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有关的故事——傻子

    傻子是屯里豆腐坊家的孩子，村里人说她生下来是个正常的孩子，小时候生病发烧病好了之后也就傻了，傻子还有个弟弟，是一个帅气又聪明的孩子，我们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的妈妈，一直是奶奶带着他们，他们的父亲常年在村里做豆腐，是一个看上去很苍老的矮个子男人，傻子不知道是缺少照顾还是不喜欢被照顾，她整天穿着破烂的衣裳，头发也像卷毛狗一样卷卷的，有时候随便在后脑勺用绳子扎成一个毛球，有时候是在耳边两个毛团，可能是因为头发太卷又很少用木梳梳理，所以就那样随便的蜷在头上，平时都是两手抱在袖管里，佝偻着背，走路很只是下身明显扭动，上身不会有正常人走路那种协调，偶尔看见她不抱着胳膊的时候，胳膊也是想猿猴一样弯曲着，走路也不会随着摆动，仿佛胳膊和身体不是受一个大脑管理的一样；傻子好像不怎么洗脸，在他成团的头发对比下，更是显得脸更瘦，这个小脸有着和他年纪极其不协调的比例。

    傻子的习惯就是蹲在门口看着路上来往的人，也打量着来买豆腐的人，有人凑近他就远远躲开，可能是习惯躲避伤害。村里的小孩经常会成群结队的在门口嘲弄她，对于比他大的孩子她就躲，对于比她小的她也会吓唬他们，急了也会骂人，只是她话不清不楚，发音的方式也像带着哭腔，她很少说连贯的句子，经常是两三个字拖长音，每次傻子骂人不仅不会有人因此感觉被冒犯，反倒是会引起孩子或者大人的哄笑，甚至有些孩子或者大人的挑逗就是想听她骂人找乐子。

    在村里开豆腐坊实际上是一个辛苦又要好脾气的营生，所以傻子父亲对于大家逗傻子他不阻止也不责备，就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于傻子他也不怎么管，就让她自生自灭，也就是奶奶偶尔心疼她，会给她洗洗脸换换衣服，但是傻子就像小猫一样很多事情都不顺从，所以奶奶也力不从心，对于傻子，一家里最烦恼的人应该是弟弟，弟弟在村里是长相很出众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有着漫画主角一样的轮廓，再加上在农村经常做农活，所以皮肤也有着麦子一般的颜色，如果这样的孩子生在富贵家，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主动让他惹祸，但是他生在这样的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姐姐是个傻子，都说他以后也可能会变成傻子，所以即使有女孩对他心有爱慕，也不太赶接近，生怕哪天他也变成和她姐姐一样，所以弟弟没什么朋友，这样的他很少有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阳光笑容，反倒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遇到姐姐在门口被小朋友们戏弄的时候，他一方面对这些孩子很气氛，另一方面对姐姐在门口出丑也很恼火，所以他经常一边吼着把孩子们吓退，然后转过来又吼着把傻子赶回家里去；其实傻子面对孩子们并不胆怯，反倒面对弟弟她会变为可怜兮兮，被弟弟吼她常常是歪着头做委屈状，弟弟会再严厉吼她，她就吓得蜷着身姿往院里跑，可能裤子不合身，鞋子不跟脚，没跑几步就是一个趔趄，后面被吓跑到一半的孩子又转过头来一起哄笑，这时候弟弟再回头怒视这群孩子，孩子们就灰溜溜的四散开去了。这样的情况在弟弟放学到家的时候经常发生，所以爸爸与奶奶已经见怪不怪了；偶尔也见到傻子被孩子们惹急了捡起地上的土块向孩子那边仍，孩子们也不示弱用同样的方式反击，傻子觉得吃亏了就拿起大棒子冲向他们，最后往往还是以孩子们笑着四散而逃，这时候傻子会晃着脑袋表现出一副得胜归来般得意的样子。

    傻子除了不怎么梳洗打扮之外，和其他人最大的差别就是他的眼神，正常人看人的眼神你会知道他在思忖，然后表情和眼神会表现出一致的情绪反馈，但是傻子不会，傻子的眼神对于什么人仿佛都是像不懂事的孩子一般的凝视，你不知道他凝视着什么，伴随着凝视他的表情会不自然的或傻笑或者完全没有表情，然后她要说话的时候反倒不是对着你，仿佛空气中有个灵魂在和她交流一般。

    傻子好像没有岁月的痕迹，弟弟初中毕业的时候，傻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状态，仿佛她的人生就定格在了某个年纪，曾经取笑、欺负他的孩子逐渐都长大懂事了，不再拿她取乐了，又一群同样年纪的孩子又来做着和以前的孩子一样的事情，有时候去卖豆腐看见一些大小伙子看见傻子在和孩子们打闹，还会流露出无法形容的表情，仿佛在说“曾经我也是欺负她的小孩子，现在我都已经开始为生活而疲于奔命，而这个傻子还是那个和孩子打闹的傻子”，有个组合唱着“不想长大”，但是正常的人们好像都被社会推动着前进，也许只有傻子才真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一直没有长大。

    后来听说傻子和村里的一个放牛娃结婚了，放牛娃是一个个子不高，小学没上几年就辍学了的男孩子，走路有些跛脚说话有些结巴，家里养了很多牛，所以从小牛娃不是在放牛就是在放牛的路上，他也没什么朋友，村里的孩子也会嘲弄他，只是他脾气很大，听说之前嘲弄他的孩子被他用放牛辫打的很惨，后来村里就没人敢惹他，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自己自身的条件也不好，所以一直也讨不到老婆，父母都很着急，后来村里的媒人和她父母提了村里的那个傻子，起初父母是不愿意的，儿子讨不到老婆只能讨个傻子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所以回绝了，又过了几年村里的孩子要不出去打工要不上学，儿子想讨老婆更是一筹莫展，于是又找到那个媒人，想再商量商量。

    傻子家那边也正愁以后傻子怎么办，弟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因为家里有个傻子没人赶和他接近，听说有人相中自己家的傻子，巴不得尽快送走，不仅没要什么彩礼，以后每年还免费给亲家送豆腐，就这样两个人就结婚了，。

    傻子结婚没有办啥宴席，毕竟这不是一个多体面的事情，大操大办花钱不说，亲朋好友真的过来又有几个是想祝福的？估计多数是来看看笑话的吧！后来听说傻子生了个正常的孩子，傻病反倒好了一些了，之前的媒人后来被村里人说成了神人，一个提议解决了两家的难题，不知道是积了多少功德的事，现在傻子的傻病也好多了还生了个可爱的孩子，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后来村里不再提傻子，曾经那些欺负过傻子的孩子后来都长大了，他们可能一方面会为现在傻子有了好的归宿而高兴，同时可能也会为小时候不懂事欺负她而内疚。于是以后再遇到弱小的人会生出悲悯之心。

    俗话说傻人傻福，生活中有太多人一边不择手段求着功名利禄，然后又为因果报应而夜不能寐，一边想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边又想着上天庇佑让其平安富贵，所以大多数人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而傻子生来边无欲无求，他们眼神空洞所以目空一切，不沾染俗世，他们受尽嘲讽而依然不是本真，他们被送到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在度化自己，更多时候是在度化周围的人，在常人看来他们没有智慧，但心无杂念其实也是常人所无法企及的人生智慧，在我的印象中很多村子里有傻子的存在，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们不是傻，而是他们看世界的眼光与大多数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