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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肩挑凡世

    长安城。

    徐一雯用木梳整理好打结的头发,清洗干净脸颊。

    整个城市千万人口都已经安全撤退到世界屋脊,她也算功德圆满了。

    身后。

    一个身着道袍的清瘦道姑发髫扎着一根木叉,背负桃木剑。

    “道长久等了,那我们这就回去吧。”徐一雯最后看了一眼即将被洪水淹没的长安城,心里不是滋味儿。

    驻守多年的故土,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其中痛心谁能懂一二。

    道姑轻轻点头,面容不施粉黛,气息脱俗净内,不沾俗尘浊气。

    “起。”

    道姑轻捏咒决,唤出一方云床在两人脚下凭空凝聚。

    两人站稳,就要离开,却被一道喊声打断。

    “首长,丸里来电。”

    徐一雯看向在做最后收尾工作的军士,对道姑歉意一笑,走下云床。

    “念。”

    军士挺直身躯,拿着电报读道:“大厦将倾,故土不存,百万生民危在旦夕,恳请救民于水火。”

    徐一雯面色骤然森寒,身上爆发一股少有的愤怒。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

    几十军士站在原地,听着这话心绪复杂。

    丸里是天变后一伙土匪,美名其曰明哲保身,实则割地为王。

    可怜那些无辜无可奈何的普通人。

    他们看向那个留着齐耳短发,干净利落的女首长,期待一个答案。

    救还是不救。

    目前华夏岌岌可危,随时有倾覆危机,于大局来看,每分出一部分力量都会增加一分亡国灭种的风险,就算是再心善的大善人和智慧超群的谋士,此刻也只能沉默地选择走为上策。

    徐一雯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她知道自己一句话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南天哥,周旋哥,如果是你们,你们怎么选?”

    金陵城。

    周旋在一曲赛马后和突破血脉的老马交流心得,两人越聊越投机,相见恨晚。

    “老马,就你这体格,不是我吹,往前五千年,往后五千年,整个万年难得一出。”

    “嗨,老周你这二胡拉的我热血沸腾,早认识你就好了,只恨我化形晚了。”

    “啥也别说了,回去后,忙完这些事情,我去弄一桌好酒好菜,咱们哥俩好好唠唠。”

    “那感情好,我回头去问兄弟们要点儿好东西,那凤朝阳的小酒和几个猴哥儿的猴儿酒可是一绝,到时候你我好好把酒言欢。”

    “通宵达旦?”周旋喜道。

    老马鼻子喷出两道粗气:“通宵达旦!”

    “那咱们走着?让你见识见识啥叫天马?”老马问道,得赶紧回去在金王和几个兄弟面前嘚瑟嘚瑟。

    周旋看向身后警卫连,喊到:“还要多久收拾好?”

    警卫连连长抓着一张电报冲出来,直接念道:“报告,东瀛日照忍师发来求救信。”

    周旋直眉皱起:“念。”

    警卫连连长立正朗声道:“瀛国将陷,岛将不存,以往过错,日照愿长跪谢罪,恳请泱泱大国,念及千百年旧情,出手相救。”

    “放屁!”

    周旋破口大骂:“这个时候知道磕头谢罪了?当初侵占土地干什么去了?大屠杀怎么不想想有这么一天?我无数百姓性命就一句长跪谢罪就能忘掉?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还想让我们冒着亡国灭种的风险去救他们?扯淡!谁爱去谁去,我周旋就一句话,见死不救!”

    “是!”警卫连连长敬礼,随后低声道:“首长,该怎么回复?”

    周旋气极反笑:“回复?我说,你记!”

    周旋含怒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人伦纲常,若想我允东瀛东渡而来,再给予尔等倒行逆施之机,除非我周某脑子有病!不但如此,凡见瀛寇,一千个人来,一千个人死!”

    周旋一统文言加国粹怒骂表达的言简意赅,警卫连连长听的热血沸腾喊是。

    老马劝道:“老周,气大伤身,为了个已经快完犊子的地儿,没必要,划不来。”

    “我就是气不过!”周旋扯开领口,怒道:“哪来的脸啊?但凡是个人都没脸说出这种话!狗杂碎,说是狗都侮辱了这忠诚的畜生!”

    青木城。

    燕南天看着一道道求救电报,眉头紧皱。

    救还是不救?

