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睦州（一）
燕娘说完鸩酒二字，便一直盯着我看。而我，则不敢去回应燕娘的目光。
休书？鸩酒？燕娘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是要逼我与她恩断义绝吗？我眼神飘忽地扫视这地面，手中攥紧的拳头竟也觉得万千沉重，不自觉地松开了。
燕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慌张，只是轻声叹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殿下，燕娘累了。”
听到燕娘如此说，我之前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急忙上前，想将燕娘搂入怀中。我已经做好燕娘推开我的举动，可是燕娘并未拒绝我，任由我将她紧紧抱住。我忐忑地对燕娘说道：“燕娘，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你不要再说傻话了，行吗？”
“殿下，你为什么要帮太子？”燕娘对这个话题依旧不依不饶：“或者，太子为什么要放了你？我原本认为殿下是与太子达成了利益交换。可十天下来，殿下，你获得了什么或者交换了什么？我们形同被软禁一般，亲朋故旧皆遭磨难。殿下你、你为什么宁可众叛亲离，也要帮助太子倒行逆施？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殿下连臣妾也不能明言吗？”
我心中纠结无比，手上去不自觉地松开了怀抱，在屋内踱步道：“为什么你要问到底？你我现在平安，不出几日就能去睦州，再与不用卷入朝堂的是是非非——”
我还想再去解释，突然听见燕娘哭了出来：“冼郎！这么多的人命，就换不来冼郎一个解释吗？”
我望向燕娘，心中难过到了极点。可我不能解释，也不敢解释，只好朝燕娘长叹一声：“燕娘，你要信我！”
“臣妾信殿下，可殿下相信臣妾吗？”
我不敢再去看燕娘的眼睛，只得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喟然长叹：“燕娘，你不要再问我了。事已至此，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放过我呢？我只能说，你所看到的并非是事情的全部，这天家自古就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难道你我夫妻二人也要被这些污遭事所裹挟？”
不待我说完，我便听到身后桌椅碰撞的声音。我回首一看，燕娘手脚无力般地倒在地上。我抱住燕娘连唤数声，都不见她回应。我心中大恐，将燕娘拦腰抱起冲出房门，大喊道：“运德！运德！王妃晕倒了，快去传医官！”
魏运德此刻就在门口，见燕娘神志不清，急切道：“殿下，府内的医官怕是不顶事。奴才还是去太医署去请太医吧！”
我此刻六神无主，只好对魏运德道：“快去！快去！”
眼见魏运德领命飞驰而去。我也不敢耽搁，连忙抱着燕娘来到寝殿安歇。看到燕娘昏迷的样子，我懊悔不已。我不该当着她的面去戳左武卫军的伤疤，更不该在她难过的时候去吼她气她。我跪倒在寝殿偏室的佛像前，诚心祷告燕娘快快苏醒，发誓再也不会伤害燕娘半分。
过了两刻钟，太医署的署丞郭尹道就到了府上。他是妇科圣手，宫中女眷们都称呼郭尹道为“神医”。我母亲在宫中有个头疼脑热，也常请他到储秀宫坐诊。因此，我与郭尹道还算熟络。见他顶着烈日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我连忙向他作揖：“郭神医，您来得正好！王妃她不知怎地就晕过去了，您赶紧看看。”
郭尹道顾不上回礼，提着药箱随我进了寝殿内室。等他坐下，才朝我抱拳道：“殿下莫慌，待臣给睦王妃诊脉。”
我点了点头，赶紧命多余的内侍宫人退出内侍。我则在郭尹道身后站着，小心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郭尹道初时眉头紧锁，待搭手诊脉了须臾片刻，便神态放松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郭尹道便悄然示意我到外间说话。我不知何故，内心十分紧张，等到了外间便急促问道：“署丞，您看王妃是怎么了？”
郭尹道抱拳冲我笑道：“殿下大喜，臣刚才替睦王妃诊脉，发现脉象往来流利，似珠滚玉盘之状，确是喜脉无疑。殿下，您要为人父了！”
燕娘怀孕了？！我要做爹爹了？！
我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抱住郭尹道的肩膀，再三确认道：“郭神医，真的吗？！”
