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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罗成荣1

    【和活着相比,罪恶算什么?】

    “恶魔……恶魔……恶魔来了!”

    手电光束聚射下,那蜷缩在牢房上铺的犯人瑟瑟发抖,自言自语,整个人躲在被子下面像个幽灵。

    灯光往下移,伴随着那惊惧的支吾声,出现的是一具表情惊恐的尸体,他僵在那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

    罗成荣走近陆程杰的尸体,观察片刻,摇头出了牢房。

    “怎么样,罗队?”监狱长在门外问道,显然他是没有勇气进入这恐惧之地,进入这大厅时,那触目惊心的残骸便差点让他将下午吃的干粮喷出来。

    “除了脖子处的掐痕外,没有其他明显外伤,颈椎完好,舌头无外吐迹象,初步判定死因为心脏骤停,也就是说他是被吓死的。”

    “啊?”监狱长和其他警员诧异。

    什么样的恐惧能让这些穷凶极恶的重刑犯吓死?

    “那,他怎么处理?”监狱长指着上铺那疯言不断的犯人,显然他也被吓得不轻。

    “给他解脱吧!”罗成荣说道,他很清楚,这个犯人活不长久了。

    原本应该嘈杂无比的监狱,此刻却安静得可怕,黑暗中,那一间间封闭的牢房后,每一个醒着的犯人都注视着这一幕,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们知道发生过什么,和那相比,他们的罪恶算什么?

    休息室内,包括监狱长在内,所有警员聚集在此。

    “现在该怎么办?”监狱长是个政客,对于舞刀弄枪的事一窍不通,当然,遇到这种事时,他那尔虞我诈的阴谋手段也无济于事,所以此刻像个无头苍蝇。

    “罗队,你说说话,接下来怎么办?”王禄阳看着正发愁的监狱长,知道绝对不可能指望他,所以向来比较信任年长的队长的他,第一时间便想到罗队。

    小小的房间内,8个人各安一处,中间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正燃烧着木柴和煤,火光忽明忽暗,敞开的房门,偶有一阵风吹进,吹得火光散出点点火星。

    余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哪怕昏暗,却能够看出他们那严肃的表情,那是一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的情绪,昏暗中,沉默中,不知他们心中正在想着什么。

    “情况其实没那么严重,咱们这次的任务是等待政权交替,然后将名单人物带回暮光城。上面原定的计划是让我们两天后返回,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所以,我们应当提前回程。”罗队的话打破沉默,他不希望队员们放弃,所以有意识地忽略某些重点。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消极的杠精存在,很显然,秘书张漾就是这种人。只听他质疑道:“可是,没了车,我们要怎么在凛寒中横跨数百公里回到暮光城?难道要徒步走回去?”

    “对啊,也许咱们没走多远就被冻成冰雕。”这时也有队员附和道。

    罗队瞥一眼秘书,他想不通,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接受这样的任务,但是,了解他的身份背景后又不得不沉思。他那城主姐夫为了顺利得到第二政权,居然将自己的小舅子派到北边来完成为这样一个表面人道的任务。

    “罗队说得没错,目前只有提前返程,至于徒步,的确存在一定风险,但是咱们不缺资源,耗费一些时间,并不是不能熬过去。”监狱长说,他还不算太傻,知道目前唯有这条路,徒步返程基本已成定局,现在要考虑的,更多是如何去抵御凛寒。

    “那名单上的犯人呢?”张漾又问道,他更在乎任务,除了冠以最后的人道美称外,这份名单上的人物其实价值不小,六城中有人花大价钱购买他们。

    “咱们自己能不能活都成问题,还管什么犯人?要我看,让他们自生自灭。”王禄阳有些不悦,本来就看不惯张漾这种狐假虎威之人,此刻更是出言反驳。

    “不行!”监狱长和罗队异口同声道,两人甚至比张漾更重视这份名单。

    王禄阳有些不解,为何连罗队都如此,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作为底层队员的他当然不知道,这份名单代表着功绩,只有顺利完成任务,回到暮光城后,监狱长和罗队才有更好的前途,其实对于张漾来说,任务能不能完成他都是城主的小舅子。

    “任务必须完成,哪怕少一些人,但绝不能放弃任务,就这样决定,明天将名单人物押解出来,多准备一些御寒之物和帐篷,正午便启程。”罗队决定道,他很清楚,任务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成,但是绝不能是百分之零。

    队员们先后离去,房内只剩下罗队和监狱长,就在罗成荣也准备离开时,监狱长叫住他,问道:“我们真的能活着回去吗?”

