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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五章 中秋一叹

    极小的浅金色花珠,飘进了马车的窗。

    我掀起半开的帘,探头出去。

    不知是谁家的院墙,栽了长长一排丹桂。树身高大,满枝星星卷着香风,一不小心就溜过了墙头,落到了过路人的肩上。

    我伸手想接两片,可马车已载着我从花树下驶过去了。前面那公子掉转马头,扬洒洒而来,浅笑道:“你等着。”

    夜下花墙,少年骏马。

    宛若一幅画。

    他选了一枝心头好择下来。稍快几步策马回来,开心的递于我。

    我欲将伸出的手又缩回,犹豫了一下,毕竟“投桃报李”,彼此之前尘截然两个世界。此刻只觉得没有过多牵扯的好。

    怕麻烦!

    这时身旁的硕大黑影儿坐了起来,往我脸边一凑:“诶嘿,是桂花!让我尝尝甜不!”

    我的天!醒来就是吃!

    她一只胖手将花枝接过,用门牙“咔哧”嚼了一朵。

    我叹口气:“苹果,你醒的真是时候!”

    “啊?”她挠了挠头,“我怎么睡了一觉在这了!?”

    我又气又笑,“……我勒个去喔!妈个鸡别人出生入死好几回,你倒是躺赢了!”

    马上的公子笑了一声,口气很是关照的说:“二位姑娘,今夜本是中秋,既然相逢便一起小贺团圆吧?”

    原来今天是中秋啊……

    我的心田像被花树挡去月光,筛出一片阴影来。

    他拿马鞭一指:“前头便是篮子街,有数家出名的馆子。今夜城里不宵禁,整夜都开着呢。”

    我暂未出声。苹果答应的干干脆脆:“好啊好啊,饿的紧呢。”

    公子爽朗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双腿一夹马肚,先行走到前面去了。

    我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夜里十一点整。

    我也饿了。

    如果是以前,我也会直接答应甚至主动点菜。只是现在总觉得少发表意见会避免不少麻烦,这算是三缄其口还是消极自闭?

    我默默揣度着心中那杆天平。

    马车在一家名为天芙楼的酒楼停下。

    这时代最奢华的交通工具马车跟拖拉机一样颠簸。颠的胆儿颤。

    虽已子夜,但路上仍有不少晚归的人,也许中秋风俗时兴如此。

    路过的民妇,或怀中一筐黄澄澄的柿子,或手中一提红纸包的月饼。不知是今日归宁得娘家人所赠?还是水边拜月所剩下的祭品。

    街上商铺外的祭桌还未撤,地上是燃纸灯残留的灰,灰里夹着没烧干净的红色纸屑。

    节日的味道好浓。

    他们栓好了马,相爷为尊由店小二往里请着。

    这酒楼十足气派,想必菜品也是我从未吃过的档次……若不是托别人福,靠我这小民自己来此处消费,就像去北京饭店只吃份蛋炒饭罢了。

    倒不是妄自菲薄,只是社会阶级由古至今,真的不容易超越。若不见识别人的生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活活脱脱,未必不是一件乐事。

    进到二楼雅间,外有露台。桌上桂花在侧,宜景宜情。

    随从们在别屋招待,此房只留相爷,公子,苹果和我四人。门口有二人把守。

    我不知今时餐桌礼仪,有些怯生。

    那公子主自我介绍道:“我名为李成蕴,是父亲的第三子,现无功名,便直称我名字罢。”随即声调转的很是轻柔:“还不知姑娘名讳……”

    相爷打断他:“休要唐突,这是凉苏县,凡知县的女公子。”

    “啊?????”我差点翻了白眼。这这这,我穿越到了同名同姓之人身上?原来我还是有出身来历的?之前被点名时,我还以为名册上的“凡玉菟”三个大字是时空错乱凭空添上的!

    知道在这是有家的,我激动问到:“那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做一个县城土公主一直是我的梦想啊!现在就快要实现了吗?!

    如果相爷批准了我一定先载歌载舞一番。但他眉头一蹙,我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呷了一口热茶:“凡姑娘呐,关于你们的事情还未完。”

    ——“此事错综复杂又牵扯甚广。现在无法告诉你们事体究竟。我先将你二人送进宫,随后该如何,自会有人主动与你们联络。”

    呃,好吧……

    我只得点头应允,不答应又能如何?

    说着话菜上齐了,有珍贵的杏酱蒸鹿肉,有烤羊肉,上面抹着那个年代昂贵的胡椒。还有一道在书中见过的菜品——《切鲙》,将时鲜鱼肉切成薄透小片蘸着佐料吃,就是现在的鱼生。

    肉类不少,蔬菜寥寥。大多是水果配肉的吃法。

    一道羊乳波棱菜我尝了尝,原来就是菠菜。

    每道菜都有着极其好听的名字,比方说——金银夹花。

    弹白蟹肉与流油蟹黄平铺饼上,卷起横切成片,摆盘后再以金银花丝点缀,瞧得人直咽口水。

    大家也都饿了,口腹一旦满足人就快乐。我也松懈下来聊起天:“真没想到我这会儿还能坐着吃东西。”

    苹果姐姐吃的满嘴流油,听我这话愣了一下,“咦,对呀!我们刚才不是要喂老虎了吗?怎么出来的?怎么出来的?”

    连番的追问叫人忍俊不禁。我忍笑告知她:“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有时间慢慢同你讲吧。”

    李公子举起酒壶,与我们斟满酒杯:“这家的桂花酿最为出色,第一次来京都,算是接风酒,姑娘们快试试。”

    我有些讶异于他的热情。假如我要犯了自恋的毛病,定该觉得自己魅力无穷。可细想来,人家身份高高在身,这算是一种抬举吧。

    我道谢,轻举杯,学着他们的模样以袖遮面饮下。我不懂酒,但也能喝出这酒的清甜微辣适口回香,并无勾兑酒的灼痛口感。

    我主动敬相爷一杯:“多亏有您了。”

    李公子手指轻轻点着桌子做思考状,说道:“阿耶,我看北境王势必不肯罢休,倒不知后手是什么。”

    相爷默默吃着食物,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我拿了酒壶,连连给自己续杯。

    这微微上头,却不难受的感觉真好,可突然想到了啥,觉得一件事对不上号了!

    “不对,明明十七个人,但只上去八组,还少了一个是谁?”

    我们面面相觑,相爷摸了一把胡须道:“是也,明明分组以外,还单出一人!但我们离去之时,并不见在场第三个活着的姑娘呀。”

    苹果说:“你说的是张瑞卿吧,她当时排在最后。难道趁乱跑了?”

    相爷沉思着:“这……注意力都在斗兽场……恐怕那是个奸细,被北境王的人偷偷带走了……”

    为免夜长梦多,别再横生枝节,吃罢饭令我二人换身衣裳,漏夜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