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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呼唤 第三十七章 卷二

    天已大黑,宫口总算开全了,儿头来的太慢,再拖延就要有窒息的危险,之琴只好用产钳助产,这才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婴,母子平安,全家皆大欢喜。

    处理完产事后,婆婆忙着剁酸菜馅儿,准备大年初一的饺子,之琴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帮着包饺子,一个擀皮,一个包,炕热屋子暖,两人包着唠着家常,婆婆才知道,这个大夫家里还扔下三个小孩,在外工作,这大年三十的还出来接产,真不容易呀!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有鞭炮响起,婆婆早早蒸好了饺子,全家老少共进早餐。临走时,婆婆拿了一大串蘑菇,用绳捆好让之琴拎走,之琴说啥不要,“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说着,便放到了炕上.“这不行,不拿也得拿,这是咱们的心意!”婆婆出门撵上去,顶着刺骨的寒风硬是塞到药箱上,之琴没办法,盛情难却只好拎走。

    天还没亮呢,十里地的冰天雪地,今天走起来觉得格外慢。

    她心里一直想着孩子们,昨天三十晚上,他们一定是盼妈妈回去,等妈妈做点好吃的。今天是初一,家家户户早上都要吃饺子的,可孩子们是怎么过的呢?只有加快脚步,一步一步量回去吧。回到医院已快8点了,朴院长说:“你多休息几天吧,初十回来吧,你赶紧走,还能赶上8点的汽车。”

    午后两点多,之琴坐在汽车里远远地就望见了双头山,她真的回来了。出了街里,她就望见了山头下的小村子,还没走进堡子,三个小孩向她跑来,原来孩子们时时在盯着前面的路,只要是妈妈,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杨策穿着小靰鞡鞋,麻绳都绑到了膝盖处,此处的棉花早已露了出来,小黑棉袄的扣子也掉了几颗,用麻绳在腰间扎了一圈,杨威的头发成了披肩发了,棉裤都磨得锃亮,孩子们一齐抱住妈妈,此时的之琴,心酸得很,她忍住泪水,拉着杨威的手,一起往回走,他们抢着拿兜,簇拥着妈妈回到了家。

    之琴进了门,先到崔家给大哥大嫂拜个年,问候几句,然后才进到自己的屋,一个顺山炕,一排行李卷,“妈,你身上竟药水味,饺子馅儿我们都剁好了,酸菜是崔大娘给的。”杨迈说,“那晚上我们包饺子吧。”之琴边脱外衣,边和孩子们唠着,杨松朋去孙国才家拜年,也刚刚回来。

    晚上全家终于吃上了团圆饭,炕烧得热热的,屋里显得很暖和,比许家坡的屋子可享福多了,孩子们再也不住那冰窖一般的房子啦!晚饭后,除了小油灯,孩子们糊了好几个红蓝粉绿的灯笼,分别挂在厨房和屋里,还买了几张年画贴在墙上,胖娃娃抱鲤鱼,十七孔桥等等,屋里的年味可足了,大家围着火盆侃侃而谈,孩子们把这半年多来的大事小情,争先恐后地讲给妈妈听。

    初二早晨,之琴正在外屋做饭,杜常勤来拜年,“听说大婶儿回来啦,我特意来找你,咱家小孩儿肚脐碰掉了,直淌血,不会弄,想求你给整整。”

    “啊,你先坐会儿,我把手洗洗就去。”之琴扔下烧火棍,立刻洗手,拿上碘酒盒便去了他家,打开包被一看,脐带纱布掉了,断端有血渗出,重新消毒包扎,并告诉千万别沾上水,要给小婴儿常洗屁股,尿布要勤换。麻秀梅说奶水不足,之琴捏了捏她的乳头说:“乳房要用热毛巾多揉揉,疏通腺管,乳头要天天洗洗,免的得乳腺炎,内衣要勤换,多喝些肉汤鸡汤奶水就会多些。”

    “谢谢大婶儿了,咱俩什么也不懂。”

    “初产妇都这样,以后再生孩子就明白啦。”

    崔大娘没事就过来坐坐,之琴每天忙个没完,缝补洗做,棉被里子已踹破了,棉花都已露出,她只好找几块旧布,把被里补上,杨威的黑胶鞋,后跟又已裂开,每天总是冻脚跟,一进被窝脚就又痒又痛,没完没了地挠。一到冬天,孩子们的脚就冻,有时肿得像小馒头。信中她多次告诉,要用热水泡泡,可孩子们懒得洗脚。这次回来,每到晚上,天天让他们泡脚,他们大呼太舒服啦!太舒服啦!

