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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定山西孔明归天 失江北孙权殒命

    数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洛阳城的校场中,一个魁梧将军的身影正在挥汗如雨,训练着一支由他精挑细选、同样体型魁梧健硕、双目虎虎生威的壮士们组成的新军部队。赵子龙将军归来后不出一年,丞相诸葛亮就唤来了新收的心腹爱将孟琰,上奏朝廷同意,让他着手选拔猛士,组建一支战力绝卓的步兵,由他统领。诸葛亮亲自给这支新军取名“虎步监”并在心头时刻期盼着孟琰早日训练功成,他的心中,已经开始考虑布置如何将一直阻碍汉军北上的雁门郡收归囊中,打算将自己多年以来天天在地图上注目的并州,彻底平定,保障大汉疆土侧翼从此无忧。“虎步监”便是他为了实现夙愿,北定并州而必不可少的关键一环。

    时光荏苒,当那个挥汗如雨的虎躯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孔明终于见到了爱将孟琰的身后,腾现出了一队气势汹汹的理想新军,站立如松。诸葛亮欢喜地扶起了孟琰,他的心里知道,终于到了在休养生息数年之后,让熟悉并州大地的张飞和另一员“五虎上将”赵云双双提领先锋,挥师雁门军定太行山西的用兵时刻了。

    万事准备就绪,孔明正得刘永皇命同意,要挂帅点将龙腾九霄的时候,虎翼将军张苞、秉忠将军句扶双双披麻戴孝,哭拜帐中,大将军张飞张翼德,在此用兵前夕,昨夜故去了,无疾而终。大汉文武听了消息,尽都泪落不止,老将军赵云泪流满面,感怀先帝大将纷纷凋零,如今“五虎上将”仅剩自己一人;凤雏庞统失声痛哭,半生搭档,蜀汉元老如今追随先帝脚步而去,难舍难分,怎不令己心痛哀伤。诸葛亮此时微张着口,一时呆滞哀伤,眼泪簌簌流出,更显白发苍凉。孔明心中不禁未料关键时刻痛失关键先锋,更悲大汉江山又失擎天一柱,国之栋梁,不禁忽而心口堵闷,颤抖着扶起二人,他看着张苞模样又想起翼德英姿,英雄泪再次夺眶而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众人闻听变故、心未平止的时候,姜维一脸哀伤,将远道而来的挚友袁綝带进了军帐。众人望去,之间袁綝也是孝服在身,双眼红肿,孔明颤抖问去,心中不安变成事实,原来镇守豫州的熊虎上将陈到陈叔至,也与前些时日,病故逝去了。诸葛亮此时顿觉如雷轰顶,身体摇摇晃晃,眼前一片模糊,手中羽扇不及躲闪,被口中猛喷出的鲜血染上了一片赤红,大汉的丞相郁火攻心,仰天栽倒。庞统、徐庶、姜维、诸葛瞻急忙上前扶起丞相,众人上报陛下,传唤良医,庞统暂居核心,令三军不可懈怠,继续操练,暂缓用兵打算。而多次与张飞共同军出并州、熟悉情势的他,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准备先等挚友诸葛孔明身体逐渐恢复,再亲自相随出兵,助孔明一臂之力,再图山西。

    一个月前,豫州的大地上,已经逐渐凉风习习。汝南城里,蜀汉的元勋、先帝的心腹陈叔至,年迈生病,躺在了府中的床上,自知来日无多。他轻声唤过了一直陪侍在身边的义子袁綝,握在儿子的手上,欣慰地、看着那个的英武将军此刻悲伤的面庞,坚定地托付了心中最后的交代。

    “綝儿,为父年轻的时候,就是在这汝南城里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决定。一个是为了追求心中的英龙明主,果断跟随了那时被朝廷封为豫州牧头衔的先帝,投奔到了那个刘豫州的麾下,自此啊,臣跟随先帝东征西讨、驰骋疆场,那时真的想不到,还能落叶归根,逝在家乡汝南啊。”

    “义父...不要说这张话,你会好起来的..”

