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御驾亲征
梅伦的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顾谨言这才收回视线，喝完杯中最后一点沙棘汁，起身准备下楼。
临出门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趴在收银台边没精打采的服务生：“你们提供外卖服务么？”
“店铺名字叫‘Pizzatime19区总店’，主流外卖平台都能搜到，附近五个战区的范围我们提供24小时配送。其他名字类似的店都跟我们家没关系，那些是被别人故意抢注的。”服务生说话的时候垂头丧气，看起来像一根蔫不拉几的韭菜，“另外客人您能不能帮我和那位长官美言几句……我真屏蔽位置信息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想他不会在意的。”顾谨言转身走出店门。
梅伦确实不会在意这件小事，何况他会被找到本身与服务员的关系就不大。陆星终究是联邦的陆星，由近地卫星搭建的监控系统交织成网漂浮在穹顶之上，如同俯瞰人世的上帝之眼，记录着地上的一切。屏蔽消费地点这种手段最多只是暂时地拖延一下军部找上门的时间，以军部的权限，在现代都市里找个人太简单不过了。
想来梅伦是瞒着属下们偷偷溜出来的，像是不满家规森严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而军部也允许他这点小小的任性，愿意陪他玩演这样的戏码。能让军部做出妥协的原因必然不是梅伦的军衔，也不知他背后的家族到底是哪个，竟然拥有这等能量。
顾谨言的印象里并没有哪位军部高层的姓氏叫做“卡伦斯图斯”，要么这是个假名，要么这个家族是所谓的“影子贵族”；传闻中那些藏身于阴影中的庞然大物并不亲自走上台前，他们在暗处干涉着聚光灯下的权力舞台，普通人甚至无法知晓这个阶层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某种都市怪谈。
他走在阳光普照的街道上，却觉得心中隐隐升起寒意。迄今为止他在联邦与反抗军的战争里服役了三年，明明已经到了即将全线胜利的边缘，却忽然第一次觉得看不清战争的局势了。某些潜藏在阴暗里的触手渐渐浮出水面，局势越发扑朔迷离，梅伦的出现就是佐证之一。
随着触手舞动，这汪战争的潭水正变得浑浊。
顾谨言取出手机，清空了某个正在运转的后台程序，打开通讯录给鸠发送信息：“在哪集合？”
“中心大厦会议室，有乐子看，速归！”几秒钟后鸠的回复弹了出来，“这死胖子真能整活啊。”
————
第19战区中心大厦，七楼，作战会议室。
会议室外的走廊原本应该是庄严肃穆的场合，此刻却热闹得如同集会。身穿作战服的男人们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动静。乌鸦的动作最为夸张，这家伙把耳朵紧紧贴在房门上，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米勒指挥官尖厉的叫声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如同河东狮吼，会议室的隔音功能在他的嗓门面前形同虚设，夹杂着奇佐夫副官唯唯诺诺的应声。
“我才是指挥官！只是让你帮忙管几天兵而已你是不是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居然敢反驳我的命令！”会议室里米勒指着奇佐夫的鼻子大叫，唾沫星子横飞，“你告诉你奇佐夫！你的权力都是我给你的！惹我不高兴了明天就跟我爸举报你，跟他说我没做出功绩都是被你害得！听到没有！”
“是是，您消消气，消消气……”奇佐夫硬着头皮点头哈腰，被唾沫喷了满头满脸，“属下明白您的报国之心只是事关重大，堂堂米勒家的少爷怎么能亲自踏上战场呢？万一您的千金之体有损那可是整个联邦的损失，俗话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让我天天跑去前线指挥室待着的是你，现在不让我上战场的也是你，奇佐夫你怎么这么能耐呢？”米勒指挥官脸上肥肉乱颤，“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让我和上面派来的部队搭上关系！好啊你想架空我！我马上就跟我爸打电话告诉他有下等人想要谋害我，你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你！”
“这这不能……”副官大惊失色，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可遭不住。他是平民出身，能有今天的职位全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拼出来的，背后没有人可以倚仗，如果米勒真想整他那么他小则官衔被抹大则锒铛入狱，小命不保也不是没可能。
