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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瓦剌太子洞房夜

    一路上宇文轩抱着柳伊疾步走着,在过道上忙碌的宫女太监们纷纷下跪,却还未等到宇文轩的“免礼”二字,眼前就不见了皇上的踪影。

    徳若殿中早已是一片混乱,星月奴和众宫女群龙无首,急得在正殿中团团转。总觉得太后召柳淑媛去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可奴婢的身份实在是低微,怎么敢去太后那里要人。正在这时,只听得在院中的小太监高喊一声“皇上驾到——”,星月奴带着众宫女纷纷出殿,向宇文轩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星月奴正想禀报柳淑媛的事,抬头却只见皇上的怀中一名女子血迹斑驳,定睛一看,竟是柳淑媛!

    “免礼,快去召太医过来,再让几个宫女快些烧点热水准备好干净的衣服。动作快些!”宇文轩一面吩咐一面抱着柳伊进了嘉琼阁,将柳伊安置在床上。

    在院中的宫女见此情景都傻了眼,星月奴虽震惊却又很快平静下来,立刻照着皇上所说的遣人速去召太医前来,又遣了几个利索的宫女去准备热水和衣物,随后自己便带着几个做事细致的宫女进了嘉琼阁待在皇上和柳淑媛身边伺候着。

    宇文轩一手撕开柳伊的衣服露出左肩,仔细观察了下伤口,伤口的血迹似乎已经干涸了。

    “拿热巾来。”宇文轩伸手示意星月奴将热巾递过来。

    星月奴即刻拧掉了热水将布巾递给了皇上,又趁机看了下还未清醒的柳淑媛。见柳淑媛面色惨白,伤口的血迹更是不忍入眼,于是悻悻然地退回到一边等待皇上的吩咐。

    宇文轩小心地拭去了柳伊左肩伤口边的血迹,所幸血色是红色的,这就代表太后并没有在匕首上抹毒。渐渐的,匕首的刀口显露了出来,宇文轩又继续极小心地擦拭着其他有血迹的地方。

    “臣参见皇上,淑媛娘娘。”一名老太医在一位宫女的带路下到了嘉琼阁外。

    “快进来,看看娘娘的伤势如何?”宇文轩放下手中的巾子,起身站到一边,让太医先行诊脉。

    那名太医不急不缓地走向柳伊,伸出手轻扣在柳伊的左脉上,轻捋着自己的胡须似乎是在掂量着什么。

    “王太医,如何了?”宇文轩倒是耐不住性子了。

    王太医收回自己搭脉的手,转身向宇文轩道,“敢问皇上,淑媛娘娘的伤是如何来的?”

    宇文轩对王太医的询问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略平淡地扫了眼床上的柳伊,“方才有刺客,柳淑媛替朕挡了那贼人的匕首。”

    王太医听了虽心中不信,但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是如此。皇上有淑媛娘娘在身边真是一大幸事。”

    “且不说此事,柳淑媛的伤势如何了?”宇文轩自然对自己胡编乱造的刺客毫不关心,看着床上的柳伊脸色煞白,心里的担忧更甚。

    “回皇上,淑媛娘娘伤势虽重,却并没有伤及经脉,只是需要多休养几日方能复原。按道理讲,刺客应是下狠手的,但似乎柳淑媛身上的伤并不是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毒手,颇为蹊跷。”王太医不急不缓地慢慢道来,让宇文轩身后交握的双手越发地捏紧。

    “此事朕自有定夺,你务必用最好的药让柳淑媛尽快好起来。其他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宇文轩察觉出了王太医的怀疑,一字一字暗含警告。

    “臣遵旨。”王太医毕竟在宫中也混了不少日子了,皇上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也不敢再出言冒犯了。

