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远山,呼唤 » 远 山,呼唤 第二十二章 卷二

远 山,呼唤 第二十二章 卷二

    这次从家回来后,她就开始培训接生员。那天小徐子和潘丽都来了,俩人来到医院即高兴又拘谨,对医学知识很好奇,又茫然无知。之琴先让她俩看图,先看人体解剖图,了解人体构造,五脏六腑的位置,之后又看人体骨骼构造图,认识骨盆的位置,由于个体差异,人的骨盆形状各异,长的不都是一模一样,俩人坐在之琴的门诊桌边,屋里显得热闹起来,大家侃侃而谈,刘培新说:“这等于是上卫校了,多好的机会,也不用花钱,学点医学知识,为大家服务该多好,你俩得认真学,上哪去找这么好的老师,这就是机会。”小孟点头赞成,两位妇女也笑了,看着周大夫仔细的讲解每一幅图,两人感觉很幸运。

    一连几天,两人都是起早把家和孩子料理好,然后走到医院,听周大夫讲生理知识,中午下班后,两人就回去了,每天上半天课,如果遇上妇科来检查的,那正好顺便就学学临床知识。

    这天刚上班不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来到了医院,刚推开门,脚还没迈进来,“路老师来了,看病吗?”刘培新先问好,“路老师好!”潘丽笑着也问候一句“我是她的学生。”

    “啊,请坐吧!”老太太很利落,齐耳短发,棉袄外着一个蓝色对襟袄罩,穿一双挤脸的高帮黑布棉鞋,身材不高不矮,瘦弱而精神,细长的眼睛透出聪慧的眼神,之琴好像在哪里碰见过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周大夫,你不知她是谁吧?”

    “不知道。”刘培新笑着说:“他是曲社长的爱人,达山小学的路老师。”

    “啊,真高兴认识你。”之琴说,几个人寒暄着。

    “我体格一直挺好,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撒尿费劲,哪也不疼,就是尿尿不爱出来。”

    “尿里有红色没?”刘培新问,“没有,没注意什么色的尿,但没有红色。”

    “照理像泌尿系统有什么问题,那你腰疼吗?”

    “腰不疼。”

    “这我就弄不明白了。”刘培新说。

    “你闭经几年了?”之琴问。

    “哎呀,有好几年了,我今年都五十八了。”之琴又问了生育情况,并说:“有些妇科肿瘤也可以压迫膀胱,你也许是妇科问题。”

    刘培新说:“那对,你还是先看看妇科吧!”

    “我先给你查查妇科,如果妇科没病,你再查外科,我怀疑你是子宫肌瘤面儿大。”说着两人来到隔壁,之琴让她先平躺,上下左右中全按一遍,她心里已有谱了,然后再让她屈腿,做了一下内诊,完毕后,之琴边摘手套边对她说:“你确实是子宫肌瘤,已足有十多厘米大了,你自己按按能摸到。”说着,教她按耻骨上边的小腹部,她按了几下说:“是有个东西,可我平时一点没注意这个地方。”

    “因为这种瘤它不疼,一般不会注意,没大事,多数是良性的。”

    “有问题吗?”刘培新说。

    “有问题,我看确实是子宫肌瘤,已有十多公分,比鹅蛋都大,闭经后还长,压迫尿道和膀胱了,这个瘤不能留,必须手术摘除。如果闭经前发现有这个瘤,闭经后不长了,慢慢就萎缩了,不影响其他器官,可以不管它。但有个别的闭经后还长,会越长越大,那只有手术。去县,去市里做都行,不能等啦!”

    “谢谢你啦周大夫,这我就明白了,过几天我就去吧。”大家送走了路老师。

    “这个患者你俩没法上手,如果是孕妇就好了。”之琴今天讲的是女性外生殖器和内生殖器解剖图,然后又详细解释了卵巢的生理功能,及子宫和月经的关系。“最好有临产的,你们亲自去看,学得就快,掌握的就多。这个月有三个患者能生,说不上是哪天?”

