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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呼唤 第三十章 卷二

    第二天,韩大嫂的儿媳早早就来了,之琴给她做了检查,确实怀孕已两个多月了,并告诉她如何注意身体,如何加强营养,预产期在来年一月末左右

    几个人谈笑风生,小媳妇朝鲜话说得很好,之琴当即和她学了十几句,并用汉字记在本上,有时间就读几遍,这样便于和患者沟通。她走了后,小孟和之琴俩人便学起了朝鲜话,看着本上的汉字,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学着,正在这时,走进来一个中年汉子,平时常见面,但叫不出名字。

    坐下后,之琴发现他面部表情有问题,“衣沙,我嘴发硬,嚼饭费劲,头还有点疼,这脸上的肉也疼,”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觉得说话时舌头不林(灵),说话不顺溜。”

    “还有什么症状你都说说。”

    “这两天胳膊发硬,脖子也硬,不林(灵)活了,就是全身都觉得发硬了。”

    “你身上有没有伤口?或刮破什么地方了,手割破了或哪有破皮的地方?”

    “没有哇?没觉得哪破呀!”患者眨了眨眼睛回答,又低下眼皮回想着,“对了,前几天,我想起来了,那天下完雨之后,猪圈稀泞,猪没干地方,我就光脚进去起猪圈粪,当时有个小刺扎了一下,也没在意,起完粪之后洗洗脚,这个扎的地方挺小的,也没大发,多少有点疼。”

    “你脱下鞋我看看。”之琴一细看,在左脚外侧确有一个小红点,红肿不严重,当即让小孟用针挑开,彻底放血放脓,消毒清创,包扎。然后非常严肃地告诉他,“老金,你这个病可不简单,非常严重,我看像破伤风,我们医院没有条件治疗,你必须马上走,去县医院抢救,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你的面目成苦笑状,是这个病的特点,马上走吧!”说完后,俩人把老金送出门。

    小徐子的姐姐终于有动静了,上午10点来钟,之琴跟着来人去了姚家。小徐子早已守在姐姐那了,之琴给患者马上查体,胎位,胎心还好,但患者脉细无力,呼吸急促,下肢浮肿很重,小徐子生怕出意外,自己不敢接,一定要让周大夫来才放心。

    婆婆也按大夫的嘱咐,给儿媳做了可口的饭菜,只有多吃饭才有力气生孩子,她里里外外忙活着,把饭端到儿媳面前,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很在意这个未来的孙子。太阳歪西了,从支起的窗户,感觉外边已是午后三四点钟了,之琴看了一下表,宫口已开全了,马上准备接生,先给她静脉注射一支西地兰,缓解心率紊乱,看她微青的嘴唇,鼓胀的腿脚,之琴心里想着各种意外,随时都可发生。

    儿头出来了,很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婴,小徐子搭手忙活,婆婆笑着接过孩子。之琴马上查看患者心率,此时发现心缓仅有60下,面色苍白,手脚发凉,胎盘出来后,她两手翻看告诉小徐子,胎盘检查很重要,一定要仔细地查看,一点不能遗留在子宫里,她翻完这面,又翻那面,小徐子也仔细地看着。

    说话的功夫,出血在增加,“糟了,要大出血了。”之琴马上给她注射一支止血剂,自己早已是汗流浃背了,马上又用绷带扎在患者的大腿根处,延缓血流速度,俩人都很紧张,一大块敷布眼看就吸满了,没几分钟工夫,之琴又换上一块,小徐子俯下身子,仔细地看着姐姐,她脸色惨白,毫无表情的躺着,如死人一般,婆婆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喊着儿媳妇,“这要再流,命就没啦!”小徐子哭了起来,“快四十岁了,总算生个孩子多不容易呀!姐呀,姐,你可千万别死呀!”之琴稍稍松开大腿绷带后,又继续扎紧,她注视着第二块敷布,鲜红的血仍在浸润,浸润着,几分钟后,方才渐渐停止,小徐子挂满泪珠的脸,终于有了笑容。

    之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真吓人,太危险了,两块敷布,将近七八百cc血呀!”她仍不放心,必须严密观察,因失血过多,心衰会加重,得随时抢救。十分钟左右,就要检查一次心率脉搏,并让小徐子上手来按脉,把表摘下来,教她怎样计算心率,用15秒乘四的方法最快,小徐子学得很认真,“可惜我没表,学会也没用。”

    “不对呀,对你很有用,一个人的脉搏好坏关系到生命,跳得特别快,或者特别慢,都不是正常的,对产妇都有影响,你掌握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对接产很有用。”