    “什么意思?”罗队转过头来,不明所以。

    “我不是那些年轻人,没那么好糊弄,这鬼天气根本不可能熬过去,我想问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罗成荣没有回答,只是他感觉监狱长话中有话,似乎他自己有些想法。

    “我觉得我不可能徒步回去,所以我想留下来,让年轻力壮的先去尝试,如果他们能够顺利抵达暮光城,可以让城内派遣车辆来接咱们……”

    监狱长话说一半便停,渐渐暗淡的火光连人脸都照不清晰,冷空气逐渐侵袭这余温尚存的房间,不由得让人直哆嗦。罗成荣看着监狱长那模糊的轮廓,原本的疑惑始终没有问出口,最后说道:“我会去尝试,如果顺利,会带人来接你。”

    说完便离开这逐渐压抑的房间,没有什么原因,承诺也只是轻描淡写安慰人的话语,他知道,当监狱长做出这样的选择时,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

    当黑暗降临,犹如人心,这晚,罗成荣独自踏出监狱来到道路之上。路面还能看见那驶离时留下的车轮印,路面结冰,若是长久立于同处便会被冰面粘住。

    回头望向整座监狱,后面是一座小丘,在以往,那里是犯人们劳作的场所,如今早已闲置,零星几株不能当做木柴的树苗伫立,只是也早就断绝生机。

    寒冷虽无风,却阵阵袭来,像是皮鞭狠狠抽在他的身上,令他感到刺痛的同时,全身僵硬难以动弹。

    这就是冻结的时代,哪怕是这南方山地,也如此凛寒,难以想象如今的北方是怎样的景象。

    那曾经纯洁无暇的雪国,是那样的美,就好像曾经那个少女,那个该死的婊子,让人深深着迷于它的外表,但当你去深扒它的内心,却会被那完美下埋藏着的邪恶所慑服。

    雪国,他去过两次。

    这一切都是来自雪国的惩罚吧!

    忽有一阵风吹过,在罗成荣的耳边似乎传来北方的呼唤:“罪人!罪人!”

    “滚!罪人?没错,我是罪人,我才是最应该被关进这监狱的人,那又如何?至少我还活着。”罗成荣顶着寒风,心里在歇斯底里的怒吼,他笑着,表情变得扭曲。

    ……

    战火纷飞的岁月停歇,救赎战争历时两年,来自东部草原的星火终是燎原,哪怕西部高原以北的北地黄沙也渐渐灼热,至于临近的西部高原,早早地就树立起自给联盟的稻麦交叉旗帜。

    “今日,你们将要见证时代新生,你们将要见证青原市垄断主义的破碎,你们将不再是资本的奴隶,你们的未来会充满希望,你们的财富将自由,你们能够用自己的双手建立起富足的家园,你们是联盟的一份子……”

    广场上人头攒动,外围人们接踵而至,中央被全副武装的士兵警戒,围成一个圆圈,一个个十字架立在其中,总共有18个。

    十字架前方是个演讲台,此刻一位将军站在那里,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

    “今天是休战的第118天,伟大的联盟主席宣布将对凯联邦发起最后的决战,我们的大军将要踏上北伐之路,希望大家踊跃参军,拿起武器彻底消灭圆桌议会,让仍然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雪国同胞得到救赎。”

    “今日,是联盟征兵日,也是青原市凯联邦议会成员的宣判行刑日,将这些罪人带上来!”

    伴随着将军的大吼,十几名全身赤裸的俘虏,被士兵从不远处的防爆车上押解过来,被依次绑在十字架上,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他们大多不停地颤抖,这颤抖的原因也许来自于他们身旁站着的蒙面行刑者,亦或是他们身上各式各样的锋利刀具。

    “看看啊!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扒掉衣服和你我一般!凭什么他们就能坐拥无尽的财富和权利?凭什么他们就能将我们这些劳动者踩在脚下?我们凭什么要为他们工作还要为他们垄断的市场买单?”

