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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际天长

    婚礼,盛大的婚礼,集体婚礼。

    连子路和子贡都很羡慕。

    卫国大夫蘧伯玉主持,孔子证婚,连卫灵公和南子都送来了贺礼。

    两对新人:公冶长和孔娇,南容和孔燕。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侄女嫁给了自己的徒弟,也应了当年沂水之兆,孔子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接近圆满了。

    在蘧伯玉的推荐下,卫灵公授予了孔子一年六万粟的俸禄,卫国的经济果然发达,南子的首肯果然重要。

    孔子开始参政了,在他和蘧伯玉的努力之下,卫国重用了三个大臣。大夫孔文子负责外交,祝鮀负责宗庙,王孙贾负责军事,这一调整,让卫国上下焕然一新。

    祝鮀的口才天下闻名,本来是负责外交的。而孔子认为智极则愚,德高乃安,所以就推荐了“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孔文子做了外相。

    孔文子本名孔圉,是卫灵公的女婿,也是太子蒯聩的姐夫。自从太子被赶出了卫国,太子的儿子卫辄便成了新的储君。

    “夫子,你真的要走?”子路不解道。

    冒着损失名声的风险见了南子,现在好不容易在卫国有了根基。连孔娇、孔燕、公冶长他们都从鲁国来了,现在却要走,子路实在想不通。

    孔子说:“之所以走,有三个原因。第一,有了蘧伯玉,和孔文子他们三大夫,卫国在列国中应该会是存活最久的,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第二,卫国给自己的俸禄实在太高了,既然已经实行了自己的政策,再留在这就有点无功受禄了,现在正好功成身退。第三,这个南子最近老召见自己,作为臣子见还是不见?”

    子路明白了,说道:“那您走吧,我留下来。万一您周游列国不顺利,随时回来,也有个根据之地。”

    孔子很感动,但是隐隐感觉不安,但又说不上来,总不能说——你不要当官,给我继续当保镖吧?

    因此,子路做了大夫孔文子的家臣。自从孔娇结婚后,子羔也离开了鲁国,前来投奔子路,最终也做到了卫国的典狱师。

    十里长亭,相送不舍。弟子们有的跟着孔子继续周游,留下的一送再送。

    送至卫宋边境时,月亮刚刚出来。突然有一九尺异人,皂衣高冠,披甲持戈,向孔子奔来!

    子路拔出“仲式剑”,与之相斗。此人力气奇大,子路不能取胜。孔子在旁观战许久,说道:“他的弱点在两肋,使用‘仲式剑艺’第九式!”

    子路遂专攻其肋,一招“五老割须”得手,此人力尽手垂,败而倒地,化为一条大鲶鱼。弟子们都很奇怪。

    孔子说:“凡物老而衰,则群精附焉。杀之则已,其怪自败。”

    之后命大家将这条大鲶鱼烹而食之充饥,味道果然鲜美!大家都在庆贺这一天赐美食,只有子路闷闷不乐。

    孔子将他引到静处,说道:“由,不要担心我。我既然能看出这怪物的破绽,自然也有一战之力!”

    子路留下了眼泪,说道:“您常教导我们‘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今年都六十六岁了啊。弟子不能随身护卫,这把剑您留下吧!”

    说完解下了那把祖传的“仲式剑”,双膝跪倒,将剑献上。

    孔子坚决不受,说道:“生死有命,这把剑你留着才有用,你真的不必担心为师!”

    子路看孔子不受,破涕为笑,说道:“我知道您一直在帮我研究我家可以上于列星的剑艺,刚才在您的指点下,我也能战胜精怪了!可是夫子,我还没有回到星星上呢。因此你把这把剑拿着,有了突破再还给我就行了。我在孔文子那儿当家臣,安全得很呢!”

    子路现在和子羽一样,都可以斩杀精怪了,虽然心里仍然隐隐不安,可是孔子此刻还能说什么呢?他接过了这把剑,他定要参透这剑仙之艺。而且他感觉到,子路自从见了那个阿青之后,似乎放下了仇恨。是的,只有爱情可以让人柔软,他若不佩此剑,是肯定杀不了子羽的,子羽肯定也不会杀他。若杀不了子羽,他也绝不会轻生的,因为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叶牵挂。

    等子贡再次返回吴国,见到子羽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训练出的吴军远远超出了勾践的想象,越国大败,勾践被擒!

    “大王神武,今日勾践既然被擒,这是天意,何不斩草除根,吞并越国?”亚父伍子胥建议道。

    “非也非也,大王神武天授,自当知上天有好生之德。今越国既知吴力,还不知吴德。留越王一命,让他牵马拽蹬,以效奴仆之责,这不比杀了他更能为死去的吴王报仇吗?”太宰嚭说完,竟然“伤心”的哭了起来。

    任何一个人对你父亲表达哀痛之时,你都会是感激的。此时的吴王夫差也不例外,大仇终于得报!杀了勾践岂不便宜了他,对,侮辱他,狠狠地羞辱!

    谁能想到,就在前夜。范蠡将越国八名美女,白璧二十对,黄金千镒送到了太宰的府上。对于坚忍的勾践来讲,只要不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于这个死里逃生的转折,勾践非常的兴奋,但他必须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因为他要装,装到夫差相信他。可是这谈何容易,况且还有那个一直进谏想要杀死自己的伍子胥!