    宇文轩挥手示意王太医下去准备,自己又来到柳伊的床边坐下。

    “皇上……”星月奴看出皇上有话要说,于是开口询问道。

    “好生照顾着柳淑媛,待她醒了就说朕去冉贵妃那里了。”宇文轩吩咐道。

    “是。”星月奴垂首应道。虽然不明白和冉贵妃有什么关系,但是皇上的嘱咐还是要牢牢记住的。

    “奴婢恭送皇上。”星月奴见宇文轩也不多说几句便朝门外走去,慌张地低眉跪下叩别。

    宇文轩一路步履匆匆,既没有命人抬轿也不许任何太监宫女跟随陪侍。到了秭归宫门口,也示意太监不要通报。

    “妾身参见皇上。”冉蕊淑见皇上突然出现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她很快借着请安福身将自己的表情遮掩在了阴影下。

    “起来吧,你知道朕为何来的。”宇文轩倒也不拐弯抹角,径自走到秭归宫的正座上坐下。

    “皇上还在担忧柳妹妹么?”冉蕊淑也是明白人,放下了温柔娴淑的假象,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朕很好奇为何你会知道太后秘密带走柳淑媛一事?”宇文轩略挑眉,疑虑的目光直射入冉蕊淑的眼中。

    “妾身自有办法知道,皇上何必过问。”冉蕊淑直直地迎上宇文轩的目光,毫不退却。

    “朕接你进宫的目的你自己也清楚,但朕不希望你干涉朕的家事。”宇文轩收回目光,看向别处,“你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牵制住长孙家的势力而已,相信你进宫之前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妾身自然清楚。”表面虽波澜不惊,但在宽袍大袖下的双手早已弯曲握紧。

    “既然清楚就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宇文轩饶有兴致地起身走近冉蕊淑,“不过救了柳淑媛,朕还是很感激你的。”

    “本就是妾身份内的事情,皇上不必言谢。”冉蕊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轻若幽兰地吐出了这句话。

    宇文轩听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如来时一般独自走了。

    冉蕊淑的双拳再次握紧,凭什么她就只是一个朝政的工具,一枚钳制别人的棋子。

    至少曾经,她也有过他的孩子……

    柳伊在黑暗中只觉左肩一阵剧痛,随后又感觉被覆上了一层清凉的东西,让剧痛渐渐消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肩上的清凉感更甚,惹得心里很不舒服,柳伊这才勉强睁开了双眼。

    “淑媛娘娘醒了!”

    柳伊尚未看清眼前之人,只听得头顶一阵兴奋的叫声,隐约觉得是星月奴的声音。

    “淑媛娘娘,”星月奴转头吩咐完一些琐事后便轻柔地唤起柳伊。

    柳伊神智也逐渐转醒,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心有余悸,一下坐起身来。

    “淑媛娘娘!”星月奴被柳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赶忙扶住柳伊,“娘娘怎么了?”

    柳伊四顾看了看周围,是自己的寝殿,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撇开星月奴扶着自己的手,淡然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娘娘话,是皇上将娘娘送回来的。”星月奴见柳伊如此也只好默默收回自己的手,“娘娘受了重伤,应当好好歇息才是。”

    柳伊撇头看见自己左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整,凑近些能闻得出药味儿。

    “我的伤是谁包扎的?”柳伊伸出右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左肩,看包扎得如此整齐干净,应该是太医做的吧。

    “是皇上遣人召了王太医来给娘娘治伤的。”星月奴转身从桌上端过茶来,“娘娘昏睡多时,喝点茶解解渴吧。”

    柳伊抬起头却并没有接过星月奴手中的茶,“我不渴,你放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是,娘娘。”星月奴眼中略有落寞,轻轻搁下茶杯转身正准备出去时却又回转过来,“娘娘,司徒司设在偏殿等候多时了,不知道娘娘现在是否召见?”

    司徒芸香?!

    柳伊心里一惊,随即沉下口气,“让她进来吧。想必也是有什么急事,让司徒司设久等也不是待客之道。”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请司徒司设。”星月奴躬身向柳伊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

    带星月奴走后,柳伊又遣去了其余的宫人,独自一人待在了房内。

    是皇上救了自己?!怎么会?

