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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融入

    “时空扭曲?”老妇人有点愕然,她正是这家魔药阁的主人,也是苏离的奶奶。

    老头把自己的经历尽可能原本的阐述出来,待他有条不紊地说完,便发现老妇人已经陷入了沉思。

    “我把他单独留在了山上,不排除携带未知的病毒的可能性,风轨这些奥能因果条件我是在远离之后才启用的,就我观察来看,不是碟子和诡异,确实只是正常的人类孩子,只是神经有些不正常,可能是空间扭曲带来的后遗症。”

    老妇人沉吟片刻,对着门口轻声喊道,“苏离!”而当声音穿过门时,淡蓝色的繁杂圆形法阵浅浅地浮现,传到大厅的苏离耳朵里则像是奶奶正站在她的身边严厉地警示,她浑身一激灵,动作极其圆润流畅,右转蹙眉低头认错,“对不起奶奶我不该......”话说到一半,抬头才发现原来只是法阵传音,少女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轻吁了一口气,虚惊一场。

    “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好嘞。”立马又元气满满的少女抱起青翠发芽,上署《魔药学原理》的大书,沿着大厅延伸到各个房间的法阵纹路向二楼飞去。

    刚刚进门便发现牧场大叔坐在一侧朝她微笑,苏离朝奶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转头笑嘻嘻地朝老头眨了眨眼睛。

    “我只是看不见,我不瞎。”(`Δ´)!我们和蔼的大魔药师在面对这个唯一的孙女时总是不能很好地保持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心境,额头上似乎添上了一个爆筋。

    嘴里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在普通人看来奇奇怪怪的话,那块遮掩住眼睛的纱巾在面对苏离时透出微微的淡蓝光亮粒子。

    “你带上检测试剂和铭灵器,和牧场大叔走一趟。路上他会为你解释事情缘由,就当是你的升三考试了。”

    呀吼!刚刚还说不让我出门,奶奶果然是个心口不一的老太太,苏离心里想着一套手里做着一套,乖巧地拉着老太太的手臂晃动撒娇,“就知道奶奶对我最好啦,嘻嘻。”

    大魔药师面无表情地依靠术师的奥能感知看着孙女表演完一套“撒娇三连”,拉手嘟嘴卖萌。

    老太太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你每次找我撒娇都没好事发生。半年前你找我撒娇结果没过两天就把隔壁炼金铺子的树谷给炸了,他们家老爷子就差抱着我的腿嚎了;两个月前你和古灵家的小子切磋,然后‘一不注意’打断了他一条腿和三根肋骨,他父亲差点从海卓拉顿首府回来找我理论;还有三个星期前......”

    “停停停!”苏离有点汗颜,跺了跺脚,嘟起了嘴,就差伸手捂住这个烦人碎嘴小老太太的嘴巴了。

    一旁的老头看着祖孙俩神奇的互动笑而不语。

    在牧场大叔带着苏离离开后,蒙目纱巾上的光亮逐渐消失,房间里只剩下老太太一人窝在躺椅上喃喃自语,“空间扭曲......阿萨斯人......”

    ......

    出了阁的苏离就像只出笼的小雀儿,明明是生活了十四年的村庄却还是感觉一切都很新鲜,或许,这就是孩子吧。

    夏风裹荷,清辉若歌。

    越长大感官越退化,越体验生活越不真实,对一切都越来越麻木。再也不能因为一缕缥飖清风而开心一下午了,似乎快乐越来越昂贵。

    小孩子眼里的一棵树,只要能抬头仰望,它就能变化成一片充满生机与冒险的森林。而在炼金奥能与哲思科技铸就的钢铁都市丛林里,城市绿化点缀的些许绿意,儿童入眼那便也是翠色的梦境,孩子们就是这枝繁叶茂王国的王。

