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闲扫疏影（上）
三人走近正门，清遥盯着各处的木雕刻绘鉴赏，君兰则整理了衣襟，上前叩门。当即有人来应，随着大门嘎吱一声响，书院内的朗朗书声直扑三人面庞。
君兰正要与开门的小厮说话，就瞧见其身后侧站着一人，她有些惊喜，“杨叔！”
那人应声回头，君兰一时笑意难掩，矮身一礼道：“杨叔，徐家君兰有礼了~”杨叔立即走出门来，笑容和蔼，“君兰！哦，雅茉你也来啦~”
“杨叔，许久未见，您身体还好么？”雅茉见礼，她与杨叔有过数面之缘。
“好好好，咱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劳你们记挂，我一切都好~”姐妹俩笑着颔首回应，清遥便在一旁悄眼观察。
眼前的这位杨叔，年近不惑、中等个头、慈眉善目，气质却十分老练沉稳。再看衣着配饰，估计是柳府掌事一级的人物。然而他与两姐妹对话时全无架子，身边的小厮也很守礼，可见柳氏确是有德一族。
清遥的目光引起了杨叔的注意，“这位是？”
君兰便向他介绍了清遥，二人见礼，杨叔一笑，“看来你们今日到访，是与这位清遥公子有关了？”
君兰答道：“是杨叔，我们登门打扰，是思量着能否有机会求见一下柳伯伯？”
“哦？我正准备去迎老爷呢……啊，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向老爷举荐这位公子吧？”杨叔笑着，眼中透出锐智。
君兰并不惊讶，她微微一笑，“既如此，我也便冒昧直言了。杨叔，清遥公子不仅颇通文墨，更是我家救命恩人，如此义举，相信已足够证明其为人。他确实是书院不容错过的人才呀！”
“哦~”杨叔摸着胡子看向清遥，眼神却忽然凌厉了三分。
对此，清遥不慌不忙，恭敬施礼道：“杨先生有礼。听闻书院有数位侍书郎随夫子离去，晚辈自知不才，但经人指点说或可一试，这才贸然登门、毛遂自荐，不知会否有幸得柳先生垂青。”
杨叔见这小伙子年纪虽轻，礼数却周到、应对也得宜，心中便有了好感，他又问道：“却不知是何人指点的你啊？”
“是城南成衣铺，掌柜夫人。”
“哦！竟是李家那丫头！”
“原来那位夫人也是师承柳氏书院啊？”
“不错，只是后来……唉，题外话了。”他一摆手，看向三人，“你们若想见老爷，可以，不过需要等候大致半个时辰，我要到北城门去迎他回府。”
“真是多谢杨叔了！”三人展颜一笑，杨叔也笑着回应：“不必客气，你们不妨进书院等候吧。君兰，他们二位就交给你照应了。”
“杨叔放心！”君兰一礼后，杨叔便带着仆从离去了。
清遥望向他们背影，问道：“这位杨先生，可是柳家的掌事？”
“不错，他正是柳府总管，柳伯的臂膀，杨敬涛。”
清遥点头回应。三人回身，跨过书院大门门槛，方一抬头，视野就被一面影壁占满。得益于工匠精细的雕工，杏坛讲学的盛景跃然于墙面之上，尽显大气典雅与精致奢华，致使清遥对书院兴趣满满。
此后，跟随君兰的指引，一行人在学子的诵咏歌吟声中穿行。
君兰介绍说，书院的前院居南，主教学，后院居北，为夫子、仆从们的居所。为遵循柳氏“允文允武，正道立身”的家训，前院之中，不仅有东西南北四屋并藏书阁等用于文教，东北角处还设立了武场，以供学子们习武强身。
三人来到前院正中，清遥环顾四周亭台楼阁、成荫古木，不禁感慨，“这些书斋讲堂按理已有百年之久，却处处保养得当、整洁雅致，主人珍视之心可见一斑。”
君兰深以为然，“确实，听闻近三代柳氏族长对书院都是呵护备至，故而能有此明窗净几供学子们专心攻读。除去前后两院，书院还有一方居西的花园，与柳府相连。园中有镜湖、梅园、文桥、水榭，是学子们常去散心的地方，你们可想去看看？”
雅茉点头，兴味盎然，“走，去看看~”
于是，三人沿着石子路向西，不多时便遇一道小门拦路，两侧挂着楹联，上联“忆来风霜落雪”，下联“恒有梅意生香”，居中为花园名字，“忆恒苑”。
君兰正要推门，却被清遥一声“等等”制止，他凑近上联，仔细观瞧。
“你们看这字，”清遥以手指沿着墨迹描绘，“落笔用的是狠劲，而且每一笔都凝滞不畅……这写字之人，似乎是……悲痛难当？”他不禁疑惑，这副对联内容普通，出现的位置也并不紧要，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藏于其中？
君兰一惊，“啊，确实……我在这里来来往往不知几多回，竟从没有留意过……”