郭尹道连忙点头：“恭喜殿下！”
殿内的内侍宫女听到郭尹道如此说，也都在魏运德率领下，向我叩首道贺。我心中十分激动，感觉说话也变得不怎么利索。只好高声道：“好！好！好！”
我刚想命魏运德去府中布置大宴，就见郭尹道拽了一下我的袖角。我心领神会，再次随郭尹道来到内室。郭尹道向我低声道：“殿下，王妃怀孕不久，还需小心服侍。臣见今日王妃气色，怕是神情郁结，膳食不周，所以才致昏厥，不过应当无碍。王妃若有什么烦心事，您也要多加开导。要是王妃一直心情不好，长此以往，不利于安胎呀。”
我点了点头，连忙向他道谢。郭尹道在宫中几十年了，对皇家的一切也都捻熟于心。他这几日肯定也知道了左武卫军的事情。现在局势变幻莫测，所以郭尹道并没有点透，只是让我多多照顾燕娘的情绪。
我心中感激，称谓上也多了几分亲昵：“郭翁，您也是从小看着小王长大的。您的话，我记下了。父皇母妃的身体以后还要有劳您多多看顾，您费心了！”说罢，我便向郭尹道拱手行礼。
郭尹道将我扶住，低声道：“陛下和娘娘春秋鼎盛，身体康泰。如今有些急症，调理一段时间也定然无恙了。上阳宫那边，署令和臣也每日轮值去请平安脉，殿下一切放心。”
说罢，郭尹道又叮嘱了我一些安胎的事项，我在心中一一记下。我想留郭尹道在府中用过晚膳再走。郭尹道推说太医署事多繁杂，便起身告退了。
我亲自将郭尹道送至府门外，还未等转身，就看见魏运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殿下，宫内的太监总管内侍监大人从侧门到了府中，现在书房等您，说是有要事。”
太监总管？我现在思绪还在燕娘怀孕的喜悦中，便随口向魏运德问道：“褚阿翁来干什么？”
“殿下！”魏运德听我叫褚怀良，急得直跺脚，低声急促道：“是魏权总管！”
我连忙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三日前，跟随陛下身边几十年的褚怀良“暴毙而亡”。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魏权升任正三品的内侍监，总领宫内一切事宜。
今天，魏权竟然亲自登门而且还是从偏门入府，定是宫内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赶紧赶到书房，就看见魏权一脸哀容地望向我。
我赶紧向他行礼：“阿翁！小王来迟了，恕罪恕罪！”
魏权连忙将我扶起，对我低声道：“殿下！太子妃薨逝了！”
休书？鸩酒？燕娘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是要逼我与她恩断义绝吗？我眼神飘忽地扫视这地面，手中攥紧的拳头竟也觉得万千沉重，不自觉地松开了。
燕娘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慌张，只是轻声叹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殿下，燕娘累了。”
听到燕娘如此说，我之前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急忙上前，想将燕娘搂入怀中。我已经做好燕娘推开我的举动，可是燕娘并未拒绝我，任由我将她紧紧抱住。我忐忑地对燕娘说道：“燕娘，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你不要再说傻话了，行吗？”
“殿下，你为什么要帮太子？”燕娘对这个话题依旧不依不饶：“或者，太子为什么要放了你？我原本认为殿下是与太子达成了利益交换。可十天下来，殿下，你获得了什么或者交换了什么？我们形同被软禁一般，亲朋故旧皆遭磨难。殿下你、你为什么宁可众叛亲离，也要帮助太子倒行逆施？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殿下连臣妾也不能明言吗？”
我心中纠结无比，手上去不自觉地松开了怀抱，在屋内踱步道：“为什么你要问到底？你我现在平安，不出几日就能去睦州，再与不用卷入朝堂的是是非非——”
我还想再去解释，突然听见燕娘哭了出来：“冼郎！这么多的人命，就换不来冼郎一个解释吗？”
我望向燕娘，心中难过到了极点。可我不能解释，也不敢解释，只好朝燕娘长叹一声：“燕娘，你要信我！”
“臣妾信殿下，可殿下相信臣妾吗？”
我不敢再去看燕娘的眼睛，只得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喟然长叹：“燕娘，你不要再问我了。事已至此，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放过我呢？我只能说，你所看到的并非是事情的全部，这天家自古就是父不知子，子不知父，难道你我夫妻二人也要被这些污遭事所裹挟？”
