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摇断头
薛宋官上身披了一缕轻纱，薄如蝉翼，不但起不到任何遮掩的作用，反而使得雪白肌肤熠熠闪光。轻纱掩映下的粉青肚兜，更为少女添了几分难言的魅惑。
配上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jk。
妖精。
陈洛北叹了口气，这要是放在自己那个年代，妥妥的纯欲天花板。
他思索半天，终究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于是试探着开口道：
“薛姑娘……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你这么穿……”
“不好看？”
薛宋官没等他说完，就贴了过来，面对面的距离不足三寸，陈洛北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每一根颤抖的睫毛，如兰的吐息就在他鼻尖环绕。
于是他很争气的……
扭过了头去。
少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像生机旺盛的爬山虎一样爬满了红晕。
见目的达到，薛宋官脚尖点地，不见如何动作，身体便弹到了椅子上。她“咯咯”的笑着，继续道：
“不好看你还看那么久。”
陈洛北眼观鼻鼻关心，苦笑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薛姑娘，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再这样，会后悔的。”
薛宋官伸了个懒腰，手肘支在桌子上撑起下巴，不理他那没有丝毫底气的威胁，慵懒道：
“要不我们聊聊，我身上还有哪些地方是你没看过的？”
“那不一样，”陈洛北正色：“那完全是为了做衣服，只有了解你的……尺寸，才能做出最合适的衣服。不然大一点小一点，你又得怪我手艺不好。”
事关自己清誉，陈洛北自然尽心竭力地解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错误，以至于这解释是如此地苍白无力。而那少女……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向来是不饶人的主儿。于是他不敢抬头，只能以眼角瞥见薛宋官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听见她说道：
“风月楼里那么多丫鬟侍女，你要什么尺寸，让她们量了送过去便是，何须你亲自来量？退一步说，我一年要穿上百套不同的衣服，你又何必次次如此？”
陈洛北讷讷无言，良久，才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你很好看。”
薛宋官嫣然一笑：
“这还差不多。”
陈洛北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然，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每次都是这样，拐着弯儿的让自己夸她一句才行，不然，只怕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好了，不逗你了，”没等他浪费完这传出去会被所有男人指着鼻子骂不解风情的旖旎春光，便听到薛宋官的幽幽叹息：
“过几天的诗会，你再给我做一套衣服吧，在之后，我可能就穿不着了。”
“不穿衣服不太好吧……”
陈洛北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滞住了，除了那该死的尴尬，只剩下薛宋官满含杀气的目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洛北赶紧解释，“我是说你现在穿的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肚兜小短裙嘛。
薛宋官满头黑线，看着这个越描越黑的少年，索性直接拿了件袍子披在身上，抚额道：
“你可别解释了……”
她有些莞尔，原本酝酿出的几分离别之情，被陈洛北这几句话搞得烟消云散，反而坦荡了些：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离开信陵……这次诗会过后，就要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陈洛北刚侥幸逃过一劫，尚未来得及庆幸，听到这话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突然就要走？”
“不是突然，”薛宋官解释，“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之所以没有走，一是因为没什么机会，二是青姨当年买我过来花了不少钱，这些年又待我不薄，人总是不能忘本的。”
“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我留下一部分，剩下的给青姨，虽说难免有些不厚道，多少也不会让风月楼有太大损失。”
她笑了笑，神秘道：
“我说的不少钱，是真的不少哦，一枚一枚的叠起来，有好多层楼那么高。”
陈洛北当然相信，她可是薛宋官，十四岁名扬天下，十六岁以琴曲入红楼榜，是天下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一掷千金也难得见上一面的名伶。
他有些欲言又止，良久之后还是开口道：
“那之后……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薛宋官怔了怔，自嘲道：