她转身往下联走，却突然听得门内有人喊：“你快些！罗夫子的课要迟了！”
下一刻，苑门唰的一下被人打开，一个男子向外冲来！但他一看见门外有人就立即停步，导致重心不稳，而身后之人又全然不及反应，直接往他背心一撞，男子登时失去平衡，直接向君兰扑去！
清遥一惊，瞬息间做出反应，他以左腿为轴快速旋身，将半个身体插入二人之间，同时以左手揽护君兰，还将身体稍稍右倾，在男子撞上其背并向右滑出后，再以右手全力一捉！男子顷刻间站定！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
撒开尚在愣怔的男子，清遥低头询问怀中的君兰：“你没事吧？”
君兰一时心跳加速，“嗯、嗯，没事……”但不料那男子突然过来，上来就把清遥的肩膀一扳，语调很不客气，“喂，你放开她。”
清遥回看男子，见他眼中藏着火花，不禁一愣，男子却直接加大手上力道，将清遥硬生生地推离了君兰身侧。
清遥稍一踉跄，两名男子对视，气氛忽然剑拔弩张起来。
君兰被夹在中间，反应了片刻，她伸手轻轻推开男子，开口道：“柳牧严，你这是做什么？公子是我家小妹的救命恩人，你客气些……”
清遥看向君兰，嗯？他俩认识？而且姓“柳”？
清遥又将目光投向两名男子，他们身上都是书院学子服制，身前这位柳牧严应是刚及弱冠，身材匀称、肤色偏深，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武之气。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人要白净许多，看着颇有些书生的样子，见清遥看他，眼神有些闪躲。
君兰见柳牧严一直没有回应，略皱了眉头，“牧严，我觉得你应当道歉。公子是为了护我，而你却这么……”
牧严当即双目圆睁，本就不大愉快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看着君兰，“道歉？你让我，向他道歉？”
见情势不大好，清遥主动圆场道：“我无碍的，君兰，你没事就好。”他转向牧严，“这位兄台，方才也是事急从权，我对君兰姑娘并无冒犯之意，还请谅解。”
柳牧严则眯了眯眼睛，“事急从权？呵，这位兄台，敢问你与君兰相识多久了？都可以直呼姑娘的闺名了么？”
“这……”看来这位柳家少爷是存心要找茬了。
君兰有些惊讶，没想到牧严会如此强硬，而雅茉已再难保持沉默，她来到清遥身边，正色道：“牧严少爷，方才是你差点撞到了我姐姐，对此，你难道不应该道歉吗？而公子又有何错呢？若你与公子互换立场，你会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撞吗？”
这几句话把牧严问得哑口无言。然而现在的他道理其实都懂，却就是压不住自己的情绪，“雅茉，看你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为着一个外男，也可以如此牙尖嘴利！”
此言一出，不论旁人，清遥最先眼神一凛，他向着柳牧严大大迈出一步，二人眼见就要杠上。
“牧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首，见一位长者与杨叔站在不远处的竹影之中。
牧严顿时一愣，“伯父……”
他撇开清遥，同身后男子一起，即刻躬身行礼。
清遥仔细望去，说话的那人似乎年逾不惑，整个人精神焕发、不见老态。从他的体格、站姿能看出多年练武的功底，而衣着装束中又透着一股自幼熏染的书卷气。如此“文武双全”，想来应是柳氏的族长柳省贤了。
此时，伯父缓缓走来，再次开口，声音已带了严厉，“牧严，你自去慎己堂领十板。祈严，还不速去听课？”
唤作祈严的男子脸色一沉，他看向身旁族兄，见牧严点头后方才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而依旧躬着身的牧严则低声说道：“牧严领罚，牧严告退。”说完要走，却被伯父的眼神拦住，“事情结了吗，就要走？”
牧严身形一顿，紧抿嘴唇，显然不大乐意，但在族长的注视下，他还是扭转了身体面向君兰，道出了一句“抱歉”。然后他看向清遥，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对不住”三个字。
也不待清遥回应，牧严再次向族长施礼：“伯父，牧严现在可以去领罚了吗？”
“去吧。”