    但任凭柳伊努力想回忆起昏迷之时的事情都无济于事,只记得那声“叮”,在那之后便是一片的漆黑了。

    “司徒芸香参见淑媛娘娘。”门外传来了司徒芸香的声音。

    柳伊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司徒司设进来吧,不必多礼。”

    “谢娘娘。”司徒芸香这一切自然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得到免礼的恩典后,司徒芸香迅速推开了寝殿的大门,又略机警地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方才转身进殿。

    “司徒司设……”柳伊尚未开口讲完接下来的话,司徒芸香便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柳伊立刻静下声来,司徒芸香走近柳伊,只悄声在柳伊的耳边低声说道,“是冉贵妃派人找皇上救了你。”

    “冉贵妃?!”柳伊听后一阵低呼,“为何是她?”

    司徒芸香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而冉贵妃是如何得知太后那边的事情的我更是一头雾水了。”

    “那么,冉贵妃现在是在帮助我们么?”柳伊看着司徒芸香心里满是疑惑。

    “那也未必,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还应再探探才是。”司徒芸香略皱紧了眉头,一脸的凝重。

    “如何探得?”柳伊稍坐直了身子,“直接登门去拜访她么?还是你去探探风?”

    “这倒是不忙,如今你还是应该养好伤才是。”司徒芸香松开了皱紧的眉头,“眼下太后已经对你动手了,想必今后的日子会更艰难一些。不过好在冉贵妃救了你,相信你暂时还是安全的。”

    “也是。”柳伊转念扯动了下左肩,一阵钻心的疼痛。看来这伤是要养上一阵子了。

    “昨日瓦剌国派来了使者,说是质在驭龙国的太子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因此特意甄选了一名品德兼优的女子为太子妃,不日即将将那女子送入驭龙国。瓦剌国也向皇上表明了希望驭龙国能为瓦剌太子办一场风光的成亲大典。”司徒芸香扯动着嘴角,淡漠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柳伊。

    瓦剌国太子?!那不就是那个出现在皇后|宫殿的男人——墨哈谯亘?

    柳伊想了想,“看来这段日**里又要热闹了。”

    “这期间宫内上下必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瓦剌人的身上,那么我们也就有机会可以休整。至于冉贵妃那边,我也会派人去盯着看看,一切等着你的伤好了再说也不迟。”司徒芸香心里暗暗算计着,这瓦剌太子大婚,从安排到布置一直到正式成亲大典办完,怎么也要三个月的时间,这时间足够让柳伊养好伤了。

    “嗯,我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芸香也要当心才是,瓦剌太子妃来驭龙国,想必芸香也有很多事情要做。”柳伊点点头,心里明白。

    “凡事小心谨慎总不会错的,我也不便久留。今日来此,就是借着替淑媛娘娘量裁制衣的幌子,看看时辰也该离开了,免叫人怀疑。”司徒芸香这才起身,对着柳伊行了叩别之礼后匆匆离开了徳若殿。

    一晃几日,柳伊在徳若殿也是闲来无事,每日除了汤汤水水的苦口良药外,还要每隔三个时辰换一次肩上的药,疼痛每次都折腾地柳伊一身汗水淋漓。

    “娘娘,这是王太医新送来的药,说是要两个时辰喝一次,煮完的药渣混入外敷的药中磨碎了敷在伤口上,这样伤口不会留疤。”星月奴端着一盘新药来到柳伊跟前细细回禀着。

    柳伊听了有些蹙眉道,“怎么又有新药了?旧药不是用的好好的么?”