    两个多小时后,患者才苏醒过来,近乎休克的她真是死里逃生,大家都吓坏了。之琴嘱咐婆婆,一定要弄些有营养的饭菜给她吃,补充体能,这样奶水会多些。给婴儿做全身检查后,又仔细的听了他的心率,发现有杂音存在,“这个小孩心脏不太好,有杂音,如果真是这样,严重的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先天发育不良,如果是轻度的缺损,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可能长好和正常人一样,总之这个孩子要注意身体,特别是心脏发育。”

    对婆母说完又对产妇说:“你心脏不太好,最好少生孩子,尽量不要生了,如果又怀了,一定要去县里剖腹,过两天我还来看你。”

    婆婆一谢再谢,全家人把她送出大门,此时已是黄昏时分。

    她背着药箱,拿着产包,顺道赶回达山,偶有山风吹来,显得凉爽了些,随着脚步的移动,天色也越来越暗了······

    夏天真好,清爽宜人,小诊所每天照常运作,打扫卫生,消毒器皿,做棉球,一切都按部就班。每晚下了班,之琴总要到小菜园去拔拔草,摘两根黄瓜,掐掐西红柿的杈,被烧的旧房子暂时还没修缮,各家各户烧掉的房盖,几乎都修得差不多了,社员们的生活基本恢复了平静。她走了一大圈,忙活了一阵,端着菜盆往回走。

    这时大道上来了一辆马车,上边坐着几个人,走到近前一看,车上还躺着一人,用衣服盖住了脸,之琴明白了,这是朝鲜队出车去县把他拉回来了,“老金回来了,好点没?”之琴问了一句,“死啦!治不了呀!”一个小伙子答道,可能是他的儿子。看着拐向胡同里的马车,她呆呆地站在大道上,心里不是滋味,感慨人生短暂,说没就没了,又一个生命消失了。

    回到大队诊所,金大婶儿早已等在门口,她手里托着柞树叶,“今天老头过生日,做点打糕,给你拿几块尝尝,你做不了这个,尝尝吧,别老客气。”说着,她掀开一片叶子放在桌子上,之琴看着滚着豆粉香味的雪白打糕,像一座小山似的堆在叶片上,她放下菜盆,先用嘴叼了一块嚼起来,“真香,太谢谢你了,老想着我。”“你趁热吃吧,我回去了。”金大婶儿走了。

    第二天,之琴带秦春去二里坡往诊。

    自从妈妈走后,孩子们每天都要打一次酱耙,至少二百下,为的是不捂酱头,这是妈妈临走前特别嘱咐的,如果不打耙,不撇沫子酱就发不好,变得很难吃,他们都牢记在心。只要吃完了晚饭,几个人鼓着小肚皮,便来到南窗下,掀开盖在四个木桩上的铁锅,把白色的酱蒙拿掉,静止的棕色酱汤便映入眼帘,下里没几天显得清汤寡水,虽然还没发,但酱味早已扑鼻而来,杨迈拎起木耙,便开始上下搅动起来,只见酱汤沸腾一般在缸里旋转着,杨策杨威也要搅,并数起数来,杨迈拿着小勺,把浮起的沫子一勺勺撇出去,孩子们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来干这个有趣的活计,打完耙后,他们照样把酱蒙盖上,用松紧带勒好,然后从地上端起铁锅扣在四个木桩上,这样缸里的酱既通风又不怕雨淋,以免坏掉。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缸里酱的颜色也越来越黄了,味道也更加香浓了,半个多月过去了,发的也差不多了,孩子们早就吃上了。

    每天上学放学,他们伴着小鸟的歌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享受着夏日的温馨,浑身轻松,满目绿色,湛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初夏的大地,苞米苗豆苗,各种庄稼齐刷刷的,长势喜人,稻田里的稻苗更是好看,水灵灵的,走在田埂上,小青蛙比赛似的,从你的脚前一跃而跳进水里,只听“咚”一声,便没了身影,秧苗下便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每天放学回来,都是孩子们做饭,因为爸爸下工很晚,所以他们就主动做饭,杨迈在中学远一些回来的晚,所以晚饭多数是杨策和杨威俩做,家里只有苞米碴,晚饭就是碴子粥,他们熟练得很,在米袋里㧟上一瓢,直接倒进锅中,然后把水添到大半锅,盖上盖儿就烧火,锅开掀盖用勺搅几搅,金色的米粒在沸水中翻滚,约莫煮了几分钟后,一定要放一块指甲般大的水碱,然后再搅几搅,又烧几分钟后停火,把锅盖盖严捂着,这饭就做好了。

