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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停电阶层

    据沐沐说,相比于追杀破坏者,维护者们更优先修复被破坏的都市。

    “所以说它们不太可能追我们到其他阶层,更不会到这里来。”

    听到沐沐的话,李临放下心来。起码不会有巨大机械蜘蛛从天而降把他撕成碎片。

    “我的愈合能力再强,如果被切碎了也活不了吧?”

    “谁知道呢。我不建议你尝试,就算死不了也耽误时间。”

    “谁会尝试把自己分尸啊?我还没疯呢。”李临猛然起身反驳,突然想起自己身负重伤,不该有大动作。

    正当他紧张等待紧随而来的剧痛,却欣喜地发现伤口已经基本愈合。

    “这也太快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啊!”如果相信老约翰的说法,他第一次受重伤,用了将近十个小时才愈合伤口。

    “你越习惯受伤,恢复就越迅速。大概是这样。”沐沐若有所思。

    李临非常高兴,这样可以大大提高他的生存能力。但是他很好奇沐沐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那个家伙为什么不多告诉你一些?”

    “我就是知道啊。你会奇怪自己为什么知道喝水吃饭吗?我告诉你的事实就是思维内自带的信息。我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是只要与现实观察结果相符,就可以相信。”沐沐的投影同时闪到李临背后,并且给她的形象添了一副眼镜。

    “那你关于都市的知识也是本身自带的?”这也太方便了,李临有些羡慕。

    试想,如果一个人能在出生时脑海中就自带大量知识和技艺,会省下多少时间?又能获得何等优势?

    “有的是,有的不是。”

    “什么意思?”

    沐沐闪到李临面前,银灰色短发和灰色眼眸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确实自带一些关于都市的知识,但是过于简略,很多甚至早已过时。但是我在你苏醒前十万小时曾经独自苏醒过一次,并且花费五千个小时在都市中游走,收集信息。”

    “你当时有现实的躯体?”说实话李临还挺想见识一下的,即便知道她的身体大概率是机器,也总比一个幻影要好。

    “没有。我是真正在都市'里'行动。我的意识在都市的虚拟空间中探索,搜寻一切信息的碎片,再筛选其中有用的部分。”

    “都市的虚拟空间?类似于塞西娅的世界?”提到虚拟空间,李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塞西娅,他也希望她能继续自己的美梦。

    “根本没有可比性!”沐沐的神情充满不屑,仿佛将两者相比是对都市的侮辱。

    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沐沐的感情是不是太丰富了?李临有些纳闷。不过他也不了解人工智能,谁知道这正不正常。

    “都市的网络空间已成废墟。但即便是废墟里的残片,也比那女人的玩具屋精妙百倍。”

    “原来如此。”李临只能附和。他感觉沐沐似乎非常厌恶塞西娅,到现在都没消气。不过也难怪,毕竟塞西娅相当于间接绑架了沐沐,她不高兴也很正常。

    “总之,我收集到很多信息,之后再次休眠,直到这一次苏醒。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向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体质,为什么我会存在?为什么你要护送我?这一切总要有个理由吧?”这是从一开始就困扰李临的问题,关乎他本人最根本的秘密。

    这一次沐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灰色的眼神似要看进他的心里。

    “我脸上除了血还有东西吗?”李临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好像对方在看他牙上的菜叶。

    沐沐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完美的笑容,更像一个普通人会露出的表情。

    “谁知道呢。没有意义又如何,向下危险,向上安全。就这么简单。不知道为何行动,那就随便找一个理由。”

    沐沐的语气无比认真,李临甚至从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诚。

    “也就是说,先活下来再说。”李临缓缓说道。

    “对啊,等你到达永恒火炬城,或者更遥远的地方。那时候你才有考虑这些问题的时间,无尽的时间。”

    沐沐的投影来到李临身边,做出抚摸的动作。而李临虽然没有任何触感,却好似真的被人抚慰。

    “无限的时间吗…我会永生不死而且一直年轻?”

    沐沐换回了原先的微妙神情。

    “谁知道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

    黑暗的阶层并非毫无生机,或者说并不比明亮的阶层更荒凉。

    以远古的标准看,都市世界对生命似乎不太友好。好像维护者才是世界的孩子,其他一切血肉生命不过是寄生其中的害虫。

    某种程度上,这说法是正确的。维护者确实在维护都市本身,尽管因某种理由这维护偶尔出错;而血肉生命,比如挣扎求生的人类,他们只会破坏都市的躯体,打扰维护者的工作。

    如果是为了生存,这一切也可以理解,但人类往往为了更离奇的理由破坏都市,篡改世界的意志。

    黑暗中并非沉寂,在李临和沐沐两位难以探查的远方,在金属锥丛林的边缘,无数扭曲的肉体在痛苦的挣扎。它们不像人类,也不像任何曾经存在的动物。

    它们甚至不是为了生存而存在。仿佛生下来感受痛苦才是唯一的意义。

    最终它们会蠕动到一个诡异的池子,投入其中,化作生命的基本成分——一锅生命浓汤的材料。

    控制这一切的是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

    他双腿皆是机械义体,心脏和肺并非原装,却是百分之百鲜活的血肉。

    他并非拒绝机械的怪人,只是他喜欢血肉胜于机械而已。几万个小时前,血肉教派的家伙曾经找过他,邀请他成就自身与异神的荣耀。

    他对此嗤之以鼻。血肉教派的家伙长相俊美,但是自以为是。他甚至认为他们是一帮蠢货。

    因为教派的要求太过可怕和愚蠢,他无法接受他们,他无法和他们在一起,或者说它们?

    无所谓,其实都一样。

    他就这样一个人,在此居住几十万个小时,从不离开自己的实验室。除了偶尔的生体观测,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在停电阶层,沉寂并不昂贵。

    而在此时,客人的到访让他抬起头,再一次打量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