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恶魔掌中的死神
“真有如此做的必要吗？”
“是的。”
压抑空气中，深灰发男子的肩膀后摸来一阵可视的沉重寒气。
发出寒气的是难以描述的多种族融合变种，其组成可谓包罗万象，一概而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卢诺班斯大人，我一向信任您是明智而值得我等服从之人，凡是决策您也应该有恰当理由哇。”
男人肘顶手腕，双手架在胸前，不假思索地回眸看向怪物：“你当做命令服从便是，理由不重要。”
荒唐的光景不禁让人讥笑，不知男人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比自己高出一个身子的怪物敷衍搪塞。
若是傲慢便算了，但凡有些常识的人看到怪物手掌中紧握的两把巨型战斧也应该谦虚一点，可男人却变本加厉，举止在常人看来不过自以为是。
惹怒那种怪物，应该会提前预感到被巨斧当头劈裂吧，若说下一刻男人被一分为二，也是情理之中。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真正发生的实情与猜想大相径庭。
怪物深深弯下龙虾一般的腰部，所持双斧也紧随着低头。
怪物毕恭毕敬地立在原地，给一位比自己矮半个身子的人道歉，几乎要让他趴到地上，可如此丢脸面的事他却做的理所当然，莫非这高大威猛的怪物不过胆小如鼠的懦夫？
不可能，它象征剧毒的蝎尾和蛇信，以及坚不可摧的海蟹盔甲不停息地展示危险的红光，男人依旧能屹立在他面前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说到底，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即便男人挺健胸肌快要涨破黑色西装，和怪物的巨腕粗背比起来也过度可爱了。
旁边一侧站着的女人，不，是和他们两人一同悬浮在高空的娇弱女人——集完美身材比例与绝世美貌一身的高贵女性，也用打发人的态度斜视怪物。
看来都是天理难容的屈辱，怪物却毫不在意，只是他神情坚定，似乎也有些反对的想法。
“我难以接受您的答复，请恕我直言，您现在的举动，让我无法信任您。您的确是值得我敬重的上级。但是，亚欧斯大人还没有准许，难不成您想说，您的发言权可以和亚欧斯大人分庭抗礼吗？”
身着高贵礼服的女人先一步绷不住情绪，“呲”地咂嘴后也回头看向他。
“副长，上级的决策也不是你能改动的吧，你应该清楚事态大局由谁决定。”
女人的声音轻微发颤，但这种发颤的声音却带有激动的音调，像是被惹怒后用喉咙低声嘶吼的恶兽。
“冒犯了，艾莉优大人，可愚昧的我依旧想要顶撞，即便是您要处置我，我也不愿意就此罢休”，怪物瞪红蜘蛛眼，又看向男人：“卢诺班斯大人，请您给我一个可以说通的解释。”
男人不如某人那般咄咄逼人，稍微自忖后，便抬头仰视那高到遮住星空的怪异头颅：“你所顾虑的，是亚欧斯大人告诫我们的，不要插手他在外界行动吧。”
“正是如此，即便您只是观测眼下村庄的景象，也有插手亚欧斯大人行动的含义。”
“你将亚欧斯大人的每一句话记在心中，可见你时刻忠心于他。可是，你以为亚欧斯大人真的是在强调我们不要插手外界吗？”
“呐…”
怪物浑身一颤，像是被吓出了寒颤，但细细品来还是可察其惊讶之势。
“那……还有何种原因？”
艾莉优也稍微凑近了卢诺班斯，虽然内心极不情愿靠近那家伙，但好奇心总是先一步驱使身体的行动。
卢诺班斯傲然轻笑，藏有韵味地合上双眼。
“亚欧斯大人那样深谋远虑的统治者，也需要有随机应变的随从者。所以他才刻意用蕴含深意的话指示我们协助行动。简单来说，就是在行动中留下点错误，让我们来善后。”
“原来如此…”
六只手掌中的一只糊涂地拍了拍硬壳脑袋，怪物自愧不如地轻笑起自己的愚昧，样貌腼腆而滑稽。
“真是受益匪浅啊。”
因为怪物只有昆虫的嘴吻，所以无法发出畅快笑声，只听到他“吱吱喳喳”地低鸣，面露欣喜神色。
“不愧是亚欧斯大人，既将美貌和智慧集于一身，还如此关怀于我们的成长，啊～我的挚爱之人。”
艾莉优满满享受地轻抚着脸颊，在月色银光下，荡漾柔美的白色涟漪，微微红润的光泽为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更升一等。
“如此说来，我便没有反驳的话了”，怪物晃动硬壳脑袋，用敏锐而真诚的目光看向对方：“卢诺班斯大人，请您责罚我刚才的过失。”
简直比厚颜无耻还令人低看一眼，卢诺班斯本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怪物反而自己送上门前，请求治罪，到底是忠诚还是敬崇都说不过去。
卢诺班斯也是夸张地挺着胸膛，坦然对待这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景象，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或许早就根深蒂固了。
“责罚忠者在我看来是愚蠢行为，更何况你对我失态是建立于对亚欧斯大人的忠心，这种过失不必追究。”
“……啊…万分感谢您的宽厚。”
又是竭尽全力的行礼，古树般粗壮的上肢快要将身体从腰折断，怪物满意地吞吐白雾，就像获得了至高表奖的学者，正对着德高望重的老师谢以鞠躬。
“克威莱恩，你回去大森林继续看守吧，村庄这里我和艾莉优观察即可。”
“是，那我便告退了。”
转身又对着艾莉优轻微行礼，克威莱恩才用魔法平缓下降，飞往北部的茂密森林。
剩下的二人，轻松着俯瞰躁动不安分的村民，凭借『不可探测化』的魔法效果，不必担心被低等级生物发现，所以不论他们如何探讨交流，都不会影响好戏的上演。
“艾莉优，刚刚你替我说辩的言论，真是出乎意料，总之还是感谢你。”
“哈啊～卢诺班斯也愿意向我道谢，真是难得呀～”，艾莉优淫笑的得意嘴角快要掀翻脸颊，那浑浊的愉悦表情逐渐扭曲：“你若是再恭敬一些，我会更领情的啦～”
“我不会对不经思索的话表示更深度的感谢。”
“啊？不经思索？你还真敢说……”
“嗷呜～”
两人的争论还没拉开序幕，被一道直耸云端的狼嚎声牵引了视线。
他们的脚下，是百米之高的空荡，此刻正要在下方的村庄里，上演一出好戏。
从南部树林前往袭击的狼群，正长驱直入地快步飞跃平地，准备进入村庄木栏外的高草丛。
它们达成共识，排列出整齐的突袭阵营，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突越与村庄的间距。
双眼猩红，全身挂彩，甩落下饥饿的口水。
恶狼们皮毛残缺，裸露粉红色带有血污的肌肉，翻盖的指甲深深插入肉中，浑身沾染湿气污泥，依旧遮不住密密麻麻的撕裂伤口，从痕迹看来——是自相残杀造成的狼抓痕。
它们必定经过了同伴间的残杀才被迫走上侵略村庄的道路，不过，狼群天真得让两人想要狂笑。
“切，不和你争了，难得见亚欧斯大人亲手创造的怪物战斗，就不破坏气氛了。”
艾莉优不顾一眼大片聚集的村民，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身影值得被关注。
卢诺班斯也同样看向村庄牛棚处的某个浑身缠绕绷带的怪物，他既不像人类、亚人或者精灵，也不像是克威莱恩那样的混种怪物。
身躯苍白纤细，毫无血色，十指修长锋利，尖端形如匕首，宛如十把镰刀。
全身缠绕绷带，神圣而高洁宛如天降的圣天使，只差一副白羽翅膀就可堪称完美。
绣金的手腕和颈项灿灿闪耀，机械般的头部不见五官，只留似于双眼的红色缝隙作为简易装点。
高洁的天使形态规矩，将四肢紧贴身躯，流淌出优雅的风韵，标准的姿态可于管家平分秋色。
“你觉得战况会如何进展？”