奇佐夫心中叫苦不迭，如果可以他当然乐意一切顺着米勒来，反正只要把这位少爷哄好了其他事情根本不算事儿……偏偏今天米勒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居然闹着要亲自驾驶MH奔赴前线和将士们一同作战，还美其名曰“效仿先贤御驾亲征”……
刚听到米勒这个想法时奇佐夫疑惑地直挠头。
有些皇帝御驾亲征的确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但那要么是成吉思汗那样的一代雄主，要么是拿破仑那种万军敬服的狠人，退一万步说你最起码得是个明君。但是以米勒指挥官的所作所为，放在昏君里大概也算得上最昏的那一档了，如此昏庸的皇帝踏上前线战场，将士们恐怕不会受到鼓舞，只会想着抓住机会把你这狗皇帝除之而后快。
这哪里叫御驾亲征，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吧？
而且就算士兵们真的尽忠职守誓死护卫米勒指挥官，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也难保不会有哪颗流弹正好命中米勒的驾驶舱。如果他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19区所要迎接的必然是来自米勒家族的报复，作为副官的奇佐夫更是难辞其咎。
这么一想米勒指挥官简直是摆在第19战区的一颗核弹，平时明晃晃地往外释放辐射，到了危难关头更是可能一个大自爆让所有人为他擦屁股。
奇佐夫副官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着米勒去前线体恤军情。但他选择的前线最多也只是靠近交火区的前线指挥部，安全有所保障，可米勒现在却突发奇想要亲自驾驶MH开赴两军交火之地，危险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暗地里坏得很！”看见副官结巴的样子米勒指挥官觉得自己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得意的嘴脸显露无疑，变本加厉地大声叫嚷起来，“来人呐奇佐夫这个下等人准备谋害指挥官了！他要谋害米勒家的孩子啦！来人呐来人呐！”
奇佐夫副官瞠目结舌，没想到米勒指挥官能无赖到这种地步，一点没有军部大家族继承人该有的风度和矜持，反倒像个讹人钱财的地痞流氓。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奇佐夫额头上掉落，他完全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了，支持米勒上战场是一个荒唐的决定，但不让米勒去的后果他同样难以承担。对奇佐夫而言他已经走到了死局，眼前一边是鳄鱼池一边是沼泽地，两条路都不能走，偏偏米勒指挥官还在后面拿着鞭子催促他走快点走快点……
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打开了，金发灿烂的年轻人踱步进来，肩章上缀着象征上尉军衔的银边五角星，身后跟着高挑的黑西装女子。
米勒和奇佐夫都愣住了，他们两个都清楚刚才米勒“来人呐来人呐”的呼喊只是唬人的手段而已，类似小孩子吵架说“你再烦我我就告老师了”。但现在真有人推开了大门，他们都不由得感到惊疑。
金发年轻人眼神锐利如刀剑，在两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接触到他视线时米勒和奇佐夫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如同被一柄出鞘的利刃逼退。年轻人的眼睛是宛如湖泊那样的湛蓝，可当这样一双眼睛凝视你的时候，里面却像是汹涌着亚德里亚海躁动的狂涛。
“您是……”奇佐夫小心翼翼地开口，从年轻人的气质里他嗅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梅伦·卡伦斯图斯，军部派我带领部队来此支援。”金发年轻人淡淡地说，站在他身后的女秘书上前一步，从手提式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袋，揭开封口出示了军部盖章的公函。
公函上用通用语印刷着密密麻麻的军事条例，落款处盖着“陆星联邦军事调度委员会”字样的官方印戳。印戳旁还有一枚火炮与玫瑰纠缠的图腾，这枚古老的家徽甚至比军部的印章更醒目，让这份公函的效力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在某些地方这枚家徽的分量甚至比军部的授权还要管用。
奇佐夫副官不知道那个炮火蔷薇的图案所代表的涵义，但军部的印记是实打实的。他丝毫不敢怠慢，理了理衣领正要走上前接过，却被米勒指挥官一把推到了一边，险些撞上会议桌的桌角。
米勒指挥官扑到梅伦近前亲切地抓住他的手，高兴得几乎要流下眼泪：“哦我的天啊，你是卡伦斯图斯家的人？你是卡伦斯图斯家的人对不对？你身上的光芒就和您的名字一样热烈夺目，如果不是时机不宜我简直想跪下来亲吻您的鞋面……”
“无谓的客套就免了吧，米勒先生。”梅伦微微用力，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米勒指挥官的钳制里抽了出来，“我来这里不是作为一名卡伦斯图斯，仅仅是代表我个人和军部的意志，公事公办。”