    看到袁綝的英雄泪划过了脸畔,陈到吃力的抬起手来将那银珠为义子抹去,欣慰地笑着,继续说:

    “不哭,为父的身体我自有数,我这一生得遇赏识自己的明主,得遇肝胆相照的同僚、兄弟们,能够舒心快意、建功立业,心中没有遗憾了。綝儿,我在汝南的第二个人生重要抉择,那就是你啊。你知道吗,为父执意不让你改姓陈的原因,就是你的生父袁绍感动了我。你已经在子龙的开导下,组建统领了那支袁氏遗脉的‘大戟士’,为父为你高兴,但今天我要告诉你这个在我心里三十多年了的秘密,你要好好了解你的生父袁本初,要从心里彻彻底底的接受他啊。”

    “义父...”

    “綝儿,原谅为父今日才告诉你,千万不要怪罪义父。你知道了你是袁绍的小儿子,当年被留在了汝南。但,你不知,义父其实是本想寻仇才遇见你的。当年曹贼灭河北袁氏,你还在襁褓中,为父的亲人曾被袁绍所杀,我专程找到袁府,本打算手刃仇人之子,不料看到了袁绍在襁褓上留下的亲笔信,希望袁氏的血脉不至于绝断,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变了,变得柔软了。袁本初啊,你竟也是改变了我的人啊。綝儿,你从此成为了我最在乎的人,但今天起,你要彻底理解我和你的生父袁本初的心,并在我走之后,跟随着陛下、你子龙伯父、和你那个必成未来大汉柱石的挚友姜伯约,一同实现心中的理想。我和袁绍,都以有你为子而骄傲,你要时刻牢记,时刻牢记...”

    袁綝的心真的大感意外,看到义父颤颤巍巍递过来的那封已经泛黄的书信,袁綝打开了它读起来,也不自觉地双手微微颤动、泪滴掉在了上面。这是义父存在心里三十多年的秘密,也是...袁绍封存了多久的秘密呢。他这一刻真正地从心里接受了袁本初,字里行间的无奈与慈爱,让他身体中的袁氏血脉莫名的沸腾了,好像终于打通了和袁家的心灵感应。他哭着告诉义父,自己全然接受了,一定会做好袁家、陈家两家的儿子,永生不会忘记自己的两个父亲。

    袁綝看到,义父笑了,笑的那么释然,而自己此刻心中却那么酸,也不再叫他义父。他发现父亲惊讶中笑的那么欣慰,默默无言,只是将自己的手更紧地攥在了他的掌心当中。

    “父亲,我袁綝一生也会以因有你们两个父亲而骄傲。”

    不几日后,一代雄杰陈叔至在汝南家中逝去,英龙归天。袁綝为父料理后事,并寻到自己出生的旧宅,也为生父袁绍和汝南袁氏立了墓牌,随后便带着父亲陈到托付的“白毦兵”和自己的“大戟士”,怀揣着更清晰的理想和更感恩成熟的心,回到了洛阳,正遇挚友姜维,一同走进军帐前来报丧。

    时间过去近月,孔明的身体日渐恢复向好,但他自己仿佛清楚,年岁越来越高,经此大病一场,想要痊愈,恐怕已是艰难,他突然想到了马超,理解了上将军那时病体虽未痊愈,却依旧想要用尽力气为国建功,不枉今生的心情和勇气。屋外的脚步近耳传来,两个人近中年的将军各自领着一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走进了屋中。孔明的眼中,看到当先走进来的是自己的儿子诸葛瞻和小孙子诸葛尚,慈爱的眼神和好心情顿时就涌上了脸庞和心头。跟随诸葛瞻的,便是重回洛阳担任要职的将军糜威和他五、六岁的儿子糜照。诸葛亮自糜威从并州二度归京后,便将糜家迁到自己的家旁,教导儿子女儿要多多相助糜家,孔明的心中时刻忘不了糜竺对先帝、对大汉的功绩、还有他因糜芳之事而造成的心伤。两家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不禁糜威和诸葛瞻成为了好朋友好兄弟,小小的诸葛尚和糜照,也自此成为了发小,一同成长。