“战况？哼哼～一定是完胜，连一点伤口都不会留下的完美胜利。他可是亚欧斯大人召唤的怪物，解决掉这种程度的敌人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清楚了，那就拭目以待吧。”
卢诺班斯怀抱双臂，用一种看待蝼蚁的目光扫视手持武器的村民和狂奔的狼群，战争规模是小了点，可也勉强当做舞台剧吧。
艾莉优同样将希望寄托于苍白怪物，这场危机村民性命的战争，到底在他们二人的眼中，就是无聊透顶的戏剧罢了。
冷风之下，水银般流淌的月光腐蚀着村民的面颊，男人们手持所谓武器，不过草耙棍棒。
别指望他们在装备上精良，能够及时发现狼群突袭都是侥幸的事，多亏放哨的成员还没有懒到昏睡，不然他们只能死在梦乡中了。
不过，放哨可不是为了监察狼群的动向，他们不过是警惕着可能提前袭击的帝国军，偶然发现狼群有意侵犯，才临时安排好作战。
女人和孩子还没有全部逃离，一些正在仓库里抓拿武器的男人怯怯不敢上阵。
相比于龇牙咧嘴准备大杀特杀的狼群，他们身上的希望渺茫。
站在前排的一位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某个面具商人赠送的青灰色十字架。
他是村庄里的村长，名叫吉普雷·安拜布劳恩，此刻作为先锋站在高草丛附近准备御敌。
英雄的责任感充盈全身，却也让他倒吸一口气，究竟他是作为领头还击者还是领头送命者，就要天神做出决定了。
汗流浃背，浑身脱力，身上好似有几百条爬虫般瘙痒，胃中翻江倒海，却还要注意高草丛中的动静。
“唰唰唰”
倒计时声慢慢回荡，吉普雷最后一次眨眼，再没有一刻放松，他凭借年轻时打猎的经验，还是能判断草丛中猎物的位置。
不对，这次是捕食者的位置。
作为猎物的他，将手中长棍高高抬起，作势要挥下去，但坚决不能提早挥下，否则就要一命呜呼了。
吸进最后一口凝固空气，他的眼白中勒出几道血丝。
“嗖！”
长棍猛速滑下……
“轰！”
连贯的声音，空中悬停着被敲中的首只恶狼，粗硬的长棍震得他双手发麻。
击中了！他的判断准确无误！
全力的一击，就算是棍棒，也有着十足威力！
月色银光之下，呲出一丝狼血，那恶狼明显被击懵了，趔趔趄趄地摔落在草地上。昏昏的视线下是滴落的红色，腥臭刺鼻的气味深入毛孔，某种力量在颅中激荡，逼呕出一串血沫。
随后疯杀而出的恶狼，有被草耙一击掀翻的，有被镰刀砍到脚踝的，男人们的士气全部来自于吉普雷的首次抵挡，纷纷于心底扎固了信心。
成群的湿毛恶狼，浑身挂满彩，这当然不是村民的杰作，那些红彩是名为『挈帝谷龙』的南部树林领主赠予的。
要说村民对『挈帝谷龙』的痛恨程度，那还真是一言难尽，若不是那家伙断绝狼群的食物来源，它们也不会走到袭击村庄这一步吧。
狼群满口银色獠牙，喷吐血沫，每一只都面目狰狞，翻白的双眼挤出黄斑。
相比之下，男人们全身乱颤，满脸涨红，视野模糊。
“咚！”
长棍打空在地面上，恶狼急退一步，吉普雷赶快举起长棍，以免它趁机突袭。
其余男人也照着样子驱赶狼群，动作要比吉普雷迟钝许多，但终归有点效果，狼群正中下怀地向后退开。
僵持状态，这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了，至少，能给他们的家人争取时间。
许久过后，狼群也开始来回绕步，仿佛达成了团队战术的沟通，用动作迷惑住没有战斗经验的村民，它们随时会爆发突起。
身影来来回回，原本模糊的视线更难以区分踪影，和催眠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他们还没有放松到会睡着。
“啊啊，无聊死了。”
艾莉优将白净的手掌放在颈间，乏力地按压起富有弹性的肉体，任由风吹浅绿长发，流淌柔软的翠绿碎光。
“看来村民还有些挣扎的意思，不过终究会输给狼群的，他登场的话，只是时间问题。”
“我同意，人类那样底端的种族啊，就让他们享受一下绝望，再被死神所拯救吧。”
艾莉优不怀好意地坏笑，丑陋的心灵和扭曲的表情丝毫没有让她的美貌减分，反而变化成了别样的病态美。
卢诺班斯仰视渐暗天空，心无波澜地简单陈述：“啰…黑下来了，这样节奏就加快了，他们大概扛不住多久喔。”
神灵撒下了厄运，在天空拉起黑色帐幕，却也是为饥饿的狼群带来幸运。
黑云卧月，天地昏暗，无限黑暗中激射着猩红之光，来自深渊的呼唤越加清晰。
男人们被夺走视觉，黑夜本就不是人类的生存环境，葬身于黑暗中就是人类最好的归宿吧。
是时候进攻了！
红光暴走，猛然向着一位手持铁叉的白发大叔突进。
“呜啊——”
恶狼绕步出蛇形，躲避了大叔的直下叉击，紧冲到他的脚下，迅速飞蹿而上。
“呲呲呲”
“咦啊啊——”
透红的花汁喷涌而出，撒下一番清芬香气。
香气实在诱人，忍不住想上前舔吻一口。
吉普雷撇看到红色花洒，眼球骤然昏黑。
大叔迅速后倾，胸前绽放出艳丽的玫瑰……
不对！那香气只是脑海中拼凑而出的假象，狼群的判断不会出错。
香气的确是有，只不过，更多的是恶臭气味……
闪光！
行云流水的“|”字竖切，丑陋的恶狼被一分为二！
扭曲空间的漩涡斩风，形态好比龙吸水。
从头到腹，笔直贯穿，勾勒出均衡的白光切割线。
压低重心并挥出“镰刀”，精准无误的攻击实在令人赞叹。
半蹲于地面的苍白之神，双手各握五把“镰刀”，闪烁出齐排的流星光辉。
“啊啦～终于开始了。”
艾莉优指尖轻贴嘴角，以柔情笑容静静欣赏着美妙光景。
血液狂喷，雨点般散落在地，唯没有沾上雨滴的，就是苍白指尖的锋利白刃。
被救下的大叔坐倒在地面，恍惚地注视着苍白之神，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前，却只流出不多的血液。
静脉破裂，但动脉还安然无恙，也就是说，从狼牙触及皮肤到伤害动脉的时间内，苍白之神就已经赶过来并将其劈开。
何等速度！又是何等精准！
而狼群还在不顾一切地扑向村民，只希望能咬到一口血肉。
“锁定目标。”
“群体。”
苍白在他的面前瞬间消失……
又是瞬间，苍白的身影出现近点的草坪上。
皮肤渗血，满口鲜血的恶狼正飞速弹射向一位还没有端好武器的青年，青年的思绪被恶狼扭曲的面部所吸引，当然，他不会欣赏丑恶嘴脸，只是被诡鄂的气息剥夺了抵抗力。
眼白似乎快流淌出玻璃体，上下尖锐的牙齿交错杂列，配合模糊血肉的深红色口腔，仿佛深海白鲨的螺旋排列的利牙，扑面而来是令人作呕的酸腥恶臭。
青年人缩紧肌肉，鼻梁翘出皱纹痕迹，湿透的双手只会颤抖，快要泪腺崩裂的恐惧而扭曲的嘴脸能和恶狼平分秋色，他感觉到喉咙处势不可挡的燥热，两耳道都发烫到产生耳鸣。
作为最后尊严，他还没有被惊吓到流淌氨臭液体，横竖都是死就不如死得体面些，也不至于被人看到尸体后嘲笑。
不知不觉间，苍白经过二者之间，轻松步伐和斗殴者间挑事人般，轻描淡写地面相与头部同高的飞扑恶狼。
青年人迷茫望着苍白的背影，纤细躯干留下的影子，将他安全地包裹起来。
苍白正对恶狼，后果可想而知……
在起手滑动刀刃前，苍白先将右手靠在左肩上，以获得挥击时的最大牵动力。
随后，身体向斜后方曲绕，摆出棒球手要重力击球的架势，只不过用的不是球棒，而是五把锋利到透明的“镰刀”。
“唰！”
凶猛的爆炸声中，闪爆银白色的残暴光刃！
挥动起来，不，是旋转起来，以肩膀为轴心，整个手臂的长度形成白光圆环，像是飞速转动的表盘，像是激烈拍打的水车，像是环绕整个星球旋转的白色卫星！
整个圆环将苍白锁在中央，滚动的死亡车轮激起浪刃，如同狂人手中的鬼斧和锯齿，整个挥砍的动作干净利落，无可挑剔！
随着白带运动的，是被牵扯下的血淋淋狼头，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在超音速的圆周运动过程中撕裂了皮肉，能轻易看到皮肤下干瘪的粉红色肌肉，还有没被眼皮包裹的猩红之瞳。
“刀法如何？”
卢诺班斯玩味轻笑。
