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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永不孤独的女孩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走到这种地步呢?’

    决定从班茶镇出发,迈入这片未知的世界起,敏感的女孩心中已然诞生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她的年纪尚小,除了服从、跟随长辈外什么也做不到。

    再说,失去一切的她只剩下自己的哥哥,而艾迪所在之处便是她最好的归属。

    她本来是这样认为的。

    “我们被当成食粮了吧”露露的声音冰冷无比,仿佛掉入平滑的冰面,陷进幽暗的海底。

    颓废的嗓音有些沙哑,她像是哽咽了一整夜。

    面如死灰的坎拉葛听到后没有立刻回复,大概迟疑了几分钟才无意识的说了声“嗯”

    “这样啊...”

    女孩站起身子,走到了铁栏旁。

    她透过空隙向外伸出双手,随后抓了抓空气。

    “一点实感也没有...”

    除了深处的哀嚎和咳嗽声外,没人向这个可爱女孩做出回复。

    艾露抬起脑袋,灵光的眼睛失去生机。她看着天空渐渐飘来的黑烟,记忆再次回到了第一次出海时将她抓捕到的海盗船上。

    当时哥哥把她护在身后,妈妈将她抱在怀里。

    但现在,不会有人来救她。

    悲伤浸入她的脑海,可此刻她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哭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但那些时候都有大人在她的身边,哪怕再怎么伤心也会有人来哄自己。

    那现在,在自己没有任何力量,在没有亲人陪伴的现在。

    哭还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懦弱了一生,起码在等待死期之前,勉为其难地坚强些吧。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真是活该啊”洞穴深处突然响起男人的大笑。

    艾露回过头,眼里没有好奇依旧那么消沉。

    但她还是询问道“你在笑什么?”

    男人拿起藏在裤袋里的小酒瓶,痛快地饮下“笑我们的命啊...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辈子能栽倒在这帮畜生手里。”

    “够了!”这时坎拉葛气急败坏的大喊道“你好好看看眼前的处境!马上我们就要沦为那帮臭狗的午餐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呵呵呵,所以我才说你没出息...”

    男人的话引起坎拉葛的好奇,随后他来到男人的面前,打掉了他的酒瓶,这才发现,他竟然是白天从酒馆里嘲讽他的臭老头。

    青年再也无法忍受憋在心里的情绪,只见他将对方扑倒在地随即举起拳头用力地打到了男人的脸上。

    “笑!笑!我让你笑!你这个老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每一次的怒哄伴随他的拳头,而这种无能的击打反倒激起对方更大的笑声。

    男人被打的鼻梁凹陷,口吐血沫,但他还没放弃对坎拉葛的嘲讽“好啊小伙子!真是有劲啊!凭你这一身蛮力一定能在它们吃掉我之前把我给打死!哈哈哈哈哈!”

    这一段话彻底激怒青年最后的底线,暴怒的他抬高右手,蓄满力量,企图用这一拳结果掉对方这条贱命。

    “住手!”露露大喊道。

    可声音无法阻止坎拉葛的决意,但当他即将打上满面笑意的老人脸上之前,一群身受重伤的男人蜂拥而上将他压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这群臭的要死的乡下人!赶快放开爷....”

    话音未了,一个绷紧的拳头便打进他的嘴里,许多牙齿顷刻间掉在了地上。

    而这一拳也只是开始。

    露露就在一旁看着,看着一群忍无可忍的大汉慢慢把坎拉葛打的不成人样。

    而那个老人依旧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大笑不止。

    山洞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法无天,这里除了暴力、哭泣和等死外,便没了其他行动。

    也就在这时,铁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动静,少女回过头向外望去,却看到某个趴在地上匍匐爬行的人形生物。

    早已认命的女孩忽然间唤醒了某种记忆,它来源于自己的房间、来源于海盗船上的。

    在这一刻,她孱弱不堪的精神再次赋予新的渴求。

    而当这个想法萌芽之际,她便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做法。

    “你还好吗?”女孩向醉汉问道。

    听闻露露的提问后,男人停止住了笑声,他努力的扶起身子,只为看清女孩的面容。

    “可惜了...”

    “?”女孩有些疑惑。

    “你本来不该受这个罪”男人的声音有些低落,甚至能听出一丝的愧疚。

    是的,露露本来不用受罪的,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只要她追寻内心给她的答案,乖乖藏在某个树林,她便能安安静静的长大。

    但她没有责怪任何人,因为这是她心甘情愿永不后悔的选择。

    沾染灰土的脸蛋微微鼓起,艾露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没关系的”

    见到如此动人的天使,男人却加剧心中的愧疚,表情竟扭曲起来。

    “这是泰丹村所有人一手酿成的大祸,现如今也该还债了...”

