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翻脸
余景提刀从正门走出，赤兔马迎了上来，亲昵地用脑袋拱了拱主人。
赤兔本是带有妖兽血脉，训练有素，先前见了那阴煞大虫，也是丝毫不慌，侯在原地。
余景笑着抚摸着赤兔的脑袋，给它全身顺了顺毛发，然后才牵着赤兔前行。
没过十余步，就迎头碰上了县尉张仟带领着的数名县卒。
“见过余都侯，大人可无恙？”张仟一双如鹰狼般的锐利双眸，在余景身上流转了一圈。
见他仅仅是腰悬佩刀，手上并无提着什么物件，才稍稍安心。
“无碍，不知张知县和众乡绅何在？”余景平静问道。
张仟听余景发问，神情略显尴尬，他哈哈一笑，道：
“方才见那大虫声势甚壮，护院家丁都在劝说后撤，知县和员外推脱不过，退至半里地外，不肯再远离，言要和都侯共死生！”
余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恰在此时，远处正好传来张文秀爽朗的笑声：“贤弟威武，斩妖邪如探囊取物，此番天大的功绩，为兄定要上禀朝廷，下告百姓，以彰贤弟威名！”
早些时候落荒而逃的一众人等，此刻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回来。
一番恭维寒暄过后，一行人便又兴高采烈地返回青阳县城。
…………
又是飘香楼内大摆筵席庆祝不提，等酒过三巡，在烟萝幽怨的眼神之中，张文秀携着余景的手，屏蔽左右，进入一处安静的厢房之中。
刚入门，就看见有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齐整摆放在案桌之上，甚是刺眼。
“兄长这是？”余景故作不知，惊疑说道。
“贤弟莫要多言，这些都是青阳县百姓为表感恩，自愿奉上的盘缠，请贤弟务必要收下！”
“不可，我既是皇城司之人，又是奉皇命而来，职责所在，岂有拿百姓钱财的道理？”
“唉，此言差矣，今岁有厉鬼作恶，青阳县良田荒芜，百废待兴，若无贤弟出手相助，马上就是隆冬时节，不知有几人饿死，几人冻毙，其中恩德，又岂是区区金银珠宝可以衡量？”
余景还要说话，被张文秀急忙打断，他继续道：
“何况接下来青阳县立即就要大兴土木，为过冬做准备，无论是为兄还是乡绅百姓，恐怕都难有空隙再接待贤弟，这些外物，也好表我等的一番心意，请贤弟万万不可推辞啊！”
“兄长莫怪，非小弟有意耽搁，实在是除鬼未尽，司命在身，不敢受此重谢！”
张文秀闻言，却是一愣。
“除，除鬼未尽？”
“正是。”
“可今日贤弟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了那大虫，如何有此未尽一说？”
心中震动之下，张文秀脸上的笑容却是悄然不见。
以至于在余景面前，露出了几分原本属于知县的深厚威严。
“兄长可知那红衣女鬼和阴煞大虫的来历？”
张文秀自是摇头。
“且容我以青阳县举例，那阴煞之地，可视作县城地界，阴煞大虫，可视作四面城墙，而红衣女鬼，则是如兄长你这般，在县城衙门内任职的官吏。”
“我今日斩了那红衣女鬼和阴煞大虫，等同于破城逐吏，让那城池丧失了功能，可只要根基未除，总有一日，城池会再被筑起，官吏也会去而复返。”
张文秀听他以县城官吏为例，心中不满，却又更担心后患无穷，于是急忙道：“这可如何是好？”
“兄长莫慌，毕竟那阴煞之地并非天生地养，而是后天人为，既是人为，自然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文秀听得此言，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怫然大怒。
只见他一挥衣袖，站起身来，脸色极其严肃，正襟道：“都侯此番言论，欲置我青阳县上下于不义乎？！”
余景见他翻脸，却是好整以暇，波澜不惊。
其实张文秀的愤怒有其道理，毕竟青阳县是在他治下，若是出现人为诞生的阴煞之地，他这个县衙领袖，必定逃不开干系。
哪怕并非他的罪责，也难逃牵连。
但张文秀真正生气的原因，余景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也不回话，只是轻轻抬起茶盏，从容地抿了一口。
皇城司乃大禹皇帝直辖衙门，哪怕最低等的巡风押司，也有直达天听的权力，用位卑权重四个字形容，半点都不为过。