    诸葛亮宽慰了儿子,勉励感谢了糜威的探望。随后不久,汉帝调并州邓芝、宗预接任陈到,镇守豫州,边防东吴。邓、宗二人还朝后,孔明从邓芝处听到了并州最新的军报——曹魏三朝老臣、镇守雁门屯军并州的智囊程昱,已经病逝。孔明下定决心,想在此刻自己身体没有垮掉时,再度计划重新用兵,为国家收归并州,让太行山脉以西,从此再无战事。这时,兄弟庞统、徐庶前来探视,诸葛亮迎进二人,便与挚友交心,三人畅谈起来。徐庶此时引进从荆州奔来的关兴,孔明接待后知,关兴此来受关平之意,一者代表荆州将士吊唁伯父张飞、同时探病自己;二来,关平想让弟弟自此回到洛阳,与张苞共同组建军队,陪伴翼德伯父的儿子。孔明听说,感叹不已,便让关索与关兴见面相陪之后,飞骑奔向荆州,安抚荆州将士,并让他代关兴去陪关平统御“关家军”。自此,关兴、张苞兄弟二人重聚,留在洛阳朝廷担任大将。

    徐庶之议过后,庞统也考虑到了张飞旧部的安置,除了基本归于张苞之外,他在回到家中后便单独找来句扶,让这员勇将军跟随姜维左右,自此为国建功立业。句扶感激凤雏惦念,于是准备前往投奔。正巧遇到兄弟柳隐,二人交心,原来柳隐也下决心想要自此跟随曾一同作战的姜维姜伯约,两人目睹过姜维的大将风略、感受过伯约的兄弟待人,都对这个文武双全的丞相之婿敬佩不已,于是共同前来。姜维正与袁綝、赵统、傅佥共同谈心聚坐,闻听两位兄弟来意,众人感叹伯约魅力,姜维欢喜亲自热情来迎,六人坐在一处,自此情深更浓,互相结下真意,上阵同驰左右,兄弟情厚。

    一切再次准备停当,孔明敬呈出师一表,在刘永和文武百官的感动和不舍下,得到用兵允诏,坚毅转身出朝,庞统决意跟随助力,卧龙凤雏共舞同翔。诸葛亮坐于军帐,点起老将军常山赵云赵子龙为先锋;飞龙将军魏延魏文长、飞熊将军庞德庞令明为副先锋;飞虎将军张任为中军大将;关兴、张苞为左右护军;尽出朝中各路精锐,特别调令:

    姜维率“连弩军”为弓兵精锐;

    张嶷率“无当飞军”、孟琰统“虎步监”、向宠领“藤甲兵”、袁綝御“大戟士”、王平带“大刀军”为步兵精锐;

    马岱率“西凉骑”为骑兵精锐;

    另带智囊马谡、杨仪、蒋琬、廖立、费祎、杨颙、董厥、黄崇...;骁武傅肜、糜威、句扶、柳隐、赵统、傅佥、向充、习隆...等精兵强将三十余员,悍勇兵卒七八余万,汉丞相、武乡侯卧龙诸葛亮亲自挂帅,风驰虎跃、雷击龙翔、旌旗遮天、浩浩荡荡,兵分两路:

    一路直出并州,过太原、进九原,龙吟猛攻雁门郡外;

    一路绕入冀州,踱巨鹿、屯常山,虎啸佯取中山国前。

    刘永亲自带着弟弟刘理、大哥刘禅过继而来的两个儿子刘璿、刘谌及各位留守文武,送别三军,壮行丞相。看着大病初愈、发多白苍的相父诸葛亮坚毅的远去的背影,汉帝心中万分感慨,不禁默默祈祷,天时能助相父功成,凯旋得归。

    并州的大地,诸葛亮首次挥师踏上。这片大地上确凿的一草一木、一城一池,让孔明终于亲眼目睹了多年以来一直仔细研看、熟记心中的图上真实风景。魏廷中,身体愈渐不堪的魏帝曹叡,急忙唤来司马懿,让他统兵去救并州,击挡诸葛亮、庞统的大军。仲达心里知道,并州恐怕难保,自己独抵卧龙、凤雏都不占上风,如今全处劣势,如何能胜龙凤合军?他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决不能因节外生枝的战败而毁坏了大计,于是在自己断定汉军将会佯出冀州的时候,他便让邓艾兵出中山猛击常山、钟会在后支援,又调夏侯霸、夏侯玄带兵出幽州去击并州方向,与邓艾大军互为照应,迟缓汉军攻伐脚步,以欲围魏救赵,接应雁门毕轨、程武。