    话音刚落,真是无巧不成书,门外“吁!吁!”一挂马车停了下来,两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一个拿着鞭子,另一个小伙子说:“我要找接生的大夫,我大舅哥说了,于艳生孩子,一定要找这个大夫。”“你不是李六吗?小艳的对象。”

    “是我,刘大夫。”李六笑着回答。之琴很面熟,翻开统计表,问了患者的姓名住处,边看边问,在家族史一栏中,记有“六指”,她心里有数了,初产妇头胎。

    然后问两位接生员:“愿意跟我去吗?要去一同坐车去,要想学就得亲自去看。”两人不知怎办好,去还是不去,“去行,那家得知道啊,晚上回不来怎么办?”

    小孟说:“你孩子不是上学了吗?写个条带回去不就完了.”

    “我写不好哇!”

    “我替你俩写,然后送学校去行吧?”

    “那还行。”小孟说着,提笔在处方笺上一式两份写上“今去接产,晚上不回家了。”落款分别是徐桂兰和潘丽,这边之琴把药箱和产包已准备好了。

    随后几个人就上了马车。

    桦树沟18里地,马车不紧不慢地走着,几个人晃晃悠悠地坐在车上,谈笑风生,之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手指,确实是六指,便问:“你排行老六啊?”

    “不是,我是老二,因我是六枝儿,六个手指头,就都叫我李六,你看!”说着他伸出右手,原来是小手指多了一根。

    “哦。”之琴应声又问:“那你父亲是几个指头?”

    “我爸也是六个,我哥不是。”

    “那你祖辈上还有这样的吗?”

    “我爷爷不是,可我太爷是六指。”

    “啊,那是遗传。”

    “你别看我是六指,干什么也不耽误,割柴铲地,样样活能干,啥也不差。”几个人都点头称是。

    时间不长,桦树沟到了。之琴已来过这里好几次了,几个人下了车,直奔李六家,两间小草房坐落在村西头,一个老太婆正在院子里张望,“可算来了,怎么来这么多人,哪个是大夫?”进到屋里后,产妇于艳坐在炕边,对之琴说:“大夫你来了,我就不害怕了,要不我可害怕了。”

    “不用怕,初产妇都这样,我给你查过,一般都正常,现在肚子疼得厉害不?”

    “不总疼,隔一会儿才疼,她俩是谁啊?”

    “新来的接生员,以后能给你们接产。”

    “我哥让咱们特意去找你,说你接的好。”

    婆婆说:“咱老百姓也不懂啊,有个老娘婆就行了,我就这一个儿子,这回生孩子,可是担心哪,我头一个孩子就是抽风死的,是个儿子,八天就扔了,可把我哭的了,没想到我大女儿生头一个孩子也是抽风,不几天就扔了,这回是遇上好大夫了,多亏他大舅哥告诉的,必须找这个新来的大夫,这回可见着了。”

    大姑姐在一旁,也在看之琴做检查,查过后,她让两个接生员过来,教她俩如何查腹部,先轻轻按一遍,在按的时候会感觉凸凹不平,千万不要用力,感觉圆硬的是头部,宽而平的是背或腹部或臀部,四肢是条状感。小徐子先轻轻摸一遍,这是她第一次真上手摸别人的肚子,只是轻摸了几下肚皮,潘丽照样也摸了几下,什么感觉也没有。

    患者时疼时不疼,间歇时间长,“头胎一般都慢,你要勤活动活动,生得会快些。”她只好走出屋,在院子里踱步。

    婆婆住在隔壁的三间小房里,午饭已做好,大家脱鞋上炕,围在炕桌边,这时李六端进一大盆高粱米水饭,给每人盛了一碗,李父又端上一小盆咸盐豆,大伙这才动筷,“中午有点着急了,没弄什么菜,大家凑合着吃吧!”

    之琴说:“这就挺好了,不用整什么,叫于艳也多吃点,生时好有劲儿。”

    从中午到天黑,晚饭也吃过了,于艳仍是没进展,之琴多次查胎心都正常,两位也跟着学听胎心,学按脉搏。

    大伙说说笑笑也快小半夜了,渐渐有些困了,小徐子和潘丽躺在炕梢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之琴坐在炕边背靠着墙,也困的睁不开眼,不知啥时也眯了几分钟,打个盹就醒了,一看表已快十一点了,此时于艳起来要去撒尿,之琴扶她起来,婆婆也过来拉她,三个人出了门在外边解了手,于艳说现在腰酸的厉害,有点不爱动了,回到屋里,之琴再次给她检查,宫口开许多了,胎心还好,疼得厉害了,她不时的哼哼起来,直喊腰疼腰酸,上炕没一会儿,说是要大便,这又穿鞋去厕所,婆婆和之琴扶她出去蹲下说是没有,又返回屋里,里外折腾好几次,大家都醒了。

