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金镯
福瑞长公主的春日宴，咸阳公主到底是没有去成。她前日约了郭家娘子出门踏青，也许是天气还未尽暖就贪嘴吃了鱼脍冷淘，回来便病了，上吐下泻的，半夜里召了太医，好一番折腾。
慧明妃忧心不已，生怕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好几位太医看下来都说只是食了生冷，脾胃不和，养几日就好。慧明妃这才放下心来，只把跟着伺候的几个宫人狠狠责罚了一番。
皇子睿听闻消息，也进宫来探望妹妹。
见妹妹白着一张小脸，惨兮兮躺在塌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心疼。
他虽然对生母慧明妃并不亲热，但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倒是十分疼爱，时常给她买些稀罕吃食玩意儿，也乐意听妹妹念一念谁家的小娘子美貌温柔，谁家的小娘子蠢笨无趣。
这回福瑞长公主的春日宴，听说有虞美人的新舞一观，他原本打算跟着宁王妃去凑个趣，但妹妹既然病了，他便只去给福瑞姑母请了安，便告辞了。
说是春日宴，左不过是东都的贵妇们适龄小娘子们一起闲话玩乐，没甚么意思。
“这回可不能给你带宫外的吃食了，母亲要恼。”他在妹妹塌边，慢慢喝茶，看着咸阳公主苦着脸吃药，“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母亲是不会再放你出宫了。”
“阿兄还说这话来气我。”咸阳公主喝药喝得眼泪汪汪，“这苦药汁子得喝好几天呢，太医还说这些天只能食米粥。”
“罢了，你有什么想要的，阿兄去寻来给你。”皇子睿看不得她皱着鼻子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拍胸脯道。
“倒也没什么…”咸阳公主当真想了想，突然说，“说起来，上次我去卫国寺，遇到了施家娘子，那可真是个美人儿。”
“阿兄没去可惜了，”说起美人儿，咸阳公主是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疼了，兴致勃勃摇头晃脑，“我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娘子呢，都不知道怎么说，哎！”
“是，在你眼里，都是美人。”皇子睿笑道，他是知道妹妹这个毛病，明明自己也是个娇俏少女，偏偏一见了美貌的小娘子就走不动路，之前就特别喜欢郭家娘子，这回看来是遇到了更对胃口的。
“真是，跟阿兄说了也白说。”咸阳公主撇撇嘴，一拍手，“是了，不是要说施家娘子美貌，是要说，她戴的镯子好看，我在宫中也未见过。”
“镯子？”
“很细的金镯子，应该是三只一套的，上面的纹样很美。我没见旁人戴过那样的镯子，又素雅又精巧，不知道是施家的匠人给她做的，还是哪家做的。阿兄去帮我打听一下，我也想要那种镯子。”
现下流行的金手钏臂环都是宽而粗的，面上雕花或是镶嵌各色宝石，因慧明妃喜欢富丽华贵的首饰，司珍局便依着她的喜好来，宫中见得多了，城里的贵妇人们间自然也流行起来。
一时间人人手臂上都挽上一两只厚重华丽的镯子，又贵气又奢华。
虽在妇人间流行，这样式不得年轻女娘的喜欢是真的，小小的娘子，青春娇嫩，也撑不起粗大的黄金宝石。
若是细巧的雕花金镯子，戴在雪白盈盈的手腕上，定然美极。
可女子的钗环首饰，怎么去打听。
皇子睿不由得苦笑，他安抚妹妹道，“小娘子的东西，不好去打听的，以后阿兄若是在外面看到别致的首饰，买来送你就是。”
咸阳公主嘟起嘴，心想，外面那些俗物，叫人哪只眼睛看得上。下回一定要去找施家娘子，问问她的首饰衣服哪里做的。她这里正思量着，突然想起什么来，赶忙起身拉拉哥哥。
“阿兄，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那镯子总觉得在哪里看过。”少女神色激动起来，“阿娘那里有一副前朝美人图，我幼时看过，画中美人似乎戴的就是这种镯子，好多只细细的一套。”
“我问阿娘要来，阿兄按图索骥，总能得了吧。”
“你自拿去让司珍局比照着做不好吗？”
“不好不好，那些匠人做的东西粗鄙得很，哎，他们做不出那样精巧的，阿兄去帮我找巧匠嘛。”小小女儿撒起娇来，着实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皇子睿无法，只得应承下来。
心里打算着，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匠人，怕也只能去施家问一问了。
慧明妃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女儿在歪缠她阿兄，不由失笑。
还有力气撒娇，看来是好多了。
她缓步走进殿来，发上的步摇金光颤颤，流苏垂在雪腮边，点点如星，衬得她富丽堂皇，仪态万方。