    “回娘娘话,王太医说了,这新的药是为了让娘娘的伤口恢复地更好、不留疤而特意配置的。”星月奴低眉温顺地说道。

    柳伊听了伸手取过一些药材闻了下,随即又放回了盘中,“罢了,你命人去煮了吧。一切按照王太医的意思来。”

    “是,娘娘。”星月奴躬身,端着药盘往小厨房的地方去了。

    柳伊向来不喜人多杂闹的地方,待换完药后便立刻遣去了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宫人,一个人静静地斜靠在卧榻上歇息。

    “奴婢杜毓菊参见淑媛娘娘。”

    正当柳伊阖眼假寐之时,一名机灵的宫女悄声走至柳伊跟前并向柳伊行了个礼。

    柳伊听闻声音,睁开了双眼。“你是……?”柳伊只觉得眼前的宫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奴婢杜毓菊,是司徒司设大人身边的侍女。”杜毓菊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着柳伊,眼神清澈而透亮,“上次司设大人命奴婢送来梅花簪子,娘娘许还记得奴婢的。”

    柳伊看着杜毓菊的眸子良久,一望至底,宫里居然还有如此透彻清晰的眼睛,“原是司徒司设身边的人啊,免礼起来吧。你这样讲话也怪累人的,司徒司设身边的人我也不能怠慢了。”

    “多谢娘娘。”杜毓菊站起身来,轻轻拂去了膝上的灰尘。

    细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柳伊的眼睛,“此次司设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一个小小的侍婢宫女,却会如此在意膝上的一点点灰尘,更如此大胆地在主子面前拂灰。如此不可思议,看来这个小宫女必然有着过人之处,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回淑媛娘娘话,奴婢奉司设大人之命前来保护娘娘周全。还望娘娘谅解。”

    杜毓菊稍一欠身,娓娓道来。

    “护我周全?”柳伊不禁奇怪,“我好好待在徳若殿又能有什么危险呢?”

    “娘娘富贵,自然不会有危险。”杜毓菊巧嘴一张便是满嘴的甜言,“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司设大人也是为了娘娘,还望娘娘不要嫌奴婢恼人才是。”

    “罢了,司徒司设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毓菊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着吧,也算是让司徒司设放心。”柳伊对此颇为无奈,看来司徒芸香对自己还是不放心,不然也不会派自己最得力的宫女前来保护自己了。

    “谢娘娘恩典,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毓菊向柳伊行了一个礼,便默默退到柳伊身旁不再作声。

    柳伊缓缓阖上双眼,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看着站在一边的毓菊,低声询问道,“近日瓦剌太子大婚的事宜办得如何了?”

    “回淑媛娘娘话,瓦剌太子妃明日便会进宫。”毓菊对于柳伊的询问倒也不惊讶,只是平淡地回了话。

    “明日进宫?!”听了这话柳伊差点没跳起来,但碍于身份和自己的伤,只能忍住自己的惊讶,“怎会如此之快?”

    一旁的毓菊看见柳伊这副样子只觉得好笑,却又不能笑出声,只得抬手掩住嘴角的笑意,“娘娘有所不知,这瓦剌国使者是带着瓦剌太子妃一道来的驭龙国,只是在此之前并未接进宫来面见皇上。”

    “原是如此。”柳伊听了这才略平静了些,看来这次瓦剌国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这次的成婚大典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那太子妃叫什么名讳?”

    “回娘娘,瓦剌太子妃名叫赫连雁聪,比墨哈谯亘太子长两岁,今年十九。”毓菊似笑非笑地答道,“这也奇怪,瓦剌竟送了年长的太子妃来。”

    柳伊听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女长男少的姻缘也不是没有,只是皇室中鲜少出现才惹得旁人如此嗔怪。“太子妃远道而来一定会有诸多不适应,看来司徒司设要忙上好一阵子了。”说完复又挪动了下自己的身子,替自己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托娘娘的福,奴婢相信司设大人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毓菊在一旁接的话让柳伊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我累了,要歇息会儿,你在一旁伺候着吧。”柳伊淡淡挥了挥手,示意毓菊站得离自己远一些。