礼毕，牧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君兰正要与开门的小厮说话，就瞧见其身后侧站着一人，她有些惊喜，“杨叔！”
那人应声回头，君兰一时笑意难掩，矮身一礼道：“杨叔，徐家君兰有礼了~”杨叔立即走出门来，笑容和蔼，“君兰！哦，雅茉你也来啦~”
“杨叔，许久未见，您身体还好么？”雅茉见礼，她与杨叔有过数面之缘。
“好好好，咱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吧？劳你们记挂，我一切都好~”姐妹俩笑着颔首回应，清遥便在一旁悄眼观察。
眼前的这位杨叔，年近不惑、中等个头、慈眉善目，气质却十分老练沉稳。再看衣着配饰，估计是柳府掌事一级的人物。然而他与两姐妹对话时全无架子，身边的小厮也很守礼，可见柳氏确是有德一族。
清遥的目光引起了杨叔的注意，“这位是？”
君兰便向他介绍了清遥，二人见礼，杨叔一笑，“看来你们今日到访，是与这位清遥公子有关了？”
君兰答道：“是杨叔，我们登门打扰，是思量着能否有机会求见一下柳伯伯？”
“哦？我正准备去迎老爷呢……啊，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向老爷举荐这位公子吧？”杨叔笑着，眼中透出锐智。
君兰并不惊讶，她微微一笑，“既如此，我也便冒昧直言了。杨叔，清遥公子不仅颇通文墨，更是我家救命恩人，如此义举，相信已足够证明其为人。他确实是书院不容错过的人才呀！”
“哦~”杨叔摸着胡子看向清遥，眼神却忽然凌厉了三分。
对此，清遥不慌不忙，恭敬施礼道：“杨先生有礼。听闻书院有数位侍书郎随夫子离去，晚辈自知不才，但经人指点说或可一试，这才贸然登门、毛遂自荐，不知会否有幸得柳先生垂青。”
杨叔见这小伙子年纪虽轻，礼数却周到、应对也得宜，心中便有了好感，他又问道：“却不知是何人指点的你啊？”
“是城南成衣铺，掌柜夫人。”
“哦！竟是李家那丫头！”
“原来那位夫人也是师承柳氏书院啊？”
“不错，只是后来……唉，题外话了。”他一摆手，看向三人，“你们若想见老爷，可以，不过需要等候大致半个时辰，我要到北城门去迎他回府。”
“真是多谢杨叔了！”三人展颜一笑，杨叔也笑着回应：“不必客气，你们不妨进书院等候吧。君兰，他们二位就交给你照应了。”
“杨叔放心！”君兰一礼后，杨叔便带着仆从离去了。
清遥望向他们背影，问道：“这位杨先生，可是柳家的掌事？”
“不错，他正是柳府总管，柳伯的臂膀，杨敬涛。”
清遥点头回应。三人回身，跨过书院大门门槛，方一抬头，视野就被一面影壁占满。得益于工匠精细的雕工，杏坛讲学的盛景跃然于墙面之上，尽显大气典雅与精致奢华，致使清遥对书院兴趣满满。
此后，跟随君兰的指引，一行人在学子的诵咏歌吟声中穿行。
君兰介绍说，书院的前院居南，主教学，后院居北，为夫子、仆从们的居所。为遵循柳氏“允文允武，正道立身”的家训，前院之中，不仅有东西南北四屋并藏书阁等用于文教，东北角处还设立了武场，以供学子们习武强身。
三人来到前院正中，清遥环顾四周亭台楼阁、成荫古木，不禁感慨，“这些书斋讲堂按理已有百年之久，却处处保养得当、整洁雅致，主人珍视之心可见一斑。”
君兰深以为然，“确实，听闻近三代柳氏族长对书院都是呵护备至，故而能有此明窗净几供学子们专心攻读。除去前后两院，书院还有一方居西的花园，与柳府相连。园中有镜湖、梅园、文桥、水榭，是学子们常去散心的地方，你们可想去看看？”
雅茉点头，兴味盎然，“走，去看看~”
于是，三人沿着石子路向西，不多时便遇一道小门拦路，两侧挂着楹联，上联“忆来风霜落雪”，下联“恒有梅意生香”，居中为花园名字，“忆恒苑”。
君兰正要推门，却被清遥一声“等等”制止，他凑近上联，仔细观瞧。
“你们看这字，”清遥以手指沿着墨迹描绘，“落笔用的是狠劲，而且每一笔都凝滞不畅……这写字之人，似乎是……悲痛难当？”他不禁疑惑，这副对联内容普通，出现的位置也并不紧要，怎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藏于其中？
君兰一惊，“啊，确实……我在这里来来往往不知几多回，竟从没有留意过……”
她转身往下联走，却突然听得门内有人喊：“你快些！罗夫子的课要迟了！”
