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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完篇:迁跃追击(1)

    迁跃技术,又称空间折叠超距旅行技术,是透过创造超大质量物质,从而导致空间折叠,再于折叠的空间中创造一个贯通的通道,使通过通道的物质实验超距旅行的技术。形像地说,就是把空间比喻成一面展开的薄膜,然后在薄膜上放置一重物,重物下坠会使薄膜弯曲,重物质量越大,薄膜的弯曲程度越大,直到重物两侧的两个本来互不相连的点因薄膜弯曲而相互接近,薄膜上的蚂蚁就能从两点之间搭起一座桥实现往反,而不需要跨越整张薄膜。

    在这个比喻中,使薄膜弯曲的物质,金属生命体称之为“轨质”,而蚂蚁搭的桥则称为“桥漩”。当要迁跃的空间距离越远,轨质的质量则越大,创造轨质的能耗也就越高;而当迁跃者的质量越大,桥漩的口径也越大,因此创造桥漩的能耗也会相应提高。然而两者之中,尤其以创造轨质的能耗占两者能耗之和的比例较重,就像传统的铁路系统,轨质可看作轨道,桥漩可看作车站,而铺设轨道的投入,往往要比建立车站的大。

    而桥漩又可以分为恒桥漩和瞬桥漩:

    固定航线的迁跃一般是使用恒桥漩。恒桥漩好比大型车站,多用于中距至超距的迁跃,优点是漩口可长期维持开启状态,实现反复使用,从而降低迁跃均次的成本,缺点是初期投入巨大,除了维持大质量轨质外,一般还需要在卫星轨道建立环型基站,让漩口既能维持开启,又能像卫星一样跟着行星运动。另外,恒桥漩又分民用和军用,两者的吞吐量差异巨大,以金属生命体的文明来说,前者一般为卫星级(参考月球),后者一般是行星级(参考地球),还有个别是恒星级(参考太阳)。

    而非固定航线的迁跃一般是使用瞬桥漩。瞬桥漩就像驾车,多用于短矩且小质量物质迁跃,因此轨质和桥漩的创建门槛低,而且操作方便,航线随变,但因没有环型基站的维持,漩口稍纵即逝,而且从长远看,瞬漩的迁跃均次成本,要远高于恒漩。

    值得注意的是,轨质的能耗只与迁跃的空间距离相关,而与迁跃者的质量无关。若仍以铁路系统来做比喻,就是铺设一公里的铁路,就需要投入一公里铁路的成本,不管这一公里铁路是用来运一吨钢铁,还是用来运一根羽毛。

    然而,不管是恒桥漩还是瞬桥漩,它们都不可避免地对空间产生深远的影响。而其中,吞吐量越大的桥漩,影响则越严重。在金属生命体的母星系中,曾经发生过不少次迁跃桥漩事故,究其原因大多是因为金属生命体无法完全把控桥漩的相互作用而引起的。

    它们在自己母星系进行超距迁跃时,会以原子无人机先行探测迁出侧的情况,倘若迁出侧是一个不稳定的空间——如附近有超大质量的天体或黑洞——它们便会改变迁出侧的位置。这本是一种非常稳妥安全的做法,但随着时间推移,桥漩越来越多,加上宇宙空间一直在变化,天体不断在运动,情况就变得越发不可预料。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有两条迁跃通道,分别是:

    A1——A2;

    B1——B2。

    其中A1和B1都是迁入桥漩,相互之间的距离在一个普通恒星系的范围内。而A2和B2是超距迁出桥漩,两者可能相距千万光年。

    这时,A2外有一个大质量黑洞经过,它的超大引力会因迁跃通道超距作用于A1周围的物质上,其中就包括与A1相近的B1,而透过B1,黑洞的引力又会超距作用于B2周围的物质上,从而引发一系列引力、曲率,甚至是时间异常的问题。当类似的情况经过成千上万条错综复杂的迁跃通道的叠加效应,就会演变成严重的灾难。而更大的问题是,那些强大的引力会强行维持着桥漩的开启,金属生命体若要从技术上关闭桥漩,将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就像人类舍生忘死,用活生生的生命投入到封闭核泄漏反应堆工作一样。

    当然,宇宙万物既然存在自必有其道理,金属生命体的文明能得以发展起来,同样也是因为迁跃技术的问世,否则在它们那个每百余万年就会出现一次星系逆转的浩劫中,没有任何文明能幸存下来。迁跃技术,就是为它们带来了其他天体的引力,从而干预本星系的逆转,使损失降至最低。

