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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蓄势待发

    岁除之夜,旧年的最后一个晚上,狮族国都上下处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各处街道张灯结彩,商旅忙碌,酒店爆满,各色烟花一串接着一串,犹如一朵朵彩花于夜空中欣然怒放,为清朗的夜空增加了无限生机。

    只是谁也不知道,在这美好的节日氛围之下,所隐藏的多少暗潮汹涌……

    马拉马拉内城,禁军营地。身着黑袍的来者默不作声,一路穿过熙熙攘攘的营地,径直来到主帐门前。他稍松一口气,缓缓褪去兜帽,露出耸立的尖耳与棱角分明的脸庞。

    这片属于狮子的土地上,竟罕见地出现了狼的身影。

    “通知你家主子,就说真狼校尉灰布衣求见。”他漫不经心地从袖中掏出几粒碎银,顺手抛给门旁站岗的士兵。卫兵接过,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转身入帐。半晌,门帘挑开,保卫者士兵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吧,灰布衣大人。”

    灰布衣依旧维持着嘴角那微扬的冷笑,缓步进入大帐。

    与张灯结彩的外界截然不同,帐内虽人头攒动,却格外的清冷,保卫者军团各主要将领虽均已就位,但眼前桌案上排放的并非美酒佳肴,而是写于纸上罗列分明的指令,以及他们各自调动军团下属各营连单位的指令符,卫兵们皆全副武装列于其后,丝毫不掩盖自己刽子手般的夺命目光。没有说笑,没有异动,帐内死一般的沉寂。身居首位者在一众人高马大的将军之中并不算高大,鬣毛也略显稀疏,颜色却格外深,是一种无限趋近于黑的灰,扶住桌案的手臂青筋暴起,手头正紧握着横置眼前的长剑。听闻脚步声,暗色雄狮缓缓抬头,见来者是灰布衣,那冷峻的面容上终于瓦解出来一丝微笑。

    “就等你了。怎么样,你家主子有什么最新指示么?”

    “参见暗鬃大人。”灰布衣略略点头致意,随即禀道:“陛下他还是很担心您这边,毕竟事出突然,灰狼的小女王竟会将小男孩转移到狮族这边,陛下也是前不久才得到的消息……不过也罢,灰狼的那点兵力不足为虑,我们反而可以先行将狮族这边的攻略提前一部分实施。虎族军队已经出动,吸引了坏男孩的机动部队,剩下的关键就靠您了。陛下他说了,事成之后,您就是保护区的北部守护。”

    “北部守护?他任命我?”暗鬃大笑,一掌将桌案上平摊开的地图掀飞,“狼有什么资格对狮子指手画脚?我确实按照他的吩咐,做好了完全准备,但也请你回去以后告知你家主子,我可不是他的奴仆,没有你们,我照样能实现我的计划。老狮王、瑞斯塔、秃尾巴,包括那个漂亮男孩……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您的实力陛下自然知晓,同时也希望您能明白我们的态度。陛下是真心想把您当成合伙人般的盟友,而非单方面的指挥与被指挥的关系。”灰布衣笑了笑,从衣袖中掏出一只木匣,双手呈上,“为表我们的诚意,陛下他嘱咐在下向您献上宝器,为了我们铁王座与保卫者的深厚友谊。”

    卫兵接过木匣,转手呈给暗鬃。暗鬃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略显不耐烦地解开暗锁,掀开顶盖,却见盒底浓稠黑雾的包裹下难以掩藏的深绿色闪烁,上古帝龙的目光正于一片纯黑色的噩梦之中悄然酣睡。

    “龙之力?”暗鬃的语气中略显一丝惊讶,“真想不到,你家主子竟还舍得将这玩意儿交给我。哼哼,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毕竟还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更是为了向将军表示我们的诚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哈哈。”暗鬃取出帝龙石英,将它紧握于掌心,顿觉无尽的力量纷纷涌入体内,“真不愧是神器,呵呵,有了它,我们将万无一失……今夜午时,行动。”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声大喝:“逆贼暗鬃,早知你狼子野心,谁知你却如此胆大包天,擅自勾结外国,图谋不轨,眼下竟还打算公然掀起叛乱,看我如何替天行道,除了你这国贼!”一声未平,却见保卫者将领尾列一名参将早已拍案而起,在推开身后卫兵的同时抽出对方腰间佩剑,眨眼间便已掠过中堂,直刺向主位上的暗鬃。保卫者诸将一齐抬头,投来一片复杂的目光,有焦虑,有紧张,有欣喜,更多的是麻木与冷漠……暗鬃却丝毫不改面色,只是缓缓起身,若无其事地迎着对方抬起右掌,“就你?妄想!”