    哑巴常常从门缝往屋里看,“啊啊”的叫,杨家早习已为常了。这天崔大娘唠起挑水的事,杨策曾掉过井里,之琴这才知道,原来她最怕的事,真就发生啦。

    冬天都是两顿饭,晚饭早早就吃完了,杨松朋要去挑水,之琴马上拎筐小灰也跟去了,孩子们也都跟去了,崔大娘直笑,“没事儿!”说着也跟去啦,大家都来到井边,之琴一看,“真吓人呀!”井沿上是厚厚的冰,溜光锃亮,圆溜溜一圈镶在洞口,她赶紧把小灰倒在冰沿上半圈,用脚试一试,“挺好,不滑啦。”说着,她拎起扁担和绑好的小桶,轻轻地吊下井去,晃一下,用手腕一擎,拎出了一小桶水,再倒进大桶里,连吊三次,大桶装满了,最后一桶出来后,杨松朋挑着回去了,孩子们这才详细地告诉妈妈那天发生的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爸不让告诉你。”

    “其实淹不死,水不太深,你不用担心。”

    “崔大娘也说没大事,除非小小孩两三岁吧能淹着,十来岁的孩子淹不死。”

    “那我去看看姜春华,串个门。”之琴说着,顺道拐进了姜春华家,三个孩子也跟去了。

    “过年好!看看你的小儿子。”

    姜春华正给孩子吃奶呢,一见之琴进来了,“哎呀大嫂过年好,我得先给你拜年才对,你还先来看我,快请坐!”

    “给婶儿拜年!”

    “赵婶儿过年好!”几个孩子说完坐在了炕边,北炕上两个傻笑的小子,盘腿坐在炕上,苍白的脸没有血色,两只又大又长的耳朵特别显眼,细长的手指像树枝般枯瘦,他们总是在笑,咧着大嘴,三个孩子对着他们也是指手划脚的逗着玩儿。

    “这个怎么样?我看看。”

    之琴接过孩子,摸一下卤门,打开小被子,查看一下四肢发育,扒开眼睑看一下眼睛,“我看还行,发育都正常,没有杵状指,这个孩子能挺好,好好养活吧!”

    “多亏你啦大嫂,不是你告诉我吃那么多营养药,也许又生个傻子呢,真是太谢谢啦!”

    “不用谢,我得谢谢你呀,没你的梯子,杨策也得淹个半死,多亏你了,帮个大忙!”几个人出了院子,正好梁万来挑水,“大嫂回来了,过年好哇!”

    “过年好!你挺好啊!”

    “挺好,我老婆也大肚子啦!”

    “检查过没?几个月了?”

    “没检查过,好几个月了吧!”

    “那我给她查查去吧!你们都回去吧。”说着孩子们都回去了,她去了梁家。

    梁万把水挑回家,之琴正给她媳妇做检查,用耳朵在仔细听胎心,大家坐下后,之琴告诉两人,“你怀的是双胎,已有六个多月了,另外你的腿肿,过完年,你应到医院去查查血压,再验一下尿,如果都正常那就好,如果血压高有浮肿,还有蛋白尿,平时爱头疼眼花,那就得治疗治疗,用用药,以防妊娠中毒症,必须去医院检查,不能马忽。”

    供销社初三就开板了,之琴带孩子们去溜达溜达,杨迈穿上了妈妈给买的红格袄罩很是高兴,来到卖布的柜台前,之琴买了几尺蓝市布,为的做补丁用。来到副食柜台前,大家看到玻璃柜里摆着罐头,黄的是桃,红的是山楂,杨威说:“妈,买一瓶酸楂的呗,咱们从来没吃过罐头。”她拉着妈妈的手撒娇地说,之琴弯腰看了一眼罐头,“售货员,来两瓶罐头。”孩子们真高兴,看着妈妈把罐头瓶放进兜子里,接着又买了虾米小咸鱼,还买了二斤洋油,逛了一圈,出了杂货铺的胡同,孩子们簇拥着妈妈往家走去。

