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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开门

    少女觉得很不开心。

    在谪仙山上不开心,看到那几个大字不开心,而有人打扰自己……最不开心。

    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毕竟这天下虽大,也没多少是她在乎的事。

    于是少女转过身去,只冷冷瞥了主仆二人一眼,话都懒得说。

    这份愈发出尘飘渺的气质,落在南宫月神的眼里,自然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羞辱,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如此彻底的将他无视。在南宫家是备受宠爱的嫡子,哪怕入了剑池,不过几年工夫,就取得了腰间名为雪龙吟的雪白长剑。

    他轻握剑柄,眯起一对有些狭长的眸子,却并未动手。搭讪而已,总不能输人又输阵,动物求偶尚且要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况乎侠客士子?他只是屏息凝神,将那分日夜蕴养的剑气轻轻外放。

    顿时,一阵清冷的气息拔天而起。

    悬佩跨剑头戴抹额的锦衣公子,一瞬间似乎真成了那座广寒宫中的……月神。

    南宫月神摆出一个自认为谦逊优雅的微笑,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份微笑都无可挑剔,别说世间庸脂俗粉,再清冷的仙子,也不见得不会动心。

    若是碰上别人,说不定真能凑成一对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结成一段小小的姻缘,这一次来信陵,也算是不虚此行。少年公子哥儿的心里也并非不怀好意,他打心底里觉得,这座江湖,风流最重要。

    美人在怀,白衣仗剑,饮马天涯。

    只是可惜了。

    少女……不在此列。

    她只抬头看了一眼,眸子便又转了回去,这一次,南宫月神可谓是真的泄了气,书上不是说才子美人天赐良缘,自古美人爱英雄么?难道自己这个样子,多看两眼都这么难?

    再一再而不再三。

    然而没等他再有动作,身边那位周老猛然爆喝:

    “大胆!”

    随着那名少女皱着眉头微微侧身,老人抢先一步横立南宫月神身前,右手双指并拢,抱守太一,画出一个半圆。与此同时,一道阴寒的剑气于空中乍现,带着极不起眼的涟漪,直直撞在老人早有准备的剑气之上。

    老人面色阴沉,不理会因突如其来的惊吓而面色苍白的锦衣公子,而是眉头调向不远处的少女,苍老的身子此刻紧绷如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箭而出。

    “小寒山剑!你是泽离宗的弟子?!”

    少女闻言,伸出一只手指向别处,终于还是摇头开口:

    “跟我没什么关系。”

    声音清冷,不似人间。

    不远处,一名身着斗篷的男子腰间跨剑,出鞘不过半寸,此刻依旧散发着阵阵寒意,他显然没有隐藏的意思,刚刚的出手,与其说是偷袭,不如说是警示。

    他似笑非笑,看着场中三人。

    南宫月神不知此人因何而来,但看这份架势,虽算不得光明磊落,但也绝不是一般的宵小之辈,不然,就不是出鞘半寸了。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和眼前的少女没什么关系,初出茅庐的少年自然不会思虑太多,否则和垂垂朽矣的老人有何区别。缓过来之后,南宫月神便开口:

    “周老,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老人长舒一口气,沉声道:

    “公子放心就好,偷袭你的不是这姑娘,老朽自然也不会以大欺小,只是那边那人公子还需多提防,此人既是泽离宗的弟子,八成是冲着公子手中的雪龙吟来的,老朽只是不明白,泽离宗十几年前就已经分崩离析,门下弟子少有修行有成的大才,今日竟然会出现在此地。”

    未等南宫月神回话,老者忽然脚踩地面,左手握拳,如猿猴攀越,径直而出。南宫月神脸色大变,猛呼道:

    “周老!你干什么!”

    老人边冲边喝:

    “公子须知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来他这一拳,不是冲那名斗篷剑客,而是直直冲向眼前的少女!

    这一拳势大力猛,又是出其不意,刁钻狠辣,周姓老者有把握,黑衣少女即便是一只脚迈入三品的绝世天才,也躲不过自己这必杀一击!