“怎么会是客套呢？这是在下发自心底的感情呐！”米勒指挥官勾头弯腰神色殷切。
奇佐夫在一边看得张大嘴巴，有种想要掩面的冲动。片刻之前米勒指挥官还嚣张跋扈，似乎就算天王老子路过也会挨他两口吐沫，片刻之后却能殷勤地宛如一条哈巴狗，变化之快简直没眼看。作为下属摊上这么个上司实属是他的人生污点……
“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会议内容，米勒先生你想驾驶MH亲自上战场对么？”梅伦问。
“没有没有，那只是米勒指挥官一时兴起的玩笑，他深明大义他总览全局，怎么会做出那样不识大体的决议呢？”秉着家丑不外扬的心态奇佐夫副官连忙出言补救，想帮米勒挽回一丝颜面。
“胡说什么呢？不是你奇佐夫一直驳回我我早上前线和下……属们一起并肩作战了！”米勒指挥官大声嚷嚷，“梅伦上尉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奇佐夫副官默默合上嘴，只觉得心好累。他心说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才去在乎这死胖子的颜面，这胖子有什么颜面可言呢？谁还不知道他的熊样？
“我知道了，”梅伦轻轻颔首，转头看向米勒身后的副官，“这位就是奇佐夫先生吧？一直听说你的事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你知道我？”奇佐夫一愣。
“我曾在亚兰中学学习过一年，你的照片至今还挂在校友栏上，是学生们仰慕的对象。我念书时教导主任就鼓励我们向奇佐夫同学看齐，说当年他以同届第三的成绩升入伯莱塔大学，教导主任还说这是他带过最优秀的学生。”梅伦微笑着说。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奇佐夫恍然，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年轻上尉与自己还有这层渊源，这么说来还算自己的学弟。
亚兰中学是内环区的知名高中，由棱镜教育集团投资建立，是内环区为数不多向平民开放的私立中学，以堪称严苛的精英式教育出名。在那里学生们比拼的不是家庭和背景，而是实打实靠成绩说话，学生们把排名看做自己地位的象征，成绩优异者去食堂打饭都能比别人多打一勺肉。
毕业多年奇佐夫没想到教导主任居然还挂念着自己，也不枉每年教师节他都会给过去的老师们群发贺卡和红包。
米勒指挥官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见梅伦居然撇下自己转而和副官搭上关系，顿时觉得有些不妙。思索片刻后他勃然大怒，指着奇佐夫的鼻子跳了起来：“好啊真被我说中了！奇佐夫你真想架空我是吧！我看你是不想在我手下干了想跳槽了！”
正追忆似水年华的奇佐夫露出一副被吃饭时不小心被米粒呛进鼻孔的糟心表情。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站在米勒先生一边，”梅伦话锋一转，朝奇佐夫露出歉意的神色，“我支持米勒指挥官进入前线作战序列的决定，也会为他的人身安全负责，不知奇佐夫先生意下如何？”
奇佐夫看着梅伦的笑脸，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了。这位学弟的气势已经不像刚进门时那样锋芒毕露，显得文质彬彬，以问询的口吻说话，但奇佐夫完全没有与他唱反调的底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分明在用与你平级的姿态说话，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他的决议不容置疑。出现这种情况往往不是因为对方的情商有多高，而是因为他的地位根本远高于你，愿意放下姿态表现出和你商量的意愿就已经是一种施舍。这个时候如果你还看不清形势真想跟人家商量商量，那迎接你的就是甜枣之后的大棒了。
混迹军部多年奇佐夫自然懂得这些门道，不过在专业素养的驱使下他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尊重您的意见，不过米勒指挥官连个贴身护卫都没有，贸然前往交火区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没有护卫？”梅伦一怔，扭头看向米勒，“你的家族没有派给你安排保镖么？”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梅伦心中给这位米勒指挥官的定位是一个娇生惯养满脑子肥肠的二世祖形象，娇生惯养满脑子肥肠的二世祖不应该出门时恨不得万人簇拥么？可米勒居然没有护卫贴身跟随，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哦，你说那个啊，我爸之前确实派了一堆人人天天跟着我来着，不过我嫌他们啰嗦又烦人就把他们赶回家了。我可是米勒家的孩子，难道有哪个下等人敢对米勒家的孩子不敬吗？”米勒无所谓地挠挠后脑勺，“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他们再喊回来。”
