外明晰。

    “那是天市右垣一,是武仙座当中最亮的恒星。”

    “武仙是......”

    “是我们地球神话里一个古老的英雄。在半史前时代的古希腊,他被称作赫拉克勒斯,在蒸汽和电力还没有遍布这片大地的远古日子里,他是吟游诗人口口相传的传奇人类。”

    “他是地球的神明吗?”

    “不是神明,是半神人。在传说中,他是宙斯和阿尔克墨涅的儿子,天生具有神力,在他成年之后,底比斯国王交给他十二项任务,包括制服海德拉,获得金苹果和击败哈迪斯。在完成十二项功绩以后,他离开了墨伽拉,最后迎娶卡吕冬的得伊阿涅拉为妻。”

    “看起来像是一个圆满的故事呢,就像英雄时代的那些英雄一样。”望靠在我的臂弯,看着东方地平线上现出金橘色的银心。赫拉克勒斯似乎正站立在星河的另一端,以改造自然的大无畏气概书写在宇宙的十二功绩。

    “如果故事在这里结束,那就是一个勇者在击败了恶龙以后,和公主生活在一起的中世纪故事。”我说道。身处黑暗时代的人,往往需要一个完满的故事,来填补内心的绝望,这也正是传说时代之后的神明形象往往完美无缺的理由。“在前往特拉基斯的途中,他的妻子被半人马涅索斯掠走,他用毒箭将半人马射死。涅索斯死前,劝得伊阿涅拉将他的毒血收集,以恢复丈夫的爱恋。在一次战争中,得伊阿涅拉害怕自己被遗弃,将染了毒血的衬衣交给丈夫,使他疼痛难忍。在赫拉克勒斯得知真相后,得伊阿涅拉羞愧自尽。在赫拉克勒斯死后,他成为了奥林匹斯的神,被宙斯升上天空。”

    “得伊阿涅拉似乎并不信任她作为英雄的丈夫呢。”

    “背叛与欺骗,是人类永远的不堪历史,或者说——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我说,“在半史前时代,比起大团圆的喜剧,悲剧往往具有更深刻的意义。”

    “我明白。在我们的演化模型里面,这也是文明走向衰败的原因之一。”

    在提及悲剧之后,我的言语戛然而止。我无法阻止自己看向与城市相对的另一头,看向隐藏在群峦之间的成片黑暗。那些黑暗的色块,是溟州城内已经成为禁区的生产和供应单元。

    苍茫的夜色中是死一样的沉默。没有扫地机器人的嘶嘶声,也没有发电的风车转动时那沉闷的声音,有的只是遍布整个天空,宛如绝对黑体的黑色,和伴随着这种黑色的寂静。我的耳朵可以隐约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血液流动的声音。无尽的山岭和蛮荒恍若风暴中心宁静的海面,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蝉虫不停的聒噪声,才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仍然在运动。

    也许这就是宇宙本来的样子。

    “伊祁望,作为星际会议的一员,你相信人类可以回到属于他们的星辰吗?”不知在这样的寂静中过了多长的时间,我叹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女孩说。

    “在我来到地球的任务完成之后,一定可以的。”女孩的语气中跳跃着欢喜的调子,“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一万年,你们一定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星辰。”

    这番话语,我在小时候听过。在科普书上,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

    人类总是喜欢设想他们是最伟大,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这样可以让他们弱小的躯体得到些许的满足。但在大自然面前,这种盲目的自信,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我宁愿相信,伊祁望的这番话,只是为了哄我开心。

    “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我说,“真羡慕你们,仍然有触碰到星辰的一天。”我在内心中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这个奇怪的女孩当成了真的外星人,或许是我在欺骗自己,又或许是她在欺骗我和所有人。但是就算是骗局,能给予片刻的安慰也好。

    “其实也没什么啦,太空里的日子很孤独,也很漫长,待久了以后还是会想念地面的生活。所以我时不时会来有生命的行星看看。也许在三个月,或者五个月以后,我就会离开这里,作为星际会议的特使,前往下一个星球。”伊祁望看着渺远的夜空,眼神有些苍凉,她对溟州而言,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过客。

    “也许我不知道你的下一站在星河的哪个地方,但不管你在什么时候离开地球,在离开之前的日子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我的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我上前两步,将女孩抱在怀中,久久不肯松手。在某种意义上,我们都是孤单的灵魂。

    “但是,我在地球上还有自己的任务。”女孩说,“在地球上,存在一个负责保存技术的团体,他们被称作‘盗火者’。我来到地球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能够拯救整个世界的受选者,就在他们当中。”