    成也迁跃,败也迁跃,已成为每个金属生命体普遍的观念。因此,当反迁跃组织推翻了原来的内阁,并重组政府之后,它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量关闭桥漩,只保留用作应对星系逆转的漩口。但这同样是一个双面刃政策——或许世间上就没有一种毫无副作用的东西——它极大地影响了金属生命体的正常生活,因为有许多物质都必须透过迁跃技术从遥远的星系中攫取,所以这项政策在人类看来,有点类似于闭关锁国。

    金属生命体之间的矛盾似乎就在这种大环境下不可避免地发生,并最终演变成理念上的斗争。支持(迁跃)派——以立方体等为代表——认为,迁跃是每个金属生命体应有的权利,禁止迁跃等于切断了金属生命体的根本,金属生命体会从此沦为宇宙中的笼鸟囚兽,使文明被扼杀在追求终极智慧的道路上;而反对(迁跃)派的理念同样有理有据,它们认为迁跃会陷整个文明于万劫不复之地,如果文明都不复存在,那追求什么终究智慧岂不本末倒置。

    最后,在没有任何征兆中,金属生命体的内战爆发了。

    在母星的内战以反对派夺取政权,支持派亡命太空而告终,但谁都明白,内战只是扩大了范围,根本从未结束。

    这一天,“无限分割”号为追击被劫持的“无机生命”号,已驶离母星整整七千光年。它们只要再行驶三千光年,就到达对“无机生命”号迁跃追击的协定距离。但在此之前,“无限分割”号的舰长兼最高指挥官——砝码——决定向母星政府申请,先派出侦察原子无人机沿“无机生命”号的迁跃痕迹追去,以侦察支持派到底在搞些什么。

    根据砝码的判断,支持派劫持“无机生命”号亡命太空,不太可能会预留返回母星系的迁跃燃料,它们一定会穷尽所有,有多远跑多远,而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也极不可能只进行过一次迁跃。如此一来,倘若以“无限分割”号这种大质量星际级远航舰沿着它们的迁跃痕迹,并以相同的迁跃次数追击上去,将会白白浪费创造桥漩的迁跃燃料,搞不好“无机生命”号追上了,“无限分割”号却已没有足够的迁跃燃料返航;相反,如果先以质量极小的原子无人机进行迁跃侦察,将能有效减少不必要的能耗。因此,事先确定“无机生命”号的位置,再进行一次性大质量迁跃,是最安全,最节省成本,亦是最高效的方式。

    母星政府觉得砝码的理由非常充分,于是通过了它的申请,但规定迁跃侦察的总质量不得超过一亿相对原子质量。就这样,数万艘质量各异的原子无人机,沿着“无机生命”号的迁跃痕迹进行多次迁跃,最终来到了距太阳系大约四千光年的空间中。至此,它们没有再找到任何大质量物质的迁跃痕迹,并根据“无机生命”号被劫时的迁跃燃料估算,这就是“无机生命”号最后的一次迁跃。

    也就是说,这就是“无机生命”号在七千年前开始正常航行的起点,并且显而易见,“无机生命”号当前的位置,就在以其正常航行起点为圆心,半径为七千光年的超大型球状空间里。砝码把这个球状空间称之为“处刑球”,并断“言”支持派已是穷途末路。

    它的自信主要是来自于它不认为“无机生命”号有能力发展出从恒星大规模开采迁跃燃料的技术,毕竟“无机生命”号在迁跃需求上无法自给自足,要开采出足够支撑“无机生命”号这样大质量物质的迁跃燃料,需要建造“恒星汲能球”(即戴森球),那是一个需要整个智慧文明投入的工程,非一艘“无机生命”号可以做到。而以“无机生命”号的开采能力,充其量只能获得支撑小质量物质短矩迁跃的燃料量。

    确定了这一点,原子无人机迅速在“无机生命”号最后迁出桥漩附近侦察曲率痕迹,因为不管“无机生命”号以何种速度航行,都因其巨大的质量而不可避免地留下曲率痕迹。那就像一艘巨轮驶过海面,就必然会有两道波浪自两侧船舷分叉推开,与船形成等腰三角关系一样,船的质量越大,推起的波浪则越大,人们甚至可以根据两道波浪的大小和夹角,计算出船的排水量和波浪轨迹的长度,从而计算出船体大小和航行距离。

    曲率与波浪唯一的区别,就是曲率是以光速传播的。

    对于金属生命文明来说,找到空间中的曲率,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造成曲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