宫人纷纷跪下行礼。咸阳公主一眼看见，不等宫人们起身，便叫到，“阿娘！”
慧明妃仔细看看她的脸色，对一旁行礼的皇子睿道，“十八郎来了。”
说着在公主塌边坐下，玩笑道，“咸阳又在为难你阿兄了？”
“阿娘又笑我。”少女依在母亲肩上，一副小女儿娇态，“是说，阿娘那里不是有一副前朝美人图嘛，那图上美人的镯子我觉着好看，让阿兄帮我找巧匠打一副。”
“前朝美人图？”慧明妃诧异道。
“是呀，我小时见过的，阿娘以前在侧殿挂出来过。”
“喔？你是说，那副前朝公主像？”慧明妃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不行么？”咸阳公主眨眨眼，问到。
慧明妃沉吟不语，末了摇摇头，道：“那原本是我姑祖母的收藏，我已经收进库里好些年了，怕是不好再找。”
咸阳公主明白这是不能给的意思，不禁十分失望。
但她也知道母亲自有她的道理，这幅图，怕是犯了什么忌讳，不能再见人。
不过是副别致的镯子罢了，大不了回头问施家娘子借来比照着打一副。
她这样想着，心里到底不痛快，嘟囔了一句，“施家娘子也有副一样的镯子，可好看了。”
不料慧明妃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追问道，“你说谁？谁有一样的镯子？”
咸阳公主吓了一跳，喃喃道，“就是我跟阿娘说过的，那个极美貌的施家大娘子。”
见母亲突然失态，皇子睿皱皱眉，轻咳了一声。
慧明妃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放开女儿，又摸摸她的额头，勉强笑道，“施家娘子还真是叫你念念不忘呢，回头召进宫来，让阿娘也见一见。”
咸阳公主也觉得母亲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再天真，也是长在深宫的皇家公主，又怎会真的不懂世事。
不过是副镯子，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不过看这样子，阿娘是不会说了。
回头让阿兄去查问查问。
回到自己的寝宫，慧明妃很是心神不宁。
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唤人去寻那副画，毕竟画上之人早已作古百年，若不是当年姑祖母登基为帝，也不会机缘巧合，知晓这皇家辛秘。
独自依在塌上，她盯着香炉里寥寥升起的轻烟，面色凝重。
施家大娘子。
思量半晌，她招手唤来宫人，吩咐道，“让安国公夫人进宫来见我。”
慧明妃忧心不已，生怕是在外面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好几位太医看下来都说只是食了生冷，脾胃不和，养几日就好。慧明妃这才放下心来，只把跟着伺候的几个宫人狠狠责罚了一番。
皇子睿听闻消息，也进宫来探望妹妹。
见妹妹白着一张小脸，惨兮兮躺在塌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心疼。
他虽然对生母慧明妃并不亲热，但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妹妹倒是十分疼爱，时常给她买些稀罕吃食玩意儿，也乐意听妹妹念一念谁家的小娘子美貌温柔，谁家的小娘子蠢笨无趣。
这回福瑞长公主的春日宴，听说有虞美人的新舞一观，他原本打算跟着宁王妃去凑个趣，但妹妹既然病了，他便只去给福瑞姑母请了安，便告辞了。
说是春日宴，左不过是东都的贵妇们适龄小娘子们一起闲话玩乐，没甚么意思。
“这回可不能给你带宫外的吃食了，母亲要恼。”他在妹妹塌边，慢慢喝茶，看着咸阳公主苦着脸吃药，“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母亲是不会再放你出宫了。”
“阿兄还说这话来气我。”咸阳公主喝药喝得眼泪汪汪，“这苦药汁子得喝好几天呢，太医还说这些天只能食米粥。”
“罢了，你有什么想要的，阿兄去寻来给你。”皇子睿看不得她皱着鼻子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拍胸脯道。
“倒也没什么…”咸阳公主当真想了想，突然说，“说起来，上次我去卫国寺，遇到了施家娘子，那可真是个美人儿。”
“阿兄没去可惜了，”说起美人儿，咸阳公主是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疼了，兴致勃勃摇头晃脑，“我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娘子呢，都不知道怎么说，哎！”
“是，在你眼里，都是美人。”皇子睿笑道，他是知道妹妹这个毛病，明明自己也是个娇俏少女，偏偏一见了美貌的小娘子就走不动路，之前就特别喜欢郭家娘子，这回看来是遇到了更对胃口的。
