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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八章 醍醐灌顶

    待时至午后,苏姑姑带我二人,前往尚宫局拜见姜尚宫之时,我发现,我已经是风云人物了……

    一路上可谓“风光无限”,遇到的宫人虽碍着苏姑姑不敢抬头直视,但我可以感觉到后背所接收的目光森森。

    我猛然一回头,还捕捉到几个正戳我脊梁骨的!把我从头发丝“瞻仰”到鞋底~

    啧。

    大家的业余生活贫瘠到此种境界了吗?

    可别再说古代没有通讯设备,传播不发达了,这种瘟疫型嚼舌根传播,不仅可以为您带来最新的宫闱谜闻,还能够锦上添花进行一番再加工,从而使故事显得更生动可信。

    咳,绣绣花练练字,寻找一点爱好不好吗?

    假如此时再有人跳出来责难我行事高调,进宫刚刚半天便搞得众人尽知,那我可真是冤比窦娥了……

    尚宫局是整个掖庭最高规格的建筑,位于掖庭宫中轴线中央。单檐歇山顶大殿,正脊饰熬鱼宝珠,翼角若飞。墨绿琉璃覆顶,熠熠生辉。

    我们跟着苏姑姑缓缓步入大殿,棕木地板平整光洁,室内装潢有致。一展屏风前,姜尚宫高座于上,正与左侧另一女官笑谈。

    见我们进来,二人便起了身,与苏姑姑相互问好之后,欲将正座让于姑姑。

    姑姑笑拒,只在右边坐下。

    由此看来,苏姑姑的官阶,好像高于姜尚宫。

    姑姑示意我俩行礼,我便学着苹果在地上扑腾着行了个大礼,膝盖还真咯的有点疼。

    我上次行这么大的礼还是十几年前回农村给姥爷上坟的时候……

    姜尚宫开口了,略微上了岁数的人,声音总显得浑厚亮堂:“哪个叫凡玉菟,抬头给我看看。”

    我一下子如被人揪住尾巴,又来。

    但只好满脸堆笑:“回尚宫的话,是小女。”

    她嘴角一提,一副要给我些颜色的模样。

    “哦?听闻你刚进宫半日便声名鹊起,前有左相推介,今有贵妃赠玉。我倒要考一考你,看你真的是冰雪聪明,还是在故弄玄虚。”

    姜尚宫左手一摊:“那你说说,我左边这位,是二十四司哪位掌司?”

    我倒吸一口气,这不是难为人吗?你露个腿我就得知道你是哪种鸟呗?

    姜尚宫看了苏姑姑一眼,随即对我语气严厉:“倘若答对还则罢了。若答错了,尚宫局怕是留不得这么爱抖机灵的人。届时我可要与苏内司好好商议,要不要遣送你去永巷做些粗活杂役。”

    趁她说话时候,我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位掌司大人观察一遍。如果每天都这样,我的脑袋迟早要烧坏。

    六局二十四司,既然送我来见姜尚宫,自然是尚宫局四司,其余二十司排除。

    经过上午看过的册子得知——

    司薄司,属于档案管理员!应极善书法。再瞧那掌司右手指上并未见任何的笔茧。排除!

    司闱司,掌宫门锁匙。这个算是保安处的工作之一吧。相爷不会将我安插于此处。排除!

    接下来的两个可要仔细掂量了!

    司记司,掌各司大印与公文,校验之后授行。

    司言司,负责传旨宣读。于逢年过节,外命妇入宫朝贺中宫皇后,皆由司言司通传。

    相爷要的该是一条纽带吧!

    我抬头再望一眼,观她唇相。但见她的红唇丰盈,唇珠更是饱满,便确定她乃是个极善言谈之人。

    我心中落定。

    便稳稳当当施礼道:“向司言大人问安。”

    三位大人嘴角上扬,相视一笑。

    姜尚宫点头道:“本官原是试一试你,没想到果善体察。”

    苏姑姑笑道:“那尚宫可真是吓着这孩子了。我倒不觉得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两日纯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天啦噜,苏姑姑真的好了解我!我真的是被“赶鸭子上架”啊。

    于是,我暂且成了司言司的七品典言小大人。虽是芝麻绿豆,但一来就有品秩了呢。

    姜尚宫看向苹果:“倒是这另一小女,想问问你平素有何擅长?”