    “是,娘娘。”毓菊看出了柳伊的意思,很乖巧地向外迈了一步,静静站着守护柳伊。

    当徳若殿掌灯之时,星月奴端来了王太医新开的药前来替柳伊换药。新药比旧药更苦一些,药渣混在外敷的药中也有些刺刺的感觉。

    当星月奴轻轻揭开柳伊左肩的药布时,一阵锥心的疼痛惹得柳伊不停地倒吸冷气。

    “娘娘您忍一下。”星月奴轻声说道,伸手用热巾拭去一些残留的药渣。

    随后又换了一块干净的热巾替柳伊擦去了伤口周围的污秽物。很快,狰狞的伤口便完全显露了出来。与柳伊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狰狞的样子让星月奴有些想别过头去不再看它。

    “怎么?很难忍么?”柳伊察觉出了星月奴的异样,略挑衅的语气让星月奴整个人抖了一下。

    “娘娘,奴婢不敢。”星月奴立刻跪在床边,没想到自己如此微小的异样也被察觉了,“奴婢只是心疼娘娘,不忍心娘娘受这样的苦楚。”

    “起来吧。”柳伊伸手扶起星月奴,“晚上夜寒,我这样容易感染风寒,尽快换好药才是。”

    星月奴受宠若惊一般,略怔忪了下,又即刻拿起新的药布和事先混合好的药膏敷在柳伊的左肩上并缠紧。

    柳伊也自觉拿起静静放在药盘上的碗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药。

    “娘娘。”一旁的宫女适时地端上了一小碟蜜饯。柳伊立刻拿起一枚含在嘴中,这才略缓解了些方才的苦涩味。

    “你们都下去吧。有毓菊伺候着就可以了。”待到一切都已整理好,柳伊又挥退了其余众人,留下毓菊陪在身边。

    “是,娘娘。”星月奴等宫女领命带着药盘和换下来的药渣等恭敬地退出了寝殿。她们心里也是疑虑的,这个毓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竟如此得娘娘欢心。

    临走前,星月奴意味深长地看了毓菊一眼。这个杜毓菊,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接近淑媛娘娘并获得娘娘欢心,必定不是一般的人物。自己身为徳若殿的女官,竟然都不曾发现有此人的存在,看来是个厉害的角色了,或者说,她背后有个厉害的角色。

    “娘娘,看起来您身边的人开始怀疑奴婢了。”毓菊待星月奴等人走后,悄声却又略带调皮地对柳伊说道。

    “她们,都是有些心眼的人。你突然出现,自然会引起她们的怀疑了。”柳伊云淡风轻的样子,倒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娘娘就不怕她们对奴婢有所行动么?”毓菊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柳伊。

    “你若是怕她们,便不会出现在这徳若殿了。”柳伊话锋一转,“更何况,你能成为司徒芸香的得力侍婢,自然会有你的道理。我自然是不担心你的,反倒是替徳若殿里的那些个宫女感到担忧。”

    “娘娘谬赞了。”毓菊笑了笑,毫不掩饰。

    柳伊伸手抚着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切莫掉以轻心了。虽然我这几日受伤一直在寝殿里待着,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心里七上八下的紧,委实难受。”

    “娘娘过虑罢了,”毓菊倒是对柳伊的话并不怎么在意,“娘娘整日闷在寝殿内,也难怪会觉得心里难受,明儿个趁天气不错就出寝殿走走吧。娘娘若是在外面赏赏花儿的,也不会觉得心里难受了。”

    “最好是我想多了。”柳伊放下手,“毓菊,伺候我更衣吧。我累了,今儿个就歇息了吧。”

    “是,娘娘。”毓菊恭敬地来到柳伊身后,替柳伊拔下头上的簪子等物,又为柳伊换好了舒适柔软贴身的衣裳,伺候着柳伊入睡。

    夜深人静,弯月高空悬挂着,却飘来了一朵乌云遮住了那淡淡的月光。

    次日一早,宫里早就炸开了锅。

    柳伊因心里不适,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只觉得屋外吵吵闹闹,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毓菊?毓菊?”柳伊揉着惺忪的双眼唤道。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门外毓菊应道。