    然后两人拿个小筐儿,溜溜达达,来到泉眼边的菜地,杨威最爱摸茄蛋辣椒蛋黄瓜蛋儿,看看最大的有多大了,俩人摸来看去最

    大的茄蛋只有鸡蛋大,最后发现有一个黄瓜快一尺长了,他们如获至宝,立即摘了下来,“前几天怎么没发现呢?”“我爸说得多浇水,长得就快!”拔了几棵大葱返回家,俩人拿起水桶木棒乐颠颠地来到泉眼,舀了半桶水抬到黄瓜地,用小瓢一垵一垵的浇起了水。

    杨迈这时也回来了,扔下书包,奔这就来了,几个人浇了一会儿地,扔下水桶,就玩了起来,他们下坡来到泉眼,蹲在小木桥上,用瓢想舀出几条小鱼来,三个孩子三个小脑瓜,都倒映在水面,他们静静地盯着泉眼中的小鱼儿,沸腾的泉水上下翻滚着,清澈的能看清泉底的每一粒沙子,寸大的小黑鱼儿,永远长不大,他们都互相认识好几年了,现在还那么大,游过来一群顶多有十几条,杨迈拿好小瓢,瞅准时机,一下伸进水里,刚一碰到水面,鱼儿四散,一条没舀着。

    杨迈再次把瓢放进水里一多半,手拿瓢把,单等小鱼儿进来,几个人静静地等,待水面平静后,小鱼儿真的游进了瓢中,杨迈突然拎起,果然有一条没跑掉,几个人拍手大笑起来,“终于有了一条!“杨策用手捞出放在手心里,黑美人无力地挣扎着,祈求地看着三个小孩,三双眼睛直视着她,“她的小眼睛又黑又亮,只有针尖大呀!”“行了,摸摸得了,放回去吧!”杨策把她放回了水瓢里,杨迈顺手把瓢放在水面上轻轻侧歪,小黑鱼慢慢地又回到了泉水里,“她自由了!”孩子们继续看着鱼群,它们在清静沸腾的泉水中,自由地穿行,不停地变换着身姿和方向,幸福快乐地游着。

    星期日到了,两家孩子约好,去西岔子沟弄酸浆。早饭后都拎着筐,几个人一直往北走去,翻过桑树林,再往北走,到了一个大沟塘子,每人都拿一根条子,这一路走来,已经遇到两条大灰蛇了。他们格外小心,爬过沟,就是一面阳坡,满目的杂草中有一丛丛的酸浆长在这里,连成一片到处都是。大家高兴的分头去掐,手指粗的嫩杆光亮滑溜,一尺高的株长只把顶叶留着,下边的叶子一撸到底。一把把的掐着撸着,一会儿工夫就多半筐了,他们顺便又找大叶芹,谁的眼尖谁就掐的多。在山的背阴面,也能碰上后出的蕨菜和猫爪子,几个人揪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会儿,这时把酸浆拿出一根,从根部一条条撕下外皮,淡绿的内心水灵灵的,咬下一口水嫩细滑,酸鲜润口,简直美极了,但也酸的不得了,顶多吃个两三根吧,大家都酸的直眨巴眼儿,你看我,我看你,“太酸了,太酸了,咱们回去吧!”孩子们又开路了。

    每个礼拜日,杨迈都要到细流河边洗衣服,两岸人家的妇女都在这里洗洗涮涮,她也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把衣服泡在浅水里,在石板上搓搓,然后打上肥皂,再用木棒反复捶打几下,投进水中漂洗之后,衣服干净极了,小孩子们在河里淌着水,嘻戏着。洗衣服的捶打声不断,啪!啪!啪!不绝于耳。

    夏日的晚上,孩子们到处去玩耍,他们最爱抓青蛙。每人折根榆树枝,来到稻田地的埂子上,那里青蛙很多,只要看见,使劲一耍树枝,便可扑倒它,再一耍就翻白肚了,抓住后不管死活都串在蒿子杆上,杨威也抓了几个小小的青蛙崽儿,只有指甲大,杨策一边串一边说,“这几个小不点不像蛤蟆,像癞蛤蟆。”

    太阳落山了,他们拎着一串串战利品,溜溜达达往家走去,来到鸡圈边,先把最小的几个扔进去,两只母鸡闻了闻走开了,“不吃,肯定是癞蛤蟆。”又扔进几个小点的,这回都抢着叼起来吃了,还有几个大点的,他们用菜刀剁几下扔进去,一会儿工夫也都抢光了。

    他们希望两只母鸡多下些蛋。每天放学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掏鸡窝,自从妈妈走后,他们把蛋都攒起来,放到葫芦头里,一天比一天多,就等妈妈回来吃。

