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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昔日人上门求情 为情人榻前相求

    朱元璋看到报上来的奏疏,找来李善长问明情况,李善长言道:“主公,现在是各说各的理,佃户种着地主的地,还出来开荒。地主的意思是,开出来的地,应归他们所有;佃户都说这样不公平,他们是忙完分内的事儿,才出来开荒的,他们也不承认自己的劳动果实都归了地主。”

    朱元璋双手抱胸,轻声言道:“嗯,大概意思我听明白了,这样,你告诉下边,凡是没有耽误主家地的佃户,开出来荒地,归佃户所有。”

    李善长言道:“是,属下明白了,耽误了地的,按损失多少,来看开荒的地如何归属;这个具体的评判,他们自己来办也可,让当地官员来做这个公断也可以。主公,属下觉得,为了防止下面的官员有徇私舞弊的,可以派枢密院的参事监督,这些参事在枢密院都无实差,若是能抓到当地官员的罪责,他们也有好处,这样大家都能相互监看。”

    朱元璋点点头言道:“嗯,你提醒的对,这样,每个地方官员,都派一个枢密院的参事,另外让最近科考上榜的举人跟着参事,如果当地官吏有徇私者,参事可以上报;如果参事有作弊者,举人也可以上报;无论谁告发谁,只要符合事实,皆可顶替他告发那个人的位置。”

    李善长拱手言道:“主公高明,属下这就去办。”

    这日,李淑朦的表妹陈素瑶刚从娘家出来,从后面跑来一个妇人大喊道:“少夫人,少夫人,求您救救我儿子!”

    侍卫上前连忙拦住这妇人,陈素瑶回头一看,此人正是陈诚的母亲陈氏,红润的小脸闪过一丝惊讶。

    陈素瑶与陈诚分离已有近一年多的时间,此时看到当初那个极力阻拦他们在一起的妇人,如今已是满目沧桑。

    一定是陈诚出了什么事儿,否则她不会备受煎熬如此。

    旁边的丫头初灵看出自家小姐的纠结,对陈素瑶小声提醒言道:“少夫人,咱还是赶紧回家吧,姑爷还在家等着呢。”

    陈素瑶轻轻摸着银白小朵菊花薄衫下的小腹,转身就要离开。

    陈氏在后面大喊道:“少夫人,民妇的儿子要被人砍头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他吧。”说着陈氏就跪倒地上,痛哭起来。

    陈素瑶上马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终究是不能完全放开陈诚,遂闭目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侍卫言道:“你们放开她吧。”

    初灵焦急地低声喊道:“小姐!”

    陈素瑶轻笑道:“先听她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就是不相干的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初灵无语,遂也就由自家小姐了。

    陈素瑶同陈氏一起来到一处花园的凉亭下,周边的桂花树绽放,花香扑鼻,侍卫站在约离凉亭百米距离的地方。

    陈氏看着陈素瑶红润的脸色,明亮的瞳孔如阳光洒到平静的湖水一般晶莹,低垂鬓上斜插着镂空蜻蜓形翡翠簪子,映得眼前的少妇如出水芙蓉般皎洁。

    她看向陈素瑶略微隆起的小腹,问道:“你这几个月了?”

    陈素瑶低头言道:“四个多月了,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陈氏跪下央求道:“陈姑娘,不,少夫人,求您救救我家诚儿吧,前阵子,陈诚到溧阳去办差,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就被下了大狱,说他贪污受贿,要斩首。”

    陈素瑶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被下狱,定是触犯了律法,就算是有冤,你也应该去找衙门,为何前来找我?”

    陈氏抬头辩解道:“民妇去过衙门了,他们一听是贪污受贿,俱不受理,民妇状告无门,实在是没有法子,这,这才来求您。”

    陈素瑶言道:“既如此,你找我,也无用!”

    陈氏连忙言道:“少夫人莫要误会,我家诚儿胆子小的很,这种杀头的勾当,他是断然不敢去做的,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少夫人帮忙周旋一下。”说着陈氏将头磕到地上。

    陈素瑶抿嘴言道:“这事儿,你让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去管?我又不认识衙门里的人。”

    陈氏略抬头言道:“您夫婿,不是国公爷的爱将吗,定是有些门路的,现如今,民妇也只能求您了。”

    陈素瑶言道:“之前,你不是说,陈诚同枢密院监察史的千金订了亲,他不正好管这事儿吗?为何又来求我?”

