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缘起缘落（下）
日升月落间，盛夏来临。
为了能顺利远行，清遥从未放松过锻炼自己的体魄。初夏时那个病弱的他，现在已变得十分灵活敏捷、强健有力。他的功夫也深不可测，不仅牧严、孙师傅，就连柳伯都败在了他的手下。即便是洛城顶尖的镖师登门邀战，他也没让对方占到一丝便宜。
除此之外，清遥的文才也在意外间声名鹊起。
书院每年都会办一次辩论大会，所有的学子都要参加，经过层层筛选，最后与夫子较量，表现最佳的三名将得到表彰。今年的大会激烈异常，清遥本来只是旁听，却无意间插了句嘴，被对方死死揪住，不得已加入了战团。但没想到竟一路留到最后，拔得了今年的头筹。
清遥如此文韬武略，值得高兴，但随之而来的，也有越来越多的杂事扰他清净，令他无法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一日午夜梦回，他坐起身，靠在窗边望月一阵，心想，或许是该准备离去的时候了……
自此，除了炼制葫芦，清遥将所有时间都拿来与牧严祈严、君兰雅茉、葛七等朋友相聚，他们一同游山玩水、驰马蹴鞠、抚琴论道、品酒填词……
渐渐的，众人也都感觉到了他准备离去的心思。伤怀、不舍是一定的，但也令他们更加珍惜与他共处的每一段光阴。
很快来到处暑，夜风拂面，带了些许凉意。
清遥端坐院中，要为海棠洲的炼化添最后一把火。他在地上绘了一个繁复的阵法，然后将葫芦推入阵中，须臾后，似是有看不见的三昧真火开始猛烈燃烧，催得葫芦釉彩中的红与黑不断涌动。
清霜剑浮在一旁静观，清遥则口中念念，不断为葫芦注入自己的魂思。
过了一阵，葫芦仿佛有些承受不住，它嗡嗡作响，还间歇性地发出不安的红光。随着施法的进行，清遥的额头也不断渗出汗珠。如此僵持了大半个时辰，葫芦霎时间红光大现！
成了！！
清遥眉头一松，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他撤了阵法，以神识呼唤道：海棠洲，来。
葫芦便即刻飞到清遥手中，毕竟是费了他那么多心血，清遥一拿到就爱不释手。但葫芦却忽然一旋身，飞向了他的住处。
清遥不知怎么回事，赶紧和清霜跟上，最后发现它悬停在了嫁衣残片和半截金簪的上方。
清遥由惊转喜，“你是，想将它们吸纳？！哎呀，不愧是我炼制的法器，懂事！”受了主人夸奖，海棠洲在空中欢快地晃了两晃。
清遥走过去将残片轻轻捧起，忆君与沐恒相拥的一幕犹在眼前，他缓缓说道：“此物曾经承载了两份执念，确是酿造清凉散的上佳原料无疑。”
“酿造清凉散？”清霜疑问。
“不错，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凡是附着过强烈执念之物，均可成为酿造清凉散的原材，但那些执念，必须是由妥善的方法尽数化除。”
“嗯……也就是说，我们要寻‘因一念而污，又因一念而净’的东西来酿制清凉散？”
“不错，通透。”清遥笑着点头。
随后，清遥眼瞳中金光泛起，他满是期待地看向海棠洲，单手捏起剑指并轻声吟诵道：“葫芦何巨，宇宙何细；实困其形，虚纳万亿。收！”
随着主人咒令，葫芦精神抖擞，立刻向嫁衣和金簪吹出一口清气，然后再着力狠狠一吸，想将二物都纳入自己的肚里。
嫁衣残片率先就被顺利吸入，但断簪却只是晃了两下而已。
场面登时安静，清遥脸上有阴云密集，葫芦一个哆嗦，赶紧又吹一口气，吸！再吹，再吸！但金簪只是翻了几次身，依旧待在原地……
清霜不禁叹息：“唉，节哀……”
“啊！——”清遥大喊出声，心里憋屈，“炼了这么久！居然只得了个初级法器？！！”
见主人“怒吼”，葫芦又害怕又自责，赶紧敛了光芒，委屈巴巴的缩到清霜剑后。
而清遥则不断地安慰自己：“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都是考验，都是考验……”
过了一阵，他终于向海棠洲伸出了手，语气转为温柔，“好了，别躲了，过来吧。我知你已经尽力，这就足够了。”
听见这话，单纯可爱的海棠洲只扭捏两下，就开心地飞回了主人手中。清遥轻抚着葫芦，“这次只嫁衣残片也够了，你会慢慢成长的，不急。”
至于那半截金簪，清遥便交给了牧严处置。经过族长的同意，他将其埋到了曾祖父坟茔的近旁，使二人能够永远相伴。
之后的日子里，清遥办了许多事情。
他买了六只烧鸡、五斤酒到城隍庙找了老少叫花，到成衣店做了两身冬衣，到胡大哥家送了菱花嫂的小宝一堆玩具，还到徐家住了几日，与徐家人好好叙了旧情。