    范蠡也很痛苦,为何勾践在大战之前死活不肯听自己的话呢?莫非是因为师父计然离开了?计然在勾践正式登基大典后就告诉自己——这个越王“长颈鹰喙”,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你不溜,我溜!

    范蠡倒不是舍不得大夫之位,他是舍不得西施啊。西施的美,在这个天下绝没有第二个,甚至南子也不行!之所以没有成为政治权贵的牺牲品,就是因为他在暗中保护。越国人都知道,范蠡的保密工作是做得最好的,计然从来到走,越王都没见过一次!

    秘密总有被发现的时候,人发现不了不代表别的生命发现不了,发现西施存在的第一人,是一只白猿,教授阿青和子羽剑术的白公!

    自从上次从它手上生还,只有地位和权势,才能保护自己和西施,因此范蠡没有跟他师父走。

    即使这样,勾践也应该能看到,这次的吴军跟当年中他箭阵埋伏的吴军完全不是一支队伍。越女阿青是喜欢范蠡的,范蠡是见过阿青的高超剑艺的。虽然阿青一直在越国,可是吴军手里的“扁诸剑”分明是“越女剑”的招式!

    人总容易被胜利冲昏头脑,总容易贪天之功!一代霸主吴王阖闾都死在自己手上,他那年轻的崽子夫差还敢跟自己叫板?

    越王勾践的狂妄付出了代价,兵败被擒,受辱蒙羞。而且,只要伍子胥一天不死,勾践就命悬一线!

    怎么办?怎么办?君辱臣死!不死就要想办法!这不正是该共患难的时刻吗?范蠡想了七天七夜,所有的办法都想尽了!伍子胥是将星下凡,自己的老师又不在,想什么办法能够瞒过伍子胥呢?

    人在事中迷。有人登门了,和他同样着急的老乡、同僚——大夫文种。文种只想了三天三夜,就有了好办法。之所以现在才来,就是因为他又想了四天四夜,如何给范蠡说出口!

    这句话本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出口,何况范蠡是他的贵人,是他的恩人!但是为了国家,这是唯一可行的计策。国家衰弱和危难之时,最先倒霉的永远是女人!因为国家本是女人的国家。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很少,国是由家组成的,家是女人的家。男人总是可以漂泊在外,浪迹天下,可是女人不一样。女人有漫长的孕育期和哺乳期,她需要一个家!原本女就是男的室,而男才是女的家!国只是一个更大的家而已,因此背叛国家的,男人远比女人要多得多!

    出卖西施,牺牲西施,奉献西施!

    范蠡再也站不稳了,他瘫倒在了床上,他必须得再想几天。而西施,比他想通的更快!她来了,春秋第一大美女来了!

    越国的女子有多美,你只需要看一眼西施就知道;越国的女子有多爱国,你只需要看一下西施的决定!她是自愿的,绝不是被逼迫的。如果是被逼迫的,她在吴宫里随时可以反水。那个吴王夫差才是真正爱他的男人,甚至在后来,越军攻进姑苏的时候,夫差自杀前都没有杀死西施。因为夫差真的爱她,就和卫灵公爱南子一样,那是一种无底线的爱,那是属于真正极品美女的一种特权!

    西施想通了,而范蠡崩溃了。一个崩溃的男人怎么会在意安全,怎么会在乎戒备!

    越女阿青此时杀了过来!西施是她的情敌,她早就想杀了她,这也是极品武者的特权!可是范蠡实在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这次,她终于找到了机会,一剑刺来!

    西施没有躲闪,眼睛眨都没有眨,她自然知道这是阿青,阿青当年要是帮助吴王阖闾练兵,那么越国早就灭了,因此死在她手里一点都不冤!她之所以得到范蠡,仅仅是因为他们认识的更早。

    西施的脸是一张绝美的脸,即使是女人,面对这种美也是窒息的!何况此时的西施一身正气——爱国的正气,并且她真的视死如归,唯一遗憾的是她还没有把自己的国君救出来!

    在越女剑离西施胸口两寸之处,阿青停下了!不管是西施的脸庞和眼神,还是自己的直觉,甚至这把越女剑都告诉自己——这剑刺下去,自己将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阿青走了,看了一眼表情由痛恨转化为感激的范蠡,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人夺门而出!

    饶是如此,强大的剑气还是伤了西施的心脉,每个月的庚辛之日,西施的心就会有短暂的绞痛。而“西子捧心”也成了这位美女标志性的,最惹吴王怜惜的动作!后来不知底细的模仿者,却留下东施效颦的笑料,这是后话了。

    将息了一个月,西施和训练有素、歌舞双绝的郑旦都准备好了。国家有难,除了女人牺牲,自然还有男人。

    越王为奴,伺候夫差。那谁伺候越王呢?

    文种罕见地和范蠡争吵了起来,他们都想把危险留给自己,把留在国内主持大局的机会留给对方。

    “大局为重!”这是范蠡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文种终于承认:“四境之内,安抚百姓,你不如我;与君周旋,临机应变,我不如你!”

    面对着滔滔江水,文种挥泪送别了范蠡、西施、郑旦一行人。

    孤帆远影尽,江水际天长。

    文种的泪就像这天边无际的江水,依然没有止住,他喃喃地说:“有国士如此,何愁越王不归,何愁越国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