“值得夸奖呢，一个仅仅50级的怪物，能将料理切得这么完美，没有当上厨师真是可惜了。”
艾莉优的确有些惋惜得地用食指顶了顶倾斜的下巴，玩弄起自己的面颊，略有不快的优雅表情，都能惹上一片男性去逗她开心，唯独能不被吸引的，也就是卢诺班斯这般人物了。
“哗哗”
浆液兴奋奔涌，倾洒在青嫩草坪上，从而变成一坛红色池塘，散发热腾腾的恶臭味。
雨点似散播的花粉般点点缀染绷带，红润了苍白色的脸颊，唯独指尖没有沾染污秽。
青年人也被雨水所洗礼，污浊的红布满了瞪僵的双眼，腥臭气味束缚身边的空气。
被解救后的悲伤和狂喜让其泪水不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倾注在血泊中，被血液沾湿的皮革外衣不再像是保护他的防具，而变成了恐惧的枷锁，死死锁住双手双脚，固定在红色的世界中。
眼前的闪光结束后，苍白紧握住黑色的球体，因为风压的剧烈撕扯，那颗头颅现已经变成毁容的肉球，跟毒瘤尸的肿瘤颇为相似。
苍白色面庞缝隙闪射的红光瞥向青年人，他立刻停止了幼稚的哭泣，心跳声骤然停息。
不过下一刻，心跳得以恢复，若是红色再停留在青年人身上半刻，他或许就要不幸猝死吧。
目标是青年人的后方，某个和青年同样倒霉的老伯，正遭受同样的飞扑进攻，而且从动作看来，也同样是会被恶狼咬住喉咙的。
苍白淡定自若，默默拉回手握黑球的手臂，再次摆出棒球手的架势，这次，真的要投球了！
目标是，一发毙命……
“嗖嘶！”
尖锐撕裂空间的声音穿过，似蜘蛛吐丝瞬间激射的白丝，甚至看不到黑色的影子，只留空间炸裂的银白色，闪耀蓝色的电火花。
青年人的目光紧随其后，可尽用能力也只是跟上白光的末端，不禁绝望感叹眼球转动速度有多迟钝。
“噗呼！”
击碎果实的飞镖，硕大头颅插入恶狼腹部一侧，多余的粉嫩肠肚伸出断掉的一节。而腹部另一侧，可没有这等好事，气势汹汹的肉沫血浆铺天盖地切入天空，好像石榴籽爆开。
腐烂臭气大片扩散，温热的血浆还没展露腥臭，但也丝毫没影响到老伯的惊愕，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成黑点，恐慌中产生了昏睡的欲望，相比于被恶狼咬住脖子，这种事情才更像是梦境吧。
青年人只想找到某个可以钻进去的洞穴，将身体隐藏起来，被苍白保护的他不断涌出绝望感。回首仰视波澜不惊的苍白，他无面的表情就和面具商人一样冷酷，估计那商人也不会是什么人类吧。
“角度完美，三分球！”
“三分球？”
卢诺班斯显然没听说过这等词语，怀疑起是否为艾莉优独创的词语，或者是说她给出的评分是三分呢？
“啊～你不清楚也难怪呢。这是我无意间听到亚欧斯大人说出的词语，虽然我也不完全理解，不过，大概是指非常精彩的投球嘛。”
“原来如此，能学到这样罕见的、并且是亚欧斯大人所传教的词语，倍感荣幸呀。”
“亚欧斯大人知识渊博怎么能是我们轻易学来的，唯独日积月累他所说过的话，才是提升我们知识的途径啊。”
卢诺班斯点头同意，随后将冰冷眼神投射回场地，看到红光乱飙的景象后内心有些焦虑，又逐步升华为无奈，思考着…亚欧斯大人还是遥不可及啊。
霎时间！狼群大规模进攻，顾不上同伴的死讯，若它们再不进军突击，恐怕就要活生生饿死。
苍白凭借对时间空隙的把握，规定行动的顺序后，一如既往地消失无踪……
“集团歼灭。”
出现！疯狂的白带银蛇穿透狼头，直捅腹部，像是吞入毒蛇后反被毒蛇咬住了胃，恶狼闪出惊恐的表情，凝视贴在额头的手臂。
然后顺着大脑后端一条线路，被划分开上半个身体，类似于切开火鸡的刀法，说是厨艺精湛的大厨也会被人相信。
来不及欣赏切开的成果，苍白一如既往地突然消失。
白色光影优雅地曲绕，牵连那飘舞的红色浆液。
好似翩翩起舞的舞者，又似端正优雅的高级服务员。洁白的绷带染上红花，柔巧似少女的苍白躯体反射银光。
置身于狼群中，不，置身于红色花海，为寂静黑夜增添美丽颜色，这一刻，还真像是一位画家。
每次挥动的角度都完美把控，贴近男人们的恶狼会首先被当成染料，而男人们也难免变成满面红光的小丑演员，展现出逼真的演技，狂抹脸上的红色，痛苦哀嚎。
存活的狼群都欣赏过了同伴死亡的瞬间，它们不敢再攻击人类，因为它们明白，谁先攻击就会先一步丧命。
达成协议似的，狼群都停止了无意义的追逐，反过来成为了乖巧的围观者，静静地包围苍白。
男人们配合地松下武器，奔离狼群围成的战场，真正驱散他们离开的，应该是尽心保护他们的苍白。
保护者最终被排斥，如果苍白具有感情，一定会心碎动摇，但也正因为他没有感情，男人们才会毫不犹豫地跑开。
身经百战的恶狼比村民更有经验，它们的常识中，逃跑可能会让敌人激动，所以狼群只能围着苍白打转，不处理掉这家伙，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它们包围的目的不只是方便攻击，更是保护自己不被牵连，贴的过近很可能被波及，聚集在一点更有可能被瞬间消灭，那“镰刀”的锋利程度它们都是认得的。
不过，谁来吹起进攻的号角？那个苍白色的怪物，浑身上下都看不到血肉，肯定不是什么上等佳肴，甚至连肉都没有。
但蜥蜴和蝎子不也是浑身包裹铠甲吗？说不定那里面也藏着可食用的部分。
一头胃快要缩成一团的瘸腿狼，忍不住饥饿的痛苦，它的骨头轮廓已经和骨架没有两样，能活到现在……都是为了这一刻。
说什么也要冲上去，因为瘸腿只能飞跃不高，但足以冲到苍白的身前，狠狠咬上一口。
不顾一切，瘸腿狼奋力爆发，彻底牺牲了半断不断的后腿，奔向中央的苍白。
但是苍白根本懒得理它——瘸腿狼被一道优美白带切成对称两半。
然后顺势运转步伐，苍白冲向了后面的几头恶狼。
左侧流星划过，两只恶狼的头颅直接落地。
右侧极速重击，三头恶狼浑身冒出白光。
村民们本以为是直接了断的两刀，但随着体内浆液涌出不断，他们注意起伤口的痕迹。
左侧后脚踝、右侧肩胛骨、两边耳朵和腹部，都呲出血花，可是攻击这些部位时的动作，人类根本来不及看清。
迸发的浆液好似仙女花洒，血腥的气味进入狼群的鼻腔中，再深入它们身体的每个角落，感到被什么力量握住了心脏，生命已经不属于它们了。
剩余的狼群落荒而逃，从刚才的追杀变为逃亡，一切归源于苍白的存在，它们只剩下活命的念头了。
男人们都跪蹲在地上，眼神中黯淡无光，仿佛他们也成了具具尸体。
不知为何，吉普雷开始为恶狼们哀悼，他再也看不下去这可怕的杀戮游戏。
不是苍白之神……那是苍白死神！
那是所有生物的公敌，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点！那群恶狼是为了生存而厮杀，而这个家伙，是为了厮杀而厮杀。
即便是被保护的一方，吉普雷也感受到了狼群的无底绝望，替它们感到悲伤。
“高速和快攻技，那个面具商人到底给我们送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吉普雷回忆起那个模糊的商人身影……
紧紧压制住灵魂活跃的气场，还有诡鄂且象征着恶魔的黑白色面具，从身后探出的数万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刚见面时，他还因为担心商人是帝国的人而埋伏在高草丛中，谁料商人被突然钻出的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后，还能从容不迫地自我介绍。
是啊，早该料想到这一切或许都在那人的掌握中，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商人打着善意帮助他们的旗号赠予怪物，那真的是善良地扶助弱者吗？肯定不对！不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现在也是作为一介商人，应该只会按照利益行事，况且拯救自己的人也不能断定为慈悲者。