梅伦默默将米勒指挥官的定位修改了一点，看来这家伙并不是满脑肥肠，他脑子里装得是浆糊。
“既然这样就不用再麻烦你的保镖们了，我有更合适的人选，”梅伦抬起手轻轻鼓掌，“七号。”
身穿联邦制式作战服头戴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走了进来，米勒和奇佐夫这才意识到门外居然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知何时围绕在走廊上的佣兵们全都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进来的人同样装束的士兵。他们在走廊上静默地站立，不言不语宛如木雕泥塑，就连面罩也呈现为黯淡的灰色，灯光照上去像是被吞噬其中，没有丝毫反射。
奇佐夫心里一颤，毛骨悚然。如果说梅伦先前的气势如同利刃出鞘，那么这些戴黑手套的士兵就像是暗藏杀机的折刀。他们在接收到梅伦的指令之前完美地隐藏住了自身的存在感，但当你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又毫不掩饰自身的危险和不祥。低调和张扬这两种特质同时存在于他们身上，协调又违和。
联邦军部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部队？简直像是一群披着联邦士兵外皮的职业杀手。奇佐夫暗自咂舌，即使已经在军部任职许久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队伍……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这是？”米勒指挥官上前摸了摸七号的作战服面料，又在他的面罩上敲了敲，这胖子倒是全无惧色，反而对眼前造型奇特的士兵啧啧称奇。
奇佐夫被米勒的唐突行为吓了一跳，之前没看出来这家伙除了脑子不好使以外神经还这么大条。他难道看不出这个所谓的七号全身上下除了军服外没有半点联邦军人该有的样子吗？
“直属于我的特殊部队，你可以理解为家族在我身上的投资，对外的统称是‘黑手套’。每一个黑手套都对卡伦斯图斯家保有绝对的忠诚，且不畏惧死亡。”梅伦平静地说，“从现在开始七号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只要你不主动离开七号的视线，那么直到他死亡，你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说到这里他看向七号：“明白你的任务了么？”
七号没有说话，右手握拳敲击心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黑手套的准则中这代表绝对的服从。
“原来是卡伦斯图斯家的私军！”米勒指挥官肃然起敬，朝着七号敬了个不怎么规范的军礼。
“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处理吧，现在开始我会接手第19战区的部队调度，并负责制定反攻的具体计划，权限交接方面由我的秘书贝叶丝负责。还有什么疑问么？”梅伦比出一个询问的手势。
“没有没有，你说得都对，我绝对服从梅伦上尉的安排！那这位就是贝叶丝小姐吧？哎呀呀真是美丽的女性啊。”米勒心满意足，在七号身上摸来摸去，开心地像是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不，还是有一件事没解决……”迟疑了一下之后奇佐夫小声开口，“虽然您同意了让米勒指挥官驾驶MH登上战场……可19区并没有合适的MH供他驾驶啊，我们机库里剩下得只有工兵机器人。”
梅伦和米勒都愣住了，沉默片刻梅伦紧皱着眉头看向米勒：“你连自己的MH都没有？”
米勒一脸茫然，看得出这胖子比梅伦还要疑惑不解：“啊？原来我没有自己的MH吗？”
会议室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梅伦自从踏进这里以来都将节奏把控在自己的手上，牢牢占据着主导权。但他到头来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米勒指挥官在作妖方面的功力着实超乎他的想象，千算万算结果还是踩进了这家伙的坑里。一个连MH都没有的家伙，居然在嚷嚷着要驾驶MH和将士们并肩作战？还要搞御驾亲征？这什么见鬼的脑回路？
最后还是梅伦打破了沉寂，他叹息一声，无奈地揉了揉额头：“那你就和七号共用一台荣耀之刃吧，荣耀之刃的驾驶舱足够容纳两个人，这样他保护你也更方便。”
他转过身对着贝叶丝招了招手：“剩下的事情你来接手，疑难事项询问奇佐夫先生就好了。”
“是，属下明白。”贝叶丝恭敬地垂下头。
“梅伦上尉还有别的事吗？”米勒指挥官腆着脸询问，“米勒家在这里有不少特色产业，如果没别的事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体验过的人都说好！”