    “替我梳洗更衣。”柳伊这时人也清醒了不少。

    “是,娘娘。”毓菊应得也快。

    不一会儿,毓菊便带着许多宫女进来替柳伊梳洗更衣。

    柳伊端起一名宫女递给她的盐水,喝进一口努力漱口。趁着间隙,那名宫女又端来了一杯菊花茶在一旁候着。

    柳伊吐掉了口中的盐水,端起菊花茶轻柔地漱起口来,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将茶水吐了出来。

    毓菊轻轻拭去了柳伊嘴角的水渍,又为柳伊擦干净了脸庞。

    “今儿怎么宫里如此吵闹?连徳若殿都不清净。”柳伊毕竟也算是被人吵醒的,心里头有些不愉悦。

    “回娘娘话,今日一大早瓦剌太子妃进宫了。”毓菊不紧不慢地说道,“也道是那些丫头都好奇着,嚷着要去见见这太子妃,吵醒了娘娘真是不该。”

    瓦剌太子妃……

    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

    柳伊在心里自嘲,自受伤以来,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关注过外面的事情了?就连昨日刚谈论过的瓦剌太子妃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赫连雁聪?”柳伊依稀还记得这名字。

    “娘娘好记性,正是赫连雁聪。不过毕竟是瓦剌的太子妃,娘娘不应直呼名讳才是。”毓菊好心地提醒道。

    柳伊点点头,赞同道,“也是,怪我没睡清醒。”

    赫连雁聪,这个谜一般的女子。听名字,也觉得是一个拥有美貌和才智的女子。想起那日粗狂健壮的男子,也应当是个美女,才能配如此的英雄。

    “既然太子妃都进宫了,这婚事也近了吧。”柳伊伸手捋了下自己的头发,而身后的毓菊正为她盘着发髻。

    “成亲大典定在五日后,大家都忙坏了。”毓菊轻笑道,又顺手将柳伊的一缕发丝盘成圈悬挂在脑后。

    “五日后?”柳伊听了有些不敢相信,“怎么这么快?”

    “娘娘莫怪。”毓菊赞同地看了柳伊一眼,“也不知瓦剌国是怎么了,硬是催着尽快完婚。皇上没法儿子,人家太子妃都来了,总不能长久的住下去而不办婚事,也就定了五日后尽快完婚了。”

    “瓦剌国太子妃莫不是嫁夫心切?哪能如此急着完婚的。”柳伊听完毓菊的解释只觉得哭笑不得。

    “瓦剌民风开放,也只能由着她了。”毓菊说着替柳伊插上最后一枚簪子,一枚简单的蝴蝶簪子。

    镜中的柳伊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色彩,简单却又不失高洁。

    柳伊对毓菊的梳妆很是满意,不禁对着镜子点头,“毓菊你的手艺真是不错。”

    “谢娘娘夸奖。”毓菊听了这话居然脸红起来。

    “毓菊,陪我出去走走吧。许久都没出去了,趁今儿个宫里热闹,也该出去看看了。”说着柳伊自顾自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是,娘娘。”毓菊很快赶上柳伊的步伐,紧紧跟随在柳伊的身后。

    走出徳若殿,果然宫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都抱着或提着各类喜事用品,穿梭于走道之间。步伐急促,很快就消失在了长长的宫道中。

    “真是忙碌啊。”柳伊看了不禁感叹道,“宫里许久没那么忙了吧。”

    “娘娘说笑呢。”毓菊却笑笑,“宫中常有大事,忙得我们这些奴才奴婢团团转。如今这番只怕还算是轻松的,之前的秀女采选,太后的家宴,可都比这忙上万倍呢。”

    “有如此之甚?”柳伊略显惊诧,“我倒是没注意过。”确实柳伊没注意过,前几次的大事都偏巧错过了。

    “娘娘命中富贵,自然不会注意到那些奴婢奴才的事。”毓菊苦笑。

    “毓菊,不要觉得自己命苦。”柳伊看着毓菊,心里明白,“我也不是什么命中富贵的人,有时候我还羡慕你们。”