    老头看着苏离御使风轨游龙般的清影,不知不觉有些恍惚。风还是穿梭拉涅尔南方神道万年不改的风,柔柔地抚摸过脸,可是人却再也感受不到如少年时风过玉手拭脸般的温润了。

    风走八千里,归人忘初心。

    ……

    风轨轻巧地搭在与羊圈小楼有段距离的湖边,牧场大叔和苏离隔着老远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草地上,一脸呆滞的风者,他自己走出了小楼。

    老头扭头对着苏离说,“时空扭曲带来的后遗症看起来很严重,涉及到神魂了,到现在还是有点痴呆。”(某不知名小破孩: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离得极远,苏离带来的正式的牵引法阵便已经告诉了苏离和老头,这个孩子的身份,不是谍子,诡异和恶堕。

    只是一个正常的,幸运又不幸的人类孩童。

    苏离瞧着那个穿着宽大衣袍的滑稽小人儿,心里默默地涌上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郑重与压迫感。

    是因为山下的村庄里的玩伴大多和她同岁或者比她年长,她莫名地想要展示一个年长的姐姐的可靠?或许有一点这类原因在内,但绝不仅仅是这样,当牧场大叔把具体情况告诉她之后,她发现这次的考试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联系到这个小小的生命,他不是实验的虫豸,不是监测的走兽,他就这样站在你面前,鲜活的,灵动的一个人。

    空间扭曲涉及到物质和能量的转换,而在案例上则提及到,活物在经过毫无规律的空间扭曲后如果还有幸存活,便会引发一系列反应机制,简单的说就像是类似移植器官的人体免疫反应,只是在空间扭曲里存活的个体在其中充当的角色只是一部分入侵细胞,身处的环境对其做出排斥而导致个体思维混乱,身体失常等情况。

    苏离要做的,就是把这部分“细胞”转换,来适应这个环境。

    魔药学,注重培养个体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

    严格意义来说,苏离完全达到了做这个转换实验的条件了,但是就像第一次持刀,哪怕千万次练习,真正面对时,手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抖动,我们,都是在这一次次的退无可退中长大的。

    一个人在什么时候长大?

    一是当他无路可退,破釜沉舟;另一便是经年累月的教育和经历终于形成枷锁——责任,套在所有曾经顽皮的猴头上。

    因为啊,没有谁生来就是成年人,就是听话的悟空,都曾是无忧无虑的花果山美猴王,只是看贯了几场山林凋敝萧索,众生殡葬夜河。无可奈何,一念成佛。

    她抿了抿嘴,扭了扭头,认真地说道,“奶奶存储的关于时空扭曲的记载和实录并不多,大多都是寥寥提及,只有一鳞半爪,它们提供数据并不能支持我得到一些结论。”

    老头似乎察觉到了她有些紧张,轻声安慰道,“苏丫头别紧张,如果他不能适应,那就是他的命,人玩不过命。”

    老头说完这句话也沉默了,片刻后又接着说,“器材都是一样的,如果以你的能力也救不了他,那换成是你奶奶来了也束手无策,我们只是尽力而为。”

    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喂!”

    风者把目光从巍峨的拉聂尔山脉移开,就看到老头带着个翠绿色的精灵走来。

    他傻笑着,边晃动双手边大喊。

    哈!精灵,精灵!翠绿的及肩长发,精致高挺的鼻梁,板绘都画不出这么惊艳的少女,不是精灵是啥?今天居然让我看到了,哈哈哈哈。

    他拖拽着宽大的外套,神色失常,四肢僵硬。

    牧场大叔凝重地看着风者,情绪似乎比刚醒时更加不稳定了,神色飘忽无常。

    老头瞬间动手,气血涌动,突然暴起上前一记手刀把风者劈晕。

    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再这样下去还没等到救治,灵魂和血肉就分离了。

    老头用气机裹起幼童的身躯,放在平坦柔软的青草地上。

    小丫头迅速展开工具,在风者身旁以一截青翠的枝桠挥动笔墨,勾勒阵法,不多时额头就见汗。

    这笔墨也有趣,像是虚空蠕虫一般自主地在空中隐现扭动。随着笔墨越来越多,包裹在风者身上的阵法层层叠叠犹如虫茧一般把他完全包裹,蓝紫色的光芒愈来愈亮。

    ……

    世界就像影片般一帧一帧地抽动着,万物都由一丝丝细线交叠勾勒,而画师的笔触一抖,便拉动了所有,一齐扭曲成意义不明的马赛克。

    像是入梦,风者行走在被细线抚平熨帖的镜面上,透明的镜面往下便是层层皑皑的雪山,浅绿淡蓝交汇的森林,碧波荡漾的天牝……看着下面意义不明的涂彩,他的意识清晰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实辽阔的世界。

