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江之水
淇水汤汤，濮水泱泱，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子见南子。
南子，孔子周游列国拜见的第一位女子。
这次连冉雍和颜回都没有带，只带了子路。但是就连子路，也只能在大殿之外候着。
进入大殿，再进入侧殿。进入侧殿，一个雅致且香艳的会客间。这个会客间除了公子朝，没有任何男人进来过。南子盛装于玉帐之内，孔子稽首。
“你就是人称夫子的孔丘？请起坐吧。”居然是一个温柔且庄严的声音。
“谢君夫人。”孔子起身，席地而坐。
孔子身长九尺六分，道德醇厚，进退合礼，正气凛然，南子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只见她缓缓地走出玉帐，环佩之音，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听说你常讲——仁者爱人，那么这里的“人”包不包括像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呢？”南子幽怜地问道。
孔子不应。
南子的美是一种任何成年男子都无法直视的美，世人都以为太子蒯聩是因为南子的名声不好才要杀她。但是没有人知道，当每一次重要礼节，需要给这位年轻的“母后”请安的时候，他那无处安放的眼神和手指。他知道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杀死自己的父亲，或被自己的父亲杀掉。因为他已经对太子妃或者东宫的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感觉了。见过大海的人，难以再对河水动心；见过百花的人，难以再对一株菜花动心；见过熊猫的人，不可能再去喜欢一头猪；这可能就是女人对美丽女人嫉妒的原因吧，这可能就是漂亮女子的爱人常常会被人敌视的原因吧。
“听说你在贵国传授《诗》？”
“是的。”
“小童我也喜欢读诗，那么请问‘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什么意思？”南子确实研究过诗，她在起兴！她的脸已经离孔子很近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好美，但求之于礼。”孔子回答。
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一点都不迂腐，更不虚伪。是的，你男子很美，从任何一个男人的生理角度，都没有办法不欣赏，但是对我孔丘而言，礼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是君夫人，而我是一个臣子。
南子显然喜欢这个答案，她喜欢真实，她欣赏真实的智慧。她继续问道：“诗三百篇中，有很多描绘男女情爱的篇章。像《蒹葭》，像《静女》，像《风雨》，像《野有蔓草》，甚至像《女曰鸡鸣》，都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有任何人不知道孔子的伟大，那绝对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诱惑，一个极品女人的诱惑。
孔子说：“诗三百篇，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它——就是情思深深，但没有邪念。”
情思深深，但没有邪念。这真的是圣人才能讲出来的话，南子很兴奋，也很愉悦，她的美果然圣人也难以抗拒，圣人毕竟也是男人。而另外，圣人绝不是凡俗的男人，圣人情思再深，也没有邪念。
南子说：“我自幼喜欢诵读诗篇，我自幼就喜欢美，宋公子朝，您一定听过，他就很美。我想拜您为师，和您学习那些美丽的诗篇，如何？”
南子发出了邀请，如果同意了这个邀请，卫国的所有官职，可能就可以随便挑了。可孔子绝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微微一笑。一个人能笑，就证明他已经有了胜利的底气。能拒绝一个极品的女人，不是谁都可以笑得出来的。
孔子笑着说：“最近在卫国我新收了一个徒弟，叫卜商。这学生虽然年幼，却是一个神童，他对诗歌有很多精妙的见解。跟我学诗后，很有见地。微臣可以推荐他，来伴您读诗。”
沉默，持久地沉默。
一个女人总是抗衡不了岁月的，一个女人永恒的价值应该是做一个伟大的母亲，如果十岁的子夏能来的话，两人一定能够成就一段真正的教育佳话。圣人宽厚，知道南子为了身材一直没要孩子。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天才少年弟子推荐过来，能承欢膝下，对此南子非常地感动。本来她只是想诱惑一下圣人，可是圣人分明装着天下人的苦，这个天下人自然也包括自己。
仁者爱人，这里的“人”包不包括像她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呢？南子有了答案，孔子本不会拒绝回答任何一个合礼的问题。
如果世界上存在战胜强大女人的方法，那估计只有怜悯！其实面对任何邪恶势力何尝不是呢？邪恶本就是一种不幸与愚蠢。他们的苦无人知晓，他们的心灵无人浇灌，他们的爱无处安放！怜悯就是所有圣人的内生动力，学问只是所有圣人的外在表现而已。
此刻，南子明白了什么是圣人，什么是伟大而不朽的人格。只见她低下了头，说出了心里话。
南子说：“听闻朝中的大臣纷纷议论，你游说列国国君，以礼让治国。在这个大争之世，你那套能行得通吗？”