    小北风直吹脑门,真如刀割,冰天雪地的,远望群山,白雪覆盖着整个世界。天是那么的蓝,那么的清澈,孩子们高兴得迈着小碎步,跟在妈妈边上,偶尔一条细长锃亮的冰面,出现在道中央,几个孩子一个连一个的哧溜过去,他们知道妈妈是不会打这个滑的,便都站住等妈妈走过来。

    两家人早早就吃完了晚饭,崔大爷喝了几两酒,老两口高兴地到东屋来坐会儿,天南海北地唠了起来。

    崔大爷叼着小烟袋锅,吧嗒吧嗒吐着烟圈,笑眯眯地唠着他爹当年曾认识的一个人,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他是国民党的一个师长,四十多岁,曾是黄埔陆军毕业的,他带兵驻守在奇宁,军队里养不少马匹,还有车炮什么的,他常带士兵骑马到我爹的铁匠铺给马挂掌,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当初都寻思,国民党哪有好玩意,都他妈欺压老百姓,我爹当初还有点怕他,挂完掌不给钱咋办?可没成想,他还真给钱了。有时想要吃个鸡肉,我爹从堡里弄两只给送去,别说他又给了钱,这人还真挺正义。过五月节时,我娘弄的驴打滚儿给他送去些,那可乐啦!当即留我爹吃饭喝酒。这个军队驻这有多半年吧,突然有一天晚上,他拿个木箱来到我爹那:‘大哥,我临时有急事,军队要马上调往前线,我连夜这就走,我老婆和我都骑马去,东西带不走了,暂时放你这存几天,等战事完毕我再回来取。’他当时打开箱子,让我爹看看,一卷画,有十来张,他说是祖传的,都是名画,要保存好,剩下的全是书。

    分手后,我爹就把这箱子藏在了衣柜里,外人谁也不知道。一个月,两个多月了也没回来,一年过去了,五年过去了,还是没回来。都解放了,国民党早都完蛋了,听说大官都跑到台湾去了。

    我爹时常把画拿出来看看,老爷子已走好几年了,我偶尔也翻出来看看,也不识字,也不懂。”说着,崔大娘就把画卷拿了过来,然后一张张摊开让大家看,杨松朋直感叹:“画得真好,我是外行,不懂美术,这是一张张画的,不像印出来的画。”

    “你看这葡萄画得多像,那绿叶上还有露水珠呢,活灵活现。这张画的是人,那眼神儿像活的似的,这是个美女像,是古代的衣服,裙子都拖地。”崔大爷边翻着边说,一张山水画展现在眼前,气势磅礴,悠远深沉,“这画真好,落款是?”杨松朋仔细地看了一下签名,“张大千,这人可有名,是个有名的现代画家,那这幅就是他画的了,这画可都不一般呐!”孩子们也都围一圈看着,十来张全看完了,崔大爷一张张捋好,然后卷起,放进一个皮筒里。崔大娘拿过来一沓旧书,“咱们也不识字,你们看看有用没?都是那箱子里的书。”说着,放在了炕上,杨家人立刻一人一本翻了起来,“哎呀,这可是宝贝呀!”杨松朋大声说,“这都是小说呀!里边竟故事,有两本我看过,《西厢记》《红楼梦》看过,《醒世恒言》也看过。”杨迈翻着一本《秋海棠》,杨策杨威一看,都是难写的繁体字,不认识,还是竖着看的,俩人翻了翻便放下了。

    之琴也翻了翻,她知道是故事书,也听说过名字,但她从来是不看小说的,真正感兴趣的是杨迈和爸爸,杨松朋当即拿了本《世说新语》,“咱们看完就还回去,这都是宝贝,好好留着,书是无价之宝呀!”

    又是一个晚上,天黑了,点上了小油灯,崔大爷两口子坐在炕边,又和杨家唠起了书中的故事,杨松朋讲起了在BJ读书时,曾看过梅兰芳演的京剧《西厢记》的片段,锣鼓点一响,噔噔蹬······小红娘用兰花指甩着手绢,往后一勾腿,便快步跑上小楼梯,鼓点一停,她已来到二楼崔莺莺的门前,梅兰芳演的那是太好啦,终生不忘!大家听得都入了神,崔大爷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之琴在短暂的几天里,想方设法给孩子们弄些好吃的,他们都爱吃带馅的,那就包二合面的萝卜馅儿虾米大包子,或者白菜蘑菇馅儿的。初七这天,准备做点小豆腐,萝卜缨子已泡好洗好了,黄豆也泡好了。