    生存跟死亡。

    这问题太难抉择了。

    他看着城外阴风怒号,电闪雷鸣,眉头郁结成一团,仿佛倾尽黄河水都难冲掉。

    六皇子和阁老站在虚空,看着站在城头一言不发的燕南天。

    阁老说道:“这大过天的仇恨,用尽五湖四海的水都洗不干净,这颗星辰的种族怕是除了这东州和中州一小撮,都要灭绝了。”

    六皇子默默看着燕南天,换位思考,如果他是他,该如何抉择?

    阁老见六皇子眉心郁结,气机紊乱,不敢出言打扰。

    皇子这怎么突然出现陷入心劫的征兆了?不久前他才明心见性,念头通达,照理来说应当气机圆润,心身俱静,修为境界二者至少突破其一才对啊?

    阁老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挥手布下“天罗地网”,守护左右,震慑暗中宵小。

    东瀛。

    大船乘风破浪,行驶在一代天骄三次东征不得渡的海域上。

    成百上千艘船只军舰上塞满了人,除了食物和水,那些珍贵典籍文化和曾经烧伤抢掠夺来的文物都只能永远泡在海水里了。

    井鲨拿着周旋回复的电报,递给日照忍师,短暂愤怒过后心生无尽彷徨。

    “瞧瞧这些蠢货做的事,死不道歉,不知道义,这样的种族还值得我们守护吗?”井鲨质问日照,千百年传承,就为了这样的结果吗?

    日照忍师看着船只上试图抢夺枪械的激进分子,听着他们嘴中无法理喻的再屠戮一次雄狮的言语,他也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中。

    松叶在的军舰上,一群人争吵不休,为陇草的床位占据几个人的空间脸红争吵,松叶握紧拳头,却被奶奶挡住,让他把陇草背起来。

    三人一猫躲在军舰甲班的边缘,紧紧抓着护手,风高浪急,非常颠簸,blue差点都被抛飞进海里。

    松叶偷偷用乾坤袋里的绳索把自己、陇草、奶奶还有blue都绑紧系在一起,另一头绑在军舰粗壮的铁桩上。

    甲板上的人脸红脖子粗,情绪都非常激动。

    松叶有些害怕,这些人表情、声音和内容都太狰狞了。

    她就像一朵生长在温室的小草,突然被扔进环境恶劣的戈壁,非常难受不适应。

    但此时此刻,她作为家里力量最强的人,她必须坚强起来。

    “区区东州,占据那么大好地方,还不如我们,这样富饶的土地,就应该归我们所有,我们不需要他们救,我们应该直接开战!”

    “杀人犯你们都害怕,我们祖先曾经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我们不应该道歉吗?必须烧毁这种腐烂的信念!哪怕得不到原谅,我们的民族也不该如此堕落下去!你们这样,死后下地狱都没地方去!”

    “臭小子,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

    “难道我们没错吗?杀人放火烧山还成了正义?腐朽信念必须烧掉!我们这个种族该死!这次末日就是老天对我们的报应!”

    激烈的争吵在耳边喋喋不休,松叶强忍着泪水。

    这个民族,真的该死吗?

    樱花下圆子和她画画夜游的画面在眼前拂过,砸碎香料调制好的熏香在鼻尖流淌,一切不都很美好吗?为什么要有战争?

    她不理解,她很痛苦。

    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高中女生,没经历过校园暴力和欺凌,没谈过男朋友,暗恋过几个帅气的学长,可从来没有勇气表白,成绩不是很好,脾气也有些差,好朋友就圆子一个,剩下都是一些勉强能打招呼聊聊天的点头之交。

    她人生遇见最大的意外,就是和奶奶在海边救了一个人,之后又被绑架,怕得要死,好在毫发无伤,和奶奶被那个人救了。

    这就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最特殊的事情。

    南州。

    丹尼尔看着四周民众期待和无助的眼神,他惶恐不安,眼含热泪。

    这个羊背上的民族,要彻底灭亡了吗?

    谁能救救他们?

    神呐!

    你们在哪里?

    东南亚。

    一个个小国家的领导人站在境内高山上,泣不成声。

    洪水淹没国土,全体国民流离失所,他们有罪啊!