    之琴让李六把灯油装满,然后烧锅热水准备好,之琴十分钟一听胎心,脉搏也勤查,于艳疼得已受不了,大声地哼叫起来,之琴说:“受不了你就叫,爱怎叫怎叫,会减轻你的痛苦。”

    时间已快凌晨一点了,宫口现在基本开全了,两个接生员也是第一次见识女人生孩子的场面,时间不长,胎膜突然破了,之琴立刻戴上手套,婆婆在一边拿着油灯,之琴边消毒边讲解,此时的于艳已浑身是汗,儿头已渐渐露出,之琴让李六上炕,让他拽住媳妇的手,之琴告诉于艳:“我不让你使劲,你千万别使劲,让你使劲时,你再使劲,现在别使劲。”说完,她手拿一块消毒纱布,用力顶住会阴处,告诉两人“这时千万别使劲,出来太快,会阴很容易撕裂,用力顶住才行。于艳这回用点劲吧!”

    只见胎头一点点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两人看着说着,“脐带缠脖了。”之琴说时手急眼快,把脐带从颈部退下,此时婴儿全身已出来,清洁面部后,“哇”地一声叫出来,然后断脐包扎,之琴边做边讲,最后婴儿眼内又滴硝酸银一滴,再用生理盐水冲洗,以预防淋性眼结膜炎,待胎盘娩出后,检查是否完整。因出血较多,给她又注射了一针麦角新碱。全部忙完了,天也快亮了,屋里再也没有吵闹声了,之琴对男婴全身检查一遍后,仔细地又检查一遍脚趾和手指,发现右手指是六个,真是遗传。

    第二天早饭后,几个人往回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很是开心。

    晚上下班后,吃完饭天就黑了,之琴正在灯下给父母写回信。

    “周姨,是我阎立明”

    “啊,好,来了。”她赶紧去开门,“我听出是你的声音了。”门打开了,阎立明站在门口递过一封信,“是杨迈的信,我不进去了周姨,明天还上学呢。”

    “那好,谢谢你,有空来。”回到桌边,她立刻打开折成“又”字的信,

    妈妈:

    你捎来的帽子,我和杨威戴上正好,很暖和又好看。你又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们都想你。爸爸的中药吃没了,喘得不那么厉害了。星期日休息,我们都去上山割柴。孙婶告诉我们,用剩糊涂发苞米面贴饼子好吃,我已学会贴锅贴了,得把锅烧热后,再贴上去就不掉了。今年粮食多了,家里有老鼠了,我们天天和老鼠斗,总也抓不完。你一定要吃点好的,炒点咸盐豆吧,再不买点小咸鱼吃吧,你接产一定要小心狼,带上手电筒,不多说了,祝你快乐!

    此致

    敬礼!

    女儿杨迈

    1963年11月18日晚

    之琴看完信,泪水溢满脸颊,孩子们的音容又浮现在眼前。

    午夜的星空清冷静谧,月牙深情地望着大地,之琴的窗纸上,泛出黄色的微弱亮光,她在给父母写信。

    一连几天潘丽不来了。这天小徐子来后和之琴说:“周大夫,潘丽昨天看到我了,她说她不学接生了,她不愿干这个活儿,因为总得熬夜,成天成宿守着患者,太难熬了,她受不了熬夜。另外太危险,大人孩子两条命,怕弄不好呀,有点太难了,她说啥也不干了,不来了。”

    “不干就不干吧,不能强求,自愿为主,以后再找找,还是有能干的。产科确实不是简单的事。”

    “真是两条命的活儿,一般人还真是干不了。”刘培新说。之琴继续给小徐子讲课,怎样量血压,按脉搏,手把手教,小孟也跟着学,对产科知识大有收获。

    这天下了班,之琴要去高老师家,想问问买粮食的事有眉目没。刚锁上门,韩大嫂来了,她双手拿个小盆,“我给你拿点辣白菜,你吃吧,我腌了一大缸,有的是。”

    “哎呦,竟吃你的菜了,快进屋,我刚要出去。”说着两人进屋,点上油灯,之琴把辣白菜倒在自己的小盆里,用水把盆洗净,放在桌上,“我自己回去洗吧,你看你。”韩大嫂笑着说。

    “怎么样?儿子婚也定了,啥时结婚?”

