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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苍染的清空

    雪潮之顶,堪比银穹雪燕的急速和凛冽的寒风也难以抑制阻碍孩童激荡的内心和喷薄的兴奋。

    风者激动的满脸通红。

    触手可及,毫无阻碍的高天近在眼前,他双股战战,两世经历都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如此美妙,身体内异样的躁动鼓舞着他站起,让他尖啸,融化在这雪后初霁的清空中。

    这堪比天威的个体伟力和搏击九天的术法无一不让人沉醉。

    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这力量,便是修辞里的自由吧?

    风呼啸,雪鼓荡。

    最终他还是匍匐在这雪潮巨兽的头顶,呢喃着,双目迷离着,感受着这狂野磅礴的风姿。

    老头挺直地矗立在雪潮之上,他紧锁眉头,邪教徒,猎魔人,风者叙述的每个词都触动他的心弦。

    他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国仇家恨并齐,把小小的少年留在一旁的山崖之上后,老头二话不说就唤起随着心性变幻的狂暴奥能朝着山谷冲去。

    老兵默念着法咒,喃喃自语中,这名在百余战争中幸存下的老人,展现了他实力的冰山一角。

    不用风者说,他知道,就在前面!

    他精神一振,邪神,他也曾参与围剿过,那股令人作呕的带着血腥咒怨的能量让人记忆犹新。

    雪潮随着老头手印,背后星图的变幻而一同改变,它像是元素生命一样变得灵动,堆积的冰晶不再随波逐流,每一朵雪花,每一块冰晶都是这巨兽的细胞之一。

    倾泻而下的雪潮隆起站立,几十米高的巨兽人立而起,冲垮松木山岩的轰隆声是它的咆哮,翻卷而起的冰层冻土是它的战铠。

    迎着遮蔽山谷的巨大浪潮,沉寂已久的黑袍头目压抑的尖叫在周围喧嚣的环境下依旧刺痛人的耳膜。

    雪潮避开苏离,狠狠地倾碾向这群宛如野兽的类人生物。

    轰!

    巨兽的冰雪利爪狠狠地拍击在山谷中央的黑袍头目站立的地方!

    结果却令人诧异。

    轻盈的黑色薄雾从死去黑袍头目的骸骨中逸散开来,它们安静的悄无声息,只是静静地流淌,却带着揪心的痛苦与死寂。

    山谷内一侧亲眼目睹它的苏离心脏狠狠地被刺痛,少女瞳孔猛地一缩,饶是她未经世事,在这片宛如迷雾的灰白喑哑前也感到满腔的撕裂与愤怒。

    她那好看的银色双瞳里盈满了泪水,在术师的眼中,这哪里是轻巧燃烧反应后碳的形态变幻,分明是无数缩小后被血液浸透的挣扎哀嚎的魂灵!

    薄雾恍若和这逾越千斤的巨兽雪潮之爪交错隔开了一个世界,一块维度的平面。

    只能听到雪潮的奔涌,巨兽的嘶鸣,可是这片薄雾依旧不受任何干扰的漂浮扩散,安静地推开大块的杂乱的山岩与翻卷的成片冰层。

    站在巨兽头顶的老头仿佛能透过皑皑冰雪,看见这雪底恶魔咧开的嘲弄的嘴角。

    那泛起阵阵涟漪的黑雾像是滴到清澈雪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染黑大块纯净的冰雪。

    在肉眼难以捉摸的真实里,术师的另一感官中,这雪潮内充涌的纯净奥能宛如破裂的瓷器,极深的黑色细线在体表蔓延撕裂。

    好强的污染特性,这是哪一尊荒原邪神的眷属?

    老头摇了摇头,苍老冷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

    习惯性的思考让他对周身熟悉又陌生的奥能星图感到一阵恍惚,这里是拉聂尔平静的后方。

    哪来那么多事啊,邪神?又不是没杀过,他咧嘴一笑。

    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老兵,哪里是真的那么好相与的?

    老头本来就冷硬的面庞上随着嘴角扩散的危险弧度,显得有些狰狞,而在他身后的人看来,却极其让人安心。

    邪神?老子打的就是邪神!!!