    女孩坐到了男人的身旁,她侧起脑袋似乎等待着这段久远的故事。

    “我大概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泰丹村出现了一位非常出名的疯婆子。

    我们不知她是从哪而来,人们都说她是某个强盗抛弃在这的一个奴隶,也有传闻说她是埋入地下死而复生的鬼妇,总而言之人们对她身世的猜疑千花百样。

    总之,没人对这个无名无姓的女人监管照顾,她每天像野狗一般在大街上乱串,盗取村民们的食物。

    直到有一天...不知是哪位该死的醉鬼犯下大忌,竟将她囚禁到家里,令她日日夜夜惨遭非人般的虐待。

    而等到我们发觉她时,已经过了一年多了。躺在猪圈里的她骨瘦嶙峋,就像是田野上的稻草人,轻的虚浮,没有灵魂。

    她身上丝毫未挂,干瘪的皮囊紧贴着骨头。

    毫无疑问,她死了...但不知死去了多久,反正泰丹村再也不会有到处惹麻烦的疯女人了。

    但代替她的人,竟在不久后出现。

    两个男孩,那是她遗留在世上最后的证明。

    当我们发现时,那两个畜生竟贪婪地啃食女人的前胸肉。

    而那一幕便是我们全村所有人的噩梦。

    你无法想象不过百天的孩子身处在昏暗的草坪,坐卧在沾满血渍的干草上啃食人肉的场景,更何况被食用的人还是它们的母亲!那究竟是多么令人作呕的奇观!!

    而后它们对我们这些大人们展露出的笑容,将成为了不可磨灭的恐惧渗透进我们的灵魂。

    它们像被血洗一般,全身沾满干涸的血红。那小如鹦鹉的嘴里不断捣鼓着咬不断的烂肉,它们津津乐道享用美食,回眸的眼神不仅没有孩子该有的稚气,反而显现出像是看待食物的贪婪。

    在场的所有人既害怕又愤怒,义愤填膺的众人当机就想斩杀这两个不谙世事的可悲婴儿。

    可当时的村长,我的父亲却阻止了他们。

    虽说我那时年幼无知,但我却比任何人都想宰掉那两个畜生。

    我是毫无理由的冲动,但冲动的结果绝对是正确的。可那时村长,我的父亲,是我永远也无法忤逆反抗的人。

    他不惜一切想要保下两个孩子,不知是出自怜悯还是对于其母亲的愧疚。

    对此,我们无法反驳,只能任由父亲养虎为患。

    总之这件事就算这样过去了,但关于两个孩子的传闻,所有人都没有隐瞒。

    在他俩长大到可以随地走动后,我的父亲因疾病去世,而我这个见证恶魔诞生的人是不允许这两个畜生继续待在家的。

    我不顾父亲的遗愿,将他们赶至村外,可即便如此,身为幼小孩童的它们依旧每日每夜地跑回我们的视线。

    无依无靠的它们只能向它们母亲一样重蹈覆辙,成日跟野狗撕咬、抗争。

    直到某一天...我继承村长职位后,才彻底将他俩驱逐,扔入到危机四伏的沼泽。

    原本我以为一切都将恢复原样...泰丹村将迎来平静,安阖.....”

    遍体鳞伤的沧桑男人颤抖地拿起酒瓶,随后便想仰头饮下,而里面的酒水仅仅滴下两滴便成了空瓶。

    他叹了口气后再次张开干裂的嘴唇“我的女儿...则是第一个受害者”

    泪珠,从他的脸颊划下,滴答在滚烫的地面。

    “她和你一样漂亮....和你一样懂事”“她是我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

    故事到这里便关上帷幕,而女孩的心里却是五味杂粮。

    这个故事听起来虚无缥缈,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眼前。

    虽然男人的遭遇很可怜,但艾露没有评判双方谁对谁错,那两个家伙和它们的母亲,它们的心愿非常单纯简单,只是想加入到他们的大家族中。

    但得到的却是什么?剥夺人权?饱受欺凌?