    却不料诸葛亮又一次算到,早令姜维、袁綝带军东去,邓艾不及来攻,早见在陇西有过交手的猛姜维再次出现在视线当中,一队“连弩军”整排齐出,每人每弩连出十发,千众弩士万箭齐发,魏军多是骑兵,前锋收不住脚,尽皆马倒人栽,伯约身后左闪句扶、右出柳隐,句扶挥舞白虎贯石斧大战邓艾,邓士载不及姜维、袁綝杀来,急忙挥军后撤,遇到钟会接应,汉军也不再追,各自平手对垒。

    并州一边,诸葛亮算定良策,虚实结合,赚攻魏军。毕轨中计,以为城外汉军步兵围城可以歼灭,率兵来击,不料正是孔明特意安排的“虎步监”要发挥的作用,魏将交手方知此队步军战力惊人,烽烟滚滚难逃一劫,“虎步监”大放异彩,全胜魏军,孟琰虎威当头,银槊雷厉千钧,阵前怒斩毕轨,大挫曹魏兵锋。孔明趁势猛攻,一战大破雁门,终于实现所愿,攻克关隘险地,他随即令赵云、魏延、向宠三将去追程武,并切断夏侯霸与邓艾的联系,孤立魏军救援。

    向宠行军缜密、布阵有方,“藤甲兵”刀剑不侵,初立新功,让夏侯霸瞠目结舌,无计可施,又闻赵云、魏延切断侧路,只好退镇前线城中稳守,方才不至战败。魏军来援几队虽然损失不大,几与汉军战成平手,但因诸葛亮军出如龙,三军众将众志成城,汉军终偿所愿,彻底平定了并州全境,将魏军全然逼退回了幽州境内,太行山以西自此再无战事。

    诸葛亮走在三军众将的最前面,望着并州的平定,心中欣然长慰,仿佛石头落地。雁门关的归汉,意味着曹魏的版图被进一步缩小、汉军的攻防将全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心头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就好像拉满的弓弦忽然轻轻的断崩,诸葛亮的白发飘飘,犹如手中的羽扇那般颜色,忽而一阵风从天际吹来,孔明微闭双眼,不知不觉,向后仰倒。病体难以痊愈,他的心中自知,如今大事已定,疲敝涌上身来,诸葛瞻、姜维等人慌忙上前扶住孔明,汉军留下兵马驻守要津、修宅减税赈济民生,安排妥当,便在庞统的率领下,带着病重昏迷的诸葛孔明一路南归,回到了洛阳。

    大汉柱石的病倒,让久候凯旋的汉帝君臣焦急万分,刘永亲自传令最好的御医前去看病,却等来了令人悲伤的消息,孔明自知病体已不可能再痊愈,躺在病床上的他,和刘永最后倾心深谈,让陛下早日实现创世泰平的理想,嘱咐他庞统、徐庶、蒋琬、费祎等人尽是将来可托大事的人,刘永湿着眼眶一一记下,君臣话别清泪沾襟。

    身体一天天的吃力,月英日夜服侍心头酸楚不堪。孔明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儿孙、看着婿女,诸葛瞻、诸葛果都长大了,他们年幼结伴到处奔跑的欢脱场景一幕幕地浮现在了孔明的眼前,如今,玉树临风、亭亭玉立,都是卧龙后嗣的模样。看着姜维,诸葛亮心头一阵欣慰,天水城前那个英姿绰约的俊美少年,挥枪大战赵子龙的身影还那么的清晰浮现,如今,伯约都成了蜀汉的中坚力量,未来一定可成国家柱石。他将自己毕生所学汇集成的《兵法二十四篇》亲手传给了姜维、诸葛瞻两个人,让他们团结互助,悉心研读,兢兢业业,清廉为官,厚德做人,并将写好遗留的《诫子书》单独拿给了瞻儿,让思远在读到“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时候,不禁哭出了声,跪着喊了一声“父亲...”

    当夜,诸葛亮只觉自己好像突然穿越坐回到了荆州隆中的草庐家里,那熟悉的荆襄之风啊...自己怎么也生出了黑发,回到了二十出头的年轻模样,恍如隔世。

    ~“先生?你怎么发愣了,备今特来请教兴汉良策。”~

    “先帝?!”

    “哦...不,刘将军,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若渴,若跨有荆、益...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这是怎么了,自己的脱口而出,让眼前活生生的画面再度重演了起来,那个恍然抚掌的将军,已握住了自己的双手。

    “主公!亮愿效犬马之劳,随主公东征西讨,实现理想!”