    陈氏无奈地言道:“监察史大人,听说诚儿出事儿,怕自己受牵连,当时就解除了婚约。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他们竟是如此的绝情。”

    说着陈氏的泪水就流了下来,她边擦脸上的泪边哽咽地言道:“民妇别无他法,也只能来求您了,求您看在诚儿曾对你一片痴心的份儿上,救救他吧。”说完陈氏又将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初灵在一旁言道:“您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让我家小姐,帮你去找将军,那将军会如何想我家小姐,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陈氏连连磕头,哭诉道:“少夫人,诚儿如今是性命攸关,只要邓将军一句话,他就能活。您这身怀有孕,若是去求邓将军,想来他看在你大肚子的份儿上,也不会难为于你的。”

    陈素瑶闭目言道:“你起来吧,我帮你问问,至于其他的我不敢保证。”

    陈氏听完连连磕头道:“民妇多谢少夫人。”陈素瑶赶紧同初灵离开了。

    二人坐在马车上,初灵问道:“小姐你还真管这事儿,万一姑爷动怒,可怎么办?”

    陈素瑶言道:“那毕竟是条人命,若因我袖手旁观,令他含冤而死,我这辈子心里都会不安的。”

    初灵嘟囔道:“小姐就是心软。”

    回到家后,陈素瑶因一直想着如何同邓愈开口,故而一直沉默少言,邓愈虽察觉不对,但也未细问,用过晚饭,便到书房办理公务。

    直到月上半空,因心中有事,陈素瑶还未睡下。

    邓愈从书房回来,看到娘子换好浅绿薄衫寝衣坐在床边发呆,遂上前轻声言道:“有心事?”

    陈素瑶抬眸看向丈夫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明亮清澈的眼眸里透着关切。

    陈素瑶顿时一阵愧疚,垂眸言道:“我有件事儿想对你讲,可又怕,”

    邓愈柔声言道:“怕我不高兴?”

    陈素瑶诧异地看着邓愈,言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邓愈将陈素瑶揽入怀中,轻笑道:“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大概猜到,你是难以开口,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是夫妻,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我们之间不能说的了。”

    邓愈的话如同冬日的暖阳,照进陈素瑶的心里,她轻声言道:“今日陈诚的母亲来找我,说她儿子在溧阳办公差的时候出事了,想求你帮忙周旋一下。”

    话音方落,陈素瑶明显感觉到身边的这个男人身子僵了一下,而且浑身散发一种戾气,虽说转瞬即逝,但她的感觉不会错。

    看来初灵说的对,邓愈会动怒,正在陈素瑶心神不定地等待暴风雨即将来临时,只听邓愈压低声音言道:“那我去枢密院问问,到底出了何事?再让我的贴身小厮,去溧阳看看。”

    陈素瑶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邓愈,邓愈失笑道:“娘子这是什么眼神儿,不认识我了?”

    陈素瑶磕磕巴巴地言道:“我,我方才感觉到,你生气了。”

    邓愈言道:“我是生气了,我生气本该回家就说的事儿,你却要拖到到这个时辰才相告,娘子这是心虚?”

    陈素瑶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怕你心有荆刺,毕竟陈诚与我”后面的话,陈素瑶未说出口。

    邓愈言道:“好了,不说那些了,”

    说完邓愈重新将陈素瑶揽入怀中,柔声言道:“娘子与我心意相通,便是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陈素瑶拿着邓愈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岔开话题,轻笑道:“他刚才动了。”

    邓愈抬眸看着妻子,惊喜地笑道:“真的?”

    陈素瑶言道:“嗯,他动的时候不多,这会儿又不动了。”

    邓愈顺势蹲下,双耳贴着陈素瑶的小腹,轻声言道:“儿,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你娘,为母不易。”

    说完陈素瑶的小腹又动了一下,邓愈感觉到了,他抬头兴奋地言道:“他动了!他真的动了!”