“真是，跟阿兄说了也白说。”咸阳公主撇撇嘴，一拍手，“是了，不是要说施家娘子美貌，是要说，她戴的镯子好看，我在宫中也未见过。”
“镯子？”
“很细的金镯子，应该是三只一套的，上面的纹样很美。我没见旁人戴过那样的镯子，又素雅又精巧，不知道是施家的匠人给她做的，还是哪家做的。阿兄去帮我打听一下，我也想要那种镯子。”
现下流行的金手钏臂环都是宽而粗的，面上雕花或是镶嵌各色宝石，因慧明妃喜欢富丽华贵的首饰，司珍局便依着她的喜好来，宫中见得多了，城里的贵妇人们间自然也流行起来。
一时间人人手臂上都挽上一两只厚重华丽的镯子，又贵气又奢华。
虽在妇人间流行，这样式不得年轻女娘的喜欢是真的，小小的娘子，青春娇嫩，也撑不起粗大的黄金宝石。
若是细巧的雕花金镯子，戴在雪白盈盈的手腕上，定然美极。
可女子的钗环首饰，怎么去打听。
皇子睿不由得苦笑，他安抚妹妹道，“小娘子的东西，不好去打听的，以后阿兄若是在外面看到别致的首饰，买来送你就是。”
咸阳公主嘟起嘴，心想，外面那些俗物，叫人哪只眼睛看得上。下回一定要去找施家娘子，问问她的首饰衣服哪里做的。她这里正思量着，突然想起什么来，赶忙起身拉拉哥哥。
“阿兄，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那镯子总觉得在哪里看过。”少女神色激动起来，“阿娘那里有一副前朝美人图，我幼时看过，画中美人似乎戴的就是这种镯子，好多只细细的一套。”
“我问阿娘要来，阿兄按图索骥，总能得了吧。”
“你自拿去让司珍局比照着做不好吗？”
“不好不好，那些匠人做的东西粗鄙得很，哎，他们做不出那样精巧的，阿兄去帮我找巧匠嘛。”小小女儿撒起娇来，着实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皇子睿无法，只得应承下来。
心里打算着，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匠人，怕也只能去施家问一问了。
慧明妃刚走到殿门口，就听见女儿在歪缠她阿兄，不由失笑。
还有力气撒娇，看来是好多了。
她缓步走进殿来，发上的步摇金光颤颤，流苏垂在雪腮边，点点如星，衬得她富丽堂皇，仪态万方。
宫人纷纷跪下行礼。咸阳公主一眼看见，不等宫人们起身，便叫到，“阿娘！”
慧明妃仔细看看她的脸色，对一旁行礼的皇子睿道，“十八郎来了。”
说着在公主塌边坐下，玩笑道，“咸阳又在为难你阿兄了？”
“阿娘又笑我。”少女依在母亲肩上，一副小女儿娇态，“是说，阿娘那里不是有一副前朝美人图嘛，那图上美人的镯子我觉着好看，让阿兄帮我找巧匠打一副。”
“前朝美人图？”慧明妃诧异道。
“是呀，我小时见过的，阿娘以前在侧殿挂出来过。”
“喔？你是说，那副前朝公主像？”慧明妃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不行么？”咸阳公主眨眨眼，问到。
慧明妃沉吟不语，末了摇摇头，道：“那原本是我姑祖母的收藏，我已经收进库里好些年了，怕是不好再找。”
咸阳公主明白这是不能给的意思，不禁十分失望。
但她也知道母亲自有她的道理，这幅图，怕是犯了什么忌讳，不能再见人。
不过是副别致的镯子罢了，大不了回头问施家娘子借来比照着打一副。
她这样想着，心里到底不痛快，嘟囔了一句，“施家娘子也有副一样的镯子，可好看了。”
不料慧明妃闻言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追问道，“你说谁？谁有一样的镯子？”
咸阳公主吓了一跳，喃喃道，“就是我跟阿娘说过的，那个极美貌的施家大娘子。”
见母亲突然失态，皇子睿皱皱眉，轻咳了一声。
慧明妃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放开女儿，又摸摸她的额头，勉强笑道，“施家娘子还真是叫你念念不忘呢，回头召进宫来，让阿娘也见一见。”
咸阳公主也觉得母亲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再天真，也是长在深宫的皇家公主，又怎会真的不懂世事。
不过是副镯子，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不过看这样子，阿娘是不会说了。
回头让阿兄去查问查问。
回到自己的寝宫，慧明妃很是心神不宁。
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唤人去寻那副画，毕竟画上之人早已作古百年，若不是当年姑祖母登基为帝，也不会机缘巧合，知晓这皇家辛秘。
独自依在塌上，她盯着香炉里寥寥升起的轻烟，面色凝重。
施家大娘子。
思量半晌，她招手唤来宫人，吩咐道，“让安国公夫人进宫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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