    语毕,掌心石英猛然激荡,黑雾裹挟着绿色的波纹瞬间打出,正中参将胸脯,那狮闷哼一声,五脏六腑登时被击得粉碎,整个身子飞出去五六米远,径直翻滚到门边,七窍流血而亡。众保卫者连忙纷纷低头,皆气不敢出,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暗鬃起身,望着蔓延至周身的那股淡淡黑雾,不禁仰天狂笑,“不错,不错,这正是我一直期盼的力量……王族算什么,不过是我手上蹦跶的几只虫子罢了!你们还有谁想布其后尘么?”

    保卫者们面面相觑,随即先后起身,争先恐后地亮剑出鞘,直指天花板,“我们永远效忠将军,暗鬃将军万岁!万岁!万岁!”

    “呵呵,有意思,看起来这边已经不需要我担心了。”在这一片阿谀奉承之声中竟又传出一丝不和谐的嗤笑。却见靠门落座的那家伙并未起身宣誓效忠,依旧自顾自地把玩着套在指头上的一支精致小刀,他与灰布衣一样身着及地长袍,兜帽之下看不清面目,却很明显并非狮子,裸露的手臂上分明可见清晰的玄墨条纹。

    “哼哼,那是自然。”暗鬃并未发作,只是冷眼望着那家伙,脸上神情说不清是鄙夷还是嘲讽,“我倒是更担心你们那边。虎族那么长时间没打仗了,上一次作战还是被狮族豹族联军打得屁滚尿流……你那糊涂蛋老爹真的能缠住坏男孩的部队吗?”

    “嗯哼,这就不需要您操心了。众所周知,我们向来言出必行,毕竟,格斯帕里堡的子民没有谎言。”黑袍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我还要回去向父王禀命,先失陪了,诸位狮子大人,小的先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告辞!”

    “我也该走了,陛下还让我顺便把另一件事给解决了。”灰布衣拱手道,“黑昼殿下交给我们就行,至于他身边的那只阳和老狼,就有劳暗鬃大人您了……”嘴上虽在微笑,可他眼神深处却又暗藏着不易察觉的一丝淡淡忧伤。

    “嗯,没事,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就无足挂齿了。”暗鬃点了点头,灰布衣再行一礼,随即紧跟着另一个黑袍客快步离去。

    暗鬃则继续冷冷俯视着眼前的一众保卫者,“接下来该干什么,你们应该都明白了吧。带好自己的部曲,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只待宫中那两位王族公子……哼哼,注意留心信号,都下去吧。”

    一阵应诺后,各怀鬼胎的保卫者诸将鱼贯而出,奔向不同的目的地。暗鬃依旧维持着那骇人的冷笑,随手招来一众卫兵,悄声嘱咐道:“去跟着他们,若有胆敢通风报信的,呵呵……”他缓缓抬手,以劈砍之势迅速挥落。

    众侍卫也都领命而去。方才人头攒动的大帐顿时变得空荡荡的。暗鬃再次缓缓坐下,斜靠着椅背,闭目沉思。终于,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呵呵,几十年来的卑躬屈膝,只为今朝。这该死的被诅咒的命运,将终结于我的剑刃。

    脑海中再度闪过电流般的摩梭声,他不用看都知道,方才一直隐藏的那个,如鬼魅般神出鬼没的浮游小球已再次出现在身旁了,并以微弱的脑电波与他进行着简单的沟通交流。

    不错嘛,真看不出来,没有我的帮助,你也能安排得如此妥当,呵呵,看起来你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脆弱无助的孩子了……即便是冰冷的几行文字,他却依旧感受得到对方话音之外的挖苦之意。话说回来,大事将成,你想你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了吗?