    砰,镜面如愿的破碎,风者就像局外人一般毫无感触,镜面破碎像是事先预设的一般。

    那个“他”没有丝毫惊慌,意识下沉,像是从万米高空掉落,“他”平静地闭上眼。再次有画面便是光影昏黄,一道道举止怪异的人影斑驳错落。

    眼中最先出现的似乎是一尊行者,他目光灼灼,举止癫狂,像是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一般,梦里的他也一齐咬牙切齿,崩碎了一口银牙,有切肤凌迟之痛。

    而后,目光里行者躯壳被炼成焦炭,魂灵在哀嚎中消逝,只留金灿灿的双眸,双目不毁血泪徒流。

    “恨不死的阿弥陀,负尽千重罪,练就不死心。”

    砰!昏黄的灯火炸裂,画面再转。

    一巨人高踞于王座之上,如小山一般高耸的神位,底下乌泱泱的都是臣民。

    纳人间万家烟火做万倾绫罗,从白骨王座铺到底下的尸山血海,祂取尽民脂民膏吃的满嘴满身污油,还不满足,还欲贪念,这巨人的大手伸向了举着比身体还大的盘子的小人。

    一把抓起嚼骨喝髓,而后这肥硕的魔影似乎累了,祂躺下身张大嘴,而周围本来畏缩惊恐的小人像是疯了一样,前仆后继地跳进他的嘴里,嘴似深渊,嚼碎万万生灵和他们的七情六欲。

    “我的,我的,哈哈哈都是我的……”

    “活着即是罪孽,有情必会相欠。”

    两幅画像是耗尽了这方天地的全部气力,而后接踵而至的第三幅第四幅越来越浅,梦中的“他”传递的讯息也不如先前那么明朗,而等到第五幅就只剩一个浅浅的印象。

    第三幅画面是一个方体,方体里的一面上画着一片意义不明如蝌蚪一般的文字壁画,它像是有生命一般侵吞周围的一切,直至这一面再无空间可吃,这时它已经占据了这方格天地的一页。

    而后它便更加贪婪的把纹理伸向了它能触及的四周,更多的,越来越多的页面横斜竖交错,最后,它从一面壁画侵吞了整个方块,方块也渐渐的散出黑雾氤氲,最终扩散遮住整个画面。

    第四幅与第二幅有些相似,明明是毫不相关的图案变化,在梦里的“他”,会感觉是这两幅的意义极其类似呢?

    第四幅浅淡的像是一幕极短的皮影戏。由身材观测似乎是一对男女,相识相知相恋,而后洞房花烛,儿子女儿出世,岁月静好百年。不消片刻便到了颐养天年儿孙满堂得享天伦的时刻,一生无风无浪,享尽了这悲苦世间仅有的甜蜜欢愉。

    可等了半刻却迟迟没有看到老人阖逝,走完一生,拉下帷幕。

    就在风者以为这一幕被省略的时候,最初的那个男人出现了,却看不见常伴他身侧的女人。再后来便是不断闪烁的男人行径的变幻:他在吃着什么,他与另外的女子苟合,他提刀挥砍拼杀,他……

    再后来,便仅仅只能传递出一些动作,无意义的姿态。

    风者以第三人观测着另一个自己在世界内寻觅,画面,语言,都由另一个自己传递出来。

    第五幕甚至只传递出两个字,“他”便断开了连接,随着那个“他”消逝在那个梦境的世界里,风者便什么也感知不到了,只余下无尽的黑暗。

    两个字是,“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