    “我们合计了,还是新年结婚,定在一月一日,到时你可得去呀!”“那太好了,我一定去,儿子有房子吗?”

    “在我西屋暂时住一段时间,等开春再张罗盖个房吧。”

    “你们鲜队还有怀孕的没,要是有一定得来检查。”

    “还没听说。”

    “你的汉话说得太好了,鲜族语辣白菜怎么说?”

    “体不起。”

    “体不起,体不起。好,我马上记下来。”她拽过本和笔,在纸上写到体不起---辣白菜几个字。

    “谢谢的说法是高骂斯咪哒,对吧?”

    “对,你学得还真像,你要学我就告诉你,有空我就来教你几句。”

    “那太好了,我真得学学朝鲜话,要不然没法看病,听不懂,遇到产事那可麻烦了。”

    “你要去办事别耽误了,我有空再来。”韩大嫂说着便起身往外走,“我想去高老师家问问买粮的事。”

    “能有,得上沟里去买。”说着,俩人出了门。之琴来到最东边的高老师家,屋里有灯光。

    之琴站在栅栏外,咳嗽了一声,没听见有狗叫,便推开大门进到院子里,在窗边敲几下,“高老师在家没?”

    “在家在家。”进屋一看,两小间,外屋是厨房,里屋分南北两屋,高老师父母住北屋,他们两口子带俩儿子住南屋,屋里除了一铺炕,地下只有一米多宽的过道,很是窄吧,但屋里很暖和,老头过来看儿子和孙子下象棋,媳妇和婆婆坐炕头,就着灯光捻麻绳,看到周大夫来了,大家忙让出炕头,招呼她坐下,“你家真热闹,忙乎什么呢?大叔大婶儿都在呀!”她定神一看,“下棋呢,谁厉害?”

    “小的厉害!”爷爷笑着说,高老师说:“我儿子真行,我输好几盘啦!周大夫我给你打听了,桦树沟沟里的就是我叫二爷爷的,他家有,他们是山高皇帝远,使劲开荒,种的多。今年年头好,粮多能卖点。”

    “那太好了,我想买个五六十斤都行,最好是磨成面子,我多给点钱。”

    “那行,他家养个驴呢,有碾子有磨,等我明天上班告诉他孙子就行了。”

    “那太好了,我得先谢谢你了。”之琴说完看看表已快八点了,这才告辞。

    这天,晴空万里,之琴带上一个玉米饼子,背上药箱去往诊。十里地远的小尖子,还有几个孕妇需要再检查,从预产表上看近日没有临产的孕妇,所以抓住没产事,赶紧去往诊。一路上雪不太厚但很滑,阳光一照,溜明闪亮很刺眼,她只好尽量快走,眯缝着双眼。

    冬天有冬天的好处,没有了夏日的酷晒,没有滂沱大雨雷鸣电闪,更没有蛇虫叮咬。极目望去会看很远,庄稼收割后,视野也开阔了,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遇上几个,不论冬夏,之琴最希望遇上人。她穿着大衣背着药箱,天气好得很,没有一丝风。越走身上越热,小尖子的房屋就在眼前了。

    她先到了李凤那家,推开门,婆婆正在厨房忙呢,一看是周大夫,可高兴了,“哎呀!周大夫,你可来了,就盼你来呀。”

    “媳妇在家没?”两人说着,转身进了大儿媳的屋,蒋丽琴正要下地,之琴一把扶住她,“别下地了,顺便躺下我查查,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婆婆说:“头两天她和我说,不知为什么裤头有点血,还挺多的,害怕是不是要早产了?”之琴听后瞪大了眼睛,叮问蒋丽琴,“血量有多大?”

    “反正裤衩湿了一块。”

    “这可不好,肚子疼没?”