    说完邓愈起身对陈素瑶言道:“你看,咱们的孩儿也懂事儿,有我们父子俩关心你,日后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陈素瑶会心含笑‘嗯’了一声。

    邓愈见她脸色有些疲倦,就扶她躺好好好休息,自己躺在妻子旁边,安抚着她,很快陈素瑶在丈夫有力的怀抱中进入梦乡。

    几日后,溧阳的县衙内,陈诚被放出牢房,溧阳县太爷赵玉亲自将他放出来。

    陈诚手脚戴着的镣铐被衙役接下来,苍白的脸庞,蓬乱的发丝,颓废着身躯,都昭示着他在里边的日子,着实是不好过。

    陈诚这次是身心备受摧残,以前何曾受过这样的苦,那模样早就找不到以前的影子了。

    陈诚在释放他的文书上签字,仍输人不输气势地用沙哑的声音言道:“大人不是我说嫖娼、受贿赂吗?怎么又把我给放了?”

    赵玉轻笑道:“陈老弟,你还较上真儿了,有人告你留宿妓女之所,我身为地方官,还是要管的!职责所在,还望陈老弟,莫要见怪呀。”

    陈诚签完字言道:“那我现在,怎么又无罪了?”

    赵玉言道:“那个女人昨日来主动投案,她说与你相遇时,你并不知她是风尘女子。故而不知者不为过,再说收受贿赂一事,也是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不能作为证据,所以我亲自给你写了奏疏给枢密院。今儿上边也来了公文,既然证据不足,那就不能押着陈老弟了。”

    陈诚言道:“大人如此随意听从一个人的说辞,也不加以考证?”

    赵玉假装愤怒地言道:“所以,我将那个女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诬告朝廷命官,那还了得!好在她还算识趣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就撞墙自尽了。”

    陈诚惊讶地言道:“自尽?你们怎么能让她自尽呢?”

    赵玉解释道:“这种女人死有余辜,陈老弟不必为她惋惜。”

    陈诚言道:“我惋惜?你不觉得她死了,那背后指使他的人就逍遥法外了吗?”

    赵玉假装恍然言道:“陈老弟既知道她背后有人指使,可有真凭实据?”

    陈诚顿时气结,心中大骂道:“我若能拿的出证据,至于被你们这些人诬陷,下了大狱吗?”

    陈诚抬眼看着赵玉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满是恶心。

    半个月前,因为发现有姓钱的地主与佃户分地不公,便同赵玉提了此事。

    赵玉说最好三方对峙,已经约好了地方同钱家人聚聚,他在去相约地方的路上,遇到一个名叫苏饶的女子。

    苏饶弹得一手好琴,曲中吟唱着:“······庙会龙狮腾禹舞,戏台词曲伴虞韶·····。”

    这句让他不禁想起去年同陈素瑶的初次相见,那位才情横溢的姑娘,也是念出关于庙会的各种诗词。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便鬼使神差的进到唱曲儿的小院儿内,陈诚在踏入这个幽静的小院儿时,看到眼前袅袅娜娜的姑娘,便已经挪不开步,姑娘邀陈诚进屋,陈诚也未推脱。

    进到屋后,陈诚面对颇有才情的苏绕姑娘很是感慨,二人相谈甚欢,一时间忘了时辰。

    待到钱家的人找到他时,他还在苏饶的小院儿里,编织着自己的佳期美梦。

    接下来就有人告诉他,这名女子是妓女,陈诚身为官员却与妓女有瓜葛,明显是违背了律法,钱家人以此为要挟,逼陈诚就范。

    陈诚想到方才那女子盈盈地笑容,如玉般的纤指,原来她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他痛恨那女子美妙的歌喉背后是个魔鬼,也痛恨自己这么容易就上了旁人的当,但如今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对方只给自己一晚上的时间考虑,陈诚回到家狠狠地打了自己几巴掌,他怎能如此糊涂。

    经过一夜的挣扎,一向胆小的陈诚,不知道是想到了圣人之言,还是想让自己的反抗一回,最终他未向恶人低头。

    有生以来最勇敢的一次,让自己遭受了牢狱之灾。在大牢的每个日夜,都让陈诚身心备受煎熬。

    他对这个世间已失去了信心,对仕途也充满了怀疑与恐惧,难道坚持原则的下场就是这样吗?