转眼之间，暑气尽去，中秋佳节将至，洛城中是一派的节庆氛围。柳府和书院自然也不例外，大家都攒足了劲准备好好玩上一天！清遥也打算借这个好日子邀好友们聚会，以作告别。
是日，清遥葛七、君兰雅茉、牧严祈严六人在外玩闹了一整天，直待到白玉盘在空中都挂困了，他们才坐到镜湖水边，饮桂花美酒、吃月饼肥蟹。
赏着一轮明月清辉万里，牧严端起酒杯，“这可真是‘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11]”他向众人劝饮，“当着如此良辰美景，不醉如何！来诸位，干！”
就着阵阵桂花香气，大家都笑着干了一杯。
祈严望向平静无波的镜湖，忆起那日他与清遥坐而论琴，便说道：“原以为‘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12]只是书中才有，却不想那一夜，我与遥兄对坐抚琴，竟真的到了天明……”他目光缓缓一沉，“遥兄，知音难觅啊……”
“是啊……”清遥举杯，“祈严，你我今日定要大醉一场！来，敬你！”
“请！”
二人仰头痛饮。
“公子，我也要敬你一杯！”君兰满满斟上，“不论是为小妹，为我和牧严，还是为城中百姓，我都要谢你！我满饮此杯！”牧严见状，也立即陪了一杯。
清遥喝完，看着二人还是不免担忧，他说道：“想来忆君与沐恒，因情之一字坎坷了半生……君兰、牧严，你们也要想好，未来该如何做才能无悔无愧。”
君兰双眉轻皱，“是……我知道会很难，但我不会逃跑，我想要主动地去尝试和挑战，不把重担都扔给牧严一个人担。”
牧严深深望着她，“我又何尝不是？君兰，你放心。和你一起，我一直都有直面的勇气和放下的觉悟，给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兑现的。”
看着姐姐与心上人这般心意相通，雅茉既是高兴又是伤怀，她默默仰头，喝下了今日不知第几杯酒。
酒席进行到后半夜，雅茉第一个醉倒了，君兰扶她去休息，男子们便一下少了许多拘束。他们顿时散发的散发，敞怀的敞怀，葛七更是活泛了不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牧严忽提起一杯，问道：“遥兄，接下来，你打算往何处去啊？”
清遥喝完，拿起一块月饼，想了想，“嗯……现如今何处最是繁华？”
葛七却是一喊：“糊涂！这还用问，当然是帝京啊！”
祈严也来了精神，“不错！帝京！我去年才同父亲去过一趟，虽然因为陛下登基经了些兵乱，但恢复得很快，现在俨然又是过去那种‘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13]的气象啦！~”
“哦~帝京？”清遥微笑着，若有所思。
“不过，会不会还是太危险了？即便你有柴将军给的求贤令，在帝京那样的地方，恐怕还是会如履薄冰……”牧严有些担忧。
“无妨，见招拆招吧！”清遥向众人提起一杯，“好不容易出来走一遭，我便先去看看这人世间最最繁华的所在！来，干！”
“哈哈哈，痛快！干！”欢笑之间，四人一饮而尽！
城外十里。
清遥背着剑、牵着马，再次辞谢众人：“清遥感念大家的情谊，但确实已经很远了，大家都回去吧！”
看着众人尤其是祈严雅茉伤心的神色，清遥也是不忍，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还想再劝，君兰开口道：“是了，诸位，咱们还是回吧。若再耽搁一阵，公子今晚恐怕到不了许县，只能露宿山林了。”
大家闻言叹息，却也不动步子，君兰看看眼圈发红的妹妹，便说道：“那不然让雅茉再送送公子，咱们就都回了吧。”
众人互相看看，总算是点了头。
与大家一番告别之后，清遥和雅茉继续向前走，祈严也很想跟上，却被牧严拉住，只好大喊道：“遥兄，记得给我来信！”
清遥回身看向他，也是大喊回答：“放心吧，我一定写！若是有好的琴谱，我也一并捎给你！”
就这样又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众人便再瞧不见身影。
清遥叹一声，抚了扶马儿，继续前行。
而沉默了一路的雅茉，也终于鼓起勇气，她看向清遥，“公子，你，一定要走吗？”
清遥微微垂眸，“是，我一定要走。”