    “盗火者”这个名词,是漫画《降临日》当中的设定,描述的是一类在暗处保存技术,在危机中干涉文明进程的群体。当然,在现实中,这一类带有阴谋论意味的群体几乎不可能存在。

    “没关系。不管是盗火者也好,还是其他能知道这个世界真相的人也好,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你去找。”面对眼前有些无助的望,我的内心当中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怜爱和保护欲。“关于这个世界,我同样有需要寻找的答案。如果能拯救世界的受选者不存在,就让我成为受选者。”

    “谢......谢谢......”这个神秘的女孩第二次向我道谢。一轮满月不知何时伴着银河,从地平线上升起。望看向那一轮如她的名字一般,温柔而奇异的光。它是那样柔和,又那样顽强,四散的繁星环绕在它的周围,化作天空之上的尘与沙。恍惚间,她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其他几个人在离我们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樱纱站在天台入口处的屋顶上调试自己能量耗损过大的粒子网络;牧野一只脚踏在栏杆上,悄悄观察着下面的动向。

    我们身处的地方不算很大,目测只有三十厘米左右,是一个与天台的其他部分隔离的露台。没有灯,甚至连安全出口的标志也没有。我推测这是一个专门堆放杂物的地方。

    偶然间,牧野用余光看见有一个影子站在天台的另一头。

    “谁在那里!”牧野大喊道,但对面没有回应。

    “谁在那里!”几秒以后牧野再一次高喊。对面晃了晃手电筒,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回应。牧野准备再一次呼喊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我们的露台和放着太阳能电池板的天台主要部分之间隔着一个约一米的空隙。尽管理论上可以跳过去,但在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冒这个险。

    正当我看着对面出神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一个东西拍了一下我的背部。

    “季连曦,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姚梦泽,你怎么会在?”借助我背后手电筒反射电池板的余光,我发现了梦泽的存在。

    “没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遇到问题就跑到天台上的懦夫没有办法完成这项任务,所以我就过来了。”

    “你疯了吗?”一直盯着栏杆外异样的牧野在听到身后冷不丁传来的一番话以后,上下打量了这个和我谈话的少年,顿时愤怒起来,“没有机械兵援助,没有携带任何侦察设备,就贸然进入废弃区域......这里不属于狄瓦娜管辖,没有人能帮得了你!”

    “没事。”姚梦泽做出一副很轻松的表情,“我这不是还活着吗?再说了,你手下的兵我怎么可能叫得动啊。”

    他一边说,一边从背着的手上拿出打开的手电筒。在手电筒的光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牧野那张尴尬又无可奈何的脸。

    众人趁着手电筒的光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以防沾了什么脏东西上去。

    “望,你的衣服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看起来黑黑的,应该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塑料碎片吧。”

    听到谈话的伊祁望连忙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脖子。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她看到了黑色的一小块东西。但黑色只是它在黯淡光线下所显示的形象。将光源凑近以后,可以看到这是一个深蓝色的,芯片样式的东西,在电筒的灯下显现出复杂的纹路。纹路是死的,没有任何生机。

    接着,受到光刺激的芯片表面河一样流动起来。其上的纹路蜿蜒而有规律地流淌,反射着电筒光、月光,甚至星光。这股反射光的亮度呈几何级数增加,只消一刹那,人造光源就失去了它的存在意义。变幻的光源从代表死亡和冷却的暗红色,变成了亮眼的蓝白色。光线的像不断展开,呈现出超立方体的形状,我们眼前的景象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投影。

    “伊祁望,你的粒子网络能工作吗?”看到眼前情景的樱纱很快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这种储存高能量的芯片,在宇宙文化研究中的术语叫作“女巫的卡片”,在狄瓦娜过去有关“精神偏离”的档案中,曾经多次在异常活动点(也就是我们口中的星落带)出现。它的出现通常意味着地外文明造访的高度可能性。

    “可以。”

    “马上展开对接!”

    另一股奇异的光芒从戴着猫耳兜帽的女孩手腕间穿出,迅速与眼前的超立方体纠缠、融合。这一过程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激烈,就像银河系与仙女系的碰撞那般,只是两种不同颜色的颜料混在一起,产生一种新的颜色的过程。

    “对接成功,希望里面的能量波动能够得到压制。看起来这片紫微纪元的芯片就是DCSE这几天报告的异常信号源了。”

    “挺好。”梦泽笑着说(更准确点说是皮笑肉不笑),“但是我上来不是为了看烟花的,我们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面对。”

    “什么?你说楼下的保卫系统要‘清除’我们?”