“不必了，米勒先生，我很清楚你所说的特色产业是什么，在进入MH作战序列之前也带队捣毁过不少类似的窝点，可能比你家的产业数量还要多。”梅伦上尉淡淡地说，“让我出去散散步心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悠闲的，接下来我还得去和猎狐犬小队沟通作战事宜。”
临出门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趴在收银台边没精打采的服务生：“你们提供外卖服务么？”
“店铺名字叫‘Pizzatime19区总店’，主流外卖平台都能搜到，附近五个战区的范围我们提供24小时配送。其他名字类似的店都跟我们家没关系，那些是被别人故意抢注的。”服务生说话的时候垂头丧气，看起来像一根蔫不拉几的韭菜，“另外客人您能不能帮我和那位长官美言几句……我真屏蔽位置信息了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想他不会在意的。”顾谨言转身走出店门。
梅伦确实不会在意这件小事，何况他会被找到本身与服务员的关系就不大。陆星终究是联邦的陆星，由近地卫星搭建的监控系统交织成网漂浮在穹顶之上，如同俯瞰人世的上帝之眼，记录着地上的一切。屏蔽消费地点这种手段最多只是暂时地拖延一下军部找上门的时间，以军部的权限，在现代都市里找个人太简单不过了。
想来梅伦是瞒着属下们偷偷溜出来的，像是不满家规森严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而军部也允许他这点小小的任性，愿意陪他玩演这样的戏码。能让军部做出妥协的原因必然不是梅伦的军衔，也不知他背后的家族到底是哪个，竟然拥有这等能量。
顾谨言的印象里并没有哪位军部高层的姓氏叫做“卡伦斯图斯”，要么这是个假名，要么这个家族是所谓的“影子贵族”；传闻中那些藏身于阴影中的庞然大物并不亲自走上台前，他们在暗处干涉着聚光灯下的权力舞台，普通人甚至无法知晓这个阶层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某种都市怪谈。
他走在阳光普照的街道上，却觉得心中隐隐升起寒意。迄今为止他在联邦与反抗军的战争里服役了三年，明明已经到了即将全线胜利的边缘，却忽然第一次觉得看不清战争的局势了。某些潜藏在阴暗里的触手渐渐浮出水面，局势越发扑朔迷离，梅伦的出现就是佐证之一。
随着触手舞动，这汪战争的潭水正变得浑浊。
顾谨言取出手机，清空了某个正在运转的后台程序，打开通讯录给鸠发送信息：“在哪集合？”
“中心大厦会议室，有乐子看，速归！”几秒钟后鸠的回复弹了出来，“这死胖子真能整活啊。”
————
第19战区中心大厦，七楼，作战会议室。
会议室外的走廊原本应该是庄严肃穆的场合，此刻却热闹得如同集会。身穿作战服的男人们将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动静。乌鸦的动作最为夸张，这家伙把耳朵紧紧贴在房门上，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米勒指挥官尖厉的叫声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如同河东狮吼，会议室的隔音功能在他的嗓门面前形同虚设，夹杂着奇佐夫副官唯唯诺诺的应声。
“我才是指挥官！只是让你帮忙管几天兵而已你是不是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居然敢反驳我的命令！”会议室里米勒指着奇佐夫的鼻子大叫，唾沫星子横飞，“你告诉你奇佐夫！你的权力都是我给你的！惹我不高兴了明天就跟我爸举报你，跟他说我没做出功绩都是被你害得！听到没有！”
“是是，您消消气，消消气……”奇佐夫硬着头皮点头哈腰，被唾沫喷了满头满脸，“属下明白您的报国之心只是事关重大，堂堂米勒家的少爷怎么能亲自踏上战场呢？万一您的千金之体有损那可是整个联邦的损失，俗话说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让我天天跑去前线指挥室待着的是你，现在不让我上战场的也是你，奇佐夫你怎么这么能耐呢？”米勒指挥官脸上肥肉乱颤，“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让我和上面派来的部队搭上关系！好啊你想架空我！我马上就跟我爸打电话告诉他有下等人想要谋害我，你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你！”
“这这不能……”副官大惊失色，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他可遭不住。他是平民出身，能有今天的职位全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打拼出来的，背后没有人可以倚仗，如果米勒真想整他那么他小则官衔被抹大则锒铛入狱，小命不保也不是没可能。