    苹果直来直去:“回大人,小女会写字,也读过几本书。曾帮家中布坊算过账,染布的手艺也会些。但小女觉得做什么都差不多……大人您看着安置给我什么,能学。”

    三位大人皆笑了笑,许是七窍玲珑心见得太多,突然遇见一个坦直的有些新奇!

    司言大人说道:“那就先从八品女史做起吧,负责文书。也为凡玉菟的住手。”

    而后我与苹果又是一通肃拜,正式参拜了长官。又在各种雪片般的文书上签字画押,才算是完成手续。

    至此,入册报道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时间转眼就过了一旬。(十日为一旬)

    这日下午,上头未安排差事,该掌握的该认识的已知了七七八八。人一闲倒困倦了,想出去醒醒神。

    不知不觉上了安庆门楼,漫步在狭长的城墙甬道上,吹吹初秋的风。

    此门常年不开,悠悠然只我独身一人。我一边走一边用指肚轻滑过坚硬的青石栏杆,凉生生的。

    树叶瘦了,开始败落。可它们并无落叶归根的福分,一旦落下,便被负责洒扫的官婢捡去了。

    天色如旧,清风未冷。

    这十日,一切都突然安静了,安静的若暴风雨前。

    感觉诚不欺我,片刻后,便有事找来了。

    我凭栏远望过于出神,身边什么时候站个人竟然不知道。但闻一声:“典言大人,小的有礼了。”

    我猛的一回神,被他惊了一跳,“你是鬼吗?是要吓死我吗?”

    这小内侍不言,只是笑。

    他生的非常白净,带着阴柔之美。在我的认里,阴柔与娘炮开始有了分界线。

    “你叫什么?所为何事?”我学着刘司言那一套当官的口气。

    他绘声绘色道:“小大人想想,咱家叫什么?”

    我再三看了他的面容:“本官与你素未相识啊。”

    他嫣然一笑,眉眼生姿:“左相赠您的包袱里,那条薄锦被上绣着什么?”

    脑中突然闪过进宫当晚的画面,相爷拍了拍我的包袱皮,来了句无头无尾的话:“与你传达信息的人,写在里面了。”

    “鹿?你姓鹿?”

    “是,咱家叫鹿呦鸣。”

    咳!那条锦被上绣的小鹿很是精致。

    这刚成为“细作”,业务还不熟练,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问他:“相爷是有什么话传达吗?”

    鹿常侍俄而郑重起来,走近了一步说道:“今夜火起之时,淑景殿有贵人召见。”

    说罢严肃行了个揖礼,后退几步速离了。

    我的心怦怦乱跳了几个时辰。

    想到今夜将要有一场大火,便食也无味坐也难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所幸临近月底,苹果在内的女史们都去库房清点文书了,不曾目睹我的焦躁。

    时间指向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

    这个季节的七点天已经完全沉了。月亮初上,深宅高墙拉出乌黑的影子,在地上明灭黯淡。月光与初掌的灯火正分庭抗礼。

    鸟儿已还巢,聒噪个不停,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突然“扑棱”一声,一只大鸟煽着翅膀飞走了!

    紧接着远处就是喧天的喊叫——“走水了!甘露殿走水了!”

    甘露殿?

    那不是皇上的寝殿吗?

    左相把皇上点了?

    我去!

    我一边压抑内心崩溃,一边按时赴约。

    所以说为了这个聚会,不惜焚烧甘露殿来遮掩?

    心中乱糟糟,脚下的步子也是乱糟糟。

    一路来到通过内宫的经嘉猷门,人是越来越多。成串灭火的水车和抱着水桶水盆的宫人。跌跌撞撞,拥挤不堪,一片混乱。

    大火产生的热浪熊熊而来。那巍峨的甘露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烧起来了,若被赤龙吞噬,火舌窜天!

    整个天空已被映的一片橙红!

    燃烧物产生的黑色细末,纷纷扬扬的落下,呛的人咳嗽作呕不得不以帕遮脸,加快脚步。

    这时,身旁一辆水车失了控,直戳戳的向我撞来。

    我一个闪身又与一人撞个满怀!他怀里的水桶一斜,凉水直接颇了我一头!

    冰凉。

    我抹掉脸上的水,欲要破口大骂。但这一浇却如醍醐灌顶,我莫名清醒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啊!可莫在卷进刺杀皇上的浑水里去。

    我为什么不趁乱而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