孔子说：“能以礼让治国，这是国家和人民之幸，其实也是执政者之幸。在这个大争之世，亡国五十，弑君三十四，就是因为礼崩乐坏的缘故。君子做事只问该不该，不拼尽全力，怎么知道能不能呢？”
南子继续说道：“可是历史是大多数人创造的，而大多数男人贪财好色，为了利益和女人争得头破血流，这也是道。要克服，难啊！”
孔子说：“正因为难，才能考验出人性之善恶；正因为难，才能铸就圣贤与豪杰；有句话叫难能可贵，处困而后知君子与小人之别。”
“你真的把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君子，看得这么重要？”南子说出了最后一句真心话。
孔子认真地说道：“我的信念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至于别人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比方您是一位仁者，就会觉得我是一位道德高尚的君子；您的表弟宰我是一位智者，他就始终认为我是一个狡猾的智者，因为要战胜那只‘黑手’，道德是必须坚守的基本武器！”
对于孔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南子并不惊讶。因为她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浪漫与喜悦之中，世人都说自己是“淫妇和荡妇”，而孔夫子分明说自己是一位“仁者”！圣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必不会错！
“夫子可否留在卫国，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南子发出了邀请，这次的邀请情思深深，却没有邪念。
沉默，持久地沉默。
孔子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一个坏人或者罪人改邪归正之后，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赎罪——她将面临“黑手”的惩罚，因为她背叛了黑手，背叛了那个曾经提供过她地位和权柄甚至命运的黑手！
“微臣不便。”孔子缓缓而有力地说出了他的选择。
持久地宁静之后，一个温柔且坚定地声音。
“世人以为自己很容易了解夫子的痛苦，但未必能体会夫子在痛苦中领悟到的境界。你以为只有君子，只有男人才会去用生命捍卫天地之正气，人性的光辉吗？我们女人也可以的！”南子稽首回拜，她的眼里分明已经噙满了泪。
“我从未见过爱好美德超过爱好美色的女子。”
这是孔子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这是对南子的赞扬，还是像后世专家说得那样——是对南子的讽刺？
后人有诗赞之曰：
瞻彼淇奥情深深，善戏谑兮濮水新。
终不可谖颀人意，千古一叹谁知音？
子见南子。
南子，孔子周游列国拜见的第一位女子。
这次连冉雍和颜回都没有带，只带了子路。但是就连子路，也只能在大殿之外候着。
进入大殿，再进入侧殿。进入侧殿，一个雅致且香艳的会客间。这个会客间除了公子朝，没有任何男人进来过。南子盛装于玉帐之内，孔子稽首。
“你就是人称夫子的孔丘？请起坐吧。”居然是一个温柔且庄严的声音。
“谢君夫人。”孔子起身，席地而坐。
孔子身长九尺六分，道德醇厚，进退合礼，正气凛然，南子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只见她缓缓地走出玉帐，环佩之音，金声玉振，不绝于耳。
“听说你常讲——仁者爱人，那么这里的“人”包不包括像我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呢？”南子幽怜地问道。
孔子不应。
南子的美是一种任何成年男子都无法直视的美，世人都以为太子蒯聩是因为南子的名声不好才要杀她。但是没有人知道，当每一次重要礼节，需要给这位年轻的“母后”请安的时候，他那无处安放的眼神和手指。他知道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杀死自己的父亲，或被自己的父亲杀掉。因为他已经对太子妃或者东宫的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感觉了。见过大海的人，难以再对河水动心；见过百花的人，难以再对一株菜花动心；见过熊猫的人，不可能再去喜欢一头猪；这可能就是女人对美丽女人嫉妒的原因吧，这可能就是漂亮女子的爱人常常会被人敌视的原因吧。
“听说你在贵国传授《诗》？”
“是的。”
“小童我也喜欢读诗，那么请问‘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什么意思？”南子确实研究过诗，她在起兴！她的脸已经离孔子很近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好美，但求之于礼。”孔子回答。
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一点都不迂腐，更不虚伪。是的，你男子很美，从任何一个男人的生理角度，都没有办法不欣赏，但是对我孔丘而言，礼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是君夫人，而我是一个臣子。