奇佐夫心中叫苦不迭，如果可以他当然乐意一切顺着米勒来，反正只要把这位少爷哄好了其他事情根本不算事儿……偏偏今天米勒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居然闹着要亲自驾驶MH奔赴前线和将士们一同作战，还美其名曰“效仿先贤御驾亲征”……
刚听到米勒这个想法时奇佐夫疑惑地直挠头。
有些皇帝御驾亲征的确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但那要么是成吉思汗那样的一代雄主，要么是拿破仑那种万军敬服的狠人，退一万步说你最起码得是个明君。但是以米勒指挥官的所作所为，放在昏君里大概也算得上最昏的那一档了，如此昏庸的皇帝踏上前线战场，将士们恐怕不会受到鼓舞，只会想着抓住机会把你这狗皇帝除之而后快。
这哪里叫御驾亲征，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吧？
而且就算士兵们真的尽忠职守誓死护卫米勒指挥官，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也难保不会有哪颗流弹正好命中米勒的驾驶舱。如果他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19区所要迎接的必然是来自米勒家族的报复，作为副官的奇佐夫更是难辞其咎。
这么一想米勒指挥官简直是摆在第19战区的一颗核弹，平时明晃晃地往外释放辐射，到了危难关头更是可能一个大自爆让所有人为他擦屁股。
奇佐夫副官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带着米勒去前线体恤军情。但他选择的前线最多也只是靠近交火区的前线指挥部，安全有所保障，可米勒现在却突发奇想要亲自驾驶MH开赴两军交火之地，危险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暗地里坏得很！”看见副官结巴的样子米勒指挥官觉得自己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得意的嘴脸显露无疑，变本加厉地大声叫嚷起来，“来人呐奇佐夫这个下等人准备谋害指挥官了！他要谋害米勒家的孩子啦！来人呐来人呐！”
奇佐夫副官瞠目结舌，没想到米勒指挥官能无赖到这种地步，一点没有军部大家族继承人该有的风度和矜持，反倒像个讹人钱财的地痞流氓。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奇佐夫额头上掉落，他完全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了，支持米勒上战场是一个荒唐的决定，但不让米勒去的后果他同样难以承担。对奇佐夫而言他已经走到了死局，眼前一边是鳄鱼池一边是沼泽地，两条路都不能走，偏偏米勒指挥官还在后面拿着鞭子催促他走快点走快点……
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打开了，金发灿烂的年轻人踱步进来，肩章上缀着象征上尉军衔的银边五角星，身后跟着高挑的黑西装女子。
米勒和奇佐夫都愣住了，他们两个都清楚刚才米勒“来人呐来人呐”的呼喊只是唬人的手段而已，类似小孩子吵架说“你再烦我我就告老师了”。但现在真有人推开了大门，他们都不由得感到惊疑。
金发年轻人眼神锐利如刀剑，在两个人身上缓缓扫过，接触到他视线时米勒和奇佐夫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如同被一柄出鞘的利刃逼退。年轻人的眼睛是宛如湖泊那样的湛蓝，可当这样一双眼睛凝视你的时候，里面却像是汹涌着亚德里亚海躁动的狂涛。
“您是……”奇佐夫小心翼翼地开口，从年轻人的气质里他嗅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梅伦·卡伦斯图斯，军部派我带领部队来此支援。”金发年轻人淡淡地说，站在他身后的女秘书上前一步，从手提式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袋，揭开封口出示了军部盖章的公函。
公函上用通用语印刷着密密麻麻的军事条例，落款处盖着“陆星联邦军事调度委员会”字样的官方印戳。印戳旁还有一枚火炮与玫瑰纠缠的图腾，这枚古老的家徽甚至比军部的印章更醒目，让这份公函的效力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在某些地方这枚家徽的分量甚至比军部的授权还要管用。
奇佐夫副官不知道那个炮火蔷薇的图案所代表的涵义，但军部的印记是实打实的。他丝毫不敢怠慢，理了理衣领正要走上前接过，却被米勒指挥官一把推到了一边，险些撞上会议桌的桌角。
米勒指挥官扑到梅伦近前亲切地抓住他的手，高兴得几乎要流下眼泪：“哦我的天啊，你是卡伦斯图斯家的人？你是卡伦斯图斯家的人对不对？你身上的光芒就和您的名字一样热烈夺目，如果不是时机不宜我简直想跪下来亲吻您的鞋面……”
“无谓的客套就免了吧，米勒先生。”梅伦微微用力，不动声色地将手从米勒指挥官的钳制里抽了出来，“我来这里不是作为一名卡伦斯图斯，仅仅是代表我个人和军部的意志，公事公办。”
“怎么会是客套呢？这是在下发自心底的感情呐！”米勒指挥官勾头弯腰神色殷切。
