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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赶紧脱!

    还是那句话,高门大户家的子弟就没有几个是傻子的。高顺整日张狂行事,那是因为踩的人他都能稳稳拿住。

    尽管心里看不起当今皇后,但他也明白,高家就算有陛下照拂,也不敢主动去惹那个“续弦”。

    毕竟那个续弦还是个妃嫔的时候,就是个狠角色。尽管近些年低调的厉害,但铁皇后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真要热闹了,随便施点儿什么手腕,都不是他,甚至是整个高家能够承受的。

    之前一时口不择言,完全是高顺恐惧加愤怒脑子发昏失了智,现在清醒过来,尤其是面对着张嬷嬷这个上官皇后的身边近侍,根本没做多想便做出了决断。

    退步冲张嬷嬷抱拳施礼,恭敬道:“小子今晚喝了点儿酒,又获知身染重病,情绪激荡下脑子有些不清醒,一时糊涂才胡言乱语。”

    解释的话说完,一揖倒地,诚恳的说:“还望嬷嬷海涵。”

    张嬷嬷虽然垂着眼皮,心里却对这个高家的老三高看了一样。毕竟身为个一贯桀骜的贵公子,下风时干净利落的向一个老仆讨饶。只这份果断,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当然不论心里怎么想,脸上依旧不咸不淡。

    有意空了两秒,才开口说:“年轻人要知道爱惜身体,坊门快关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吧。”

    “小子告辞。”高顺再施一礼,迈步便往外走。

    “哎,哎~”武敬真有点发蒙,看了看高顺快步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武卓、阿茶、荷和高家公子都要说服软的老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卓真想一脚把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灾星给射出去,但想到古代宗族势力强大,对方毕竟跟自己同姓,还是不要得罪的太狠了。

    忍下心头火气,保持着距离说:“武兄,我这里还有病人等着处理,你看……”

    武敬真一听这话,立马想到之前看到西厢有两间屋子亮着灯,却始终紧闭着房门。

    一句话没吭,快步赶出去追高顺……

    武敬真急匆匆的走到花门处,和迎面走来的杨安达交错而过。

    武卓看到站花门口往院里探头的杨安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按说之前他喊的那么大声,杨安达就算在前院也应该能听到。

    这倒好,着急时不见人。事儿了了才冒头。

    “杨哥,你干嘛去啦!”

    “我?”杨安达听武卓语气不对,奇怪的看了眼武敬真离去的方向,解释说:“快要闭坊了,巡街的公人驱赶门外的马车。

    车夫喊我帮忙说下情。”

    载高顺来的马车,类似于我们现代的出租车,专门拉脚载客。

    这种外来车辆,晚上闭坊前是要离开的。因故不能离开,也要停到院内,禁制在街上驻留。

    车夫收了银子在武卓家门外候着,遇到公人来驱赶,只能叫门喊杨安达帮忙说项两句。

    这一耽搁,杨安达刚好没听到之前武卓的喊声。

    听了杨安达的解释,武卓下意识的抬手抓了抓后脑勺,手挨到头发的一瞬,猛然止住动作。

    回头看向身后的,对张嬷嬷说:“嬷嬷,您刚离得远没事儿,帮忙去灶间烧一锅皂水。你们俩……”

    武卓指着荷姑娘和阿茶命令道:“把火盆挪院子里,外面的衣服脱了烧掉,手不准接触眼睛口鼻。”

    “啊?”阿茶和荷姑娘一起傻掉。

    “啊什么啊,赶紧脱!”武卓说话间几下解开外袍的盘扣和束带,脱下来反卷成一团。

    “不,不至于吧。”阿茶抓着衣襟,瞅着武卓皱皱着脸嘀咕。

    “什么不至于!我告诉你,那孙子得的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恶疾,一旦染上全身起疹溃烂结疮,根本无药可治。

    他刚在屋里又喊又嚎的,吐沫星子喷的到处都是……”

    武卓说的太过吓人,阿茶想着自己刚刚在屋里从头待到尾,小脸儿一阵发白。扣子都不解,扯开罩裙襟口,脱下后学着武卓的样子翻卷起来。

    张嬷嬷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敢耽搁,急匆匆的跑去灶间起火烧水。

    荷姑娘也吓得变了脸色,几下脱下罩裙卷起。和阿茶一起用罩衣垫着手,合力将火盆抬到院子里。

    三人将外衣扔进火盆后,谁也不敢乱动。守在火盆边上,老老实实的等着张嬷嬷烧好皂水。

    其实梅毒病菌非常脆弱,通过普通接触和空气飞沫传染的几率约等于没有。

    不过,武卓不敢赌啊。

    谁敢保刚那个倒霉蛋身上,会不会带着几株生命力异常顽强的毒株。

    眼下这个时代屁的抗生素都没有,一旦染上基本就约等于废了。还是万事极尽小心才比较保险。

    衣服很快烧完,火盆里扬起的火苗渐渐弱下。一阵冰凉的冷风拂过,没了外衫只穿着单衣的三个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哆嗦。

    阿茶抱着膀子瞄了眼武卓,瘪着嘴小声抱怨:“都怪你!”