    四周的民众纷纷怒视着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贵族们,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刻他们已经被杀了无数回。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有民众大喊道。

    “将它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不知是谁喊道,声音尖锐凄厉,似乎与这些贵族有不共戴天之仇。

    演讲台上那位将军压压手,示意人们安静,声音由低沉缓缓提高道:“我们不畏艰险,我们披荆斩棘;我们不信神明,我们不畏鬼灵;我们赤着脚把他们从巅峰拉下来,就要将他们摁到无尽深渊。主席说,联盟只要自强,他不需要好名声,所以不会优待俘虏,所以要将他们虐杀。”

    将军走到第一位俘虏身旁,手指着他:“这位我想大家都认识,青原市凯联邦第二议长,他的家族拥有青原市最大的畜牧产业,他身缠万贯、权势滔天,你们中有多少人曾是他剥削的对象,你们的汗水和努力成就了他的荣华富贵,来,让我们听听他的遗言。”

    将军将手中话筒递到俘虏嘴边,这位曾经的青原市第二议长此刻落魄不堪,裸露的身上满是淤青,若不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公审,他也许早就被人殴打致死。

    他身体微颤,面对眼前的话筒,本不想迎合敌人,但是一眼看去,广场上的民众皆在怒斥,他们大喊着,让自己去死,要把自己碎尸万段。

    “你们这些该死的贱民,我让你们工作,让你们赚钱,让你们在大萧条和饥荒中活下去,你们呢?为什么要反对我们?推翻联邦你们又能比以前好多少?你们那卑微的像蛆虫一样的尊严和地位值多少钱?等着吧,你们会后悔所做的决定……”

    将军收回话筒,他不能再让这俘虏胡言乱语,他成功地激起民众的愤怒,外围的人们怒气冲冲,他们大吼着,有的甚至想要冲破士兵的防线。

    “各位,稍安勿躁,你们听见了,这就是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议会,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蛆虫,这,就是我们反抗的理由!现在开始行刑!”

    说完,每一个十字架旁边站着的行刑者都开始行动,只见他们将身上的其中一件刀具取出,靠近俘虏。

    一场残忍至极的凌迟开始,不少民众都兴奋不已,阶级压迫和战争让他们原本朴实的品质扭曲,让他们变得狂热。

    没多久,集会结束,人群散去。

    “嘎嘎,嘎嘎……”

    一群渡鸦在广场低空盘旋,浑身黝黑的它们,用那猩红如黄豆般大小的眼注视着四周。有的站在血肉模糊的俘虏头上,用那尖尖的喙啄着那空洞的眼眶,地上一只渡鸦像是寻着宝贝,叼着一只眼球匆匆地飞远。

    人群散去,一群孩子仍在广场嬉戏,当他们靠近,那原本拥在地上和俘虏身上啄食碎肉的片片黑鸦被惊飞。

    “快来,这里还有一个活着!”某个小孩似乎发现不得了的事情,大声呼喊着同伴。

    “哇,真的,他居然还在动!”其他小孩同样发现这新鲜事儿。

    “该死的剥削者,命真大!”某个小孩怨恨地说道,他从父母口中知道这些坏人的罪恶,对他们的恨很单纯。

    “不能让坏蛋活着,我们用石头将他砸死吧!”一个机智小孩提出建议。

    很快,他们远远地,用从广场花坛里捡来的鹅卵石,狠狠地砸向那个还有呼吸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皮肤的俘虏,哪怕他迟早会死。

    “看!我砸中了他的头!他一定死了!”一个小孩得意道。

    “看我的!”另一个更高大强壮的孩子拿着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正准备助跑,高声喊道:“我要打掉他的头!”

    欢乐无限的广场,孩童们的笑声在传荡,天真无邪的他们其实并没有受过多少磨难,斗争便是如此,你死我活就如同这般嬉戏,有时候并不需要多么正式的理由。

    ……

    几日后,北伐的号角正式吹响,先锋军在一天前已经踏上北往雪国之路,新兵则在两天后启程,没有什么战前特训,只要听指挥,会开枪即可。

    青原市普乐镇,整个镇子都充满着一股猪粪味,只要夜间走过街道,回到家里定然会发现鞋子上占满猪屎。

    原本祥和的小镇此刻也泛起一丝肃然,战争的号角并没有因为这里的偏僻而停止,相反,镇上的年轻人大多愿意参军,究其原因,也许只是他们不愿如他们父辈那般,整日与猪和猪粪打交道。

    而这日,选择参军的人大多聚集在镇北一栋城堡内,称之为城堡毫不过分,与镇里其他楼房不同,这里的豪华简直是两个世界。

    快乐庄园,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这样称呼它的,哪位贵族曾是镇上的大财主,整个镇子的猪肉生意都属于他,几乎大半镇民都在为他工作,直到他被人们从城堡里揪出来,用锄头打死,他的家族彻底破碎。