下一刻，苑门唰的一下被人打开，一个男子向外冲来！但他一看见门外有人就立即停步，导致重心不稳，而身后之人又全然不及反应，直接往他背心一撞，男子登时失去平衡，直接向君兰扑去！
清遥一惊，瞬息间做出反应，他以左腿为轴快速旋身，将半个身体插入二人之间，同时以左手揽护君兰，还将身体稍稍右倾，在男子撞上其背并向右滑出后，再以右手全力一捉！男子顷刻间站定！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
撒开尚在愣怔的男子，清遥低头询问怀中的君兰：“你没事吧？”
君兰一时心跳加速，“嗯、嗯，没事……”但不料那男子突然过来，上来就把清遥的肩膀一扳，语调很不客气，“喂，你放开她。”
清遥回看男子，见他眼中藏着火花，不禁一愣，男子却直接加大手上力道，将清遥硬生生地推离了君兰身侧。
清遥稍一踉跄，两名男子对视，气氛忽然剑拔弩张起来。
君兰被夹在中间，反应了片刻，她伸手轻轻推开男子，开口道：“柳牧严，你这是做什么？公子是我家小妹的救命恩人，你客气些……”
清遥看向君兰，嗯？他俩认识？而且姓“柳”？
清遥又将目光投向两名男子，他们身上都是书院学子服制，身前这位柳牧严应是刚及弱冠，身材匀称、肤色偏深，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武之气。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人要白净许多，看着颇有些书生的样子，见清遥看他，眼神有些闪躲。
君兰见柳牧严一直没有回应，略皱了眉头，“牧严，我觉得你应当道歉。公子是为了护我，而你却这么……”
牧严当即双目圆睁，本就不大愉快的心情更加复杂，他看着君兰，“道歉？你让我，向他道歉？”
见情势不大好，清遥主动圆场道：“我无碍的，君兰，你没事就好。”他转向牧严，“这位兄台，方才也是事急从权，我对君兰姑娘并无冒犯之意，还请谅解。”
柳牧严则眯了眯眼睛，“事急从权？呵，这位兄台，敢问你与君兰相识多久了？都可以直呼姑娘的闺名了么？”
“这……”看来这位柳家少爷是存心要找茬了。
君兰有些惊讶，没想到牧严会如此强硬，而雅茉已再难保持沉默，她来到清遥身边，正色道：“牧严少爷，方才是你差点撞到了我姐姐，对此，你难道不应该道歉吗？而公子又有何错呢？若你与公子互换立场，你会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撞吗？”
这几句话把牧严问得哑口无言。然而现在的他道理其实都懂，却就是压不住自己的情绪，“雅茉，看你平日里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为着一个外男，也可以如此牙尖嘴利！”
此言一出，不论旁人，清遥最先眼神一凛，他向着柳牧严大大迈出一步，二人眼见就要杠上。
“牧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首，见一位长者与杨叔站在不远处的竹影之中。
牧严顿时一愣，“伯父……”
他撇开清遥，同身后男子一起，即刻躬身行礼。
清遥仔细望去，说话的那人似乎年逾不惑，整个人精神焕发、不见老态。从他的体格、站姿能看出多年练武的功底，而衣着装束中又透着一股自幼熏染的书卷气。如此“文武双全”，想来应是柳氏的族长柳省贤了。
此时，伯父缓缓走来，再次开口，声音已带了严厉，“牧严，你自去慎己堂领十板。祈严，还不速去听课？”
唤作祈严的男子脸色一沉，他看向身旁族兄，见牧严点头后方才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而依旧躬着身的牧严则低声说道：“牧严领罚，牧严告退。”说完要走，却被伯父的眼神拦住，“事情结了吗，就要走？”
牧严身形一顿，紧抿嘴唇，显然不大乐意，但在族长的注视下，他还是扭转了身体面向君兰，道出了一句“抱歉”。然后他看向清遥，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对不住”三个字。
也不待清遥回应，牧严再次向族长施礼：“伯父，牧严现在可以去领罚了吗？”
“去吧。”
礼毕，牧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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