    早饭后收拾完,杨迈去江大娘家借磨,正好空着,之琴捞好豆和孩子们来到江家,江大娘把稻草往墙根靠了靠,又把磨盘下的盆子板凳拿过去,腾出地方后就推起了磨,之琴一定要坚持推下来,说啥不让孩子们推,她边往磨眼里添豆边迈步,开始还行,转了没几圈步子就慢了下来,“妈,你不行,又要迷糊了,我来吧。”杨迈把妈妈扶过去,让她到炕上躺一会儿,之琴确实恍惚起来,有点天旋地转了,只好躺下歇一会儿,孩子们继续推着。

    “你这几个小孩可好了,一点不淘气,总上我这院来玩,不骂人不打架,还会做饭,还会簸簸箕,可顶门事啦!”

    “我不在家,没办法,逼的就得干。”

    之琴好些坐了起来,和姜大娘唠了起来,“儿子多大了?”

    “老大都二十二了,最小的都十六啦。”

    “念书是干活呢?”

    “都在队里干活,老大有人给提对象,也看了几个,有两个拿不定主意,一个是个子矮点,长得瘦小模样好,双眼包皮的。另一个是个子高,长得膀白白胖胖,可是个单眼皮,不太俊,儿子拿不定主意,我也不知怎么办?”

    “其实身体好,人品好最重要,长相我认为不太重要,过得去就行。”

    “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两人出屋一看,一大盆豆快推完了,之琴还要推几下,“妈,不用你了,这点豆咱们几下就推完了,不算事。”

    几个小人最后用水冲几下,把豆泥刮净,再把整个磨盘用水刷净,用抹布搽干,撬开磨顶,完事大吉。孩子们说着“高骂斯咪哒!高骂斯咪哒!”

    江大娘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们往回走。几个人一进院,刚打开门,“咣噹!”一声炸响,大家全愣了,声音是从杨家北屋厨房出来的,崔大娘全家连忙过去,大家一看,原来是房梁上的一块垫檩石落了下来,正好砸在新买的铝锅盖上,连大铁锅也砸开一个大洞,万幸的是没砸到人,崔大爷把大石头搬了出来,“好沉,能有十来斤呢,险些出大事啊!”

    杨松朋从街里回来,方才知晓,马上把大锅拔出锅腔,拉着爬犁去了供销社,又买个七印大锅拉回来,铝锅盖也一并买回,杨迈杨策同去同回。之琴彻底把新锅刷好,这才开始烧火熬小豆腐。晚饭后,两家人又坐在一起,海北天南地唠了起来,杨松朋说:“今天是初七,这真是‘出其不意’呀!想不到的事儿,万幸啊!”

    “这房子还是我爷爷年轻时盖的呢,那时候还有皇帝呢,快一百来年了,全是好木料,以前我记事时是草房,后来换的瓦······”

    之琴要回去啦,临走前一再感谢崔大娘,帮着照看这几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在你这住,我挺放心,房子还暖和,有不对的地方,你就说他们,不用客气。”

    孩子们都穿好去送妈妈,一路上之琴嘱咐很多,见人要说话,对人要热情,晚上勤泡脚,饭前一定要洗手......

    之琴穿着蓝外套,围一个灰色的毛围巾,拎一瓶大酱,杨迈一直拎着兜,到了车站不一会儿,下帮车就来了,他们走到车边,乘客都上去了,之琴最后一个上车,她转过身,接过杨迈递过来的兜,看着三个孩子站在下边,无奈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她,“回去吧,天太冷,过几个月妈就回来。”她又扫了孩子几眼,这才向车里走去,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妈,你早点回来,早点回来。”她放下兜子,用右手使劲挠着窗玻璃上的厚霜,孩子们隔着厚厚的霜,看不见妈妈在哪,他们走到车后边,发现最后的玻璃窗有划痕在逐渐扩大,“妈妈在这!”终于,之琴的脸庞出现在窗洞中,孩子们眼窝里都是泪,她看见杨威在擦眼泪,“回去吧!回去吧!”之琴大声地说着,三个小脑瓜仍在那死死地盯着妈妈,车子移动了,之琴使劲地往后看了他们最后一眼,便再也看不见了,情不自禁的泪水奔涌而出······