    从挡住那一道剑气开始,老人就没想着放过少女,无他,离得近一些而已,若是斗篷剑客离得更近,老者这一拳打向的,就是他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黑衣少女并未慌乱,马步站定,待老人一拳冲来之际,右手直直搭上老人左拳,一扭,一转。顿时让准备一击必杀的老人如入泥潭之中,生生卸去大半力量。然而只是剩余的力量也重逾山峰,使得两个身体炮弹般向后弹出。

    周性老者心底惊骇,自己这必杀一击,竟然只能做到让少女后退!

    惊骇也只是一霎,毕竟是江湖刀口舔血的老油条,一击不中,另一击便接踵而来,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

    反观少女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嘴角渗出丝丝血迹,手中章法却丝毫不乱,竟和老人平分秋色。随着老人越战越惊,她更是冷哼一声,双手半画圆弧,转守为攻,虽依旧处在劣势,但却粘住了老人,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老人心急如焚,暗道自己护主心切,怕是着了道了!

    果然,那名斗篷剑客一步一步踏向前来,笑着道:

    “若不是刚刚你外放剑气,我还真想不到原来都在这儿,放心,我跟你无冤无仇,也不是来取你性命,今日来此,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一代的雪龙吟。”

    南宫月神还没从老人不听劝告骤然出手地愤怒中清醒过来,听见这话,不由带上了几分戾气:

    “小寒山剑?不在京城做你的看门狗,跑来信陵做什么?难不成丧家之犬做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做第二次?”

    男子斗篷下面,蓦然浮上了一丝杀意。

    这是他……平淡日子中的一根刺,不致命,却扎眼。

    泽离宗分崩离析之后,弟子多散入江湖,这件事情知晓的人极少,想不到南宫家这位小公子,竟然了解的如此清楚。

    他的确只是想问剑雪龙吟,算准了周姓老人必然如惊弓之鸟,借那少女缠住老者,只是不想被这些护卫扰了雅致。然而此刻,他却真有了杀人之心。

    “那就怪不得我了!”

    男子悍然出手,手中长剑看着虽宽大,但拔出鞘来,却是极细长的刀身,其上寒气,更是比南宫月神手中的雪龙吟,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宫月神嘴角一歪,冷笑道:

    “你也配!”

    他双手握剑,却只是拔出了那把……普通的铁剑。

    铛!

    双剑相接,斗篷男子借力压进,南宫月神却噌噌噌退了三步,虎口发麻,虽未经历过江湖厮杀,却也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不退反进,口中低喝:

    “潜龙勿用!”

    一道惊人寒意伴着隐隐的龙吟声,冲天而起,南宫月神一手按住震动不止的雪白长剑,如天仙降世。

    斗篷男子盯住那道剑气,并无惧怕,一双眼睛之中,反而尽是热切。

    只有他清楚,泽离宗每一代小寒山剑的传人,大成之时都要问剑欧家剑池十剑之一的雪龙吟,这是规矩。哪怕泽离宗没了,规矩也要守住。他索性开怀大笑:

    “今日问剑!”

    随着笑声渐落,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息迸发而出,遮天蔽日。周姓老者眼角瞥见这一幕,神色大变,奈何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女如此难缠,现在想抽身,也晚了。

    情急之下,拼着硬挨一掌,他也硬生生扭转了身子,朝着南宫月神飞去:

    “竖子尔敢!”

    就在这一刻,无论是那道如同广寒仙人的气息,还是冰冷刺骨的阴寒剑气,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城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边的异象,这几天虽早已见怪不怪,但这番精彩地打斗终归是少见,没有人注意到开着的城门中,走出了一个一瘸一拐地身影。

    那身影轻轻叹息,一步踏出,如同惊鸿。

    再一步,便站在了两人中央。

    他伸出两根手指,分别夹住了两把惊世的剑气。

    风平浪静。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下,那道身影轻声道:

    “今日起,信陵所有武夫,压至九品持身境。”

    古有圣人,言出法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