南子显然喜欢这个答案，她喜欢真实，她欣赏真实的智慧。她继续问道：“诗三百篇中，有很多描绘男女情爱的篇章。像《蒹葭》，像《静女》，像《风雨》，像《野有蔓草》，甚至像《女曰鸡鸣》，都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有任何人不知道孔子的伟大，那绝对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诱惑，一个极品女人的诱惑。
孔子说：“诗三百篇，用一句话可以概括它——就是情思深深，但没有邪念。”
情思深深，但没有邪念。这真的是圣人才能讲出来的话，南子很兴奋，也很愉悦，她的美果然圣人也难以抗拒，圣人毕竟也是男人。而另外，圣人绝不是凡俗的男人，圣人情思再深，也没有邪念。
南子说：“我自幼喜欢诵读诗篇，我自幼就喜欢美，宋公子朝，您一定听过，他就很美。我想拜您为师，和您学习那些美丽的诗篇，如何？”
南子发出了邀请，如果同意了这个邀请，卫国的所有官职，可能就可以随便挑了。可孔子绝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微微一笑。一个人能笑，就证明他已经有了胜利的底气。能拒绝一个极品的女人，不是谁都可以笑得出来的。
孔子笑着说：“最近在卫国我新收了一个徒弟，叫卜商。这学生虽然年幼，却是一个神童，他对诗歌有很多精妙的见解。跟我学诗后，很有见地。微臣可以推荐他，来伴您读诗。”
沉默，持久地沉默。
一个女人总是抗衡不了岁月的，一个女人永恒的价值应该是做一个伟大的母亲，如果十岁的子夏能来的话，两人一定能够成就一段真正的教育佳话。圣人宽厚，知道南子为了身材一直没要孩子。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天才少年弟子推荐过来，能承欢膝下，对此南子非常地感动。本来她只是想诱惑一下圣人，可是圣人分明装着天下人的苦，这个天下人自然也包括自己。
仁者爱人，这里的“人”包不包括像她这样名声不好的女人呢？南子有了答案，孔子本不会拒绝回答任何一个合礼的问题。
如果世界上存在战胜强大女人的方法，那估计只有怜悯！其实面对任何邪恶势力何尝不是呢？邪恶本就是一种不幸与愚蠢。他们的苦无人知晓，他们的心灵无人浇灌，他们的爱无处安放！怜悯就是所有圣人的内生动力，学问只是所有圣人的外在表现而已。
此刻，南子明白了什么是圣人，什么是伟大而不朽的人格。只见她低下了头，说出了心里话。
南子说：“听闻朝中的大臣纷纷议论，你游说列国国君，以礼让治国。在这个大争之世，你那套能行得通吗？”
孔子说：“能以礼让治国，这是国家和人民之幸，其实也是执政者之幸。在这个大争之世，亡国五十，弑君三十四，就是因为礼崩乐坏的缘故。君子做事只问该不该，不拼尽全力，怎么知道能不能呢？”
南子继续说道：“可是历史是大多数人创造的，而大多数男人贪财好色，为了利益和女人争得头破血流，这也是道。要克服，难啊！”
孔子说：“正因为难，才能考验出人性之善恶；正因为难，才能铸就圣贤与豪杰；有句话叫难能可贵，处困而后知君子与小人之别。”
“你真的把做一个品德高尚的君子，看得这么重要？”南子说出了最后一句真心话。
孔子认真地说道：“我的信念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至于别人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比方您是一位仁者，就会觉得我是一位道德高尚的君子；您的表弟宰我是一位智者，他就始终认为我是一个狡猾的智者，因为要战胜那只‘黑手’，道德是必须坚守的基本武器！”
对于孔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底细，南子并不惊讶。因为她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浪漫与喜悦之中，世人都说自己是“淫妇和荡妇”，而孔夫子分明说自己是一位“仁者”！圣人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必不会错！
“夫子可否留在卫国，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南子发出了邀请，这次的邀请情思深深，却没有邪念。
沉默，持久地沉默。
孔子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一个坏人或者罪人改邪归正之后，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赎罪——她将面临“黑手”的惩罚，因为她背叛了黑手，背叛了那个曾经提供过她地位和权柄甚至命运的黑手！
“微臣不便。”孔子缓缓而有力地说出了他的选择。
持久地宁静之后，一个温柔且坚定地声音。
“世人以为自己很容易了解夫子的痛苦，但未必能体会夫子在痛苦中领悟到的境界。你以为只有君子，只有男人才会去用生命捍卫天地之正气，人性的光辉吗？我们女人也可以的！”南子稽首回拜，她的眼里分明已经噙满了泪。
“我从未见过爱好美德超过爱好美色的女子。”
这是孔子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这是对南子的赞扬，还是像后世专家说得那样——是对南子的讽刺？
后人有诗赞之曰：
瞻彼淇奥情深深，善戏谑兮濮水新。
终不可谖颀人意，千古一叹谁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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