    老头捏起法印,身后庞大华丽的星图涌动旋转,奥能激荡!

    被侵蚀的冰晶展成棘荆,它攀附在灰雾的表面,在缠绕与扎根无果时,便“砰”地炸裂!四散的冰屑很快又聚集成流卷的冰尘,化作这蔓延山谷冰植的养分。

    在巨大动能与质量冲击下毫无反应的黑雾终于泛起点点涟漪。

    雪潮之底,灰雾中具现出骨刺狰狞的恶魔,它的形象古怪恐怖,像是各个不同物种最具杀伤力的部位被血腥黑暗的炼金科技强行组合在一起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感,这种违背自然常理的存在让人深感不适。

    吼!!!

    它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声浪化作宛如实质的波纹,轰击在周围攀附的荆棘上。

    距离它较近的冰植,像是有一圈当量极大的炸弹被引爆,栩栩如生的植株被崩成粉尘,扬起漫天的细碎冰晶。

    从这一刻开始,黑雾从墙上的影子变成了可以接触的实体人一般,在骨刺恶魔的后背蔓延舒展成一条条触手。

    它依附着这雾气扩散而形成的巨大黑色山峦,与庞大的雪潮巨兽角力!

    黑雾山峦的耸立,庞大触手的冲击以及骨刺恶魔的咆哮,震得雪谷左右还未倾倒的雪松簌簌,周围的群山也被带起雪崩,耳畔只有低沉的轰隆声,像是助战的军鼓。

    肉眼早已被暴风雪所阻挡,山谷内,哪里还能看得到恶魔和猎魔人的踪影?

    冰雾纷飞,流淌的灰色物质溶入漫天的雪尘,哪里还看得见那安静流淌的黑色河流,老头眯起双眼,风雪,失去控制了。

    引动陌生的天地,他可以明确判断,这不是什么眷属之流,哪怕不是真身,起码也是一尊真正古老邪神打磨百载的分身。

    冰雪形成庞大的潮旋,将老头和他脚下的巨兽包裹,山崖之上的风者只能看到巨兽头顶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他听到了爆炸的轰鸣,刺痛耳膜尖锐扭曲的嘶吼,但是他也只能看着,听着,祈祷着。

    人,是掌控不了超出认知范围的东西的。

    你知道可能的可怕结果,但是你只能担忧,与深深的无力。

    老头的衣袍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在广阔,席卷高天乃至影响到整个拉涅尔山的严峻气象中,他和脚底的巨兽,都宛如孩童。

    他宛如登临山巅的旅者,孤独的面对这咆哮的风暴,风雪撕扯他的衣袍,扰乱他的须发,周围的狂风咆哮内夹杂着莫名存在的窃笑与阴郁的私语,视野内早就没了天地,只余下满目席卷的暴风与越来越深沉的黑暗。

    不知道何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剔透的蓝色权杖,冷风早就让脸部的肌肉僵硬,冰冷,雪尘凝结在他的胡须上,眉毛上,像是冰凌的刀锋,又像是要把他变成漠然的雕塑。

    黑暗之中,老头影子之下,骨刺狰狞,它像是咔咔的笑着,却又极其人性化的想要遮掩声音一般,古怪的身躯颤动,扭捏,光看身影,就好像能想象到它压抑的嘻嘻声与嘴角愉悦的夸张弧度。

    这本只有人高的梦魇,在它张开嘴后也不断的耸起身躯上宛如杂乱枝桠的骨头,血肉筋膜扩张,让它宛如影子的膨胀,愈来愈大。

    那是什么生物才能拥有的前颌骨呢,这张深渊巨口及其内部的獠牙像只是为了更具杀伤力而生,丝毫不考虑发力情况以及其他生存所需。

    它撕裂了丑陋的面孔,张大巨嘴,惊骇的弧度,被肮脏破旧白布包裹的脑袋像是被劈开了一般,尖锐密集的牙齿在黑暗中平铺蜿蜒,像是蠕动扭曲的水蛇。

    唉,老头难言的叹了口气,僵硬的面庞上眉头肌肉牵动被冻结的眉毛,冰雪冻结的过于严实,带着眉毛颤动,他的嘴角以及脸部的肌肉活泛了起来,整副面孔像是山区的泥石流,成片的运动。

    魔影像是更加兴奋了,餍了他的血肉,饮了他的神魂,它将更进一步。

    已经宛若门户一般庞大的口器作势欲咬,迅疾的速度,庞大的口器,带起惊人的凌烈风声与吸力,嗷!!!