别说一个小小知县，哪怕是三公九卿当面，也不能从流程上拿他如何。
张文秀愤怒过后，也是瞬间想通了这层关系，顿时背脊被冷汗浸透。
两日接触下来，余景态度举止温和有礼，不像是京城来使，更像是一位从远方投靠而来的秀才晚辈。
以至于他都几乎要遗忘了皇城司这三个字的可怕之处，以为可以随意拿捏这个未曾及冠的少年郎君。
如今，残酷的现实却是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将他淋了个清醒。
看着余景云淡风轻的模样，张文秀必须承认，他，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人。
本以为在美酒佳肴，香车美人攻势下，已经沦陷的目标，突然翻身一跃，成为了自己看不透的对手。
再联想起昨夜和今晨的种种表现，原来自始至终，被表象迷惑的，都是自己和一众乡绅，并非局中的少年！
眼下两人独处一室，张文秀就连作为地主的最后优势，都丧失殆尽。
三寸之地，性命皆悬于对方一念之间！
他怎敢猖狂？
张文秀心中百念千转，脸色霎时化阴转晴，挤出一抹笑容，弯下腰来。
“贤弟莫怪，都怨我急怒攻心，慌了神，只是兄长我实在是冤枉呐，这青阳县就像我孩子一样，每日悉心照看，如何能出了那人为阴煞之事？”
“知县莫慌，我既然说了，自是有证据确凿，且看这份名册。”
余景从怀中摸出一本陈旧的书册，递给张文秀。
后者接过书册，翻看了两页，便神情大变。
名册上不仅记录了受害女子的姓名、来历，更是将她们的归属权，中转几手，先后对应的“主子”名字，都一一列明。
往日用以邀功炫耀，分配收获的名册，今日却成为了勒在脖子上的催命符！
张文秀眸子里先后出现了震惊、慌乱、恐惧、愤怒、后怕、阴毒等等丰富情绪，叫一直在注意着他眼神的余景，大呼精彩过瘾。
“贤弟啊，这份名册，从何而来呀？”
“自是我从那院子里搜寻得来，怎么，知县认为我是蓄意谋害这些人否？”
“不敢，不敢！”
然后只见张文秀沉思片刻，忽然怒拍案桌，开口道：“真是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岂容宵小作恶，贤弟且容我三日时间，定然叫这桩案件，水落石出！”
赤兔本是带有妖兽血脉，训练有素，先前见了那阴煞大虫，也是丝毫不慌，侯在原地。
余景笑着抚摸着赤兔的脑袋，给它全身顺了顺毛发，然后才牵着赤兔前行。
没过十余步，就迎头碰上了县尉张仟带领着的数名县卒。
“见过余都侯，大人可无恙？”张仟一双如鹰狼般的锐利双眸，在余景身上流转了一圈。
见他仅仅是腰悬佩刀，手上并无提着什么物件，才稍稍安心。
“无碍，不知张知县和众乡绅何在？”余景平静问道。
张仟听余景发问，神情略显尴尬，他哈哈一笑，道：
“方才见那大虫声势甚壮，护院家丁都在劝说后撤，知县和员外推脱不过，退至半里地外，不肯再远离，言要和都侯共死生！”
余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恰在此时，远处正好传来张文秀爽朗的笑声：“贤弟威武，斩妖邪如探囊取物，此番天大的功绩，为兄定要上禀朝廷，下告百姓，以彰贤弟威名！”
早些时候落荒而逃的一众人等，此刻又浩浩荡荡地走了回来。
一番恭维寒暄过后，一行人便又兴高采烈地返回青阳县城。
…………
又是飘香楼内大摆筵席庆祝不提，等酒过三巡，在烟萝幽怨的眼神之中，张文秀携着余景的手，屏蔽左右，进入一处安静的厢房之中。
刚入门，就看见有璀璨夺目的金银珠宝，齐整摆放在案桌之上，甚是刺眼。
“兄长这是？”余景故作不知，惊疑说道。
“贤弟莫要多言，这些都是青阳县百姓为表感恩，自愿奉上的盘缠，请贤弟务必要收下！”
“不可，我既是皇城司之人，又是奉皇命而来，职责所在，岂有拿百姓钱财的道理？”
“唉，此言差矣，今岁有厉鬼作恶，青阳县良田荒芜，百废待兴，若无贤弟出手相助，马上就是隆冬时节，不知有几人饿死，几人冻毙，其中恩德，又岂是区区金银珠宝可以衡量？”
余景还要说话，被张文秀急忙打断，他继续道：
“何况接下来青阳县立即就要大兴土木，为过冬做准备，无论是为兄还是乡绅百姓，恐怕都难有空隙再接待贤弟，这些外物，也好表我等的一番心意，请贤弟万万不可推辞啊！”
“兄长莫怪，非小弟有意耽搁，实在是除鬼未尽，司命在身，不敢受此重谢！”
张文秀闻言，却是一愣。