    不只是这些,它们收到了来自同类最恶毒的迫害。

    而理由仅仅是不像人样?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如今他们变成极恶暴徒虽不能排除它们的本性,可村民们的冷眼旁观和暴力虐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艾露无话可说,她很想多嘴好好教导这位不尽其职的村长,但他都沦落成了这副模样,更何况他的女儿也已经遇害了。。。

    最后,女孩终于想明白了。这是他们的恩怨,和自己毫无关联。

    可是,那些身负重伤的年轻人们,还有堆积在洞穴深处的尸骨,他们不该参与进上一代人的纷争当中,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许多来自各地,像自己一样无辜的人。

    女孩摇了摇头,这种惨绝人寰的破事她也懒得去管了,当务之急她要时刻做好逃脱的准备。

    “你不是一好人”稚嫩的声音传入男人的耳畔。

    视线逐渐迷离的男人缓缓看向艾露那坚守不渝的身影,她的眼神平淡但极具力量。

    “和罗伯特爷爷比,你是个失格的领袖。所以你的女儿才会受尽苦难”

    男人的脸上充满悲痛,对于女孩的话他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希望你能在女儿为你顶替的罪恶后的余生里,好好弥补所有善良的人”

    !!!

    这一席话令意图赴死的男人睁大双眼,随后他看到洞穴中最弱小的身影,义无反顾的走向铁门。

    而这时,先前那位凶神恶煞的男人同样来到了铁门旁。

    他拧起眉头,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女孩展开双臂,随后露出极度自信的笑容。

    “吃我吧~”

    显然...女孩的决策是错误的。

    当露露看到铁门外的利爪尸鬼后,她本以为哥哥和小汐姐已在外面就位,等待着敌人打开大门。

    而当那句自信的“吃我吧~”说出之后,身为怪物二人组的兄长,便将她抬起重新转移到了新的环境。

    ‘完蛋了....’被抗在肩上的女孩表情难堪,好像随时都要吐出来。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人给虚晃到了!’‘不过那个‘小爪怪’的出现绝不是偶然!哥哥和小汐姐一定在非常焦急的找我!’

    ‘所以现在,我一定要拖延时间!’

    而在这时,露露再次陷入了绝望。

    女孩侧过身体看到了一个非常大的深坑,一瞬间,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冲上脑门。

    深坑中堆尸如山,数不尽的食尸犬正在里面嬉戏,抗争。那里好像它们的乐园,以最毛骨悚然的血肉组成的,充斥死亡、荒芜、暴戾、恐惧的人间炼狱。

    神色恍惚的艾露坚挺她的意志,不断抵抗由煞气融合而显现死神形貌的恐惧之王。

    而那个飘至而来的死神幻象,在缓缓靠近女孩的途中,亮出了十只腐烂无比的颀长爪子。

    可怖的它张开恶臭血腥的嘴巴,颤颤的笑,无声的笑。

    普通的人是无法面对这种可轻易破坏精神的家伙,所以聪明的女孩决定死死地闭上眼睛。

    极其害怕的露露脑海里一片黑暗,在这个时候她想象不到美好的回忆,也无法驱散定型的漆黑。

    瘦小的身板跪在中心,她不断地祈求,向上苍、向神明、向突发奇想的神、向自己的哥哥。

    然而她还是没能躲过死神的追寻。

    “呵呵呵....”死神的笑是无声的,可却让女孩感受到了灵魂上的伤害。

    在这片黑暗之境,弱小的女孩苦苦跪在地上。而她的头顶,正是那面带绝对邪恶笑容的死神。

    脚下的这块鲜肉不断飘来不可比喻的香浓,面对如此可口的鲜肉,这个饿鬼二话不说立刻俯下身子,以暗影般的速度冲向软弱无力的女孩。

    难以意料的事情就在此刻发生了...

    一股视线从远方照来,它令死神瞬间定格在原地,甚至这虚假的幻象都开始微微颤抖。

    (那是千里之外坐在山峦巨兽头顶的艾希)

    (艾希冰冷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这个想要夺走她猎物的,最底层的邪恶之物)

    (随后她舔了舔嘴唇)

    然而还没完,黑暗之境中又迎来一位新的客人!

    她便是艾露最敬爱的人。

    耶华。

    狭小的意识空间容不下低阶邪物,死神幻象在不经意间化为尘埃。

    耶华没有安抚跪在地上紧闭双眼的宝贝女儿,而是看向艾希所在的方向。

    那也是她的孩子,不久前还躲在自己身体里的孩子。

    只是她误入迷途了。

    尸鬼化的耶华被浓郁的黑雾笼罩,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她的眼神,是身为一个母亲应有的最淳朴的关怀。

    但这一表现却令千里之外的艾希,感到了万分厌恶。

    (啧......)

    幺妹脱离了黑暗之境,身为母亲的耶华烟消雾散。

    但在她离开之际,留下了当妈的对孩子不舍的嘱咐。

    ‘坚强点..再坚强点...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