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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城门外

    天微微亮,尚未鸡鸣,姓陈的少年就已经起来了。相比于现代社会的灯红酒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般的田园生活,才是这个社会的真实写照。其实住的久了,不想如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要入了夜,娱乐生活便少的可怜,除了几家青楼酒肆,城西虽有热热闹闹的夜市,但偶尔去上一两次还可,天天去,实在是腻歪得紧。小夭那丫头倒是不嫌腻歪,那些个零食小吃,从夜市一头一样样的吃过去,也得几月功夫,但碍于身份,陈洛北自然不可能带她常去,这便让少年更没了兴致。

    至于晚上去风月楼,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说薛宋官那妖精会如何,青娘就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好在这几日陈洛北没闲着,两套衣服不比往常,一个是京城那位千山公子,虽然自己不在乎,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是风月楼的事情,另一件姑且算作给薛宋官的临别赠礼,陈洛北便也做的用心。虽说这些年信陵城各大布行的掌柜伙计都知道这位给薛花魁做衣服的小公子,买布的时候省去不少功夫,但刺绣一事上,还是要费去不少时间。

    一针一线,马虎不得。

    除此之外,便只剩修炼了。

    没有领路带头的师父,也没有高深的法门,更谈不上妖孽绝世的修炼资质,平平无奇的少年便只剩一条路可走,无非水滴石穿。世上之事大多如此,练拳百万,即便成不了绝世高手,出拳时也会更快,更稳,力度更大。陈洛北除了按照那本不知来历的剑诀一遍一遍的运行真气,就只有自己削了把木剑,劈刺砍撩。剑诀上并非没有剑招,但大多需要配合真气运行,尚且运行不了一个周天的少年实在是有心无力。

    直到浑身被汗水湿透,少年方才停止。

    寒暑春秋,一直如此。

    ——

    东城门外这几天格外热闹,不知为何,每天都有外来的游侠儿打此进城,高矮胖瘦,贫困富贵,不一而足。但来者无不把第一道目光抛向城头,实在是那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太过扎眼。有些小商小贩打通了关系,便紧挨着城门摆起了小摊,卖些水酒,虽不至赚个盆满钵满,总也算一笔横财。

    南来北往的武夫士子们虽早已听闻这剑气中的仙人法则非人力可领悟,多是一看而过,感叹一下这造化天地的伟力,但总有那么几个不信邪的,相信这几个大字就是信陵城的无上机缘,在城头或坐或站,一看就是几天。

    几日过去,倒也成了一道风景。

    一老一少主仆二人自谪仙山上下来,便远远望向那座城头。年轻那位锦衣华服,比端坐风月楼的千公子更像一名公子哥儿,腰悬镂空雕刻的精致玉佩,眉间一条细腻白绢做成的抹额,简单在脑后打个结,多余的部分便随着头发垂在身后,一眼看去,便是富家豪门才能养出的如玉公子。年老那位则一身简单的青麻衣服,面容虽老,却不见颓势,隐藏在宽大衣服下的精壮身材,反而愈有老而弥坚之势。

    锦衣公子腰间悬着两把长剑,一把通体洁白如雪,另一把则是再普通不过的黝黑铁剑,与周遭的富贵气息,格格不入。

    遥望着那几道直刺双目的剑气,公子哥儿有些好奇道:“周老,这剑气真有说的那么玄乎?我看谪仙山平平无奇,别说各个卧虎藏龙的名山大川,连那座香火落寞的武当山也远不止于此,哪里有半分的仙人气象。”

    被年轻公子哥儿称作“周老”的老人抚须含笑,并未打击这位年纪轻轻就得剑灵认主得公子哥儿,反而认真解答道:

    “前朝皇帝退守信陵城后,逢妖物作祟,不得已之下才以帝王气运洞开天门,换句话说,无论是这座谪仙山,还是城头那几个字,都是应劫而生。既然是应劫,自然越早散去越好,不然有损此地气运,仙人无妨,住在此地的百姓,怕是受不了这份凋零之苦。”