    “是的。”姚梦泽正色道,“你们使用墨丘利的行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擅自进入城邦经济计划处属于严重违规行为,在紫微纪元这关乎一座城数亿人口的生死存亡。”

    在经过三楼大堂的时候,我看到过一个与梦泽的实验室里类似大型计算机阵列,在黑暗中闪着蓝色和紫色的光。如果那个错综复杂的东西确实是过去管理整个溟州的系统之一,也就是狄瓦娜的分机,那么这个地方会成为存放加密实验资料和生产线对接技术的地区也就不难理解。想到这里,我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及时带上自己的手电筒。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保卫系统对我们的追杀。

    “保卫系统有多少火力?”

    “一般的物质分解炮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完备的中子灭杀系统和小型的仿‘上帝之杖’系统。总而言之,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你们彻底消灭,你们手无寸铁,不是它们的对手。”

    “它们还有多久过来?”

    “二十五秒钟。”

    “在围墙外待命的机械部队能抵挡保卫系统的进攻吗?”我焦急地问。

    “如果只是抵挡物质分解炮的话可以,但要想抵挡中子灭杀的话很难,毕竟中子武器的唯一目标就是生物组织结构。”牧野摇摇头。“我现在立刻呼叫柳下翼,请求她解决加拉塔的问题,尽量不要造成太大危险。你们现在立刻启动所有能使用的粒子网络,我会利用楼顶的电磁场发生器创造出一个安全的传送环境。”

    “明白。”伊祁望打开了悬浮在空中的几个窗口,将传输颜色调成暗红色。

    其他人的粒子网络也相继打开。在处于废弃区的加拉塔,牧野对周围能量场的扰动使得墨丘利程序中的应急模式能短暂发挥作用。霎时间,暗红色的窗口在漆黑一片的校区中不断弹出,宛如平静的湖水上突然激起的千层波浪。

    “它们来了。”牧野小声说着。这句话的声调很平静,就像机械式的语调——往往这种语调都宣告着死亡。

    一束紫色激光从大门处打来,摧毁了我们面前的楼梯间,坚固的钢化材料在激光产生的高温面前只坚持了两到三秒就化为乌有。

    这样的场景容不得我多看片刻。一阵有如老式电视机关机的声音传来之后,我只感觉剧烈的头痛,接着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像被绞刑架撕扯一般,传达给大脑一种奇异的难忍信号。这种信号不同于针扎的刺痛,也不同于被钝物敲击的剧痛。在一瞬间,主管常规痛感的神经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撕扯。

    紧急传送协议——这是大脑给我下的最后一道指令,也是我唯一能反应过来的事情。片刻之后,我的意识便在撕裂中消失,就像绷到极致后断裂的线绳。

    接下来我看到了铁制的围栏,还有数排全副武装的机械部队。毫无疑问,我现在是在这个废弃的校区之外。我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和大腿,确定它们没有错位或者被替换。

    “第二机械小队,准备对屋顶进行炮击。第三机械小队,移步建筑后门,攻击保卫系统的指挥中枢。动作迅速,务必在建筑物启动自毁程序之前瘫痪保卫系统!”

    一个打扮干练的女子正站在我面前的空地上,手里拿着一件对讲机的东西,正对着机械小队发出语音指令。与这一指令同时发出的,还有不知从何处打来的中子喷射流,显然,它们定位到了我们的存在。

    “定位到中子喷射流,迅速隐蔽!”

    我的身体本能般地向右滚动了数个身位。我的重心还没稳定,一阵炮火齐鸣的轰隆声和电磁的嘶嘶声就在我的四周响起。我眼珠的余光瞟向了楼顶,随后迅速转弯,以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极快速度扫了一眼四周。

    四个人都在,还好。

    然后,我便听到了紧随着炮声的更大声响。顶楼被激活的主炮在爆炸中被摧毁。接着,火焰从底层燃起,不消几秒便吞噬了整个建筑内部,期间夹杂着几声电子元件爆炸的脆响。报废的经济计划处启动了针对入侵者的自毁程序。

    我爬起来,看向从顶楼逃出的另外几个人。伊祁望仍然在昏迷状态;梦泽的小腿被激光灼伤,倒地不起,樱纱正在试图帮他包扎;澹台汐和我一样刚刚爬起,意识模糊,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场梦。

    “任务完成。”先前那位穿着墨绿色紧身衣的女子向颤抖着站起来的牧野做了一个报告的手势,然后带着自己的机械部队走了。

    楼里的大火仍在燃烧。先前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保卫机器人,在指挥中枢被破坏之后,突然双脚一软,倒在地上。我们路过的走廊和房间,也已经面目全非。

    “你听说了吗?那伙外星人最近又对我们的城市发动了一次袭击。”