“还能去哪儿？京城的铜雀台几个月前就来了人，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弹我的琴，唱我的曲儿。”
她看着陈洛北的眼睛，用颇为凉薄的声音道：
“你知道么，我从五岁开始，抚琴、练舞、吟诗、唱曲儿，整整十多年，手尖的血泡好了又破破了又好，嗓子哑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竟然只能做到，做到……”
“博君一笑。”
……
良久的沉默中，陈洛北忽然问道：
“非走不可？”
薛宋官意外陈洛北会问出这句话，她眨巴着眼睛，一下子又由那段生机将尽的枯枝化作一汪春水般的灵动少女：
“怎么，舍不得姐姐？”
按年龄来说，她比陈洛北大上两岁，叫姐姐，没错。
陈洛北自然是不承认的。
开玩笑，加上以前……或者说上一世的年纪，做叔叔都绰绰有余。
“我只是觉得……你走了，这些衣服怪可惜的……”
“我又没说把衣服扔了，”薛宋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手中抱起一只小茶壶，“又不是不能穿，当然要全打包带走。”
陈洛北愣住了：
“这么多年少说也有几百件衣服……全带走？”
“当然，我说小弟弟，你该不会以为姐姐自己一个人拖着个包袱就上京吧，”她哭笑不得：“你真当姐姐那么多年白混了？”
“我才不是什么小弟弟……”陈洛北瞪眼，还是忍不住：
“真的非走不可吗？”
薛宋官这次认真看了看他，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声音甜到发腻：
“春光这么好，不如晚上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姓陈的少年在这一刻，脸色煞白，摇断头。
春光不好，下着雨呢。
……
没给两人继续闹下去的时间，薛宋官的房门忽然被一阵大力推开，一个满含煞气的声音顿时让陈洛北一个激灵。
“姓陈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再不给我说一声就来宋官房里，我就打断你的三条腿扔出去！”
陈洛北听见声音就顿感头痛，不用说，青娘来了。
青娘就是薛宋官口中的青姨，风月楼的妈妈。
青娘不过四十许岁，常年穿着一身青衣，虽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但年轻时的底子还在，年龄非但没有像寻常那样狠狠的刻上几刀，反而增加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成熟韵味。
此刻一双丹凤眸子满是杀气，陈洛北还真怕她发起疯来打断自己的腿。
腿断了不要紧，关键是第三条。
陈洛北装作一脸诧异，无辜道：
“我一来就给云儿说了啊，难不成云儿没有跟您说？”
“放你的狗屁！”青娘只恨眼睛不能杀人，不然早就用眼刀将陈洛北千刀万剐了。虽说陈洛北多少也算是她看着长大，可越大她越不待见，怎么瞅也不像是当年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只恨自己识人无数，就在那年冬天瞎了眼。
“要不是我一直让人盯着，得了风声就赶紧过来，天知道你会做出什么糟心事情。”
陈洛北这次是真的无辜，挠了挠头：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倒敢有那个胆子！”青娘瞅见薛宋官似乎想说什么，顿时也不客气的瞪了过去：
“你别说话，看看，看看，你这是穿的什么？这么短的裙子，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能穿的东西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赶紧给我换了！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这名声了！”
薛宋官此刻哪还有半分的花魁气度，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凳子上，两只小手不安分的扯住袍子，声音像蚊子般细小：
“正经人谁逛青楼啊……”
“你说什么？”青娘尖声道：“你还敢顶嘴了？人家看不起咱也就罢了，哪还有自个儿作贱自个儿的？早该找个人把你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操这份心。”
薛宋官对着陈洛北扯了扯嘴角，那意思不加掩饰。
青姨才不舍得呢。
陈洛北无比头疼，虽说他早知道青娘刀子嘴豆腐心，可一旦刻薄起来，真真是难忍的。薛花魁得理不饶人的功夫，可不就是跟青娘学的？
他想了想，小心又真诚道：
“青姨，您可不老，您年轻着呢，人说女人四十一枝花，正是魅力四射的时候。您可不知道外面那些风流才子，可有不少是奔着您的名头来的呢。哪像宋官啊，她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陈洛北真的很真诚，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甚至闪着光。
好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无视薛宋官冲他挥了挥的小拳头，眼见青娘脸上神情有所缓和，陈洛北才暗道幸好幸好，果然哪个年代的女人，都喜欢被人夸年轻漂亮。
只要脸皮拉的下……天下无敌。
“就知道油嘴滑舌，”青娘脸色依旧不太好，语气却明显和善了许多，“气得我差点儿把正事都忘了。”
“还有别的事情？”陈洛北问。
“也不知道你个小王八蛋走了什么狗屎运，”青娘叹气道，“来了个客人，点名道姓要你做衣服，现在正在客房里等着呢。”
她乜了陈洛北一眼，生怕他不靠谱：
