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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四·“定音锤”问题

    寰球文明学院中,清风从杉树林弯弯绕绕吹到了教学楼,青年人的朝气洋溢在空气中,自动牵引系统让慵懒的同学井然有序地行驶着,路上两两走着的男男女女正卿卿我我。

    还在教室里上课的同学没有那么悠闲。

    彼时的穆定夫斯基在上大三,方康江岳也即将毕业。

    “在近代的社会,我们得出一个结论。从人类的集体意志为矛头的怒火是难以平息的,以大多数人的正确为正义是默认法则,至少当世人很多无法做出在后世看来正确的选择。一旦他们中的某一个人做出了触发行为,那个人将成为靶子,直到多年以后才会被敲下定音锤……”

    社会学阿斯塔里克教授上课没有其他教授那么风趣幽默,他也不是那种“技术主义”喜欢搞全息投影。他的教案上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一节课下来刚好把他写的内容念完,然后再慢吞吞走出教室。

    睡觉是他课堂上学生的主旋律,他们把教授的话录下来,回去再反复听,毕竟阿斯塔里克教授讲的东西过于晦涩难懂,只能听一遍又一遍再加上查找公认的和教授本人公开的私人资料库,毕竟有很多理论是教授本人提出命名的。

    阿斯塔里克教授也不干涉学生们的学习方式,只要考试时看到了他们的见解就好。那种面对专业问题不知所云的家伙,阿斯塔里克教授就会直接让他/她挂科。

    穆定夫斯基第一觉醒来,阿斯塔里克教授还在上面讲着,这个时候才上课半个小时,穆定夫斯基晃了晃神,准备再睡第二觉。

    正迷糊了,穆定夫斯基突然感觉旁边有人戳自己,但他的旁边向来是不坐人的……

    他像个被压缩的弹簧在霎时间蹦起来,惊恐万分地左顾右盼。

    阿斯塔里克教授还是坐在讲台上,用他平静如小河淌水的语调讲着他的教案。

    “下面——”方康江岳压低声音叫他。

    穆定夫斯基又往桌下看去,方康江岳就蹲在他的右脚边“恶狠狠”的盯着他,而后又抬起左手疯狂的点了下手腕,道:“手环。”

    “什么?”穆定夫斯基低下头去听。

    “你戴错了,我手环被你拿了。”

    “好吧,”穆定夫斯基摘下手环递给他,“你平常不是不戴手环吗?我一般看到桌子上的手环就顺手拿了。”

    “没办法,我毕业论文在里面,不然我才不用这东西,”方康江岳接过手环,“你们班这个上课氛围也挺别致……行,我溜了。”

    一天结束,方康江岳推开宿舍门,穆定夫斯基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查找资料,眉头紧锁,好像是在对付什么世界性的难题。

    方康江岳偷偷摸摸绕到他的后面,本来想着:身为学长,怎么也能指导一下。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不行,是环境导致的,不是学识导致的。穆定夫斯基那份资料的文字体系和他所学完全不同,总结一下就是语言不通。

    穆定夫斯基感觉背后冒冷气,余光瞥见背后站一个人,差点把手上的学习面板丢出去自卫。方康江岳身手敏捷,预判之后像一个缩头乌龟蹲下。

    “方哥,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我、我只是好奇,”方康江岳突然话都不会说了,只能转移话题,“我今天到你们教室的时候,你们教授在说什么‘定音锤’问题,我还挺好奇的。”

    穆定夫斯基看看方康江岳,又看看自己的面板,只觉得凑巧,他刚好在看这个问题的历史背景。

    “我把资料发给你吧,我可能讲不明白。”穆定夫斯基莫名其妙对自己的学业不自信了。

    “定音锤”问题的悲剧

    事情发生在太平洋一个现在已经不存在的海岛上,那个时候寰球还处在近古代末期,各方势力之间还存在着极高的壁垒。

    随着海平面的上升岛上的居民面临着生存空间严重不足的问题,渐渐的岛民成为了船家客,一艘十几米的铁船就是一家人的房子。

    看着越来越小的土地,这片土地的人们也没有办法拯救,有能力的移民到了大陆的世界,而没钱没势没智的人们只能选择漂泊不定的小船,毕竟谁会想收留这么大一批“一无是处”的他籍公民。

    船家客也不想面对不欢迎他们的家伙,他们宁愿看天的眼色,海洋也自然会给乐意给他们饭吃。

    但在这两方之中却夹着这样一个异类。

    原住岛民霍普乐尔斯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国际律师,开着开着一艘帆船满世界转——不为别的,他只是希望某个陆地能收留他们。

    整整十二年霍普乐尔斯都在外面奔波,他十七岁的女儿对这个父亲都没有什么印象,在她的生活里霍普乐尔斯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父亲时不时会发一些信息回来,他的妻子就明显更支持他的事业,她正是因为他的勇气才和他在一起的。

    霍普乐尔斯的女儿二十岁时考上了某个内陆的大学,大学位于一片平原之上,也看不到什么江河,那个时候她才感觉自己离家那么远,海洋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名词,老家的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有一年回老家,她看到乡亲们都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后来一问才得知——他父亲找到一个愿意收留这些岛民的地方,而那里是一个没有主权的武装组织控制的。同胞们唾弃他,认为霍普乐尔斯将他们带入了地狱,甚至一度怀疑他是没有办法了,终于在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下把自己搞疯了。

    世事无常,那些被骂的言语还在耳边,仅仅是过了两年多,她就收到了父亲的死讯,与此同时,他们的最后一片土地彻底没入了海平面。

    船家客对霍普乐尔斯十分不屑,他的妻子却执意要让他葬在土地里,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十几年实际上还是为了大众。此时他们也在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毕竟,以后都没有人这么做了。

    希望最终淹没在了大海。

    霍普乐尔斯被破格葬在了土地里,就是那一片最后沉没的土地。

    他学的是法律,一生都奔走在实践上,但是只有他的家人知道,他的梦想是当一名陆地上的法官,他有一柄法槌,摩挲一生都没有敲上,最后法槌作为他的遗物流传到了他女儿手上。

    记得他下葬的那一天,悼念的人们都站在船上,海面起伏不定也摇晃得他们心慌。

    在远处一艘大船驶来,船家客张大了嘴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艘这样气势恢弘的船——那艘船上的人是之前的武装组织,更准确的应该说是外交机构。他们推翻了当地腐朽的统治,拥有了新的主权,但他们仍然没有忘记对霍普乐尔斯先生的承诺。

    这些终于有归宿的船家客欢呼雀跃,只有他的女儿拿着那一柄法槌在他的棺材板上敲了三下。

    第一下,询问他是否听见。

    第二下,劝慰他心安。

    第三下,一锤定音。

    方康江岳看完这个故事,久久不能平静,他总觉得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共鸣,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