    刚过了年,仍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但此时正是割柴的好时候,趁着冰冻的路面,捞爬犁拽柴禾是再好不过了,生产队里家家户户都上山割柴,杨家也一样。孩子们腰间都系个麻绳,拿着柴镰,杨松朋捞着爬犁,杨威坐在上面,这样走起来反而轻快,村子里割柴的人三三两两一路上都是,爬犁一个接一个,早上太阳还没出来,进山的人已是满道了。

    到了小梨沟,把爬犁拴在树下,全家人便割了起来,孩子们知道,要割些杏条榛子杆油条什么的,杨威没劲,只能割些大蒿子,杨松朋专割柞木杂木什么的,连砍再锯,到了太阳歪西的时候,就开始捆捆儿往山下拽。山上的雪很厚,但拽起来却很顺溜,捣下山后,便装上爬犁,十一二捆,摆好绑好也快一人高了,爸爸最后用一根长长的木杆子插进去,然后大家坐在草上歇一会儿,歇够了,便开始往回捞。爸爸在前,绳子卡在肩上,三个孩子在最后,双手推着木杆子,只见一堆小柴垛,缓缓地向前移动,过了两个山头,一个坎儿出现了,这是很陡的一个坡儿,爸爸停下,把后边的大木杆子重新插在一个木头下,让三个孩子弯身压住木杆子,双手抱住,当爬犁移到最高处时“压住!压住!”几个孩子在后边全打着滴溜,身体都紧紧地抱住了木杆,双脚在冰上滑动,杨松朋一个快步,整个小柴垛稳稳地滑了下来,“太自由了!太自由了!”孩子们大叫起来,坡下是河床,冰面上还有鹅卵石露出,孩子们使劲推着木杆子,一步步前行······

    晚饭后,又累又困,炕烧得很热,全家人的棉衣裤都湿了一半,这时全放在褥子下烙着。早上起来时便都干了,第二天全家人照常又去了小梨沟······寒假就这样过去了。

    春天来啦!

    黄色的冰凌花,在残雪中傲慢地笑着,她是第一个亲吻春天的使者,她们一丛丛一簇簇开在山根下,开在野地旁。过了年,眨眼间冬天便过去了。

    之琴从家回来后,就接到了小孟的来信,知道她将在五一结婚,很为她高兴,当即写了回信,先祝贺她。

    三月份学校开学了,高老师寒假后也回来了,宿舍里又热闹起来了。每到周六晚上,大家烧好一大锅热水,洗头洗脚洗全身,洗完了衣服,又整理一遍室内卫生,然后坐在热乎乎的炕上便聊起天来。

    点着小油灯,大家都散乱着湿乎乎的头发,带着一股股香皂的清香味儿,谈天说地。

    “过了这个年都长一岁啦,你俩什么时候能搞上对象啊?”周大夫说了一句,小冯用手把头发从后颈部梳了几下。

    “说真心话,周大夫,我是说啥不在这地方搞对象,我必须把我两个弟弟养大才能结婚。”

    “找个同行不也挺好。”之琴说。

    “刘广青要是长得好,还真可以考虑考虑,但是他长得实在不及格,凹苦脸还噘嘴,只能打40分吧!”高老师笑说。

    “刘广青和我也唠过,他自己长得有点丑,但还是得挑个长相漂亮点的才可心,这就看缘分啦!”周大夫说。

    “缘分不到,婚姻就不来呀!还是看看我的新歌本吧。”高老师说着拿出一个新买的歌本,“放寒假回家时,逛书店看着的,当即就买了一本。”

    小馮抢过去,一看是《中外名歌选》翻了翻,小高说:“这里我会唱不少呢,我给你们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吧,我妈我爸都会唱这个歌: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这歌真好听,我以前好像听过,苏联歌曲还这么好听呢。”之琴说,“我再给你们唱个苏联歌曲《三套车》: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真好,太好听啦!可惜我不会唱,小时候也懂点音乐,会弹些五线谱,也挺爱唱,一长大了,老了,就没心思唱歌啦!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啊!”之琴感叹道。

    “深夜花园怎么地?”小冯也要学两句,高老师指着歌本上的词,点着头教了起来,之琴用针把灯捻挑大了些,屋里好像更亮了······

    这天刚上班,慌慌张张走进一个小伙子,他竟直来到之琴的桌前,“大夫可不好了,我媳妇出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