    天越来越热了,六月过去了,本学期快要结束了,七月初就要期末考试了,每到晚上点上油灯,几个孩子都要复习一会儿,写写算算,有时爸爸还考考他们,杨威总是困得先睡着了。

    这天晨起,天阴沉沉的,已开始落雨点了,孩子们顶着雨都去上学了。生产队因下雨没活休了一天,中午时分大雨滂沱,雷鸣电闪停不下来了,两家的孩子们都没回来吃饭。晚上回来时,雨已变小了,但他们的鞋全湿透了,路上太泥泞,河水也涨过了小木桥,爸爸知道他们很饿,用几个鸡蛋炸了一小盆酱,还有洗好的大葱,孩子们就着碴子粥吃了一碗又一碗。饭后他们都站在屋檐下,用小手接着房檐上滴下来的水珠,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山林,被雨水洗过后,越发显得鲜绿清新了,那些小鸟们一声不吭,都藏到哪里去了呢?

    这天早晨刚上班,大家到齐后,刘培新开个早会,话还没说几句,门口来个马车,车伙拎着鞭子和另一个年轻人进院了,“咱们找接生的大夫?”

    “找我的,又来产事了。”之琴说完后,忙问孕妇的住处和名字,然后查表确有其人,并大致了解了现状,当即随两人坐马车去了平岭子。

    到了产家一看,小孕妇才十七岁,面色苍白,饥瘦如柴,两月前曾给她查过,之琴一上手,感觉儿头挺大了,足月,胎位还好,肚大羊水多,疼痛不频,家里没有公婆,只有一大姑姐照顾她。进屋两个多小时了,也没疼几次,之琴深知这是一个慢产,让她多走走,生得会快一些,之琴扶她来到院子里踱步,半个小时过去了才疼一会儿。自己继续溜着,感觉又痛了,回到炕上吧,躺下后痛感没了,“一疼我就害怕,不疼就好受。”

    “只有疼得厉害疼得勤,生得才能快,用不着害怕,疼不死的,不用紧张。”

    大姑姐和之琴轮班扶她踱步,乏了累了就回炕上休息,折腾了一天宫口还是没有进展,胃口极差,不想吃东西,天气闷热。到了晚上蚊子多得厉害,嗡嗡声扰的你不能入眠,一会儿脸上叮一口,“啪!”一会儿胳膊叮一下,又是“啪!”小孕妇烦躁不安,坐一会儿又躺一会儿,之琴也是困得不行,真想躺下睡一会儿,大姑姐在炕稍早已进入梦乡。

    之琴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睡,必须要保持头脑清醒,她不停地用冷水洗把脸,伸伸胳膊腿。这时小孕妇又要吐了,坐在炕沿上开始呕,其夫撮了一锹小灰撒到地上,“哇哇!啊!啊!”连吐几口,晚上好容易吃进去的饭,又吐了出来,喝点水吧,时间不长,又吐了一地,吐完后,阵痛又开始了,可是没几分钟又消失了,之琴给她静脉注射葡萄糖维生素c,以补充营养和水分,昏黄的煤油灯下,孕妇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两唇干裂,浑身发抖,查脉搏体温均正常,胎心基本还好。

    夜沉沉,之琴时时看着表,有时困极了,打个盹儿......

    天已朦朦亮了,没有了鱼肚白,她让大姑姐赶紧做点好吃的,孕妇肚子太空,一会儿一碗鸡蛋花端上来了,她仍没食欲,不想吃,之琴亲自用小勺一口口喂她,总算吃了些,这时邻居奶奶过来看看生个啥,进屋一看还没生,“哎哟,大夫给喂饭呢?”

    “她太瘦了不壮,没劲儿生不出来呀!”

    “我有发面饽饽给你拿两个来。”说着转身出去了,不一会拿来两个饽饽,说:“这个顶饿。”小伙子接过来,掰一丫送到她口中,这顿饭总算吃了点,天热了起来,太阳在云雾中露出白脸,时隐时现。好景不长,饭后的小孕妇去趟茅厕,紧接着又吐了起来,连拉再吐已折腾的精疲力尽了,浑身是汗。

    “你现在是胃肠炎了,我又没有专用药,只好给你扎一针四环素吧,又要临产,都赶一块儿了。”之琴帮着扶进屋中,马上注射四环素一针,之后阵痛又开始了,宫口已开三指,胎心有些弱,之琴清楚,这种情况下,胎儿很容易窒息,她马上又给她静脉注射葡萄糖加维c,增加体能,稍缓之后,又用温肥皂水灌肠,促进肠蠕动,排除粪便积气,刺激子宫收缩。