    月英看到丈夫在昏迷中忽然嘴角上扬,仿佛在笑,笑的那么欣然,笑的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所求。黑夜,近深,天边好似有一条青龙漫展开了盘卧的周身,如一道清冽的光,腾空而起,缓缓消失在了无垠的天际,一片白光随即照映了整片天空,将深夜忽的变作了瞬时的白昼。无法辨别是流星的陨落,还是青龙的升空,大汉的丞相诸葛亮,安详地离开了英龙天下的人间,只留下了身影和万世传颂的事迹。

    诸葛亮的卧龙归天,消息传到魏、吴,各自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司马懿、陆逊等人除了感叹一个劲敌的逝落,也不禁惺惺相惜心中默默送上了一份敬意。魏帝见汉短时不再用兵,心中松弛暂得安闲,吴帝见汉遭蒙巨损,心也琢磨想要联魏盟友伺机向蜀汉用兵。这时的魏都深宫,司马懿再次探望病中的曹叡,极力再献此前的计策,说服陛下偷袭淮南,断孙权一臂。曹叡听从了他的建议,病中下达密令,差心腹送往徐州,司马懿同时将自己的密计附上,一并让使者快马飞送张辽,司马懿的眼神不禁忽而尖锐了起来,暗自呢喃:

    “孙仲谋,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骠骑大将军的府中,司马昭知道父亲有意向魏帝进言,准备让淮南发生兵变。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刻不能和孙吴闹翻,而是要趁诸葛亮新逝的机会,将精力放在攻打冀州、并州上更为妥当。找来心腹贾充商议过后,面色如水的贾充微微思考一番,忽然发出了声短促的笑,直让司马昭看着这个好似洞察了一切,却又忽而目光凌厉、面露三分邪色的智囊,觉得摸不着头脑,虚心向他请教。贾充微微清了清嗓子,对着眼前同样智慧过人的司马公子,邪恶地说:

    “公子,我觉得此计绝妙啊。骠骑大将军可不是在为自己而献计,这是为了师、昭你们两位公子在铺路啊。”

    “哦?还有此等意味?还请公闾说的明白一些。”

    “嗯,公子请想,孙权是何样的人无需多说,鄱阳传檄诓骗我军损失惨重,反复无常久怀伺机图魏之心。而魏如今国土狭稀,曹氏衰微,正是缺乏和吴联盟本钱的时候,江东不会重视我们,淮南紧邻徐州,必成大患。趁孙权年迈不察,紧盯川蜀,无防身后,若能一举拿下淮南重镇,将吴军全部赶回长江以南,则有两利。”贾充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说道:

    “这一,便是重新能让国土扩大,重新占据江北的优势,联结江北要地,巩固青徐二州,进可攻退可守,并反而能让吴国不敢小觑我们,我料他必不敢倾军来犯,如此,意义不可谓不重大。这第二嘛,公子想,陛下如今恐无多日,幼子曹芳估计将会临位,司马家族距离理想,岂不是近在咫尺?但那时若还有东吴存在所谓的联盟关系,那将会有一派亲魏的旧臣,或联吴、或投吴,这岂不是大为不利公子将来的开国、称帝大业,你父亲正是在给那些人断去后路啊。”

    司马昭听到贾充说“开国、称帝”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额外地重,眼神狡黠发光,邪魅黑气聚来,如此从容淡定,直盯自己娓娓道来,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这贾充真是了不得,也幸亏我知道他想要什么,牢牢为我司马昭所服帖,少了他,我恐怕真成不了今后的大事。’

    心中暗想过后,司马昭的心再一次被贾充的言语和目光黑化,连连点头,发出了同样邪魅的笑容,静待大戏开演。

    徐州的张辽此时接到了曹叡和司马懿的密信、密计。拆开看后良久,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知道前时的准备此刻终于要见真章了。前番张任东来,自己幸亏回军及时,淮南吴军竟也派兵奔向徐州,用意不明,此时正是拼了自己一把老骨头来报心中不快、来报曹魏恩情的时候了。于是他便按司马懿的密计,向寿春派去数股内应,散播谣言,让淮南得知豫州的汉军即将来袭,造成混乱。此刻孙权听闻蜀汉豫州异动,即刻便派身旁猛将周泰提领一支虎贲军渡江支援寿春,此时却在路上。张辽同时让部将张特换上汉军衣服,猛击吴军外围驻地,得手即退,一连数次,程普、孙桓果然上当,老将军程德谋自己提领军马出城迎击,淮南顿时空虚。