吉普雷的大脑抽搐起苍白虐杀恶狼的景象——彻头彻尾看不到其中包含有慈悲啊，简直是被恶魔拯救了，这种事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他到底是何许人呐…”
论战斗力，见识略广的吉普雷倒是能想到一人，那是联盟国无人不知的人物——联盟国第三团总将领戈莱因，“一刃千军”是对他神话般的称赞。眼前的苍白死神，不说“一刃千军”，但做到斩杀百军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商人呢？随意就能召唤出这种怪物的商人，会把贵重物品赠予他吗？不太可能，搞不好死神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而他所说的“只能召唤一只这样的怪物”，大概也是欺骗的谎言吧。
“或许我们见证了改变世界的力量的诞生，不对，是锋芒毕露……”，吉普雷苦笑，肌肉没有理由地松弛下来。
沉默后，他抬头看向一边倒的战况。
苍白还在轻松屠杀恶狼，动作轻盈灵动，身影时隐时现，可再快的速度也不免出现漏网之鱼，死神的镰刀不一定能准时挥下，但一定不会放弃目标。
而在那只恶狼被拽去地狱之前，它还想再品味一下人类的仙露琼浆。
吉普雷像是被雷劈醒，甩脸望向那只漏掉的恶狼，已然追上了身后牵着孩子的妇女。
妇女踉踉跄跄，抓着手掌的孩童也是半追半牵，险些和妇女栽到泥土上。
他不可能赶上去，脑中迅速蹦出还存在的可能性。
吉普雷拔起颈上的那面具商人赠予的青色十字架，迫力地将它甩飞到妇女的面前，说来是可以保护携带者，可在他身上时，并不见得狼群畏惧。
虽然怀疑那物件的实用性，但这危机时刻，只能这样做。
“戴上那个项链！”
“那是！”艾莉优瞪大双眼。
“没错了，是亚欧斯大人的物品。”
卢诺班斯话虽轻松，心里也是狂热般羡慕，牙齿摩擦声沉闷而激动。
“竟然能得到亚欧斯大人的馈赠……”
艾莉优怒不可遏，满面红光，是烧红的怒光，周围蒸发出白色雾气，言谈开始扭打混乱：“这也…是…亚欧斯大人计划的一环吗？我也想要呀…”
两人羡慕凝视着被丢向妇女身边的项链，本以为会被妇女稳稳接住，却见其砸落地面，艾莉优的气愤更难以收住。
妇女瘫倒在地，将孩子捆抱入怀中，才愿意伸手摸住青色十字架。不过只是摸住的瞬间，恶狼已经将牙齿扎入她的后颈。
“哇呀——”
骤然间！十字架上的黑色光束不断涌出，像是扯乱的发丝般从四面八方刺入恶狼的身体。
血红的内脏即刻爆开，汁液喷涌。
喷射的洞孔越加增多，像是溃败的水坝，开裂一道道缝隙，止不住地涌出浆液。迸发的瞬间，又宛若聚能球，顷刻发射出无数道红色光芒。
不久过后，只剩下干瘪的狼皮。
吉普雷一时接受不来这些情况，彻底地楞在原地。
妇女还不清楚恶狼已死的信息，仍旧紧紧搂住孩子，泪水横流，却已被血液湿透了后背。
而在高草丛外的平地上，激烈的战斗还没结束。不，那是苍白死神的个人派对，怎么看来都只是一场游戏了。
红色的浆液从未停止喷射，凉爽的雨露洒在身上。
“全部清除。”
狼群也不是饿到癫痴，它们清楚。这个东西只会杀狼，它们绝对打不过，而且没长一块肉，逃跑是最佳的决策。
可是，已经逃不掉了，它们共同犯下的错误就是袭击村庄。
解决完一只，就会出现在另一只的面前，牵肠挂肚的场景都被村民看在眼里，男人们苦涩地低下头，女人们将孩子拥入怀中，遮住他们的眼睛，却无法遮挡狼群哀嚎的惨叫声。
“嗷咿——”
粉嫩的肠子自然而然地流出腹部，满天是蹦飞的银色狼牙，
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数不清的前后肢平躺在血泊中。
眼看只剩倒数几个，终于要收工的苍白突然有了兴致，闪现到某只飞奔的恶狼的面前，在它到达半空中时，苍白伸出一只和善的手掌。
瞄准了头部的位置，苍白将手臂向后拉开，蓄足半个身体的力量。
旋即！一记扭曲空间的恐怖下勾拳！不对，没有握拳，而是张开手掌，完全没有要用“镰刀”的意思！
“轰嘣！”
真正的音爆声响起！惊雷滚滚，来自深渊中恶鬼咆哮声，称述了它必死的宣言，摩擦空气致使温度升高，空气在受热下迅速扩张，形成扭曲的画面。
被下勾掌击中的恶狼头部，没有因为拍击而粉碎，而是带着身体撞向地面。
牙齿还没来得及蹦飞，嘴口和耳洞也没来得及呲血，就这么直接地狠撞在血泊中，掀起大地震动的浪潮。
“轰！”
几十米开外的村民和高空中的二人都能听到的撞击声，凝固在地面的血液再一次飞溅半空，唯独没有上移趋势的就是那头声音来源的狼头。
眼角的玻璃体首先迸出，然后是耳朵和口腔里的鲜血，最后是头盖骨被脑浆冲碎，浑浊不堪的液体纷纷奔涌而出，击破皮肤与骨骼的包裹。
一掌下来，恶狼失去了头部，这次不再是被斩落，而是活生生被碾碎，飞射血腥臭味的肉沫，高压血柱飘逸腾飞。
看着自己完美杰作的苍白，恢复了战斗姿态，继续袭击……
跑在最前面的狼，感受到死亡的逼近，它的腿都快跑断了，却无济于事，只能越来越接近死亡。
“唰！”
近了！
“嗖！”
更近了！
兔子惹急了也要反咬一口！
最后的一只恶狼，迅速用后腿蹬地，调整身体飞射向身后追逐的苍白死神，以腹朝天的姿态咬住他的的肩膀。
绷带脱落，立刻变成碎片。
“切”，艾莉优不爽发声，没想到亚欧斯召唤的怪物被攻击到，先前说的完胜也成了一桩笑话，内心不免堆积憎恨。
得口的恶狼说什么也不愿意松懈，它要将牙齿贯穿其皮肉，深入血脉，咬断骨头，扯下着条手臂！
然后将最后将其整个身体解剖开，通通碾成碎末！
可是，它已经没机会了。
在它完成设想之前而它咬下来的也仅仅是绷带，还有浅浅伤痕。
从左耳到右耳，五把“镰刀
“嘣”
两眼翻白，满口血沫，平躺的姿态又好似安详的熟睡者。完整的尸体掉落地面，它算是死的体面了，应该感谢这死神对它的慈悲之心。
任务完成，完美收场。
“结束了，看来并没有插手的必要，亚欧斯大人亲手召唤的怪物就轻松解决了，是我多虑了。不过，也算是观察成果吧。”
“没错”，艾莉优不太顺心地看着那名手握项链的妇女，嫌弃地皱紧眉头：“不过，也不能松懈，也许哪里就藏着亚欧斯大人故意留下的错误呢。”
“嗯，今后也要仔细观测亚欧斯大人的动向。”
“那么我们需要下去处理什么吗”，艾莉优时刻牵挂着项链，荡漾眼眉看向卢诺班斯。
“不，事态都在亚欧斯大人的掌控中，狼群被解决了无疑是给村民卖人情，进展相当顺利呀。如果有出现特殊情况，还请你第一时刻告诉我，艾莉优。”
“好吧好吧，就当我也给你卖一个人情～”
“嗯……我先回到安纳菲魔域了，随时可以用魔法联系我。”
“啊，再见。”
两人都没有眼神交流，活像是熟识的老同事，甚至说来是老夫老妻的态度，这种光景在日常中也频繁发生。
卢诺班斯最后留意眼村庄，便转身飞向北部大森林，和克威莱恩离开的方向几乎一致。
悄悄留下自言自语的声音：“狼群也是故意被铺设的垫脚石吗？亚欧斯大人的计谋完全看不透啊……”
苍白死神停顿不久，身体便悬浮升空，向村庄的位置慢慢漂移。
懵住的村民们都瘫坐在地上，没有人还有力气叫唤，只能以呆滞表情仰望着“神”。
他们自觉地爬开一条路，保证“神”有足够的道路通过，视线却死死黏在其身上。
最后，他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将十把“镰刀”并在两侧，合上平面的脚掌，静立在牛棚附近。
黑云散去，凉风再次袭来，但不显得阴冷，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姣好月光呵护着苍白的玉体，神圣而明亮宛如堕落的天使。
村民们迟迟没有动静，看了眼红色的狼群，心情极度复杂。
…………
在另一边，一间普通的木屋里，对面排列着两张简易但不简陋的木床，右侧的床上躺着一位橘黄发色的少女，睡得正香。
另一侧床上静坐着一个面具男人，手拿着翻到一半的皮革书籍……