    陈诚走出牢房,抬眼看到在牢房外面焦急等候的陈氏。

    看到儿子出来,陈氏连忙小跑来到儿子面前,言道:“儿啊,你受苦了。”

    陈诚看着母亲凹陷的眼窝,便知道自己遭受牢狱之灾,备受煎熬的还是母亲,陈诚握住母亲在自己脸上摸索的双手,心酸地言道:“娘,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陈氏连忙擦掉眼泪,边检查儿子的身体边言道:“娘没事儿,你能平安出来,比什么都强,走,咱们回家。”说着陈诚同母亲一起回家了。

    回到溧阳租住的小院儿,陈诚看着母亲左右忙活的背影,言道:“娘,您别忙着收拾了,咱们在这儿,也住不了几日,过些日子我就回老家了。”

    陈氏听到儿子的话,停下手中的活儿,疑惑地言道:“我听说,还让你继续在这儿当差,你怎么说,要回老家呢?”

    陈诚坐到长凳上,言道:“儿到了这儿才知道,儿根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儿,如今这世道,我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混不开,还不如回老家做个教书先生,来得实在。”

    陈氏听到儿子如此不争气的话,立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不忍心发作于他,于是耐心地蹲在陈诚膝盖前,劝说道:“儿啊,娘知道,你在溧阳受了些委屈,可人不论到哪儿,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呀。好在你这次是有惊无险,上边不是褒奖你了吗,你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干,怎么能起辞官的念头呢。”

    陈诚言道:“这次是侥幸,下次就不一定了,娘,你是不知道这官场里面到底有多黑暗,您就别老劝我走仕途了。”

    陈氏听完这话,立时起身,怒骂道:“你混账!你可知道你这次进监狱,家里出了多少事儿?那个原本说好要将女儿许配给你的监察史大人,听说你出事,当时就悔婚,不要你了。如今你能安然出狱,不说痛定思痛,深刻反思,反而如此自暴自弃。罔你还是七尺男儿,受了点儿挫折,就放弃前程不要,你如何对的起你那死去的爹,如何对得起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成人!”

    对于监察史大人的悔婚,陈诚到是没有多大感触,遂起身扶住暴怒的母亲言道:“娘,您老别生气,我是说我这个性子不适合做官,这些日子定也是把您老给折腾得够呛。儿守在您身边,陪着您安度晚年,不好吗?再说监察史大人的千金,是儿没那个福分,娘就不要心有怨愤了。”

    陈氏坐到长凳上,叹了口气,言道:“有些话我本不想与你说,可你这孩子,真是让娘·····,嗨,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人情事故,总要自己明白的好。这次你能出狱,是素瑶的夫君从中周旋的结果,你就是为了她的一片心意,也不能说不当官,就不当官了呀。”

    陈诚一听陈素瑶,脑子嗡的一下,言道:“娘,您,您怎么能去找她呢,她家夫君,日后若是因为这事儿,难为素瑶,你让她一个弱女子该如何啊?”

    陈氏一听儿子这话,立时从凳子站起身,言道:“她该如何?你怎么不问问,为娘的我一把年纪,为了你去求她一个晚辈,是如何的不易,你倒是担心起她来了。”

    说完陈氏轻哼了一声言道:“你放心,那邓将军既然能管这事儿,说明就没把陈素瑶怎么样。更何况,陈素瑶的肚子里还怀着邓家的骨肉呢,俗话说‘母凭子贵’,她才不会有事呢。”

    一听陈素瑶怀孕了,陈诚立时没了斗气,瘫坐在凳子上,喃喃自语道:“她要做母亲了。”

    陈氏坐到儿子旁边,好声安慰道:“儿啊,这次那个邓将军,亲自派人来过问此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与邓将军有什么关系呢。就冲这,他们是断然不敢再难为你了。你只要好好干,定会有出头之日。”

    陈诚负气道:“他的光,我不沾。”

    陈氏伸出手指戳了儿子的脑门一下,言道:“你少在这儿装清高,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做官了,不光对不起你那死去的爹,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那个心心念念的情人为你铺好的路,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陈氏进屋继续收拾,留下陈诚一个人在院中独自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