    北州。

    战斗民族的勇士们陪伴着家人,广播里,著名节目主持人悲痛地说道:

    “很遗憾,我们没有办法阻止末日降临,对于即将到来的覆灭,全体领导人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们辜负了这个国家和所有乌拉民族的人民,在最后几天里,请你们好好陪伴家人享受最后的时光,我们将永不再见。”

    前线战斗的大胡子们满含热泪,互相拥抱着兄弟们:“我想见我妈妈。”

    “我想见我女儿。”

    “我老婆在家里等着我。”

    “最后一瓶伏特加了,我们一人一口。”

    一瓶绝对伏特加在人群中传递,每个人都只是小心翼翼让纯净的酒水碰到嘴唇,接着传递给下一个人。

    一瓶900ml的酒,足足传递了两万多人。

    苍老年迈的老胡子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口的伏特加,老泪纵横。

    他低下头,轻声默念:“乌拉。”

    世界沉默起来,像是一夜间按下了静音键。

    人类众多民族的声音,即将随着一切以往的春天一去而不复返,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东海岸。

    一艘艘军舰飞机起飞航行,红旗插在舰首,莫名让人心疼。

    “传下去,不许问为什么,不许议论去哪里。”

    前排的士兵听命向后传去,一道简单的命令这般坚韧有力的传递下去,像递交一份伟大的使命。

    一道最高指令下达,数百万将士沉默不语,冒着生命危险穿过大风巨浪。

    黑夜即将降临。

    高山上,无数人冻得瑟瑟发抖,眼里充满绝望和无助。

    六皇子站在虚空,浑身颤抖,豆大泪珠在眼眶打转。

    他看着那个其貌不扬,面布沟壑的佝偻背影,一瞬间像看到高山般需要仰止。

    南州。

    羊背上的民族蜷缩在一起,用羊毛包裹着身躯,相互依偎取暖。

    丹尼尔泣不成声,头发上满是寒霜,内心充满自责。

    这个民族,要在他手里灭亡吗?

    “嗖!”

    “嗖嗖!”

    忽然。

    一道道光亮和破空声出现在高空,他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这里是785号东风运输机,请贵国组织人员,前往科修斯科山,我机和随后的三百五十一架运输机即将降落在科修斯科山,重复,请贵国迅速组织人员……”

    东瀛大海。

    在镇压一场暴乱后,数千艘船只在风浪中颠簸不休,巨兽吼声和黑暗寒冷让船上一片寂静。

    在经历一场凶兽和风暴潮后,再没有人敢小瞧末日,西行去世界屋脊?以这些小船的体量,痴人说梦。

    即使他们位置距离这片天穹高原最近,可在东流的洪水中也是寸步难行。

    就算那些上忍也没有飞行过这么漫长旅程经历天灾的能力。

    他们,现在也只是稍大的蝼蚁。

    忽然。

    一道道红色虚影迎风舞动。

    “凶兽夜袭!快起来!”

    红色暮光和海中凶兽的巨眼似乎如出一辙,所有人从睡梦中的短暂安逸中清醒,纷纷握紧身旁亲人的手,拥抱他们的身体,不知道这场动乱后,还能活着看见对方吗?

    松叶握住奶奶的手,想起陈更说的话,眼神坚毅起来。

    “松叶,那个时候,你要坚强。”

    那是陈更最后一句话。

    她解开绳索,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道火行凯符,浑身缭绕起一道道火焰,整个人覆盖在烈焰铠甲中,身后一座机关飞行鸟出现,她将陇草和奶奶还有blue放进去,托举着机关鸟,开始飞翔。

    赤焰燃烧在夜空,日照忍师看着那颗温暖的小火球,忽然心神震惊。

    远处,那一颗颗红色凶兽眼睛向这边赶来,随着接近,五颗明黄的星星深深刺痛灼热着东瀛人的心脏和瞳孔。

    “我们是东风731舰队,请不要害怕,跟随我们指引,有序登船,我们将前往世界屋脊,请注意,我们没有恶意。重复,重复,我们是东风731舰队……”

    同一幕,在整个地球还有人的角落同时上演。

    当看到飘扬的红旗,听见广播里救援的信息,大胡子们兴奋大喊“乌拉”。

    西州。

    约翰愣住了,他身旁抱着男孩儿的妇女也愣住了。

    一架架阴谋论和侵略犯称号的东风运输机停靠在高原上,一队队眼中充满怒火却依旧在救助难民的士兵让他们终身难忘。

    被称为世界屋脊的高原上。

    大量战斗力和飞行凶兽离开这里,临时搭建的堡垒内里极度空虚。

    无数外出救援士兵的家人亲朋蹲在角落里,默默为他们祈祷。

    现在若有外敌入侵,他们随时有生命危险。

    世无神明。

    可倘若有,他一定是身披红色圣衣,头顶五颗明黄星辰。

    这一天。

    世界屋脊城墙上。

    一个佝偻的身影紧握双拳,咬着牙,硬生生扛起整个人世间。

    他的父亲为他取名南天。

    取自天庭南天门守御之意。

    本意让他固守国门,守住上下五千年来之不易的文明。

    而他,选择了成为世界的南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