    “还好意思说我!”武卓瞪了阿茶一眼,不爽的说:“还练过武呢,就知道杵一边儿瞅着。”

    “那我不是……”阿茶想争辩却属实理亏,只能呐呐的闭上了嘴。

    武卓损完阿茶,又恨起了那个不知什么来路的混蛋。

    转头问荷:“刚那孙子什么来路?居然敢骂皇后娘娘!”

    “高家的嫡三子,前皇后的亲眷。”提到高顺,荷的脸色也恨恨的厉害。

    “钱皇后?”武卓不知现今的皇后不是皇帝的原配,反应了一下才捋顺明白。

    忍不住火大的说:“过气的外戚,敢对现今的皇后不敬,谁给他的勇气!”

    “就是,等回去了我就跟娘娘告状!”阿茶鼓着腮帮子,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

    “嬷嬷自会与娘娘分说,你休要多嘴。”荷虽然也气的够呛,但还是理智的警告阿茶。

    阿茶在飞花卫中年龄最小,平日里颇受爱护,但也不敢拧着几个姐姐。

    听到荷的警告,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等水烧开的时候,阴沉着脸的武敬真正腿儿着往宣风坊坊门的方向走。

    高顺离开后根本就没等他,钻进马车直接走了。

    武敬真追出去后傻愣愣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厢,知道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富贵,就这么白白的溜了。

    最可气的是,他到此时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搞不懂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幅模样。

    之前高顺让他出去,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他的病情。

    对此武敬真非常自觉,离开后直接站到了院子当中。

    起初时武卓和高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他隐隐约约的能听到些动静,但听不清具体内容。后来听到俩人喊了起来,他才急慌慌的冲进屋里拉架。

    拉架的过程中倒是听到一句“回家等死吧”,但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他还以为是武卓气急了诅咒高顺。

    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飞花卫是什么来头,也没反应过来高顺所说的“上官”,指的是当今皇后。

    之前从高顺那旁敲侧击的知道,武卓的医术真的很厉害,到了洛阳后接连替长公主爱女和魏国公家的次子解厄。

    结合今晚的情况,西厢房有人但房门紧闭。后来冒出来的老妇,居然能让高顺低头。

    放眼整个大唐,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再想到皇后娘娘在安国寺祈福,而传闻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非常亲近。

    唯一的解释就是,长公主也在安国寺。晚上没什么事,便带着盈县主到武卓处复诊。

    净街鼓不知什么时候响起,武敬真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坊门前。

    一只脚踏出坊门,脸上的狰狞已经无法抑制。

    “混蛋!”嘴里暗骂一声,忍不住转身看向武卓宅子的方向。

    这一刻武卓三进的大院子,还有堂屋内黄花梨的摆设,博古架上的珍玩,过电影似得在武敬真的脑子里闪过。

    再想想高顺答应他的承诺,和之前抛下他独自离去的马车,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恨充斥着胸膛。

    特奶奶的,一个野郎中,撞狗屎运治好了两位贵人,就住进了宣风坊的大宅子。

    而他呢,身为名门之后,却整日家里家外的受气。好容易逮住一次发达的机会,还被个王八蛋给生生毁了。

    这下好,不但财运没落着,高三公子吃了大亏,肯定连他一起恨上了。

    简直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

    武敬真不敢埋怨高顺,也根本不会去想,其实是他给武卓引来了麻烦。

    满脑子想的都是武卓自己的日子过美了,却坏了他的好事。

    想着自己家的破院子,还有回去后要面对母老虎那张尖酸晦气的臭脸,胸中的邪火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暗自琢磨:“这个时候,估么着长公主和颖县主已经回安国寺了吧……”

    大胆且疯狂的念头暗戳戳的浮现,而后一发儿不可收拾。余光瞥见坊门口的杂货店,咬了咬牙大步走了过去。

    进到店内,眼睛在货架上扫了一圈儿,指着火镰说:“给爷拿个火镰子,再来两桶灯油。”

    “啊?啊…啊……”店老板迟疑着应声,伸手够火镰子的时候,偷偷观察武敬真的脸色。

    灯油那玩应儿寻常人家一桶能用好久,很少有一下买两桶的时候。武敬真是生脸,眼下的神色状态又明显不对,所以店老板才提着小心。

    “瞅什么瞅!”武敬真眼珠子一瞪,挺起腰板,有意显出腰间挂着的鱼袋。

    虽然八品官儿只是没什么花样的白鱼袋,但也代表着官身。

    一个杂货铺子的小老板,哪敢得罪官儿啊。不敢再多说什么,麻利的拎出两桶灯油,和之前的火镰子一起放到柜上。

    武敬真付钱时狠狠的瞪了一眼店老板,火镰子揣进怀里,一手拎起一桶灯油,大步出了杂货铺子。

    与此同时,载着高顺的马车停在伯爵府的大门外。

    高顺下车后没有叫门,直接绕到侧院小门外,抬脚狠踹了两下门扇。

    “哪家不知死活的东西?活拧歪啦!”院内响起值夜门丁的喝骂。

    紧接着门扇开启,门丁拎着一根棒子抢步出来。瞅见门外的人刚想轮棒子,动作便僵住。

    仔细辨认了下面前发髻散乱,口鼻处还沾着血痂的脸,惊呼一声:“少爷,您这是……”

    “闭嘴!”高顺抬手扒拉开门丁,迈步进门的同时咬牙切齿的交代:“去,把贺斌和高全儿给我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