“它竟然受伤了，帝国这么快就袭击了吗？算了，至少护身符能保住那个村长，其他人都无所谓了。”
面具男人望向窗外的星空，他并非看什么，只是稍作休息。
悄悄摘下面具，向夜空展示恶魔的真容。
“是的。”
压抑空气中，深灰发男子的肩膀后摸来一阵可视的沉重寒气。
发出寒气的是难以描述的多种族融合变种，其组成可谓包罗万象，一概而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怪物。
“卢诺班斯大人，我一向信任您是明智而值得我等服从之人，凡是决策您也应该有恰当理由哇。”
男人肘顶手腕，双手架在胸前，不假思索地回眸看向怪物：“你当做命令服从便是，理由不重要。”
荒唐的光景不禁让人讥笑，不知男人哪里来的勇气，对着比自己高出一个身子的怪物敷衍搪塞。
若是傲慢便算了，但凡有些常识的人看到怪物手掌中紧握的两把巨型战斧也应该谦虚一点，可男人却变本加厉，举止在常人看来不过自以为是。
惹怒那种怪物，应该会提前预感到被巨斧当头劈裂吧，若说下一刻男人被一分为二，也是情理之中。
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真正发生的实情与猜想大相径庭。
怪物深深弯下龙虾一般的腰部，所持双斧也紧随着低头。
怪物毕恭毕敬地立在原地，给一位比自己矮半个身子的人道歉，几乎要让他趴到地上，可如此丢脸面的事他却做的理所当然，莫非这高大威猛的怪物不过胆小如鼠的懦夫？
不可能，它象征剧毒的蝎尾和蛇信，以及坚不可摧的海蟹盔甲不停息地展示危险的红光，男人依旧能屹立在他面前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说到底，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即便男人挺健胸肌快要涨破黑色西装，和怪物的巨腕粗背比起来也过度可爱了。
旁边一侧站着的女人，不，是和他们两人一同悬浮在高空的娇弱女人——集完美身材比例与绝世美貌一身的高贵女性，也用打发人的态度斜视怪物。
看来都是天理难容的屈辱，怪物却毫不在意，只是他神情坚定，似乎也有些反对的想法。
“我难以接受您的答复，请恕我直言，您现在的举动，让我无法信任您。您的确是值得我敬重的上级。但是，亚欧斯大人还没有准许，难不成您想说，您的发言权可以和亚欧斯大人分庭抗礼吗？”
身着高贵礼服的女人先一步绷不住情绪，“呲”地咂嘴后也回头看向他。
“副长，上级的决策也不是你能改动的吧，你应该清楚事态大局由谁决定。”
女人的声音轻微发颤，但这种发颤的声音却带有激动的音调，像是被惹怒后用喉咙低声嘶吼的恶兽。
“冒犯了，艾莉优大人，可愚昧的我依旧想要顶撞，即便是您要处置我，我也不愿意就此罢休”，怪物瞪红蜘蛛眼，又看向男人：“卢诺班斯大人，请您给我一个可以说通的解释。”
男人不如某人那般咄咄逼人，稍微自忖后，便抬头仰视那高到遮住星空的怪异头颅：“你所顾虑的，是亚欧斯大人告诫我们的，不要插手他在外界行动吧。”
“正是如此，即便您只是观测眼下村庄的景象，也有插手亚欧斯大人行动的含义。”
“你将亚欧斯大人的每一句话记在心中，可见你时刻忠心于他。可是，你以为亚欧斯大人真的是在强调我们不要插手外界吗？”
“呐…”
怪物浑身一颤，像是被吓出了寒颤，但细细品来还是可察其惊讶之势。
“那……还有何种原因？”
艾莉优也稍微凑近了卢诺班斯，虽然内心极不情愿靠近那家伙，但好奇心总是先一步驱使身体的行动。
卢诺班斯傲然轻笑，藏有韵味地合上双眼。
“亚欧斯大人那样深谋远虑的统治者，也需要有随机应变的随从者。所以他才刻意用蕴含深意的话指示我们协助行动。简单来说，就是在行动中留下点错误，让我们来善后。”
“原来如此…”
六只手掌中的一只糊涂地拍了拍硬壳脑袋，怪物自愧不如地轻笑起自己的愚昧，样貌腼腆而滑稽。
“真是受益匪浅啊。”
因为怪物只有昆虫的嘴吻，所以无法发出畅快笑声，只听到他“吱吱喳喳”地低鸣，面露欣喜神色。
“不愧是亚欧斯大人，既将美貌和智慧集于一身，还如此关怀于我们的成长，啊～我的挚爱之人。”
艾莉优满满享受地轻抚着脸颊，在月色银光下，荡漾柔美的白色涟漪，微微红润的光泽为她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更升一等。
“如此说来，我便没有反驳的话了”，怪物晃动硬壳脑袋，用敏锐而真诚的目光看向对方：“卢诺班斯大人，请您责罚我刚才的过失。”
简直比厚颜无耻还令人低看一眼，卢诺班斯本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怪物反而自己送上门前，请求治罪，到底是忠诚还是敬崇都说不过去。
卢诺班斯也是夸张地挺着胸膛，坦然对待这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景象，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或许早就根深蒂固了。
“责罚忠者在我看来是愚蠢行为，更何况你对我失态是建立于对亚欧斯大人的忠心，这种过失不必追究。”
“……啊…万分感谢您的宽厚。”
又是竭尽全力的行礼，古树般粗壮的上肢快要将身体从腰折断，怪物满意地吞吐白雾，就像获得了至高表奖的学者，正对着德高望重的老师谢以鞠躬。
“克威莱恩，你回去大森林继续看守吧，村庄这里我和艾莉优观察即可。”
“是，那我便告退了。”
转身又对着艾莉优轻微行礼，克威莱恩才用魔法平缓下降，飞往北部的茂密森林。
剩下的二人，轻松着俯瞰躁动不安分的村民，凭借『不可探测化』的魔法效果，不必担心被低等级生物发现，所以不论他们如何探讨交流，都不会影响好戏的上演。
“艾莉优，刚刚你替我说辩的言论，真是出乎意料，总之还是感谢你。”
“哈啊～卢诺班斯也愿意向我道谢，真是难得呀～”，艾莉优淫笑的得意嘴角快要掀翻脸颊，那浑浊的愉悦表情逐渐扭曲：“你若是再恭敬一些，我会更领情的啦～”
“我不会对不经思索的话表示更深度的感谢。”
“啊？不经思索？你还真敢说……”
“嗷呜～”
两人的争论还没拉开序幕，被一道直耸云端的狼嚎声牵引了视线。
他们的脚下，是百米之高的空荡，此刻正要在下方的村庄里，上演一出好戏。
从南部树林前往袭击的狼群，正长驱直入地快步飞跃平地，准备进入村庄木栏外的高草丛。
它们达成共识，排列出整齐的突袭阵营，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突越与村庄的间距。
双眼猩红，全身挂彩，甩落下饥饿的口水。
恶狼们皮毛残缺，裸露粉红色带有血污的肌肉，翻盖的指甲深深插入肉中，浑身沾染湿气污泥，依旧遮不住密密麻麻的撕裂伤口，从痕迹看来——是自相残杀造成的狼抓痕。
它们必定经过了同伴间的残杀才被迫走上侵略村庄的道路，不过，狼群天真得让两人想要狂笑。
“切，不和你争了，难得见亚欧斯大人亲手创造的怪物战斗，就不破坏气氛了。”
艾莉优不顾一眼大片聚集的村民，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身影值得被关注。
卢诺班斯也同样看向村庄牛棚处的某个浑身缠绕绷带的怪物，他既不像人类、亚人或者精灵，也不像是克威莱恩那样的混种怪物。
身躯苍白纤细，毫无血色，十指修长锋利，尖端形如匕首，宛如十把镰刀。
全身缠绕绷带，神圣而高洁宛如天降的圣天使，只差一副白羽翅膀就可堪称完美。
绣金的手腕和颈项灿灿闪耀，机械般的头部不见五官，只留似于双眼的红色缝隙作为简易装点。
高洁的天使形态规矩，将四肢紧贴身躯，流淌出优雅的风韵，标准的姿态可于管家平分秋色。
“你觉得战况会如何进展？”