    “听说了听说了,他们好像在我们学校周边的一个废弃区搞了一场爆炸,据说周围有几家的玻璃都被冲击波震碎了,现在看来几个月以前的那场停电只是他们给我们的一个警告而已。”

    学校的走廊一如既往的嘈杂。我百无聊赖的走下楼,转一个弯,再走一个楼梯。中午快到了,我要到楼下的餐厅去点一份午饭。

    我们所在的破解和抢险工作处在学校中间偏西的纳尔波区域。教学楼的设计是三面包围的形态。在开口处是一条笔直的校道,旁边还有一条斜着的小道,整体的布局看起来就像一块四方的蛋糕被人斜着切了一刀。

    小道的一侧有一排咖啡厅式的建筑,一共两层,靠道路的一面是一整块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不是很多,偶尔有几台机器在用餐的人中间穿梭。这里就是我们用餐的地方。

    “点一碗炒饭,再要一杯酸梅汤。”我径直走进餐厅,对着中央的点餐程序说话。一旁的墙上,堆叠紧密的餐盘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上升、下降、推出和缩回。我依照程序发给我的编码在一分钟后到相应的窗口端走了今天的午饭,然后爬上二楼。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扰。

    我找到一个空座位,准备坐下用餐。在我拿起筷子的时候,突然发现端木遥坐在我的对面。

    “啊,是季连曦啊,刚才没看到你,抱歉抱歉。”

    “没事,慢吃。”我铺开座椅上的红色坐垫,坐稳下来。

    一阵寒暄过后,端木遥很快开口。

    “曦,你知道那件事了吗?现在学校里的人都在讨论前天学校周边一栋废弃大楼发生爆炸的事情。”坐在我对面的端木遥喝了一口饮料后说道。她的桌子上摆着一小块甜点,不知道是主食还是加餐。

    “知道。我路过走廊的时候就听到有很多人在说这事是外星人干的。”我埋头吃了一口炒饭,对这种事情不太关心。

    “是的,现在很多人认为这起事件和前几个月的那场停电有关,还说那件事......”

    “所以呢?”我不耐烦的打断遥的讲话,我对这种没有根据的内容没什么耐心。

    “他们说去年停电的时候,达莱卡人的先遣分队就在学校里面做了标记,这是一场警告,这次的爆炸就是他们的第二次袭击。达莱卡人想让人类向他们投降。”看到我的脸色突然变化,端木遥有些慌张,但还是坚持把话说了下来。

    “一派胡言。”我尽量拉低了声音,随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下这样的结论没有任何用处,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应急措施。”

    “但是大家现在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曦。”端木遥的语调显得有些慌张,语速也有些加快,“别忘了,自从那次比提尼亚边缘发生核泄漏以来,总部区已经有整整三十年没有发生任何生产事故。而且在年度例行检修当中反馈的结果都表明总部区附近的几个废弃区没有任何安全风险——”

    “所以他们才把帽子扣到根本不存在的外星人头上吗?”我显然对这样的说法失去了耐心。

    “溟州也有很多人不相信达莱卡人,但是这件事发生得实在有点蹊跷——”

    “先吃饭吧。”我摆摆手,快速扒拉掉了自己桌面上的饭。今天我没什么胃口,只点了最普通的炒饭,但是现在,我连我桌面上的炒饭也品尝不出什么味道。是程序配方的原因还是我个人的原因,我不太清楚。

    餐厅里面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在我旁边落座和离开。偶尔有人在我的附近提起“爆炸”、“奇怪”一类的词汇。我尝试闭合自己的听觉神经,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谈话——不管他们聊的是什么。

    “我先走了,下午需要带什么东西的话可以联系我。”我放下碗筷,同时放空自己的大脑。我遵循自己的习惯和面前的女生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起身离开。

    “等一下。”遥拉住我,拿出一张硬币大小的卡,“帮我去那边的机子上再点一份草莓蛋糕,谢谢了。”

    我接过卡片,沿着走廊边缘走去。餐厅的二层是中空的,栏杆下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就餐人群。楼层的四周摆了一些盆栽,在盆栽和西面楼梯之间有一个类似古代自动售货机一样的机器,所不同的是它后面连接着类似工厂流水线一样的传送带和分拣器,架子上的货物也是奶茶和甜品一类不宜长期保存的东西。

    草莓蛋糕一份,我心想着,右手熟练地输入产品代号,但输入板上面的屏幕很快显示出缺货的红色标识。

    看起来今天也没有货。

    “就这样吧。”走过来的遥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标识,笑着说,“我不介意的。”

    我把手上的卡还给了她,心里仿佛放下了什么。接着我们走下楼梯,然后在一楼的大门处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