他牵了马走到雅茉身前，看着她，尽量柔和了语气，“雅茉，谢谢你的心意，我并非不知，但我无法回应。我的使命，存于这天地之间，而非一城、一地。”他望向周边的群山，“此一去，必是天长路远，但你们这帮朋友，我不会忘记。我一定时常写信，也祝福，能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听闻此言，雅茉神情复杂，眼眶中满含了泪水，许久才道出一句：“这些日子，我经历了太多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她抬首看向清遥，“多谢你，公子……此去还请多加餐饭，照顾好自己！”
清遥心下感动，“好，我一定不忘嘱托。你多保重，我走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看一眼雅茉，终是扬鞭而去。
自此，天高地广，人寰无限，任凭清遥踏遍，问道问心。
【附录】
[11]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摘自[元]张养浩《折桂令·中秋》
原文如下：
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12]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摘自[唐]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原文如下：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13]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摘自[宋]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
原文如下：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为了能顺利远行，清遥从未放松过锻炼自己的体魄。初夏时那个病弱的他，现在已变得十分灵活敏捷、强健有力。他的功夫也深不可测，不仅牧严、孙师傅，就连柳伯都败在了他的手下。即便是洛城顶尖的镖师登门邀战，他也没让对方占到一丝便宜。
除此之外，清遥的文才也在意外间声名鹊起。
书院每年都会办一次辩论大会，所有的学子都要参加，经过层层筛选，最后与夫子较量，表现最佳的三名将得到表彰。今年的大会激烈异常，清遥本来只是旁听，却无意间插了句嘴，被对方死死揪住，不得已加入了战团。但没想到竟一路留到最后，拔得了今年的头筹。
清遥如此文韬武略，值得高兴，但随之而来的，也有越来越多的杂事扰他清净，令他无法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一日午夜梦回，他坐起身，靠在窗边望月一阵，心想，或许是该准备离去的时候了……
自此，除了炼制葫芦，清遥将所有时间都拿来与牧严祈严、君兰雅茉、葛七等朋友相聚，他们一同游山玩水、驰马蹴鞠、抚琴论道、品酒填词……
渐渐的，众人也都感觉到了他准备离去的心思。伤怀、不舍是一定的，但也令他们更加珍惜与他共处的每一段光阴。
很快来到处暑，夜风拂面，带了些许凉意。
清遥端坐院中，要为海棠洲的炼化添最后一把火。他在地上绘了一个繁复的阵法，然后将葫芦推入阵中，须臾后，似是有看不见的三昧真火开始猛烈燃烧，催得葫芦釉彩中的红与黑不断涌动。
清霜剑浮在一旁静观，清遥则口中念念，不断为葫芦注入自己的魂思。
过了一阵，葫芦仿佛有些承受不住，它嗡嗡作响，还间歇性地发出不安的红光。随着施法的进行，清遥的额头也不断渗出汗珠。如此僵持了大半个时辰，葫芦霎时间红光大现！
成了！！
清遥眉头一松，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他撤了阵法，以神识呼唤道：海棠洲，来。
葫芦便即刻飞到清遥手中，毕竟是费了他那么多心血，清遥一拿到就爱不释手。但葫芦却忽然一旋身，飞向了他的住处。
清遥不知怎么回事，赶紧和清霜跟上，最后发现它悬停在了嫁衣残片和半截金簪的上方。
清遥由惊转喜，“你是，想将它们吸纳？！哎呀，不愧是我炼制的法器，懂事！”受了主人夸奖，海棠洲在空中欢快地晃了两晃。
清遥走过去将残片轻轻捧起，忆君与沐恒相拥的一幕犹在眼前，他缓缓说道：“此物曾经承载了两份执念，确是酿造清凉散的上佳原料无疑。”
“酿造清凉散？”清霜疑问。