“这人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我虽不认识，但观其言行，来头不小。说不定，是京城来的贵人。”
陈洛北有些疑惑：
“京城的人……怎么会来信陵这小地方？”
青娘摇了摇头：
“你要是仔细点儿，就能发现这几天楼子里有一半都是生面孔，全是外地奔赴而来。不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只要把衣服做好就行了。”
陈洛北有心再问，青娘没给他这个机会，只说那位贵人等了许久，怕会等的不耐烦，便让陈洛北赶紧过去，陈洛北也只能作罢。
……
等到陈洛北离开，青娘才平复下了怒气，目光复杂的看着椅子上的绝美少女。
她重重叹了口气，用外人面前从来未曾显露过的宠溺声音道：
“想好了？真要走，可就回不来了。在这里天塌下来有青姨给你撑着，出了信陵……种种事情，可就只能看造化了。”
薛宋官抱着双腿，怔怔道：
“不走，又能如何？”
“总能少吃些苦……”青姨温柔道，“你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哪怕是委身青楼，也由着你胡来。在外面，可就不一样了。”
薛宋官摇摇头，笑道：
“青姨，那些不重要的。人活一世，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辈子而已。苦是一辈子，乐也是一辈子，等到闭眼的时候，没区别的。”
青娘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她看着眼前的聪慧少女，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一样，时光交叠，人影皇皇，于是她朗声道：
“你要是不想走，青姨虽看不上那少年，只要你看得上，青姨也成全你们。只要我还在，就绝不会让你委屈半分。”
“薛宋官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的青姨能过的好一点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薛宋官笑了笑，“宋官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真要留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于两个心如明镜的女人来说，有些话不必挑明了说。
红颜祸水。
那个少年……未必守得住。
青姨能护的了她一时，又怎可能护住她一世。
青姨皱了皱眉头，良久，还是叹息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到你身边。”
“不怪青姨，”薛宋官摇了摇头，苦笑道：
“是我自己要红尘练心。”
“我当时就该想到，红尘练心，红尘练心，这太上忘情决，哪里是那么好练的。青姨，不要动歪脑筋，你是知道的，世间情之一字，唯本心可解。”
原本心中犹豫的青娘叹了口气，放下了那个刚升起的可怕念头：
“何苦呢。”
不过十九岁的少女对着窗户握起了手掌。
她笑道：“说起来，应是我对不住他才对。”
窗外一片小湖，湖水清澈，原本波澜不惊，此刻却忽然一道水波凭空而起。
一条条红色的锦鲤乘波腾跃，阳光下好不壮观。
在三楼一处客房的陈洛北心有所感，抬头向窗外看去，不由惊叹：
“这炸鱼的活儿，当赏！”
配上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jk。
妖精。
陈洛北叹了口气，这要是放在自己那个年代，妥妥的纯欲天花板。
他思索半天，终究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于是试探着开口道：
“薛姑娘……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你这么穿……”
“不好看？”
薛宋官没等他说完，就贴了过来，面对面的距离不足三寸，陈洛北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每一根颤抖的睫毛，如兰的吐息就在他鼻尖环绕。
于是他很争气的……
扭过了头去。
少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像生机旺盛的爬山虎一样爬满了红晕。
见目的达到，薛宋官脚尖点地，不见如何动作，身体便弹到了椅子上。她“咯咯”的笑着，继续道：
“不好看你还看那么久。”
陈洛北眼观鼻鼻关心，苦笑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薛姑娘，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再这样，会后悔的。”
薛宋官伸了个懒腰，手肘支在桌子上撑起下巴，不理他那没有丝毫底气的威胁，慵懒道：
“要不我们聊聊，我身上还有哪些地方是你没看过的？”
“那不一样，”陈洛北正色：“那完全是为了做衣服，只有了解你的……尺寸，才能做出最合适的衣服。不然大一点小一点，你又得怪我手艺不好。”
事关自己清誉，陈洛北自然尽心竭力地解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错误，以至于这解释是如此地苍白无力。而那少女……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向来是不饶人的主儿。于是他不敢抬头，只能以眼角瞥见薛宋官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听见她说道：
“风月楼里那么多丫鬟侍女，你要什么尺寸，让她们量了送过去便是，何须你亲自来量？退一步说，我一年要穿上百套不同的衣服，你又何必次次如此？”