“战况？哼哼～一定是完胜，连一点伤口都不会留下的完美胜利。他可是亚欧斯大人召唤的怪物，解决掉这种程度的敌人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清楚了，那就拭目以待吧。”
卢诺班斯怀抱双臂，用一种看待蝼蚁的目光扫视手持武器的村民和狂奔的狼群，战争规模是小了点，可也勉强当做舞台剧吧。
艾莉优同样将希望寄托于苍白怪物，这场危机村民性命的战争，到底在他们二人的眼中，就是无聊透顶的戏剧罢了。
冷风之下，水银般流淌的月光腐蚀着村民的面颊，男人们手持所谓武器，不过草耙棍棒。
别指望他们在装备上精良，能够及时发现狼群突袭都是侥幸的事，多亏放哨的成员还没有懒到昏睡，不然他们只能死在梦乡中了。
不过，放哨可不是为了监察狼群的动向，他们不过是警惕着可能提前袭击的帝国军，偶然发现狼群有意侵犯，才临时安排好作战。
女人和孩子还没有全部逃离，一些正在仓库里抓拿武器的男人怯怯不敢上阵。
相比于龇牙咧嘴准备大杀特杀的狼群，他们身上的希望渺茫。
站在前排的一位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某个面具商人赠送的青灰色十字架。
他是村庄里的村长，名叫吉普雷·安拜布劳恩，此刻作为先锋站在高草丛附近准备御敌。
英雄的责任感充盈全身，却也让他倒吸一口气，究竟他是作为领头还击者还是领头送命者，就要天神做出决定了。
汗流浃背，浑身脱力，身上好似有几百条爬虫般瘙痒，胃中翻江倒海，却还要注意高草丛中的动静。
“唰唰唰”
倒计时声慢慢回荡，吉普雷最后一次眨眼，再没有一刻放松，他凭借年轻时打猎的经验，还是能判断草丛中猎物的位置。
不对，这次是捕食者的位置。
作为猎物的他，将手中长棍高高抬起，作势要挥下去，但坚决不能提早挥下，否则就要一命呜呼了。
吸进最后一口凝固空气，他的眼白中勒出几道血丝。
“嗖！”
长棍猛速滑下……
“轰！”
连贯的声音，空中悬停着被敲中的首只恶狼，粗硬的长棍震得他双手发麻。
击中了！他的判断准确无误！
全力的一击，就算是棍棒，也有着十足威力！
月色银光之下，呲出一丝狼血，那恶狼明显被击懵了，趔趔趄趄地摔落在草地上。昏昏的视线下是滴落的红色，腥臭刺鼻的气味深入毛孔，某种力量在颅中激荡，逼呕出一串血沫。
随后疯杀而出的恶狼，有被草耙一击掀翻的，有被镰刀砍到脚踝的，男人们的士气全部来自于吉普雷的首次抵挡，纷纷于心底扎固了信心。
成群的湿毛恶狼，浑身挂满彩，这当然不是村民的杰作，那些红彩是名为『挈帝谷龙』的南部树林领主赠予的。
要说村民对『挈帝谷龙』的痛恨程度，那还真是一言难尽，若不是那家伙断绝狼群的食物来源，它们也不会走到袭击村庄这一步吧。
狼群满口银色獠牙，喷吐血沫，每一只都面目狰狞，翻白的双眼挤出黄斑。
相比之下，男人们全身乱颤，满脸涨红，视野模糊。
“咚！”
长棍打空在地面上，恶狼急退一步，吉普雷赶快举起长棍，以免它趁机突袭。
其余男人也照着样子驱赶狼群，动作要比吉普雷迟钝许多，但终归有点效果，狼群正中下怀地向后退开。
僵持状态，这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了，至少，能给他们的家人争取时间。
许久过后，狼群也开始来回绕步，仿佛达成了团队战术的沟通，用动作迷惑住没有战斗经验的村民，它们随时会爆发突起。
身影来来回回，原本模糊的视线更难以区分踪影，和催眠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他们还没有放松到会睡着。
“啊啊，无聊死了。”
艾莉优将白净的手掌放在颈间，乏力地按压起富有弹性的肉体，任由风吹浅绿长发，流淌柔软的翠绿碎光。
“看来村民还有些挣扎的意思，不过终究会输给狼群的，他登场的话，只是时间问题。”
“我同意，人类那样底端的种族啊，就让他们享受一下绝望，再被死神所拯救吧。”
艾莉优不怀好意地坏笑，丑陋的心灵和扭曲的表情丝毫没有让她的美貌减分，反而变化成了别样的病态美。
卢诺班斯仰视渐暗天空，心无波澜地简单陈述：“啰…黑下来了，这样节奏就加快了，他们大概扛不住多久喔。”
神灵撒下了厄运，在天空拉起黑色帐幕，却也是为饥饿的狼群带来幸运。
黑云卧月，天地昏暗，无限黑暗中激射着猩红之光，来自深渊的呼唤越加清晰。
男人们被夺走视觉，黑夜本就不是人类的生存环境，葬身于黑暗中就是人类最好的归宿吧。
是时候进攻了！
红光暴走，猛然向着一位手持铁叉的白发大叔突进。
“呜啊——”
恶狼绕步出蛇形，躲避了大叔的直下叉击，紧冲到他的脚下，迅速飞蹿而上。
“呲呲呲”
“咦啊啊——”
透红的花汁喷涌而出，撒下一番清芬香气。
香气实在诱人，忍不住想上前舔吻一口。
吉普雷撇看到红色花洒，眼球骤然昏黑。
大叔迅速后倾，胸前绽放出艳丽的玫瑰……
不对！那香气只是脑海中拼凑而出的假象，狼群的判断不会出错。
香气的确是有，只不过，更多的是恶臭气味……
闪光！
行云流水的“|”字竖切，丑陋的恶狼被一分为二！
扭曲空间的漩涡斩风，形态好比龙吸水。
从头到腹，笔直贯穿，勾勒出均衡的白光切割线。
压低重心并挥出“镰刀”，精准无误的攻击实在令人赞叹。
半蹲于地面的苍白之神，双手各握五把“镰刀”，闪烁出齐排的流星光辉。
“啊啦～终于开始了。”
艾莉优指尖轻贴嘴角，以柔情笑容静静欣赏着美妙光景。
血液狂喷，雨点般散落在地，唯没有沾上雨滴的，就是苍白指尖的锋利白刃。
被救下的大叔坐倒在地面，恍惚地注视着苍白之神，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前，却只流出不多的血液。
静脉破裂，但动脉还安然无恙，也就是说，从狼牙触及皮肤到伤害动脉的时间内，苍白之神就已经赶过来并将其劈开。
何等速度！又是何等精准！
而狼群还在不顾一切地扑向村民，只希望能咬到一口血肉。
“锁定目标。”
“群体。”
苍白在他的面前瞬间消失……
又是瞬间，苍白的身影出现近点的草坪上。
皮肤渗血，满口鲜血的恶狼正飞速弹射向一位还没有端好武器的青年，青年的思绪被恶狼扭曲的面部所吸引，当然，他不会欣赏丑恶嘴脸，只是被诡鄂的气息剥夺了抵抗力。
眼白似乎快流淌出玻璃体，上下尖锐的牙齿交错杂列，配合模糊血肉的深红色口腔，仿佛深海白鲨的螺旋排列的利牙，扑面而来是令人作呕的酸腥恶臭。
青年人缩紧肌肉，鼻梁翘出皱纹痕迹，湿透的双手只会颤抖，快要泪腺崩裂的恐惧而扭曲的嘴脸能和恶狼平分秋色，他感觉到喉咙处势不可挡的燥热，两耳道都发烫到产生耳鸣。
作为最后尊严，他还没有被惊吓到流淌氨臭液体，横竖都是死就不如死得体面些，也不至于被人看到尸体后嘲笑。
不知不觉间，苍白经过二者之间，轻松步伐和斗殴者间挑事人般，轻描淡写地面相与头部同高的飞扑恶狼。
青年人迷茫望着苍白的背影，纤细躯干留下的影子，将他安全地包裹起来。
苍白正对恶狼，后果可想而知……
在起手滑动刀刃前，苍白先将右手靠在左肩上，以获得挥击时的最大牵动力。
随后，身体向斜后方曲绕，摆出棒球手要重力击球的架势，只不过用的不是球棒，而是五把锋利到透明的“镰刀”。
“唰！”
凶猛的爆炸声中，闪爆银白色的残暴光刃！
挥动起来，不，是旋转起来，以肩膀为轴心，整个手臂的长度形成白光圆环，像是飞速转动的表盘，像是激烈拍打的水车，像是环绕整个星球旋转的白色卫星！
整个圆环将苍白锁在中央，滚动的死亡车轮激起浪刃，如同狂人手中的鬼斧和锯齿，整个挥砍的动作干净利落，无可挑剔！
随着白带运动的，是被牵扯下的血淋淋狼头，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在超音速的圆周运动过程中撕裂了皮肉，能轻易看到皮肤下干瘪的粉红色肌肉，还有没被眼皮包裹的猩红之瞳。
“刀法如何？”
卢诺班斯玩味轻笑。
“值得夸奖呢，一个仅仅50级的怪物，能将料理切得这么完美，没有当上厨师真是可惜了。”