    嗤,原本应该被撕碎,进入这恶魔食道的老头右手持着权杖,顶住这张开巨嘴的恶魔。

    血红的脉络蜿蜒在晶莹剔透的手杖上,它的两端顶在这怪物的口腔上,像是铁水遇到极冰,发出猛烈烧灼的呲呲声。

    吼!怪物吃痛,可血红的冰晶杖两端却凝结在它的口腔上下,本应发出的刺耳咆哮却因这黏附的权杖而化做口腔内的恶臭风声。

    砰!原本遮蔽老头的风雪之茧被撕开口子,天幕之上密不透风的咆哮冰晶也随之一顿。

    老头右手掌心聚集起灼目的蓝光,左手捏起法印牢牢固定住这怪物,右手随之打向它的口腔内!

    剧烈的灼痛让这骨刺恶魔癫狂,庞大的身躯不断被枯枝般的各类骨刺压缩。

    恶魔的口腔内伸出长满倒刺的巨大舌头,带着粘稠的涎水缠绕在口腔内的权杖上,最终这根纤细的权杖还是未抵挡住它的侵蚀,消融在它的口腔之中。

    这怪物还是挣脱了法印的束缚,身形缩小,变成了被黑雾缠绕的魔影,迅速被黑雾河流裹挟着远离了这让它吃了大亏的老头。

    魔影具现出原本怪物的身形,它张开巨大的口器朝着老头怒吼咆哮。

    魔影不死,邪神不灭。

    普通的奥能法术几乎没有可能杀死一名拥有血腥祭坛与邪神殿殿邪神,哪怕是分身。

    呼呼,老头平静的吞吐着,热气遇到空气中冰冷的寒风凝结成细小的水滴,成片的水雾扑面,打湿他冷凝的须发。

    面对邪神的他,此刻的表现却又像这几年内在绢纨山那个早起的悠闲老人。

    被冰花簇拥的老兵,像是万古寒冰中复苏的冰神,暴风与烈雪,应诏而来!

    魔影有些慌乱了,它是万千怨恨和邪神本源的造物,凭借本能活动的它察觉到了威胁,黑雾河流围绕着它流淌,它朝着老头大声咆哮。

    声浪迫人,震得山林簌簌,雪潮阵阵,而这魔影周围的冰空像是凝结了一般,雪花在空中凝滞旋舞,冰花折射出双子星阳的瑰丽,还有烈焰!

    老头默默念咒,到了他这个程度,不需要咒文也能施法了,但是对于老头来说,这些文字与符号不但能激励自己的情绪,让身体内的奥能沿着记忆里深刻的回路流淌,同时,也是他铭记一些东西的方式之一。

    须发上沾满冰碴和风霜,面孔苍老,衣袍破损的老人,眼里带着缅怀,带着记忆深处逐渐消散的最宝贵的东西,轻声吟诵着,冰雪,压倒我的敌人。

    炽阳破开了遮天蔽日的暴风雪,魔影被凝滞的冰花牢牢锁住,任它徒劳的嘶鸣,攻击,这闪耀着苍染清空光辉的星图法阵依旧牢不可破,原本高高在上的黑雾河流也无济于事。

    零碎飘落的雪花包裹着法阵,聚集成一个表面符文繁琐的球体,内部的冰花折射出太阳的烈焰,纯白的,夺目的火焰,烧灼魔影的血脉,剥离它负载的生灵怨恨,魔影战栗,在白焰中持续的强烈痛苦和逐渐流失的生命力和力量让它彻底癫狂,可在外部看来,只由一道深黑的黑雾在璀璨的法阵中快速的撞击,移动。

    最终,像是被抛洒的飞灰,在烈焰中被焚烧殆尽,只余下天空中的黑雾河流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