    张辽一见江东中计,心头窃喜,急忙点起三军猛袭程普身后来,吴军皆以为是曹魏盟友来援,防备不足,却被张辽、张虎父子二人一路突驰,魏军节节大胜,吴人目瞪口呆,不及逃兵回报,张辽已近寿春城前。孙桓听闻汉军深入谣言,又见城外骑兵隆隆,便笃信不疑。不出千里之外的仲达计料,吴将军大开城门,率军奔出来援,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城外看见的,并不是蜀汉的军马,而是杀气凛然的曹魏骑兵,和双目喷火的曹魏“五子良将”之首、车骑将军张辽张文远!

    孙桓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曹魏在用计作祟,气的咬牙切齿,提军就向回奔。不料城中魏军内应早已纷纷而起,占据城中要隘,砍杀吴军士卒,紧拉巨链吊桥,满城升起魏帜。孙桓一见淮南城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满腔怒火,再无忍耐,大喝一声,提马返身,便朝身后同样杀来的魏军众骑冲驰而去,挥起长刀,连连砍杀数众魏国兵勇,怒火势不可挡。张辽望去大势已定,却遇孙桓困兽犹斗,心头怒不可遏,于是自己龙目闪光,虎躯直挺,猛拍胯下雷雾灰影驹,抡起手中那杆天下英雄胆寒的向天衮龙刀,老当益壮,迅如利箭,直插孙桓身前,主将双刀盘旋,恶斗一触即发。

    孙桓虽是江东驰名已久的猛将军,但却难敌张文远的浑身解数。两人血战多时,吴军早已先后尽亡,孙桓只身一人血染征袍,毫不退让。张辽见状龙怒四方,两马错蹬,忽而将长刀端在战马鸟式环上,同时双手探向腰间,瞬时拔出一对寒光披靡的水火囚龙打将鞭来,左手鞭架住孙桓砍来的大刀杆底,右手鞭顺势搭起十字架来,只听“嘡”的一声,便借坐骑冲力,将孙桓手中大刀磕飞。张辽不等回马,返身一个“金雕抖翅”便将孙桓头盔打落,吴将军双耳震鸣,眼前一黑返身坠马。张文远重拾大刀,尽力挥去斩敌阵前。

    张辽斩杀江东骁将孙桓,吴人好像又见那个威震逍遥津前的英雄再现眼前,惊慌不已间,四散奔逃,魏军趁势夺了寿春,继而重新执掌了偌大的淮南要地。程普带兵离去,却未寻见汉军身影,心中正在狐疑,猛听张辽破城,如梦方醒。老将军审时度势,趁魏军不及包围前来,即刻带着江东子弟南向冲去,破围而归,意在奔向濡须。张辽一见,趁势起兵,一路追来,克定数地,腾龙再临逍遥津中。这时,张辽不想左右两翼忽起炮声,左边一路稍远军马,为首来救乃是甘宁;再看右边猛士抡刀已近军前,虎背熊腰,怒目恣裂,吴中上将正是受命来救的虎将军周泰,张辽见状,便放程普逃去,紧提战马,兜转回旋,转身举刀接战来势汹汹的周幼平。

    魏元勋向天衮龙刀临万敌;吴上将锯齿飞镰刀重千钧。

    酣战数合,眼见甘宁也喊杀掠来,张辽心中稍惊,撇下周泰便向回奔,不与吴将硬拼。却没成想周泰挂起大刀,拽出烈弓,飞马之间雕翎依旧稳如磐石,张辽一时措手不及,被那利刃从后穿透侧肋,顿时血染征袍,险些坠落马下。

    吴军没法攻克逍遥津,只好乘胜收兵,恨恨退回濡须口,不得不接受被魏军反咬一口,丢却淮南,痛失江北的结局。江东众将忿恨中,决意一边飞报孙权,一边果断应对,甘宁挥军急奔武昌,固锁江夏,防汉侵袭;程普水路渡江,奔往九江守住江口,联结柴桑陆逊;周泰暂时留守濡须,对垒淮南张辽,由此魏吴联盟彻底破裂,三国自此各为交恶。