艾莉优的确有些惋惜得地用食指顶了顶倾斜的下巴，玩弄起自己的面颊，略有不快的优雅表情，都能惹上一片男性去逗她开心，唯独能不被吸引的，也就是卢诺班斯这般人物了。
“哗哗”
浆液兴奋奔涌，倾洒在青嫩草坪上，从而变成一坛红色池塘，散发热腾腾的恶臭味。
雨点似散播的花粉般点点缀染绷带，红润了苍白色的脸颊，唯独指尖没有沾染污秽。
青年人也被雨水所洗礼，污浊的红布满了瞪僵的双眼，腥臭气味束缚身边的空气。
被解救后的悲伤和狂喜让其泪水不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倾注在血泊中，被血液沾湿的皮革外衣不再像是保护他的防具，而变成了恐惧的枷锁，死死锁住双手双脚，固定在红色的世界中。
眼前的闪光结束后，苍白紧握住黑色的球体，因为风压的剧烈撕扯，那颗头颅现已经变成毁容的肉球，跟毒瘤尸的肿瘤颇为相似。
苍白色面庞缝隙闪射的红光瞥向青年人，他立刻停止了幼稚的哭泣，心跳声骤然停息。
不过下一刻，心跳得以恢复，若是红色再停留在青年人身上半刻，他或许就要不幸猝死吧。
目标是青年人的后方，某个和青年同样倒霉的老伯，正遭受同样的飞扑进攻，而且从动作看来，也同样是会被恶狼咬住喉咙的。
苍白淡定自若，默默拉回手握黑球的手臂，再次摆出棒球手的架势，这次，真的要投球了！
目标是，一发毙命……
“嗖嘶！”
尖锐撕裂空间的声音穿过，似蜘蛛吐丝瞬间激射的白丝，甚至看不到黑色的影子，只留空间炸裂的银白色，闪耀蓝色的电火花。
青年人的目光紧随其后，可尽用能力也只是跟上白光的末端，不禁绝望感叹眼球转动速度有多迟钝。
“噗呼！”
击碎果实的飞镖，硕大头颅插入恶狼腹部一侧，多余的粉嫩肠肚伸出断掉的一节。而腹部另一侧，可没有这等好事，气势汹汹的肉沫血浆铺天盖地切入天空，好像石榴籽爆开。
腐烂臭气大片扩散，温热的血浆还没展露腥臭，但也丝毫没影响到老伯的惊愕，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成黑点，恐慌中产生了昏睡的欲望，相比于被恶狼咬住脖子，这种事情才更像是梦境吧。
青年人只想找到某个可以钻进去的洞穴，将身体隐藏起来，被苍白保护的他不断涌出绝望感。回首仰视波澜不惊的苍白，他无面的表情就和面具商人一样冷酷，估计那商人也不会是什么人类吧。
“角度完美，三分球！”
“三分球？”
卢诺班斯显然没听说过这等词语，怀疑起是否为艾莉优独创的词语，或者是说她给出的评分是三分呢？
“啊～你不清楚也难怪呢。这是我无意间听到亚欧斯大人说出的词语，虽然我也不完全理解，不过，大概是指非常精彩的投球嘛。”
“原来如此，能学到这样罕见的、并且是亚欧斯大人所传教的词语，倍感荣幸呀。”
“亚欧斯大人知识渊博怎么能是我们轻易学来的，唯独日积月累他所说过的话，才是提升我们知识的途径啊。”
卢诺班斯点头同意，随后将冰冷眼神投射回场地，看到红光乱飙的景象后内心有些焦虑，又逐步升华为无奈，思考着…亚欧斯大人还是遥不可及啊。
霎时间！狼群大规模进攻，顾不上同伴的死讯，若它们再不进军突击，恐怕就要活生生饿死。
苍白凭借对时间空隙的把握，规定行动的顺序后，一如既往地消失无踪……
“集团歼灭。”
出现！疯狂的白带银蛇穿透狼头，直捅腹部，像是吞入毒蛇后反被毒蛇咬住了胃，恶狼闪出惊恐的表情，凝视贴在额头的手臂。
然后顺着大脑后端一条线路，被划分开上半个身体，类似于切开火鸡的刀法，说是厨艺精湛的大厨也会被人相信。
来不及欣赏切开的成果，苍白一如既往地突然消失。
白色光影优雅地曲绕，牵连那飘舞的红色浆液。
好似翩翩起舞的舞者，又似端正优雅的高级服务员。洁白的绷带染上红花，柔巧似少女的苍白躯体反射银光。
置身于狼群中，不，置身于红色花海，为寂静黑夜增添美丽颜色，这一刻，还真像是一位画家。
每次挥动的角度都完美把控，贴近男人们的恶狼会首先被当成染料，而男人们也难免变成满面红光的小丑演员，展现出逼真的演技，狂抹脸上的红色，痛苦哀嚎。
存活的狼群都欣赏过了同伴死亡的瞬间，它们不敢再攻击人类，因为它们明白，谁先攻击就会先一步丧命。
达成协议似的，狼群都停止了无意义的追逐，反过来成为了乖巧的围观者，静静地包围苍白。
男人们配合地松下武器，奔离狼群围成的战场，真正驱散他们离开的，应该是尽心保护他们的苍白。
保护者最终被排斥，如果苍白具有感情，一定会心碎动摇，但也正因为他没有感情，男人们才会毫不犹豫地跑开。
身经百战的恶狼比村民更有经验，它们的常识中，逃跑可能会让敌人激动，所以狼群只能围着苍白打转，不处理掉这家伙，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它们包围的目的不只是方便攻击，更是保护自己不被牵连，贴的过近很可能被波及，聚集在一点更有可能被瞬间消灭，那“镰刀”的锋利程度它们都是认得的。
不过，谁来吹起进攻的号角？那个苍白色的怪物，浑身上下都看不到血肉，肯定不是什么上等佳肴，甚至连肉都没有。
但蜥蜴和蝎子不也是浑身包裹铠甲吗？说不定那里面也藏着可食用的部分。
一头胃快要缩成一团的瘸腿狼，忍不住饥饿的痛苦，它的骨头轮廓已经和骨架没有两样，能活到现在……都是为了这一刻。
说什么也要冲上去，因为瘸腿只能飞跃不高，但足以冲到苍白的身前，狠狠咬上一口。
不顾一切，瘸腿狼奋力爆发，彻底牺牲了半断不断的后腿，奔向中央的苍白。
但是苍白根本懒得理它——瘸腿狼被一道优美白带切成对称两半。
然后顺势运转步伐，苍白冲向了后面的几头恶狼。
左侧流星划过，两只恶狼的头颅直接落地。
右侧极速重击，三头恶狼浑身冒出白光。
村民们本以为是直接了断的两刀，但随着体内浆液涌出不断，他们注意起伤口的痕迹。
左侧后脚踝、右侧肩胛骨、两边耳朵和腹部，都呲出血花，可是攻击这些部位时的动作，人类根本来不及看清。
迸发的浆液好似仙女花洒，血腥的气味进入狼群的鼻腔中，再深入它们身体的每个角落，感到被什么力量握住了心脏，生命已经不属于它们了。
剩余的狼群落荒而逃，从刚才的追杀变为逃亡，一切归源于苍白的存在，它们只剩下活命的念头了。
男人们都跪蹲在地上，眼神中黯淡无光，仿佛他们也成了具具尸体。
不知为何，吉普雷开始为恶狼们哀悼，他再也看不下去这可怕的杀戮游戏。
不是苍白之神……那是苍白死神！
那是所有生物的公敌，死亡就是生命的终点！那群恶狼是为了生存而厮杀，而这个家伙，是为了厮杀而厮杀。
即便是被保护的一方，吉普雷也感受到了狼群的无底绝望，替它们感到悲伤。
“高速和快攻技，那个面具商人到底给我们送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吉普雷回忆起那个模糊的商人身影……
紧紧压制住灵魂活跃的气场，还有诡鄂且象征着恶魔的黑白色面具，从身后探出的数万只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刚见面时，他还因为担心商人是帝国的人而埋伏在高草丛中，谁料商人被突然钻出的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后，还能从容不迫地自我介绍。
是啊，早该料想到这一切或许都在那人的掌握中，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商人打着善意帮助他们的旗号赠予怪物，那真的是善良地扶助弱者吗？肯定不对！不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现在也是作为一介商人，应该只会按照利益行事，况且拯救自己的人也不能断定为慈悲者。
吉普雷的大脑抽搐起苍白虐杀恶狼的景象——彻头彻尾看不到其中包含有慈悲啊，简直是被恶魔拯救了，这种事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他到底是何许人呐…”