    “肚子没疼,没什么感觉。”

    “我查查吧。”她认真的把腹部查一遍,又听了胎心,腹软无触痛,胎位正常,胎心良好,“我和你说,一切都正常,但是有出血现象,现在是七个半月多,如果继续再出血,肚子也不疼,那就考虑是前置胎盘,离生还有两个来月,这段时间你不要干重活,要多卧床休息,我给你开点vcve吃几天。从今天开始,你要记哪天出血了,多不多,不会写就画个圈在那,我十天后再来看你。”

    随后又对婆婆说:“如果真是前置胎盘,那得提前去县里剖腹,在家生有生命危险,可引起大出血,所以你们得准备些钱,到时得送县里去。”

    “嗯嗯。”婆婆连连点头,二儿媳也过来了,照样检查一遍,均正常,屋里还算暖和,婆婆把火盆里的炭火扒拉几下,让之琴过来烤烤手,之琴说着便坐在了火盆边,把手放在上边烤了烤,暖和不少,然后拿出笔记本,马上记下蒋丽琴和李凤的情况,时间,孕期,症状等,同时又询问近期有否新怀孕的妇女。

    “你问着了,真有,冬至他妈。”婆婆说道,“我二婶儿有了,咱怎不知道呢?”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孙子都七八岁了,这又有了没办法,都五十来岁了,头几天和我叨咕爱吃辣的,我逗她说,不是又有了,她就和我明说了,真又有了,说是好几个月啦。”

    “那我得去看看,姓什么?”

    “叫葛桂花,我带你去吧,拐个弯就到。”说着两人刚拐过街角,巧得很,葛桂花正从对面走来,穿个斜襟黑棉袄,戴个棉帽子,“就是她正好,桂花,大夫来看你来了。”

    “我没病啊,什么大夫?”疑问的眼神落到之琴身上,“她是妇科大夫,你不有了吗?给你看看多好哇!”

    “啊,听说过没见过,就这个人呀!”

    “对,大嫂,你是怀孕了吗?如果真有了我给你查查,做一下产前检查对你有好处。”

    “你这是去哪?”

    “我去取筛子去,明天要推点磨。”

    “那就先看看呗,要不大夫白来了。”

    “行,往回走吧。”

    进了她家的院子,打开房门,正屋是个大厨房,中间放一盘磨,四个屋角全是灶台,东西屋都是南北大炕,“这屋可挺大。”之琴说。“东屋是我婆婆和公公,还有爷爷。”

    “你还有爷爷公公?”

    “有哇,都快一百岁啦,咱家是五代人同住。”

    “这可少见。”说话间她婆婆进了屋,问明后才知儿媳又怀孕了,之琴查完后告知,已有四个月了,过段时间还得查查。

    之琴来到东屋,看看九十多岁的爷爷身体怎样?五代同堂还没见过,之琴一探头,只见一山羊胡子小瘦老头,斜坐在炕边,双手在搓草绳呢,见有生人进来,两眼放光瞅着大家。

    “他眼神好就是聋,闲不住,总得干点什么。”

    “啊,身体真挺好,挺结实,这老头能活一百岁!”

    之琴又去了闵秀云家,没想到她没在家。婆婆说她仍没怀孕,去娘家串门去了。之琴告诉她,如果药吃完后,一定去医院再开些,平时要让儿媳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才能受孕,这就好比种地,土地肥沃了,才能长出好庄稼,婆婆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大奶的阴道炎好点没?”

    “好多了,不痒不疼了。”没牙的奶奶婆婆盘腿坐在炕头,笑得像个婴儿回答之琴的问话。她掏出笔本,把要记的都写下来,回去好整理。

    午后的天刮起了风,太阳挂在天空,她弄不清是什么时间了,只有看表才知是几点钟。地上的冰雪,此时显得更耀眼更刺眼了。她背着药箱往回返,肚子已经饿了,但没法吃,大风直灌进嘴里,干脆到家再吃吧,这毕竟不是夏天。蜿蜒的山路上,一个身影慢慢地移动着······

    已是十二月了,天冷得很。之琴每天早早把门诊室的地炉子生着,等刘培新和小孟来时,屋里总是暖和和的。刘培新没事就把木头劈好,垛成井字,随时就可添到炉子里。

    这天刚上班,刘铁匠的儿子刘得福来了,进屋就坐在了刘培新的桌边,“你怎么地了?一点也不精神。”

