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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四绝学士范四甲

    “这……”

    岳青衣一咕碌慌张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再也不敢装死。

    弈林天下第一范东屏,年龄恐怕也不止长自己三十岁。

    说说闹闹吵吵,言语上占他一丝小便宜也就罢了,却怎敢受如此大礼。

    如果随便托大,占便宜,这可是要折阳寿的事情!

    他立于大师范东屏面前,尴尬得说不出一丝话来,但并没有乱方寸。

    见岳青衣尴尬之态,大师范东屏笑着再道:“岳公子吃我的饭,喝我的酒,住我的房……莫非这点小事都不允我?”

    话至此处,恐怕天下最傻的傻子都知晓了大师范东屏此意为何。

    何况,岳青衣并不傻,而是绝顶聪明。

    他知道这老夫子是变着法子要点拔自己的棋艺,想着随时要命的红衣施邈红,岳青衣明白,此时再装十三,那就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心中已投降,前程已慌张,但表面必须装!

    岳青衣轻咳几声,抑住内心慌张,作沉思状。

    片刻他对大师范东屏一本正经地装逼道:

    “既然老夫子勤奋好学……不耻下问,那我岳青衣就勉……勉为其难,指点你一二!”

    他言完,内心诚惶诚恐。真是应了那什么来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所谓坚强和执着,就是自己跟自己装逼。

    大师范东屏看破不说破,嘴角上翘,浮出一丝微笑。

    谢天谢地,精力总算没有白费,这棋呆子终于松了口。

    ……

    ……

    院外桃花香,院内灯光明,青石桌横纵十九路山河,黑白落子皆分明。

    大师范东屏仿红衣施邈红杀法,岳青衣慬慎应对。

    手谈一局,费时一个时辰,岳青衣败北,输四十九目,对大师范东屏佩服得五体投地,心中再起拜师之念。

    但这师,拜不得!

    娘卖乖,大师范东屏,人称“四绝学士范四甲”,人不地道,买一送三。

    奇门遁甲故弄玄虚!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此乃装逼!治病救人,这点尚可。

    但施毒害人,这是犯了大忌!

    岳青衣天生胆小,惧有毒之物。蜘蛛,毒蜂,蝎子,蜈蜙,青蛇……

    大师范东屏,精通四术,天下无双。一围棋,二奇门遁甲,三医学,四毒术。人称“四绝学士范四甲”。

    岳青衣下跪拜师,大师范东屏招来毒蜂,便是有意之举。若要拜师学弈,首过毒关。

    既拜师学艺,便须传承衣钵。四甲之术,岂能学三而弃一!

    若徒弟仅学三甲,徒弟的徒弟再弃一甲,百年之后,恐怕无人知晓“四绝学士范四甲”。

    收徒授业为哪般?

    不就是图一名号,让子子孙孙天下人记住自己吗?

    如五百年前之南棋王李仙九、北棋王崔傅风,如今林弈棋士,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不求留芳万年,但也得若这两人般,让五百年后的人还记得他们北荒天弈城门飘雪一战。

    却未料到,岳青衣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却惧毒物。是以四绝学士范四甲招来毒蜂毒蛰于他,他便怀恨在心、耿耿于怀。

    “提携”四绝学士范四甲,虽败四十九目,但收获不浅。

    明日一战,有多次一点生机。

    ……

    ……

    翌日清晨,微风熏熏,桃树摇曳,桃花落地惹尘哀!

    桃花林中青石旁。岳青衣、红衣施邈红第三战。

    观者有一人。

    四甲大师范东屏布衣补丁依旧如故。执酒一壶桃花酿,佐酒之菜六道:酸辣萝卜干,凉拌黄瓜,油炸花生,烟熏鹿肝,酱浸牛肉,风干野猪心。

    立于青石旁,观棋不语,若见对弈之人杯中酒空,便执壶小心斟满。

    但对棋局却视若之而不见,好似不懂弈棋之术之人。

    头两日连败两局,红衣施邈红肚中憋气,这一战更为凶悍。

    但悍中蕴藏大智,一步一着皆算得十分精细。

    岳青衣沉着应战,百余手后心怀诧异。红衣施邈红行棋布阵,与昨夜范四甲基本相似,这范东屏,真是神了!

    他不由几次微微侧目,斜睨端立于一旁的补丁老者范东屏。

    但见范四甲表情神色如常,所显之态,皆若扈从老仆,谁也瞧不出他乃当今弈林绝世高人。

    一时辰半许,岳青衣与红衣施邈红“一衣赌一命”之战三度结束,红衣施邈红一目半再败。

    比之昨日增半目,比之前日增一目。他眉头微皱略显失望,恐怕是在心底叹息今日运气。

    输棋一目半,败的不是棋艺,只是运气有所不济而已。

    他日的棋诏博士施邈、今日的红衣施邈红对自己弈技依然信心满满。

    临别之时再度狂笑,并咄咄逼人道:“岳青衣,今日算你侥幸!明日再战,我若赢你……便杀了你……哈……哈……”

    倾刻。

    人去影无踪,留下的只是回荡在山谷间的凌厉笑声。

    笑声依然如此,振耳欲聋!岳青衣、范东屏皆头痛欲裂!

    带剑意,有杀气!

    红衣施邈红三日三笑,一笑猖狂,二笑疯癫。今日三笑猖狂而疯癫,但更多了一丝震慑。

    欲从精神上打压岳青衣,让其崩溃于心理,再以棋战绝杀之。

    岳青衣怔怔的看着远方,他不知道施邈红遁向哪个方向。

    虽然三战险胜,今日暂时死不了,但明天呢?一两目棋子的优势,恐怕红衣施邈红运气稍好一点,或者说自己运气稍微背点,这优势就成了别人的了。

    其结果是自己惨死!

    思及之处,岳青衣喟叹一声,又想起了已死了近五百年的老祖宗师爷李仙九,为什么有“一衣赌一命”?

    为什么就非得让人穿一件红衣?

    难道就是要让崔傅风的徒子徒孙显丑——这个世道,没有哪位正常的男人,喜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一件大红袍,而且巾纶红、鞋子红,这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有很多,就说那位五百年前的南棋王崔傅风,据说死的时候全身着红。

    莫非他有什么天大的冤情?希望自己死后变成厉鬼,去找人算账报仇?

    但有关南棋王崔傅风这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却不曾有丝毫的冤情。

    说到冤,最冤者莫过五百年前北荒大弈城那五位棋士。

    林吾谱、邓如晦、周一平、阮自若、梅风生遭横死并陈尸于大弈城墙。其惨状触目惊心。

    大弈城五天死五士,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变成厉鬼,向崔傅风索命。

    当然冤者还有五百年的棋仙李仙九和他那实为棋力天下第一下的妻子崔天弈。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