    张辽退守逍遥津,吴军胆寒不敢来攻,旋即箭疮发作的他被送回寿春城中急医,不料一代英龙伤势过重,不治身亡。消息传回魏都,本已病重的曹叡听闻淮南复得尚未欢喜多久,又听张辽逝去噩耗,一喜一悲让他不知所以,脑中混乱。皇妹曹绫一直陪在身边,急忙建议调派忠心曹魏的猛将前去淮南接任驻守,并可用以外援加大皇族权威。曹叡听从了她的话,招来大将毌丘俭,床前下诏封他为征南大将军,握着他的手让他好好为国效力,出镇偌大淮南,振兴曹魏基业。

    毌丘俭一腔热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接诏、双眼泛湿,高声连连,让曹叡兄妹难得面露了一丝欣慰笑颜:

    “陛下!保重龙体,臣誓为大魏肝脑涂地,不负重托!”

    带着皇恩退出宫殿后,毌丘俭庄毅地挺着胸膛,站在台阶上,双目抬望,看向远方。远处天边的云还是那么阴沉浓密,没有丝毫消散的痕迹。一阵风来,吹的他眯起了眼睛。他的心坚定无比,他不怕前路艰辛。回头又看了一眼魏都的宫殿,他就这样在风中跪下,三次叩拜,心中盼望曹叡身体安康、期待魏能逢凶化吉。站起身来,征南将军头也不回地迈开厚实的步伐,向远处走去,收拾兵马,带上弟弟毌丘秀、儿子毌丘甸,次日便向淮南寿春一路进发。

    毌丘俭走后数月,魏帝的病情愈发加重。曹叡在病床上仰天叹息,苦笑自己竟随父亲英年短命。一想到前时曹宇的不堪重任,他就觉得心口的堵塞感瞬时更加严重。遗诏上面,清醒的曹叡将他心中留给儿子的辅臣做了更改,曹真的儿子曹爽、曹休的儿子曹肇、骠骑将军夏侯渊的儿子夏侯霸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然而未等诏命发出,掌管机要、心向司马的孙资、刘放看后大惊,立马将诏压下,趁着曹叡又一次的头痛意乱,苦谏大魏上将凋零,需得上将夏侯霸镇外制汉,曹叡脑中混乱不堪,便遂二人之意,加封夏侯霸为镇远将军,留在前线,不再打算征他还朝,可叹夏侯仲权不知不觉已退出了辅臣行列,等待他的将是新一轮权力角逐的狂风暴雨。

    孙、刘二人继续进言,可加骠骑大将军司马懿代夏侯霸的辅臣位置,曹叡挣扎着理智,数次均予驳回。司马懿听闻二人报信,明白已到关键时期,便加紧皇宫保卫,尤其不让曹绫再自由出入深宫,东乡公主心觉要出大事,却无能为力,急中生智去找曹爽,联络典满、许仪不让诡异的气氛爆发出大魏的惊变。孙、刘二人眼见曹爽已经带兵前来步入角逐,只好暗恨没能看住曹绫,变又生险恶新计,在曹叡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的时候,两人干脆握着曹叡的手,将遗诏中的辅臣曹肇硬是改成了司马懿的名字。可叹魏帝旋时驾崩,孙、刘两人即刻手持篡改的矫诏广布天下,新帝曹芳登基,一切军国大事皆由曹爽、司马懿两个诏中辅臣处理,魏廷初换新天。

    司马懿人虽年迈,头脑却更加清晰,他犹如一匹孤狼,等到今日,终于就快露出了封藏数十年的血尖獠牙。在曹爽初任要职,尚十分尊重自己的时候,仲达风行雷厉,便派心腹镇北将军文钦和乐进之子乐綝南下寿春,名为相助毌丘俭防吴挡汉,实则对曹叡生前布下的这颗威胁棋子进行监察暗防。回到家中的司马懿,静静地坐了一刻,脑中忽然想到了那个远镇掌军的夏侯霸,他知道此刻刚临大任,人心难测,不可急于总揽大权、清剿忠曹魏臣,于是选择安抚夏侯一脉,上疏曹芳提拔夏侯霸的女婿、泰山羊氏家族中的佼佼者——羊祜为官,羊祜一表人才、胸怀韬略,一心远离政治斗争,接到封令总不应命,直到曹芳亲以朝廷公车征拜羊祜,他方才领命入仕,司马懿也是爱惜人才,便让他一同前往淮南。

