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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图

    “这鬼天气,他妈的,胡老弟,我可是扛不住了,裴督师再不下令歇息老子真就不走了。”一个矮胖的中年将领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骑在马上含糊的说道。

    身旁一个和他身高年纪相仿,不过瘦上一些的也被冷的哆嗦了几下,一转头却刚好看到谢温从身旁经过,赶紧开口喊道:“谢老弟,谢老弟!”

    谢温扭过头看去,却是之前崔世忠调来的四军中厌雷军正将胡定北和武德军正将吴克己,于是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容凑近一拱手说道:“胡将军,吴将军,这是怎么了?”

    “谢老弟,这我们每天昼夜不分的赶路,再这样下去铁人也顶不住啊,再说了,他北军惹出的乱子调我们西军去给擦屁股?老哥哥我们这不比你年轻人身体好,可真是有些吃不消了。”吴克己蠕动了几下自己肥胖的身躯,开口说道。

    “是啊,谢老弟,你说这每日急行军这么远,就算赶到了也是人困马乏,哪里还能与乱军交战呢?谢老弟,老哥我知道你和裴督师交情好,要不你去帮咱们兄弟说说?”相比较于吴克己的满嘴抱怨,胡定北就更加缓和一些。

    谢温脸上挂着苦笑,摇着头说道:“哥哥们诶,你们不是不知道那武清军正将马将军怎么被军法处置的吧?那人头可还在营门口挂着呢?小弟我还想多活几年,这个时候去撩拨裴督师可是万万不敢的。”

    吴克己和胡定北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恐惧。他们二人也清楚,自己本身在西军之中就属于战力垫底的队伍,加上和崔世忠关系也不好,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一种,好事从来没有他们的份,像这种平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轮到了这几兄弟。本来最开始他们和武清军正将马德禄都以为这裴度不过是做做样子,带着兵去走个过场就行。可是没想到第一天武清军没能完成裴度设定的路程,就直接一声令下以违抗军法的罪名将马德禄砍了。砍了不说还将人头悬在了营门上以儆效尤,同时二人还发现裴度的嫡系直符军暗中竟然将整个大帐围了起来,这时这两兄弟才知道裴度竟然是玩真的,赶紧收起了怠慢之心,老老实实的听起了军令。但是这裴督师的军令则是让除了直符军以外的军队苦不堪言,本身天天就是当得老爷兵,现如今每天高强度不要命一样的行军下来,营中都是怨声载道,起初还有一些人掉队,裴度就干脆派了军法官带着执行队走在最后,只要发现掉队的直接就地处决。从那以后掉队的倒是没了,但是大多数士兵都没经历过这种高强度,纷纷找到中层军官反应,中层军官不敢找裴督师,他们知道这位督师是会直接提刀子砍人的,就只好给自己正将说。胡定北和吴克己两个正将本身就对这种寒冷天气的行军十分抵触,但是又被当时马德禄的事所震慑,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去说,所以这才找到了相熟的谢温。

    而谢温则是之前还是直符军校尉的时候就和这几人混了个熟悉,这几人都觉得谢温为人大方,出手阔卓,行事说话也颇对胃口,几番花酒喝下来也就成了干哥哥干弟弟,现在谢温高升直符军正将,两人知道谢温和裴度的关系,可是没想到谢温却直接拒绝了。

    胡定北满脸堆笑的看着谢温,心想谁他妈不知道你谢温和裴度是穿一条裤子的,在这儿假惺惺的不敢去说,裴度还敢真的把你砍了不成?嘴里却说道:“谢将军,我和老吴这身子骨的确是顶不住了,还希望将军给我们想个法子。”

    谢温沉吟一会,吴克己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将手中什么东西悄悄递给了谢温,谢温接过来一模,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随即开口说道:“哎,没事,虽然这事比较难办,但是两位哥哥都开口了,小弟一定去裴督师面前冒死求求情,不过这可不敢打包票能成功啊,小弟也只能尽力而为。”

    胡定北二人连忙点头,又是对着谢温一通马屁。谢温这边施施然去了,胡定北和吴克己看着谢温离去的背影,互相对视一眼,吴克己叹了一口气说道:“脸皮厚,又懂做人,还他妈会打仗,怪不得别人这么年轻就能统率直符军!”