    “罗拉克斯特?呵呵,说实话,我从来没把他真正放在心上过,对于我来说,义父大人存在的唯一价值,不过是给予了我对王位发出要求的权利罢了。不过从这方面考虑,我确实得对他感激涕零。”

    嗯哼,这倒确实。不过有一说一,眼下虽然一切都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盘棋不同寻常,不可靠的因素太多了。黑冰痞和巴克都各怀着鬼胎,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回事,刚才那个无礼的家伙也是,同样需要加以提防,不过最让我担心的还是另一个——剑齿虎天罚,他虽然只是漂亮男孩麾下的一名参将,但捣乱的本领着实一流,老洛戛生前就吃了他不少亏,他的存在直接让坏男孩军团的威胁程度从麻烦升级为麻烦的平方。

    “天罚?抱歉,我从来不会留心无名小卒的姓名。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接下来就看我的吧。我将以我的力量诠释我的正义,让世人知晓保卫者的姓名……”

    “你真的决心要如此走下去吗?”身后突然传来细弱的声音,仿佛是在试探性地确认,又带了些许不解与困惑。是她……

    “当然。为了这一天,你我已经不知道等多久了。”他猛然抬眼,望着眼前漂浮小球所反射的身后景象——屏风之后摇曳的身影,“这么多年来,它一直交代我们要屈膝侍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们都熬过来了,多少年的淬炼只为今日。或许我们真应该感谢那个老恩头,如果没有他让我们利用,可能我们早就被害死了。”

    他那充满杀气的眼神缓和了不少,就连那咄咄逼人的话语也顿时软了下来,“娜娜,我忘不了,我们向仇敌献媚的样子,那恶心的模样,连我都严重厌恶自己,恶心自己。我永远都忘不了,义父去世后我们抱在一起哭,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情形。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对每一个害得我们落得如此境地的家伙,报以最惨烈的复仇。”

    “我知道,只是,难道安于现状不好吗?我几乎能看见了,为了这点无足轻重的仇恨,又要有那么多无辜的旁人将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并最终流着血死去……这真是你想看到的吗?”黑影蓦然,屏风或许能隐藏她的纤细窈窕、楚楚动人的身姿,却掩盖不了她声音中透露出的伤情与无奈。“抛弃执念吧,哥哥,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这也未尝不是人生的解脱。”

    他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那颗沸腾的心正欲冷却之际,一股更强烈的电流刺穿了他的太阳穴,他痛得嚎了一嗓子,视野顿时被剥夺了,脑海中那个不堪入目的景象再次深深烙印——杀声遍地的战场之上,义父大人的身躯被利箭击穿,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那微扬的手臂仿佛还在无奈地呼救,而另一个翻身下马的身影则冷峻地丢开手头长弓,迎着义父走去,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

    仇敌的名字,叫恩格拉拉里克!

    “我知道,或许放下意味着解脱,但这也意味着背叛。我或许能欺骗得了所有人,却唯独不能欺骗自己……”良久,他咬着牙狠狠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仇恨,永远无法弥补的空虚。娜娜,你要知道,自从义父死去的那一刻,我们便已经回不去了。”

    “哥哥……”

    话音未落,帐外,钟声长鸣,这是军队集结的指令。“我先走了,各自保重。”他缓缓摇了摇头,整装起身,大踏步跨向帘门,悬浮的小球紧随其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为了仇恨、为了自己而战。我唯一想守护的,只有你和我的明天。人们都痛恨恶魔,崇拜天使,然而,天使会为了全世界抛弃你,而恶魔,会为了你而毁灭整个世界。”

    背身的阴影之中,他悄然微笑。娜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这支军队起名保卫者吗?Majingilane,黑夜中的守护者,因为此时此刻,我再无退路可言,既然已经选择了投身黑暗,我便只剩下两个结局了——要么让黑夜将世界笼罩,要么消逝于黎明的第一束阳光中。

    放马过来吧,多管闲事的命运,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