奇佐夫在一边看得张大嘴巴，有种想要掩面的冲动。片刻之前米勒指挥官还嚣张跋扈，似乎就算天王老子路过也会挨他两口吐沫，片刻之后却能殷勤地宛如一条哈巴狗，变化之快简直没眼看。作为下属摊上这么个上司实属是他的人生污点……
“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会议内容，米勒先生你想驾驶MH亲自上战场对么？”梅伦问。
“没有没有，那只是米勒指挥官一时兴起的玩笑，他深明大义他总览全局，怎么会做出那样不识大体的决议呢？”秉着家丑不外扬的心态奇佐夫副官连忙出言补救，想帮米勒挽回一丝颜面。
“胡说什么呢？不是你奇佐夫一直驳回我我早上前线和下……属们一起并肩作战了！”米勒指挥官大声嚷嚷，“梅伦上尉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奇佐夫副官默默合上嘴，只觉得心好累。他心说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才去在乎这死胖子的颜面，这胖子有什么颜面可言呢？谁还不知道他的熊样？
“我知道了，”梅伦轻轻颔首，转头看向米勒身后的副官，“这位就是奇佐夫先生吧？一直听说你的事迹，没想到能在这里见面。”
“你知道我？”奇佐夫一愣。
“我曾在亚兰中学学习过一年，你的照片至今还挂在校友栏上，是学生们仰慕的对象。我念书时教导主任就鼓励我们向奇佐夫同学看齐，说当年他以同届第三的成绩升入伯莱塔大学，教导主任还说这是他带过最优秀的学生。”梅伦微笑着说。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奇佐夫恍然，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年轻上尉与自己还有这层渊源，这么说来还算自己的学弟。
亚兰中学是内环区的知名高中，由棱镜教育集团投资建立，是内环区为数不多向平民开放的私立中学，以堪称严苛的精英式教育出名。在那里学生们比拼的不是家庭和背景，而是实打实靠成绩说话，学生们把排名看做自己地位的象征，成绩优异者去食堂打饭都能比别人多打一勺肉。
毕业多年奇佐夫没想到教导主任居然还挂念着自己，也不枉每年教师节他都会给过去的老师们群发贺卡和红包。
米勒指挥官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见梅伦居然撇下自己转而和副官搭上关系，顿时觉得有些不妙。思索片刻后他勃然大怒，指着奇佐夫的鼻子跳了起来：“好啊真被我说中了！奇佐夫你真想架空我是吧！我看你是不想在我手下干了想跳槽了！”
正追忆似水年华的奇佐夫露出一副被吃饭时不小心被米粒呛进鼻孔的糟心表情。
“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站在米勒先生一边，”梅伦话锋一转，朝奇佐夫露出歉意的神色，“我支持米勒指挥官进入前线作战序列的决定，也会为他的人身安全负责，不知奇佐夫先生意下如何？”
奇佐夫看着梅伦的笑脸，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拒绝了。这位学弟的气势已经不像刚进门时那样锋芒毕露，显得文质彬彬，以问询的口吻说话，但奇佐夫完全没有与他唱反调的底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分明在用与你平级的姿态说话，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他的决议不容置疑。出现这种情况往往不是因为对方的情商有多高，而是因为他的地位根本远高于你，愿意放下姿态表现出和你商量的意愿就已经是一种施舍。这个时候如果你还看不清形势真想跟人家商量商量，那迎接你的就是甜枣之后的大棒了。
混迹军部多年奇佐夫自然懂得这些门道，不过在专业素养的驱使下他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尊重您的意见，不过米勒指挥官连个贴身护卫都没有，贸然前往交火区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没有护卫？”梅伦一怔，扭头看向米勒，“你的家族没有派给你安排保镖么？”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梅伦心中给这位米勒指挥官的定位是一个娇生惯养满脑子肥肠的二世祖形象，娇生惯养满脑子肥肠的二世祖不应该出门时恨不得万人簇拥么？可米勒居然没有护卫贴身跟随，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哦，你说那个啊，我爸之前确实派了一堆人人天天跟着我来着，不过我嫌他们啰嗦又烦人就把他们赶回家了。我可是米勒家的孩子，难道有哪个下等人敢对米勒家的孩子不敬吗？”米勒无所谓地挠挠后脑勺，“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他们再喊回来。”
梅伦默默将米勒指挥官的定位修改了一点，看来这家伙并不是满脑肥肠，他脑子里装得是浆糊。