    “如此说来,前朝皇帝也并非只是个温柔乡中的昏庸之辈,只是这样的话,这一行怕没什么意思了。”年轻公子哥儿笑道,语气中却没有什么可惜之意。

    周老面色和蔼,摇头笑道:

    “天下十分风流,我剑池虽然自谦,也能要得三分,公子见惯了大场面,不过一座小小的剑仙遗地,自然入不得眼。可天下间有公子这般心境见识的,终归是少数,对一般人来说,沾一沾虚无缥缈的仙人气运,也算全了念想。”

    末了,他语重心长道:

    “不过那位白衣既然放出了话,总归会来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跟公子一样的年轻天骄,说不得还会来几个寿命无多的老王八,我碰上也只求自保。公子还是谨言慎行,切莫看轻天下人才是。”

    复姓南宫的年轻公子还以微笑:

    “我这剑术自己尚看不上眼,哪里能轻视天下武夫。”

    老人听到这话才略略安心,只是公子哥儿腰间的雪白长剑似乎有些不满,此刻微微震动,隐约间有一丝清亮的剑鸣。

    公子哥儿笑道:

    “差点忘了你了,怎么着,我说自己不成器,你还不乐意了?”

    长剑震动越发厉害,乐不乐意,显而易见。

    他赶紧以手摩挲着剑柄,陪笑安抚道:

    “放心放心,等以后啊,我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剑,咱俩一块纵横江湖,管他风流不风流。”

    长剑这才作罢。

    老人笑着看这一幕,心有感慨,这位南宫世家的嫡子,果真不像外界盛传那般游手好闲,只是凭着家世勉勉强强进入剑池取得了一把剑。单论这与剑灵沟通的功夫,就足以称的上此中天才。

    一切戛然而止。

    两人的眼帘中忽然闯入一名黑衣少女,说是忽然闯入,似乎也有些不恰当,因那少女同样在不远处看着城门,只是气息太过微妙,才一直没被发现。

    年轻公子哥儿眼前一亮,虽与这少女距离尚远,看不清面容,但身段匀称,气质出尘,和着周围的山水,便成了浑然一体的画中人物。

    一时之间,再也移不开眼睛。

    老人忽然沉声道:

    “公子小心!”

    眼见自家这位公子又犯了纨绔子弟的老毛病,老人不得已伸手将他扯回现实,却不料这位南宫世家的嫡子脚尖一点,竟直直向那少女飘了过去,只能暗叹一声,发力跟上。

    离的近了,才能看清少女的容貌,饶是见过了历朝历代红楼榜上有名的美人儿,也不得不赞叹一声人间少有。

    锦衣公子哥儿率先开口,笑道:

    “在下南宫月神,姑娘也是冲着此地气运来的?”

    那少女眼中仿佛只有城门,恍若未闻。

    自称南宫月神的锦衣公子哥儿以为少女没听清,干脆转到少女眼前,特地做了个揖,朗声道:

    “在下欧家剑池南宫月神,请问姑娘可是一个人来的?”

    少女终于看了他一眼,不过随即就皱了皱眉:

    “让开!”

    南宫月神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自认长得不差,家世说是最顶尖也不为过,以往他理好仪态自报家门之时,无往而不利,此刻却在这里碰了跟头。不过南宫月神只是有些意外,随即就产生了更浓的兴趣,这番出尘,哪是世间庸脂俗粉可比。

    只是身边那位老人看不下去,若说第一次是不想理那就罢了,第二次报上欧家剑池的名头,再不济也得给几分薄面。若被人看了去,岂不被人笑话?剑池数百年的威名,数位天下有名的剑仙,蒙不得半点儿羞辱。

    未等南宫月神再次开口,老人就沉声道:

    “姑娘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