“不错，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凡是附着过强烈执念之物，均可成为酿造清凉散的原材，但那些执念，必须是由妥善的方法尽数化除。”
“嗯……也就是说，我们要寻‘因一念而污，又因一念而净’的东西来酿制清凉散？”
“不错，通透。”清遥笑着点头。
随后，清遥眼瞳中金光泛起，他满是期待地看向海棠洲，单手捏起剑指并轻声吟诵道：“葫芦何巨，宇宙何细；实困其形，虚纳万亿。收！”
随着主人咒令，葫芦精神抖擞，立刻向嫁衣和金簪吹出一口清气，然后再着力狠狠一吸，想将二物都纳入自己的肚里。
嫁衣残片率先就被顺利吸入，但断簪却只是晃了两下而已。
场面登时安静，清遥脸上有阴云密集，葫芦一个哆嗦，赶紧又吹一口气，吸！再吹，再吸！但金簪只是翻了几次身，依旧待在原地……
清霜不禁叹息：“唉，节哀……”
“啊！——”清遥大喊出声，心里憋屈，“炼了这么久！居然只得了个初级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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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清遥则不断地安慰自己：“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情，都是考验，都是考验……”
过了一阵，他终于向海棠洲伸出了手，语气转为温柔，“好了，别躲了，过来吧。我知你已经尽力，这就足够了。”
听见这话，单纯可爱的海棠洲只扭捏两下，就开心地飞回了主人手中。清遥轻抚着葫芦，“这次只嫁衣残片也够了，你会慢慢成长的，不急。”
至于那半截金簪，清遥便交给了牧严处置。经过族长的同意，他将其埋到了曾祖父坟茔的近旁，使二人能够永远相伴。
之后的日子里，清遥办了许多事情。
他买了六只烧鸡、五斤酒到城隍庙找了老少叫花，到成衣店做了两身冬衣，到胡大哥家送了菱花嫂的小宝一堆玩具，还到徐家住了几日，与徐家人好好叙了旧情。
转眼之间，暑气尽去，中秋佳节将至，洛城中是一派的节庆氛围。柳府和书院自然也不例外，大家都攒足了劲准备好好玩上一天！清遥也打算借这个好日子邀好友们聚会，以作告别。
是日，清遥葛七、君兰雅茉、牧严祈严六人在外玩闹了一整天，直待到白玉盘在空中都挂困了，他们才坐到镜湖水边，饮桂花美酒、吃月饼肥蟹。
赏着一轮明月清辉万里，牧严端起酒杯，“这可真是‘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11]”他向众人劝饮，“当着如此良辰美景，不醉如何！来诸位，干！”
就着阵阵桂花香气，大家都笑着干了一杯。
祈严望向平静无波的镜湖，忆起那日他与清遥坐而论琴，便说道：“原以为‘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12]只是书中才有，却不想那一夜，我与遥兄对坐抚琴，竟真的到了天明……”他目光缓缓一沉，“遥兄，知音难觅啊……”
“是啊……”清遥举杯，“祈严，你我今日定要大醉一场！来，敬你！”
“请！”
二人仰头痛饮。
“公子，我也要敬你一杯！”君兰满满斟上，“不论是为小妹，为我和牧严，还是为城中百姓，我都要谢你！我满饮此杯！”牧严见状，也立即陪了一杯。
清遥喝完，看着二人还是不免担忧，他说道：“想来忆君与沐恒，因情之一字坎坷了半生……君兰、牧严，你们也要想好，未来该如何做才能无悔无愧。”
君兰双眉轻皱，“是……我知道会很难，但我不会逃跑，我想要主动地去尝试和挑战，不把重担都扔给牧严一个人担。”
牧严深深望着她，“我又何尝不是？君兰，你放心。和你一起，我一直都有直面的勇气和放下的觉悟，给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兑现的。”
看着姐姐与心上人这般心意相通，雅茉既是高兴又是伤怀，她默默仰头，喝下了今日不知第几杯酒。
酒席进行到后半夜，雅茉第一个醉倒了，君兰扶她去休息，男子们便一下少了许多拘束。他们顿时散发的散发，敞怀的敞怀，葛七更是活泛了不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牧严忽提起一杯，问道：“遥兄，接下来，你打算往何处去啊？”
清遥喝完，拿起一块月饼，想了想，“嗯……现如今何处最是繁华？”