“既然这样就不用再麻烦你的保镖们了，我有更合适的人选，”梅伦抬起手轻轻鼓掌，“七号。”
身穿联邦制式作战服头戴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走了进来，米勒和奇佐夫这才意识到门外居然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知何时围绕在走廊上的佣兵们全都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进来的人同样装束的士兵。他们在走廊上静默地站立，不言不语宛如木雕泥塑，就连面罩也呈现为黯淡的灰色，灯光照上去像是被吞噬其中，没有丝毫反射。
奇佐夫心里一颤，毛骨悚然。如果说梅伦先前的气势如同利刃出鞘，那么这些戴黑手套的士兵就像是暗藏杀机的折刀。他们在接收到梅伦的指令之前完美地隐藏住了自身的存在感，但当你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又毫不掩饰自身的危险和不祥。低调和张扬这两种特质同时存在于他们身上，协调又违和。
联邦军部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部队？简直像是一群披着联邦士兵外皮的职业杀手。奇佐夫暗自咂舌，即使已经在军部任职许久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队伍……甚至可以说是诡异。
“这是？”米勒指挥官上前摸了摸七号的作战服面料，又在他的面罩上敲了敲，这胖子倒是全无惧色，反而对眼前造型奇特的士兵啧啧称奇。
奇佐夫被米勒的唐突行为吓了一跳，之前没看出来这家伙除了脑子不好使以外神经还这么大条。他难道看不出这个所谓的七号全身上下除了军服外没有半点联邦军人该有的样子吗？
“直属于我的特殊部队，你可以理解为家族在我身上的投资，对外的统称是‘黑手套’。每一个黑手套都对卡伦斯图斯家保有绝对的忠诚，且不畏惧死亡。”梅伦平静地说，“从现在开始七号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只要你不主动离开七号的视线，那么直到他死亡，你的生命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说到这里他看向七号：“明白你的任务了么？”
七号没有说话，右手握拳敲击心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黑手套的准则中这代表绝对的服从。
“原来是卡伦斯图斯家的私军！”米勒指挥官肃然起敬，朝着七号敬了个不怎么规范的军礼。
“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处理吧，现在开始我会接手第19战区的部队调度，并负责制定反攻的具体计划，权限交接方面由我的秘书贝叶丝负责。还有什么疑问么？”梅伦比出一个询问的手势。
“没有没有，你说得都对，我绝对服从梅伦上尉的安排！那这位就是贝叶丝小姐吧？哎呀呀真是美丽的女性啊。”米勒心满意足，在七号身上摸来摸去，开心地像是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不，还是有一件事没解决……”迟疑了一下之后奇佐夫小声开口，“虽然您同意了让米勒指挥官驾驶MH登上战场……可19区并没有合适的MH供他驾驶啊，我们机库里剩下得只有工兵机器人。”
梅伦和米勒都愣住了，沉默片刻梅伦紧皱着眉头看向米勒：“你连自己的MH都没有？”
米勒一脸茫然，看得出这胖子比梅伦还要疑惑不解：“啊？原来我没有自己的MH吗？”
会议室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梅伦自从踏进这里以来都将节奏把控在自己的手上，牢牢占据着主导权。但他到头来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米勒指挥官在作妖方面的功力着实超乎他的想象，千算万算结果还是踩进了这家伙的坑里。一个连MH都没有的家伙，居然在嚷嚷着要驾驶MH和将士们并肩作战？还要搞御驾亲征？这什么见鬼的脑回路？
最后还是梅伦打破了沉寂，他叹息一声，无奈地揉了揉额头：“那你就和七号共用一台荣耀之刃吧，荣耀之刃的驾驶舱足够容纳两个人，这样他保护你也更方便。”
他转过身对着贝叶丝招了招手：“剩下的事情你来接手，疑难事项询问奇佐夫先生就好了。”
“是，属下明白。”贝叶丝恭敬地垂下头。
“梅伦上尉还有别的事吗？”米勒指挥官腆着脸询问，“米勒家在这里有不少特色产业，如果没别的事要不要我带你去逛逛？体验过的人都说好！”
“不必了，米勒先生，我很清楚你所说的特色产业是什么，在进入MH作战序列之前也带队捣毁过不少类似的窝点，可能比你家的产业数量还要多。”梅伦上尉淡淡地说，“让我出去散散步心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悠闲的，接下来我还得去和猎狐犬小队沟通作战事宜。”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