    “刘大夫,我这两天浑身难受头也痛,睡不着觉还恶心,好像感冒了,不知怎地还老害怕,一刮风就怕,昨天晚上点上灯,我去㧟点水喝,刚端起来,我就抽了倒地上了,过一会儿才好,这也不知啥病,所以今天来看看。”

    “我给你量量体温,看看是不是发烧了。”小孟忙把体温计递给他,几分钟后刘培新一看体温正常,就是感冒,也不能有害怕的感觉呀,感冒也不至于抽搐倒地,“量量血压吧。”

    量完后“血压全正常,这是啥病呢?”刘培新看着刘得福说。

    “我一看见水就抽,害怕水。队里早上敲那个铁钟,我听了都害怕,特别害怕。”

    “叫我想想......”刘培新沉思着,之琴和小孟在做棉球,“对了,你让狗咬过没?”

    “没有啊,哎呀,我想想......”沉思一会儿后他说:“头几天就是八九月还暖和的时候,我是让狗给咬了一口,但不重,狗牙只是刮破一层皮,出了一点血丝,我用手撸了一下,没当回事。那天曲贵臣让我帮他去抬大缸,我刚走到门口,这狗从门后突然出来扑到我身上,随后就咬手腕上了,曲大哥一喊,它没使劲咬松口了,反正皮是咬破了点。”

    刘培新听后表情严肃,“得福,你这病得去县医院看才行,我看有点像狂犬病,我这没药,你应该马上去县,最好今天就走,让队里马车今天送你去奇宁,越快越好。”

    大家送走了得福。“这个病没救,百分百死亡,没有特效药。”刘培新说。“那疯狗怎么办呢?再咬人咋整?”小孟问,刘培新说:“疯狗必须打死,绝不能留!”

    两天后,得福从县回来了,确诊是“狂犬病”,刘培新来到他家,并把曲贵臣叫来,他得知此事后,回家立即用棒子打死了这条疯狗,然后和刘培新在山根下架起木材,火葬疯狗,并深埋地下。

    星期日到了,刘培新和小孟在家休息。之琴仍盯门诊,不到中午,过来一辆马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门一开,北风呼的一下吹了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羊毛坎肩,戴着帽子,脚登一双靰鞡,扛着一个面袋子走了进来,之琴一看便知是送粮的来了,“医院有个要买粮的大夫是你吗?”

    “是我,是,请坐吧,我姓周,真给拿来了。”

    “给你弄的高粱面,五十斤。”

    “那太好了,你说多钱,我把袋子倒下来。”之琴赶紧回自己屋,把面袋拿来,然后倒进去,随后把钱递给他。老头说:“你多给了六元。”“没关系,不用找了,还给磨成面。种地不容易,还给送来了,太感谢你啦!”之琴把他送出门。

    中午,她把面和好发上,第二天早上贴了一锅圈高粱面饼子。

    然后又发了一盆,隔天又贴了一锅圈,看着满满一大盆贴好的饼子,她高兴的都装在一个大拎兜里,随后写了一封信,折成“又”字,放在兜子里,晚上又去了阎家,她知道明天孩子们就能吃到了。

    第二天晚上,阎大嫂拽她去队长家听说书的,能连说三天。之琴穿好,随她去了刘队长家,一屋子大人孩子炕上地下坐得满满的,灯光从里屋冒出,说书人还没开讲,屋里屋外全是烟草味,她俩进到外屋也没地方坐了,只好站在门边,外屋地黑灯瞎火,谁也看不清谁,这时“啪”一声,惊堂木一响,全场立刻鸦雀无声,“今天接着上回讲‘井下救柴进’,话说知府高廉......”

    故事讲得真好,俩人只能听声见不着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之琴一看表,已八点多了,“我有点冻脚,想回去。”她小声对阎大嫂说,“那你回去吧,我再听一会儿。”“那我先走了。”之琴开门回去了。她这是第一次听说书的,故事讲得真热闹挺吸引人,但她心里不踏实,一旦有产事来找会耽误的,以后不要去听了,她边走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