    折腾了一上午,宫口开一半了,阵痛频繁了,她又哭了起来,“我害怕呀!我害怕。”之琴给她口服镇静剂“鲁米那”一片,缓解精神紧张,加快产程。

    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之琴早已是汗流浃背,浑身粘乎乎的,只能用凉水洗把脸擦擦身。天空多云,太阳的白脸歪西了,催产素用上后,阵痛又加快了,宫口在扩大,时间一点点过去,之琴给她做了人工破膜,大家都很焦急,等待在折磨着每一个人。

    终于,儿头出来了,一个小男婴降生了,可他没有啼哭声,浑身已紫青,之琴用最熟练的手法拍打他,吸去他口鼻中的黏液,“哇!”一声,活了!

    之琴走出平岭子大队,已经是下午4点多钟了,还有二十多里地才能到达山,在这忙活了两天一夜,感觉很是疲劳,顺着山路,她的身影在慢慢移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越走越饿,肚子空空,浑身没有一点劲了,想快走也走不动了,干脆,她瞅准道边一块大点的石头走过去,坐下来歇一会儿。她背着药箱,捧着产包,闭上双眼眯一会儿,当她睁开眼睛,定神一瞅时,“哎呀!我的妈呀!”一条大灰蛇从脚边爬出来,她吓得快步跑起来,直到看不见蛇的影子。她浑身吓出了冷汗,头发简直都竖起来了,突然的恐惧,使她忘了浑身的劳累,空气闷热而潮湿,她的身影继续移动着,拖着疲惫的双腿,肚子饿得咕咕叫,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了,慢慢地踱着步子······

    七点多,她终于到了达山。在供销社门口,一辆马车停在那,店员小吴站在边上,正啃着黄瓜,“小吴,这车要去哪?”“去奇宁。”“什么时候走?”“一会儿就走。”“哎呀太好了,等我一会儿,我也去奇宁。”之琴快步回到诊所,撕下一页纸:

    刘大夫,我刚从平岭子回来,搭去奇宁的马车回家。

    周之琴,7月5日晚7点半。

    然后拎上酱瓶和饭盒,直奔马车而去。

    回家的心情激动又兴奋,随着马车的颠簸天已黑了,暮色笼罩着天地,几个人的话语也少了。之琴坐在车上,在朦胧的摇晃中渐渐打起了盹儿。一声鞭响划破夜空,她醒了,车轴的咯吱声总是时而响着,在夜空中使人觉得不舒服,有时车剧烈的颠簸一下,那是碰上石头了,两手一定要抓牢。

    又是一阵颠,“哎哟!我掉下去啦!”坐在车后沿上的小吴大叫起来,他从黑乎乎的地上爬起来,大家全笑了,夜幕下只见一个黑影又跳上了车,车伙大笑到:“你要是哑巴,就得扔道上了。”又是一阵笑声······

    之琴一看表已快九点了,前边不远就是双头山了。

    马车终于过了南大桥,镇子中透出了微弱的稀疏灯光,之琴拎着兜向家走去。

    也许太饿了,也许太累了,她两腿发软,眼冒金星,在朦胧中跌跌撞撞地出了街里,天空阴沉,没有一颗星星,漆黑一片。她顺着细流河边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挪着步子,静静的房屋和大地,在夜色中似乎都睡着了,她时而听到溪水的流动声,像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恍惚中,山好像离得近了,东拐西拐好像进了前街,穿过了房子向山头走去,一步步迈上了坡,好累好累,浑身冒起了汗,山像一面巨大的黑墙挡在眼前,她顺着下坡顺着山根,两脚在羊肠小道上移动。

    两旁的小草,温柔得像无数双小手,轻轻地掠过脚面,天好像越来越黑,远处近处都没了灯光,两脚在草丛中穿行,忽然脚面上划过一根凉东西,她想起了白天看到的蛇,急得猛地跳了两步,“哎呀!我的妈呀!”向别处跑去,浑身立刻吓出了冷汗,在恍惚中她的双手摸到了一根木板,两脚不知踩到了哪里,手又碰着了另一根木板,四处都是木板,她感觉头好大,天地昏旋,视物模糊,好像自己掉进了坟墓中,突然一道微弱的荧光闪过眼前,一个年轻男子穿着白上衣站在她面前,“钟麟你怎么来了?快来救我······”她在极度紧张中喊出了一声,贾钟麟瞬间消失了,没有了。

    她双手扶着一棵松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恍惚中的一声喊,使她清醒了过来,天太黑了,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突然,她想起了孩子们,“杨策!···杨策···杨迈!······”

    喊声划破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