    “娘娘说话哄毓菊罢了,毓菊心里清楚。”说着毓菊的眼眶有些泛红,“高高在上的娘娘,怎么会羡慕我们这些低贱卑微的奴婢呢?娘娘只是为了安慰奴婢罢了。”

    “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想法而已,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柳伊无奈地摇了摇头,步子也放慢了下来,“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定如表面那般风光。就算是皇上,就算是太后,也一定有辛酸苦楚的地方,而就算是卑微如奴婢,也一定有快乐的时候。”

    毓菊听了似懂非懂地看着柳伊,茫然地点了点头,“奴婢确实有快乐的时候。”

    柳伊笑笑也不再多语,继续朝前走着。

    这宫里的每一步,蕴含的辛酸与苦楚,有谁能体会呢?除了同自己一样正在走这条路的人,过路的看客又怎么会懂其中的酸苦,又怎么能明白那看似繁花似锦的一切其实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绣花草枕头,毫不值得留恋。

    五日一晃而过,宫里更是热闹非凡。

    赫连雁聪神秘的面纱还是没有被揭开,人们只看着那一抹娇俏的身影穿着火红的喜服与瓦剌太子对拜成为了夫妻,从此也成了瓦剌的太子妃。

    柳伊作为淑媛也参加了成亲大典,坐在了冉贵妃旁边的下座。看着那抹火红的喜服,不知为何竟会莫名地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让柳伊有些迷乱。目送着那抹火红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柳伊收回了思绪。赫连雁聪,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怎么会觉得熟悉呢?必然是自己酒喝多了,产生了错觉。

    视线收回,却瞟见了坐在对面的王妍冉和西门楹。多日未见,两人的姐妹关系似乎更甚了。说来也奇怪,西门楹竟也没来探望自己,看来似乎是发现自己知道她们的事情了吧。

    柳伊的视线扫过,刚好与西门楹四目相对。两人互看了一眼,西门楹却慌张地躲过了柳伊的视线。

    呵呵,柳伊心里冷笑着,没想到你竟也会觉得惭愧么?

    反观坐在西门楹身旁的王妍冉,却是一脸的淡然。看到柳伊望向自己,王妍冉倒是大方地举起酒杯向柳伊示意,甜美的笑容让柳伊差点觉得自己曾经是不是误会她了。

    然而这虚假的示好终究是假的,还未等柳伊举起酒杯回礼之时,王妍冉却早早地放下了酒杯,满脸的嫌恶。

    柳伊伸出去的手略显尴尬地停在了空中,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柳淑媛是要向本宫敬酒么?”这时,在柳伊的侧上方的冉贵妃却打破了方才的沉寂,主动端起酒杯。

    柳伊赶忙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回礼,“冉姐姐客气了,是妹妹唐突了。”

    “妹妹如此知书达礼,平易近人,也难怪皇上宠爱妹妹了。”冉蕊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拿起手边的方巾轻轻拭去了嘴角的酒渍。

    “姐姐谬赞了。”柳伊见冉贵妃如此也不好不喝,便也一口饮干了杯中的酒水。

    这杯酒下肚,柳伊只觉得血脉喷张,一股火辣辣的热流从嘴里流进了肚中,甚至让柳伊沁出了些许泪水。

    看来今天是喝太多了,柳伊这样想着。轻轻放下酒杯,毓菊很适时地递过来方巾为柳伊拭去了酒渍,又悄悄地拭去了柳伊眼中沁出的泪水。

    “多谢。”柳伊轻声向毓菊说着。眼角微转,只见冉贵妃正定睛看着眼前的表演,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毓菊笑着摇摇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后退一步,复又回到了原先站的位置。

    那夜,每个人都喝得有些多,墨哈谯亘更是醉地胡话连篇。最后宇文轩看不过去了,便遣人送瓦剌太子进洞房。

    随即,结束了这场闹剧一般的成亲大典。微醉的主子们都在奴婢奴才的搀扶下各自回了自己的寝殿,或是出宫回了自己的府邸。

    那一夜的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亮,却始终驱赶不走那朵试图遮住它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