论战斗力，见识略广的吉普雷倒是能想到一人，那是联盟国无人不知的人物——联盟国第三团总将领戈莱因，“一刃千军”是对他神话般的称赞。眼前的苍白死神，不说“一刃千军”，但做到斩杀百军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商人呢？随意就能召唤出这种怪物的商人，会把贵重物品赠予他吗？不太可能，搞不好死神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而他所说的“只能召唤一只这样的怪物”，大概也是欺骗的谎言吧。
“或许我们见证了改变世界的力量的诞生，不对，是锋芒毕露……”，吉普雷苦笑，肌肉没有理由地松弛下来。
沉默后，他抬头看向一边倒的战况。
苍白还在轻松屠杀恶狼，动作轻盈灵动，身影时隐时现，可再快的速度也不免出现漏网之鱼，死神的镰刀不一定能准时挥下，但一定不会放弃目标。
而在那只恶狼被拽去地狱之前，它还想再品味一下人类的仙露琼浆。
吉普雷像是被雷劈醒，甩脸望向那只漏掉的恶狼，已然追上了身后牵着孩子的妇女。
妇女踉踉跄跄，抓着手掌的孩童也是半追半牵，险些和妇女栽到泥土上。
他不可能赶上去，脑中迅速蹦出还存在的可能性。
吉普雷拔起颈上的那面具商人赠予的青色十字架，迫力地将它甩飞到妇女的面前，说来是可以保护携带者，可在他身上时，并不见得狼群畏惧。
虽然怀疑那物件的实用性，但这危机时刻，只能这样做。
“戴上那个项链！”
“那是！”艾莉优瞪大双眼。
“没错了，是亚欧斯大人的物品。”
卢诺班斯话虽轻松，心里也是狂热般羡慕，牙齿摩擦声沉闷而激动。
“竟然能得到亚欧斯大人的馈赠……”
艾莉优怒不可遏，满面红光，是烧红的怒光，周围蒸发出白色雾气，言谈开始扭打混乱：“这也…是…亚欧斯大人计划的一环吗？我也想要呀…”
两人羡慕凝视着被丢向妇女身边的项链，本以为会被妇女稳稳接住，却见其砸落地面，艾莉优的气愤更难以收住。
妇女瘫倒在地，将孩子捆抱入怀中，才愿意伸手摸住青色十字架。不过只是摸住的瞬间，恶狼已经将牙齿扎入她的后颈。
“哇呀——”
骤然间！十字架上的黑色光束不断涌出，像是扯乱的发丝般从四面八方刺入恶狼的身体。
血红的内脏即刻爆开，汁液喷涌。
喷射的洞孔越加增多，像是溃败的水坝，开裂一道道缝隙，止不住地涌出浆液。迸发的瞬间，又宛若聚能球，顷刻发射出无数道红色光芒。
不久过后，只剩下干瘪的狼皮。
吉普雷一时接受不来这些情况，彻底地楞在原地。
妇女还不清楚恶狼已死的信息，仍旧紧紧搂住孩子，泪水横流，却已被血液湿透了后背。
而在高草丛外的平地上，激烈的战斗还没结束。不，那是苍白死神的个人派对，怎么看来都只是一场游戏了。
红色的浆液从未停止喷射，凉爽的雨露洒在身上。
“全部清除。”
狼群也不是饿到癫痴，它们清楚。这个东西只会杀狼，它们绝对打不过，而且没长一块肉，逃跑是最佳的决策。
可是，已经逃不掉了，它们共同犯下的错误就是袭击村庄。
解决完一只，就会出现在另一只的面前，牵肠挂肚的场景都被村民看在眼里，男人们苦涩地低下头，女人们将孩子拥入怀中，遮住他们的眼睛，却无法遮挡狼群哀嚎的惨叫声。
“嗷咿——”
粉嫩的肠子自然而然地流出腹部，满天是蹦飞的银色狼牙，
没有一个完整的尸体，数不清的前后肢平躺在血泊中。
眼看只剩倒数几个，终于要收工的苍白突然有了兴致，闪现到某只飞奔的恶狼的面前，在它到达半空中时，苍白伸出一只和善的手掌。
瞄准了头部的位置，苍白将手臂向后拉开，蓄足半个身体的力量。
旋即！一记扭曲空间的恐怖下勾拳！不对，没有握拳，而是张开手掌，完全没有要用“镰刀”的意思！
“轰嘣！”
真正的音爆声响起！惊雷滚滚，来自深渊中恶鬼咆哮声，称述了它必死的宣言，摩擦空气致使温度升高，空气在受热下迅速扩张，形成扭曲的画面。
被下勾掌击中的恶狼头部，没有因为拍击而粉碎，而是带着身体撞向地面。
牙齿还没来得及蹦飞，嘴口和耳洞也没来得及呲血，就这么直接地狠撞在血泊中，掀起大地震动的浪潮。
“轰！”
几十米开外的村民和高空中的二人都能听到的撞击声，凝固在地面的血液再一次飞溅半空，唯独没有上移趋势的就是那头声音来源的狼头。
眼角的玻璃体首先迸出，然后是耳朵和口腔里的鲜血，最后是头盖骨被脑浆冲碎，浑浊不堪的液体纷纷奔涌而出，击破皮肤与骨骼的包裹。
一掌下来，恶狼失去了头部，这次不再是被斩落，而是活生生被碾碎，飞射血腥臭味的肉沫，高压血柱飘逸腾飞。
看着自己完美杰作的苍白，恢复了战斗姿态，继续袭击……
跑在最前面的狼，感受到死亡的逼近，它的腿都快跑断了，却无济于事，只能越来越接近死亡。
“唰！”
近了！
“嗖！”
更近了！
兔子惹急了也要反咬一口！
最后的一只恶狼，迅速用后腿蹬地，调整身体飞射向身后追逐的苍白死神，以腹朝天的姿态咬住他的的肩膀。
绷带脱落，立刻变成碎片。
“切”，艾莉优不爽发声，没想到亚欧斯召唤的怪物被攻击到，先前说的完胜也成了一桩笑话，内心不免堆积憎恨。
得口的恶狼说什么也不愿意松懈，它要将牙齿贯穿其皮肉，深入血脉，咬断骨头，扯下着条手臂！
然后将最后将其整个身体解剖开，通通碾成碎末！
可是，它已经没机会了。
在它完成设想之前而它咬下来的也仅仅是绷带，还有浅浅伤痕。
从左耳到右耳，五把“镰刀
“嘣”
两眼翻白，满口血沫，平躺的姿态又好似安详的熟睡者。完整的尸体掉落地面，它算是死的体面了，应该感谢这死神对它的慈悲之心。
任务完成，完美收场。
“结束了，看来并没有插手的必要，亚欧斯大人亲手召唤的怪物就轻松解决了，是我多虑了。不过，也算是观察成果吧。”
“没错”，艾莉优不太顺心地看着那名手握项链的妇女，嫌弃地皱紧眉头：“不过，也不能松懈，也许哪里就藏着亚欧斯大人故意留下的错误呢。”
“嗯，今后也要仔细观测亚欧斯大人的动向。”
“那么我们需要下去处理什么吗”，艾莉优时刻牵挂着项链，荡漾眼眉看向卢诺班斯。
“不，事态都在亚欧斯大人的掌控中，狼群被解决了无疑是给村民卖人情，进展相当顺利呀。如果有出现特殊情况，还请你第一时刻告诉我，艾莉优。”
“好吧好吧，就当我也给你卖一个人情～”
“嗯……我先回到安纳菲魔域了，随时可以用魔法联系我。”
“啊，再见。”
两人都没有眼神交流，活像是熟识的老同事，甚至说来是老夫老妻的态度，这种光景在日常中也频繁发生。
卢诺班斯最后留意眼村庄，便转身飞向北部大森林，和克威莱恩离开的方向几乎一致。
悄悄留下自言自语的声音：“狼群也是故意被铺设的垫脚石吗？亚欧斯大人的计谋完全看不透啊……”
苍白死神停顿不久，身体便悬浮升空，向村庄的位置慢慢漂移。
懵住的村民们都瘫坐在地上，没有人还有力气叫唤，只能以呆滞表情仰望着“神”。
他们自觉地爬开一条路，保证“神”有足够的道路通过，视线却死死黏在其身上。
最后，他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将十把“镰刀”并在两侧，合上平面的脚掌，静立在牛棚附近。
黑云散去，凉风再次袭来，但不显得阴冷，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姣好月光呵护着苍白的玉体，神圣而明亮宛如堕落的天使。
村民们迟迟没有动静，看了眼红色的狼群，心情极度复杂。
…………
在另一边，一间普通的木屋里，对面排列着两张简易但不简陋的木床，右侧的床上躺着一位橘黄发色的少女，睡得正香。
另一侧床上静坐着一个面具男人，手拿着翻到一半的皮革书籍……
“它竟然受伤了，帝国这么快就袭击了吗？算了，至少护身符能保住那个村长，其他人都无所谓了。”
面具男人望向窗外的星空，他并非看什么，只是稍作休息。
悄悄摘下面具，向夜空展示恶魔的真容。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