葛七却是一喊：“糊涂！这还用问，当然是帝京啊！”
祈严也来了精神，“不错！帝京！我去年才同父亲去过一趟，虽然因为陛下登基经了些兵乱，但恢复得很快，现在俨然又是过去那种‘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13]的气象啦！~”
“哦~帝京？”清遥微笑着，若有所思。
“不过，会不会还是太危险了？即便你有柴将军给的求贤令，在帝京那样的地方，恐怕还是会如履薄冰……”牧严有些担忧。
“无妨，见招拆招吧！”清遥向众人提起一杯，“好不容易出来走一遭，我便先去看看这人世间最最繁华的所在！来，干！”
“哈哈哈，痛快！干！”欢笑之间，四人一饮而尽！
城外十里。
清遥背着剑、牵着马，再次辞谢众人：“清遥感念大家的情谊，但确实已经很远了，大家都回去吧！”
看着众人尤其是祈严雅茉伤心的神色，清遥也是不忍，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还想再劝，君兰开口道：“是了，诸位，咱们还是回吧。若再耽搁一阵，公子今晚恐怕到不了许县，只能露宿山林了。”
大家闻言叹息，却也不动步子，君兰看看眼圈发红的妹妹，便说道：“那不然让雅茉再送送公子，咱们就都回了吧。”
众人互相看看，总算是点了头。
与大家一番告别之后，清遥和雅茉继续向前走，祈严也很想跟上，却被牧严拉住，只好大喊道：“遥兄，记得给我来信！”
清遥回身看向他，也是大喊回答：“放心吧，我一定写！若是有好的琴谱，我也一并捎给你！”
就这样又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众人便再瞧不见身影。
清遥叹一声，抚了扶马儿，继续前行。
而沉默了一路的雅茉，也终于鼓起勇气，她看向清遥，“公子，你，一定要走吗？”
清遥微微垂眸，“是，我一定要走。”
他牵了马走到雅茉身前，看着她，尽量柔和了语气，“雅茉，谢谢你的心意，我并非不知，但我无法回应。我的使命，存于这天地之间，而非一城、一地。”他望向周边的群山，“此一去，必是天长路远，但你们这帮朋友，我不会忘记。我一定时常写信，也祝福，能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听闻此言，雅茉神情复杂，眼眶中满含了泪水，许久才道出一句：“这些日子，我经历了太多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我真的很开心……”她抬首看向清遥，“多谢你，公子……此去还请多加餐饭，照顾好自己！”
清遥心下感动，“好，我一定不忘嘱托。你多保重，我走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看一眼雅茉，终是扬鞭而去。
自此，天高地广，人寰无限，任凭清遥踏遍，问道问心。
【附录】
[11]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摘自[元]张养浩《折桂令·中秋》
原文如下：
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12]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摘自[唐]李白《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原文如下：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
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13]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摘自[宋]柳永【望海潮】（东南形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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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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