陈洛北讷讷无言，良久，才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你很好看。”
薛宋官嫣然一笑：
“这还差不多。”
陈洛北叹了一口气，心道果然，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每次都是这样，拐着弯儿的让自己夸她一句才行，不然，只怕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好了，不逗你了，”没等他浪费完这传出去会被所有男人指着鼻子骂不解风情的旖旎春光，便听到薛宋官的幽幽叹息：
“过几天的诗会，你再给我做一套衣服吧，在之后，我可能就穿不着了。”
“不穿衣服不太好吧……”
陈洛北脱口而出，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仿佛凝滞住了，除了那该死的尴尬，只剩下薛宋官满含杀气的目光。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洛北赶紧解释，“我是说你现在穿的挺好看的……”
是挺好看的，肚兜小短裙嘛。
薛宋官满头黑线，看着这个越描越黑的少年，索性直接拿了件袍子披在身上，抚额道：
“你可别解释了……”
她有些莞尔，原本酝酿出的几分离别之情，被陈洛北这几句话搞得烟消云散，反而坦荡了些：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离开信陵……这次诗会过后，就要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陈洛北刚侥幸逃过一劫，尚未来得及庆幸，听到这话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突然就要走？”
“不是突然，”薛宋官解释，“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之所以没有走，一是因为没什么机会，二是青姨当年买我过来花了不少钱，这些年又待我不薄，人总是不能忘本的。”
“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我留下一部分，剩下的给青姨，虽说难免有些不厚道，多少也不会让风月楼有太大损失。”
她笑了笑，神秘道：
“我说的不少钱，是真的不少哦，一枚一枚的叠起来，有好多层楼那么高。”
陈洛北当然相信，她可是薛宋官，十四岁名扬天下，十六岁以琴曲入红楼榜，是天下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一掷千金也难得见上一面的名伶。
他有些欲言又止，良久之后还是开口道：
“那之后……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薛宋官怔了怔，自嘲道：
“还能去哪儿？京城的铜雀台几个月前就来了人，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弹我的琴，唱我的曲儿。”
她看着陈洛北的眼睛，用颇为凉薄的声音道：
“你知道么，我从五岁开始，抚琴、练舞、吟诗、唱曲儿，整整十多年，手尖的血泡好了又破破了又好，嗓子哑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竟然只能做到，做到……”
“博君一笑。”
……
良久的沉默中，陈洛北忽然问道：
“非走不可？”
薛宋官意外陈洛北会问出这句话，她眨巴着眼睛，一下子又由那段生机将尽的枯枝化作一汪春水般的灵动少女：
“怎么，舍不得姐姐？”
按年龄来说，她比陈洛北大上两岁，叫姐姐，没错。
陈洛北自然是不承认的。
开玩笑，加上以前……或者说上一世的年纪，做叔叔都绰绰有余。
“我只是觉得……你走了，这些衣服怪可惜的……”
“我又没说把衣服扔了，”薛宋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手中抱起一只小茶壶，“又不是不能穿，当然要全打包带走。”
陈洛北愣住了：
“这么多年少说也有几百件衣服……全带走？”
“当然，我说小弟弟，你该不会以为姐姐自己一个人拖着个包袱就上京吧，”她哭笑不得：“你真当姐姐那么多年白混了？”
“我才不是什么小弟弟……”陈洛北瞪眼，还是忍不住：
“真的非走不可吗？”
薛宋官这次认真看了看他，不知想些什么，片刻后，声音甜到发腻：
“春光这么好，不如晚上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姓陈的少年在这一刻，脸色煞白，摇断头。
春光不好，下着雨呢。
……
没给两人继续闹下去的时间，薛宋官的房门忽然被一阵大力推开，一个满含煞气的声音顿时让陈洛北一个激灵。
“姓陈的，跟你说过多少次，再不给我说一声就来宋官房里，我就打断你的三条腿扔出去！”
陈洛北听见声音就顿感头痛，不用说，青娘来了。
青娘就是薛宋官口中的青姨，风月楼的妈妈。
青娘不过四十许岁，常年穿着一身青衣，虽过了如花似玉的年纪，但年轻时的底子还在，年龄非但没有像寻常那样狠狠的刻上几刀，反而增加了几分浑然天成的成熟韵味。
此刻一双丹凤眸子满是杀气，陈洛北还真怕她发起疯来打断自己的腿。
腿断了不要紧，关键是第三条。
陈洛北装作一脸诧异，无辜道：
“我一来就给云儿说了啊，难不成云儿没有跟您说？”
“放你的狗屁！”青娘只恨眼睛不能杀人，不然早就用眼刀将陈洛北千刀万剐了。虽说陈洛北多少也算是她看着长大，可越大她越不待见，怎么瞅也不像是当年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只恨自己识人无数，就在那年冬天瞎了眼。
“要不是我一直让人盯着，得了风声就赶紧过来，天知道你会做出什么糟心事情。”
陈洛北这次是真的无辜，挠了挠头：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倒敢有那个胆子！”青娘瞅见薛宋官似乎想说什么，顿时也不客气的瞪了过去：