不待我说完，我便听到身后桌椅碰撞的声音。我回首一看，燕娘手脚无力般地倒在地上。我抱住燕娘连唤数声，都不见她回应。我心中大恐，将燕娘拦腰抱起冲出房门，大喊道：“运德！运德！王妃晕倒了，快去传医官！”
魏运德此刻就在门口，见燕娘神志不清，急切道：“殿下，府内的医官怕是不顶事。奴才还是去太医署去请太医吧！”
我此刻六神无主，只好对魏运德道：“快去！快去！”
眼见魏运德领命飞驰而去。我也不敢耽搁，连忙抱着燕娘来到寝殿安歇。看到燕娘昏迷的样子，我懊悔不已。我不该当着她的面去戳左武卫军的伤疤，更不该在她难过的时候去吼她气她。我跪倒在寝殿偏室的佛像前，诚心祷告燕娘快快苏醒，发誓再也不会伤害燕娘半分。
过了两刻钟，太医署的署丞郭尹道就到了府上。他是妇科圣手，宫中女眷们都称呼郭尹道为“神医”。我母亲在宫中有个头疼脑热，也常请他到储秀宫坐诊。因此，我与郭尹道还算熟络。见他顶着烈日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我连忙向他作揖：“郭神医，您来得正好！王妃她不知怎地就晕过去了，您赶紧看看。”
郭尹道顾不上回礼，提着药箱随我进了寝殿内室。等他坐下，才朝我抱拳道：“殿下莫慌，待臣给睦王妃诊脉。”
我点了点头，赶紧命多余的内侍宫人退出内侍。我则在郭尹道身后站着，小心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郭尹道初时眉头紧锁，待搭手诊脉了须臾片刻，便神态放松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郭尹道便悄然示意我到外间说话。我不知何故，内心十分紧张，等到了外间便急促问道：“署丞，您看王妃是怎么了？”
郭尹道抱拳冲我笑道：“殿下大喜，臣刚才替睦王妃诊脉，发现脉象往来流利，似珠滚玉盘之状，确是喜脉无疑。殿下，您要为人父了！”
燕娘怀孕了？！我要做爹爹了？！
我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抱住郭尹道的肩膀，再三确认道：“郭神医，真的吗？！”
郭尹道连忙点头：“恭喜殿下！”
殿内的内侍宫女听到郭尹道如此说，也都在魏运德率领下，向我叩首道贺。我心中十分激动，感觉说话也变得不怎么利索。只好高声道：“好！好！好！”
我刚想命魏运德去府中布置大宴，就见郭尹道拽了一下我的袖角。我心领神会，再次随郭尹道来到内室。郭尹道向我低声道：“殿下，王妃怀孕不久，还需小心服侍。臣见今日王妃气色，怕是神情郁结，膳食不周，所以才致昏厥，不过应当无碍。王妃若有什么烦心事，您也要多加开导。要是王妃一直心情不好，长此以往，不利于安胎呀。”
我点了点头，连忙向他道谢。郭尹道在宫中几十年了，对皇家的一切也都捻熟于心。他这几日肯定也知道了左武卫军的事情。现在局势变幻莫测，所以郭尹道并没有点透，只是让我多多照顾燕娘的情绪。
我心中感激，称谓上也多了几分亲昵：“郭翁，您也是从小看着小王长大的。您的话，我记下了。父皇母妃的身体以后还要有劳您多多看顾，您费心了！”说罢，我便向郭尹道拱手行礼。
郭尹道将我扶住，低声道：“陛下和娘娘春秋鼎盛，身体康泰。如今有些急症，调理一段时间也定然无恙了。上阳宫那边，署令和臣也每日轮值去请平安脉，殿下一切放心。”
说罢，郭尹道又叮嘱了我一些安胎的事项，我在心中一一记下。我想留郭尹道在府中用过晚膳再走。郭尹道推说太医署事多繁杂，便起身告退了。
我亲自将郭尹道送至府门外，还未等转身，就看见魏运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殿下，宫内的太监总管内侍监大人从侧门到了府中，现在书房等您，说是有要事。”
太监总管？我现在思绪还在燕娘怀孕的喜悦中，便随口向魏运德问道：“褚阿翁来干什么？”
“殿下！”魏运德听我叫褚怀良，急得直跺脚，低声急促道：“是魏权总管！”
我连忙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三日前，跟随陛下身边几十年的褚怀良“暴毙而亡”。皇后宫中的总管太监魏权升任正三品的内侍监，总领宫内一切事宜。
今天，魏权竟然亲自登门而且还是从偏门入府，定是宫内有什么大事发生。我赶紧赶到书房，就看见魏权一脸哀容地望向我。
我赶紧向他行礼：“阿翁！小王来迟了，恕罪恕罪！”
魏权连忙将我扶起，对我低声道：“殿下！太子妃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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