    到了寿春,毌丘俭也是十分尊敬这位后生人才,对他十分客气,听他建议重兵严防逍遥津,并让他亲自提军前往,直面对垒濡须口的吴军,镇防边界,羊祜欣然领命前去。

    时过一年,曹爽听手下智囊——尚书丁谧、大司农桓范、侍中邓飏、吏部尚书何晏等人的数次建议,决定对时任太尉的司马懿动手,于是独摄朝政,以曹芳的名义下诏加封太尉司马懿为太傅,明升暗降,想让仲达交出实权,高坐文官虚位,搬走这年虽朽老、却仍犀利智慧的心腹大患,加封弟弟曹羲为中领军、曹训为武卫将军、曹彦为散骑常侍,又封明帝曹叡生前甚为喜爱的兄弟曹肇出仕屯骑校尉,任人唯亲,打算一举掌握军权,彻底打压司马一族及其门生故吏。

    司马懿稳坐家中,心里却在忍耐等待着一个爆发的时机,犹如一条静止的蟒蛇,隐藏在暗中寻觅着曹爽的漏洞、期待着朝堂不谙曹爽独裁之苦,静候着天下会再有新变故,让自己一招制敌,翻云覆雨,彻底尽灭曹爽一族及其党羽,实现心中多年制霸朝堂的夙愿。时机,却是说来即至。

    江北淮南的惊变,传到吴帝孙权耳中的时候,他拿着手里的军情急报,一时呆愣,脑中空白。迟缓过后,孙权方才怒摔书信,拔出佩剑连砍桌案数角,破口大骂曹魏。自此怒火攻心,一病不起,文武救起孙权,太子孙登愁容不展,当机立断做主召回柴桑的陆逊、陆抗父子,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逊听闻淮南惊变不禁一样目瞪口呆,数久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时又听朝中惊变,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即刻便将柴桑交付徐盛严守,带着陆抗、朱然、丁奉、施绩等人一刻也不耽误,便向吴都建业进发。刚入城中,陆逊便得诏令带着儿子即刻入宫见驾,父子两人不敢怠慢,看到卧榻中的孙权已病入膏肓,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禁悲叹几年不见,便已物是人非。孙登恭敬接待,陆逊方才得知,原来受到打击之后的孙权,病情刚刚好转,忽然又逢丞相顾雍因病故去,英龙周循染疾早逝,孙权不堪三重打击,再度惊呼昏厥,至此已经连续数日不进水米,恐怕难逃黄龙殒命一劫。

    过不多久,孙权微微睁眼,清醒过来,看到陆逊,便示意他坐在床沿,握住他的手,气若游丝地告诉他自己恐命已不久,将太子孙登和江东的未来托付给了陆逊,并勉励陆抗后起之秀尽心尽力,辅佐新君。陆逊父子含泪授命,陆抗当众建议吴帝撤回濡须周泰,自己愿去直临逍遥津的魏军,并断言魏国必不敢主动再犯,当务之急是要保证江东内部安稳无忧,深得孙权、孙登赞同,于是封他为镇军将军,按他所言而行。随后,孙权下达遗诏,封陆逊接任为东吴丞相,万事交代妥当,夜中一代枭雄也闭目魂逝,落下了一生的帷幕。

    建业城风云新变,新帝孙登缓步高台,君临江东,双目炯炯,新丞相陆逊站在阶下,率领文武恭迎东吴新帝新基业。孙登伫立俯视,张温宣读诏命,宣布与曹魏交恶。又单独提拔:步骘为骠骑将军;全琮为大司马;诸葛恪为威北将军;张昭两子张承为奋威将军、张休为扬武将军;顾雍之孙顾谭为太常;鲁淑为昭武将军;吕据为左将军...江东文武百官各升封赏,孙吴大小将吏均有拔擢。眺望天下,耳听江声,孙登自知前路漫漫,汉、魏皆令江东棘手,不禁暗握双拳,目毅前方,迎着愈发强劲的江风,面对未来挺起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