    此刻城堡大厅内,十几人各占一处,一个青年安静地坐在靠近走廊的拐角处,从他的装扮看,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头发被梳理得整齐,衬衣扣子紧扣不落一颗,皮鞋被擦的锃亮,如果不是其他人都心知肚明,也许会觉得他是来参加婚礼的。

    “嗨,阿荣,你也来了?”两个青年从走廊里走出,刚好看见这个坐在拐角的青年,于是笑着招呼。

    “嗯!”阿荣礼貌地点点头,并没有多言。

    “昨天叫你你不答应,这不还是来了?跟我装纯洁呢?嘿嘿,我猜猜,你肯定是冲着尤娜来的,对吧!”两个青年坐到阿荣旁边,挽着他的肩膀坏笑道。

    “没有,昨天确实有事来不了,今天来,是想见尤娜小姐最后一面。”阿荣解释道。

    “得嘞,咱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在这里当除草工的时候就喜欢尤娜,现在说来只是见个面,谁会相信?”

    “对啊,你可得把握机会,选尤娜的人可不少,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阿荣听了,有些沮丧,问道:“难道你们也……”

    “那倒不是!”没等他说完,两个青年异口同声道,“尤娜虽然漂亮,但是我们喜欢更年轻的,所以选择了她的妹妹尤莉。”

    “年轻?”阿荣想着。

    两个青年说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就好好享受吧,这些贵族都该死,不要同情她们,咱们后天见。”

    两个青年走后,又是几个男人陆续从走廊里走出,他们交谈中无非是那位夫人的种种,还是尤娜的种种,又或是尤莉,那些污言秽语中透露着他们的无穷恨意和意犹未尽。

    很快一个穿着制服的短发女人叫到阿荣的名字,她的长相丑得不可描述,阿荣见到她时便想,也许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对她感兴趣。

    短发女人板着脸,机械式地说道:“你有二十分钟,进去后直接进入主题,尽量不要和她交谈,她说什么也不要管,如果她反抗,你可以打她,但是最好不要弄伤,更不要打死,她现在是联盟财产,弄伤弄死,你可是要赔偿的。”

    说完,女人将一个安全袋交到阿荣手里,指着一个房间,示意他进去。

    厚重的房间门开启又关闭,正对房门的窗户被红色的帘子遮蔽,光线透过帘子映得整个房间呈现红色,一股香味夹杂着些许腥臭弥漫在房内。

    一张大床摆放在靠里的位置,阿荣一眼便看见上面那赤身的女人。

    阿荣用唾液润了润干燥的喉咙,他喘着粗气,他犹豫又惆怅,那曾经所无比向往、求而不得的神秘胴体,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的眼前,她的姿态像是在欢迎自己。

    “尤娜小姐!”阿荣走近床边,颤抖着用被子替她遮住身体。

    女人抬头看来,微微一愣,很快微笑着,声音动听,却好似没有一丝情感道:“是你呀,阿荣,你也来啦,真好。”

    “我不是,尤娜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阿荣突然质问道。

    “我怎样?”

    “你为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阿荣想不出,那个曾经美好、纯洁的尤娜小姐,为何要沦为如此不堪、肮脏的技女。

    尤娜依然笑着,就如她曾经的美好,她说:“我想要活啊,阿荣,你说,不这样我能活吗?”

    “你为什么不……”阿荣听了,有些气愤,他想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这样苟且的活着,为什么不像其他贵族那样选择反抗。

    只是他没有说出口,就这样沉默着。

    “你来,还不是为了我?反正都一样,如果是你更好一些,熟人总比那些陌生人好。”女人扯掉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将雪白再次展现在阿荣的眼前。

    “不,我不会碰你,我来,只是想看看尤娜小姐,我原以为尤娜小姐是迫不得已,现在我知道,你已经接受这样的命运,你不再是我心中的尤娜小姐了。”

    “呵,不接受又能怎样,我还年轻,我还想多活几年,如果我说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如果我还是以前的尤娜又怎样?你能带我走吗?”尤娜嘲讽道。

    “我……”

    阿荣坐在床边,低着头,哑口无言,始终没有说出能带她走之类的话,他知道,自己不能、不敢,也不愿。

    尤娜依偎在阿荣的背上,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将是黑暗,正如阿荣所说,活着也许还不如去死,可是她没有勇气去死。

    很快,阿荣走出房间,与来时忐忑的心情不同,此刻的他坚定某些信念,在他心里,尤娜小姐已经死了,他再也不用刻意去逃避自己那份卑微又懦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