“你别说话，看看，看看，你这是穿的什么？这么短的裙子，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能穿的东西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赶紧给我换了！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这名声了！”
薛宋官此刻哪还有半分的花魁气度，耷拉着脑袋，蜷缩在凳子上，两只小手不安分的扯住袍子，声音像蚊子般细小：
“正经人谁逛青楼啊……”
“你说什么？”青娘尖声道：“你还敢顶嘴了？人家看不起咱也就罢了，哪还有自个儿作贱自个儿的？早该找个人把你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操这份心。”
薛宋官对着陈洛北扯了扯嘴角，那意思不加掩饰。
青姨才不舍得呢。
陈洛北无比头疼，虽说他早知道青娘刀子嘴豆腐心，可一旦刻薄起来，真真是难忍的。薛花魁得理不饶人的功夫，可不就是跟青娘学的？
他想了想，小心又真诚道：
“青姨，您可不老，您年轻着呢，人说女人四十一枝花，正是魅力四射的时候。您可不知道外面那些风流才子，可有不少是奔着您的名头来的呢。哪像宋官啊，她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陈洛北真的很真诚，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甚至闪着光。
好一个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无视薛宋官冲他挥了挥的小拳头，眼见青娘脸上神情有所缓和，陈洛北才暗道幸好幸好，果然哪个年代的女人，都喜欢被人夸年轻漂亮。
只要脸皮拉的下……天下无敌。
“就知道油嘴滑舌，”青娘脸色依旧不太好，语气却明显和善了许多，“气得我差点儿把正事都忘了。”
“还有别的事情？”陈洛北问。
“也不知道你个小王八蛋走了什么狗屎运，”青娘叹气道，“来了个客人，点名道姓要你做衣服，现在正在客房里等着呢。”
她乜了陈洛北一眼，生怕他不靠谱：
“这人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我虽不认识，但观其言行，来头不小。说不定，是京城来的贵人。”
陈洛北有些疑惑：
“京城的人……怎么会来信陵这小地方？”
青娘摇了摇头：
“你要是仔细点儿，就能发现这几天楼子里有一半都是生面孔，全是外地奔赴而来。不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只要把衣服做好就行了。”
陈洛北有心再问，青娘没给他这个机会，只说那位贵人等了许久，怕会等的不耐烦，便让陈洛北赶紧过去，陈洛北也只能作罢。
……
等到陈洛北离开，青娘才平复下了怒气，目光复杂的看着椅子上的绝美少女。
她重重叹了口气，用外人面前从来未曾显露过的宠溺声音道：
“想好了？真要走，可就回不来了。在这里天塌下来有青姨给你撑着，出了信陵……种种事情，可就只能看造化了。”
薛宋官抱着双腿，怔怔道：
“不走，又能如何？”
“总能少吃些苦……”青姨温柔道，“你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哪怕是委身青楼，也由着你胡来。在外面，可就不一样了。”
薛宋官摇摇头，笑道：
“青姨，那些不重要的。人活一世，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辈子而已。苦是一辈子，乐也是一辈子，等到闭眼的时候，没区别的。”
青娘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她看着眼前的聪慧少女，仿佛是看到了自己一样，时光交叠，人影皇皇，于是她朗声道：
“你要是不想走，青姨虽看不上那少年，只要你看得上，青姨也成全你们。只要我还在，就绝不会让你委屈半分。”
“薛宋官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的青姨能过的好一点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薛宋官笑了笑，“宋官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真要留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对于两个心如明镜的女人来说，有些话不必挑明了说。
红颜祸水。
那个少年……未必守得住。
青姨能护的了她一时，又怎可能护住她一世。
青姨皱了皱眉头，良久，还是叹息道：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到你身边。”
“不怪青姨，”薛宋官摇了摇头，苦笑道：
“是我自己要红尘练心。”
“我当时就该想到，红尘练心，红尘练心，这太上忘情决，哪里是那么好练的。青姨，不要动歪脑筋，你是知道的，世间情之一字，唯本心可解。”
原本心中犹豫的青娘叹了口气，放下了那个刚升起的可怕念头：
“何苦呢。”
不过十九岁的少女对着窗户握起了手掌。
她笑道：“说起来，应是我对不住他才对。”
窗外一片小湖，湖水清澈，原本波澜不惊，此刻却忽然一道水波凭空而起。
一条条红色的锦鲤乘波腾跃，阳光下好不壮观。
在三楼一处客房的陈洛北心有所感，抬头向窗外看去，不由惊叹：
“这炸鱼的活儿，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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