“除，除鬼未尽？”
“正是。”
“可今日贤弟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了那大虫，如何有此未尽一说？”
心中震动之下，张文秀脸上的笑容却是悄然不见。
以至于在余景面前，露出了几分原本属于知县的深厚威严。
“兄长可知那红衣女鬼和阴煞大虫的来历？”
张文秀自是摇头。
“且容我以青阳县举例，那阴煞之地，可视作县城地界，阴煞大虫，可视作四面城墙，而红衣女鬼，则是如兄长你这般，在县城衙门内任职的官吏。”
“我今日斩了那红衣女鬼和阴煞大虫，等同于破城逐吏，让那城池丧失了功能，可只要根基未除，总有一日，城池会再被筑起，官吏也会去而复返。”
张文秀听他以县城官吏为例，心中不满，却又更担心后患无穷，于是急忙道：“这可如何是好？”
“兄长莫慌，毕竟那阴煞之地并非天生地养，而是后天人为，既是人为，自然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文秀听得此言，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怫然大怒。
只见他一挥衣袖，站起身来，脸色极其严肃，正襟道：“都侯此番言论，欲置我青阳县上下于不义乎？！”
余景见他翻脸，却是好整以暇，波澜不惊。
其实张文秀的愤怒有其道理，毕竟青阳县是在他治下，若是出现人为诞生的阴煞之地，他这个县衙领袖，必定逃不开干系。
哪怕并非他的罪责，也难逃牵连。
但张文秀真正生气的原因，余景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也不回话，只是轻轻抬起茶盏，从容地抿了一口。
皇城司乃大禹皇帝直辖衙门，哪怕最低等的巡风押司，也有直达天听的权力，用位卑权重四个字形容，半点都不为过。
别说一个小小知县，哪怕是三公九卿当面，也不能从流程上拿他如何。
张文秀愤怒过后，也是瞬间想通了这层关系，顿时背脊被冷汗浸透。
两日接触下来，余景态度举止温和有礼，不像是京城来使，更像是一位从远方投靠而来的秀才晚辈。
以至于他都几乎要遗忘了皇城司这三个字的可怕之处，以为可以随意拿捏这个未曾及冠的少年郎君。
如今，残酷的现实却是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将他淋了个清醒。
看着余景云淡风轻的模样，张文秀必须承认，他，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人。
本以为在美酒佳肴，香车美人攻势下，已经沦陷的目标，突然翻身一跃，成为了自己看不透的对手。
再联想起昨夜和今晨的种种表现，原来自始至终，被表象迷惑的，都是自己和一众乡绅，并非局中的少年！
眼下两人独处一室，张文秀就连作为地主的最后优势，都丧失殆尽。
三寸之地，性命皆悬于对方一念之间！
他怎敢猖狂？
张文秀心中百念千转，脸色霎时化阴转晴，挤出一抹笑容，弯下腰来。
“贤弟莫怪，都怨我急怒攻心，慌了神，只是兄长我实在是冤枉呐，这青阳县就像我孩子一样，每日悉心照看，如何能出了那人为阴煞之事？”
“知县莫慌，我既然说了，自是有证据确凿，且看这份名册。”
余景从怀中摸出一本陈旧的书册，递给张文秀。
后者接过书册，翻看了两页，便神情大变。
名册上不仅记录了受害女子的姓名、来历，更是将她们的归属权，中转几手，先后对应的“主子”名字，都一一列明。
往日用以邀功炫耀，分配收获的名册，今日却成为了勒在脖子上的催命符！
张文秀眸子里先后出现了震惊、慌乱、恐惧、愤怒、后怕、阴毒等等丰富情绪，叫一直在注意着他眼神的余景，大呼精彩过瘾。
“贤弟啊，这份名册，从何而来呀？”
“自是我从那院子里搜寻得来，怎么，知县认为我是蓄意谋害这些人否？”
“不敢，不敢！”
然后只见张文秀沉思片刻，忽然怒拍案桌，开口道：“真是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岂容宵小作恶，贤弟且容我三日时间，定然叫这桩案件，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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