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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四 点灯人-初奏仙音巫女泪

    “仙长这是何意?”

    巫女斫皎挥袖后退,脸上闪过愠色。存思境界的巫女神魂强大,并不惧姜珣的威压,且张开气势反击姜珣。

    室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穆姓老者弓着身子,擦着头顶的冷汗艰难地一步步后退。

    姜珣扬起嘴角,左手点上右肩的火印,隔衣引出一缕通红的火焰。

    火焰投射在十二水斫皎放大的瞳孔中,山林生了火,树梢生了烟,放火烧山的过往再一次占领了她的视野。

    看到巫女的眼神骤然空洞,姜珣反而有些呆愣,右肩的灼痛都轻上许多。

    巫者礼赞天地,受神喜爱,修的就是一个“神”字,归神修一道。

    故便是凡人为巫者,其神魂也不可谓不坚。

    眼前的巫女不止抵挡了姜珣正面的清水勾魂术,更是阻止了姜珣寻魄术的靠近。

    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竟会如此轻易地陷入迷蒙?

    殊不知斫皎此人远离山林,颠沛流离,思的是安民军务,想的是解疑报仇,领着复吉军南来北往,端的是天上星落,烁烁军师人物。

    这位混迹市廛的巫女山林气息似乎浓厚如故,神魂也略胜姜珣一筹,但独山林能孕育的微妙的空灵却不再。

    “越缺什么,便展示什么。”

    姜珣心下了然,抿嘴一笑,指尖转动红焰,更靠近了十二水斫皎,低语道:“是在下高看巫女的心境了。”

    闻言,十二水斫皎的瞳孔瞬间放大,眉梢的翠羽一抖一抖的,说不出话来。

    世间对物的认知不外乎三重境界,以山为例,看山即山,看山非山,看山是山。这也能套用在心境上。

    第一眼所见时,十二水斫皎身上的山林气息实为稠密,姜珣便认为她已经是“看山是山”的返璞归真的林中巫女了。

    不料,火光燃尽伪装后,仅留下一滴被拙劣粉饰的泣珠。

    “仙长赎罪!仙长赎罪!”见斫皎一动不动地落入下风,穆姓老者重重跪下,摇臂求情道,“神女一心为民,是好公主啊!仙长有惑可问老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见姜珣没有动静了,穆老悄悄抬头,只见通红的火光照得姜珣与斫皎二人宛若厉鬼出行。

    “仙长大善,收了神通吧。”

    发白者礼发黑者姜珣见过不少,或者说这在仙门中是一种常态。

    但姜珣仅受过一位发白者的躬身行礼,得一声“师姐”罢了,此刻突受一位凡人老者的大礼她连连后退,且她先前就捉弄了这位老者,此时更过意不去地撇过头去。

    “穆老请起——”

    “你这是作甚?”

    穆老的惊呼令十二水斫皎缓过神来,她蹲下身,手背轻轻蹭过眉梢的翠羽,托住穆老倒下的身子扶了起来。

    “让仙长见笑了,斫皎甘拜下风。”

    十二水斫皎一下一下地拍着穆老的肩膀,柔声劝慰着。

    这位大起大落的老者看看神女,看看半丈远的仙长,捂着心口道:“神女且收了神力,老朽无碍,莫要拖累您。”

    斫皎与老者使的眼色姜珣便是别过头也柄如观火。

    这景象衬得我是个恶人似的。姜珣烦躁地吞下一颗清心丹,默念口诀。

    方才牵引出一缕南明离火,竟破坏了右肩上火印与月华之力微妙的平衡。

    失去一缕南明离火后这火印竟变得更加暴虐,压制更为艰难,不怪乎巫女闻之色变了。

    “仙长,”搀着穆老左下,十二水斫皎紧紧闭上眼,撩起了宽大的衣袖,“请看。”

    浅淡的舞服下露出的双臂触目惊心,遍是爬满了阴暗毒蛇的狰狞伤疤。

    姜珣的火印尚局限于右肩,地阶的珍果垂菟果也只能堪堪压制苦楚。

    覆盖几乎全部身躯的火印,姜珣想都不敢想。

    “十三年前,我的姐姐下了山,与此同时,我的居所着了火。”

    重新整理衣袖,十二水斫皎扯起嘴角,苦笑起来。

    “其实这里也有伤痕,被镶了翠羽,是不是反而好看了?”

    她侧过脸,指着眉梢。挥袖带起的风令桌上的烛火好一阵飘摇。

    “蝉鸣蛙噪的炎夏时节,这身舞服其实不和时令,厚重过头了。”

    “神女……”

    穆老咳嗽一声,眼中尽是担忧。

    “我许久未见姐姐了,方才和仙长虽有不睦,但斫皎瞧着仙长很是亲切,有些失态了。”

    十二水斫皎抬起大袖掩面,拭去了不知为何而落的泪水。

    “你不恨她?”

    话一出口,姜珣便觉不妥。然覆水可收,言毕则尽。

    与右肩的火印相比,姜珣竟觉屋内的气氛更为灼热。

    穆老低头看着桌面,而藏在衣袖后的泪水越抹越多,滴落在地,清晰可辨。

    识海中的念头起起落落,饶是姜珣向来机敏,面对这阵仗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可比打一场麻烦多了。

    呼了口气,姜珣从小核舟中取出完整的九鲤环佩,叮叮咚咚地演奏起来。

    “是一只夜鹭,在水渚的灌丛里梳着羽毛。

    小股的水在它脚下流动,小巧的风吹起了叶子,却吹不到它。

    是夜晚,四周很是安静。

    有光亮,夜鹭投下了影子。

    游过了草鱼,跳过了翠蛙。

    夜鹭没有狩猎。

    它展示着梳理后的羽衣,喉间顿挫。

    远处的树上振起一片鸦群。

    它有钟爱的观众——”

    简单的曲调戛然而止。

    四道目光牢牢地落在姜珣手上。

    “这是什么曲子?”十二水斫皎收回旋出去的脚,期盼地看向姜珣。

    “《望月引》。”

    “我能听下去吗?”

    姜珣摇摇头,一块块收起环佩,挑了块她亲手描绘曲水纹的佩在腰间:“曲的作者是方揽月,她只送了我这一段。”

    “望月,望月。”十二水斫皎痴痴地在空中比划。

    良久,她深深地屈膝行礼:“仙长赎罪,斫皎逾矩了。”

    姜珣在斫皎真挚的脸与奏鸣的手间不住地游移目光,威压、神魂、言语,这么多手段都不如一曲磕磕绊绊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