    谢温这边很快赶上了裴度的帅旗,骑着马和裴度并排向前走着,裴度斜眼看见是谢温上来了,便转过头询问道:“怎么了?”

    谢温从怀里掏出两颗上好的东珠,向裴度扔了过去,说道:“喏,这时吴克己给我的,他们两个受不了了,让我来说说情。”

    裴度接住东珠,打量了一番,唤过自己的亲随,吩咐让亲随拿去给到军需官手中,开口说道:“没办法的事,军中怎么样?”

    “能怎么样?直符军没啥问题,问题出在其他三支身上,从来没打过仗,最多也就是欺压一下百姓,这么高强度的行军,你又派了督战队在后面拿着刀乱砍。现在营内已经是怨声载道了。”谢温突然压低了声音,靠近裴度询问道:“我说老裴,这样下去你也不怕哗变?就算直符军战力强,问题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啊。”

    裴度叹了一口气,说道:“没办法的事,你知不知道,真定府已经于三天之前沦陷了,前线传回的消息,现在估摸着乱军已经到了济南府城墙下了。”

    谢温哼哼两声,不满的说道:“济南府城高墙厚,不是那么好打的,这次估摸着乱军要碰一鼻子灰。”

    裴度摇摇头,开口说道:“我担心的不是济南府,我是好奇乱军为何要打济南府。”

    说着裴度唤人拿来了地图,将地图在马背上展开,对着谢温说道:“我们知道,叛军肯定更清楚,济南府不是那么好打的,旁边青州虽然比不得济南府富庶,但是也差不离,叛军为何放着青州不打,跑去打济南府?”

    谢温凑上前去看了看地图,两人沉思片刻,突然谢温拍手说道:“我知道了老裴。”

    “哦?什么?”

    谢温指着地图说:“其实很简单,你想想,我们要是乱军,现在最想干什么?”

    裴度被问的一愣,开口说道:“当然是大肆劫掠。”

    “对了,老裴。其实乱军的心理很简单,虽然现在他们杀了个高杰,又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可是一直以来却也不敢将反叛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心存着招安的心思。但是招安归招安,他们也要做好两手打算,要是朝廷非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们也不得不狗急跳墙。所以如果我是乱军,劫掠当然很重要,但抢占重要的战略位置,使自己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步更是更关键中的关键!”

    “你的意思是?”

    “就像你说的,济南府就算能打下来乱军也一定元气大伤,何况他们师出无名,顺风仗自然是无往不利,要是遇见两个硬骨头就麻烦了。可就算这种情况他们还是要打济南府这个行为就十分奇怪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济南府只是幌子,他们的真实目的另有其他!”

    裴度眯起眼睛看向地图,喃喃说道:“难道他们其实真实目的是淮安?只要打下淮安,江南之地岂不是畅通无阻?”

    谢温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若只是淮安还好,那说明叛军只是存了劫掠的心思,要是他们的实际目的是这儿那就麻烦了。”说着谢温将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裴度朝着谢温手指的地方看去,地图上赫然写着徐州两个字。

    谢温继续出声说道:“我要是乱军就直接绕开济南攻打徐州,只要占领了徐州,一方面可以顺水而下入扬州、南京等地大肆劫掠,江南必定糜烂不堪。另一方面嘛,要是最后和朝廷谈不拢,直接南下,攻打南京然后就......”

    “兵临南京!”裴度从牙缝里狠狠的挤出这几个字。

    “是啊,那到时候就麻烦了,老裴,做好心理准备吧。”

    裴度直勾勾的盯着地图,半晌之后如同泄气一般长叹一口气,双眼无神的看向谢温说道:“目前看来乱军还真是存了这个心思,你说此时派人报信有没有用?”

    “你说呢?”

    随着谢温的反问裴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和谢温二人的推断,完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糕,徐州城和济南府比起来也不差......”

    谢温看裴度脸色不太好,出声劝慰道,却被裴度打断了话语。“不,老谢,徐州城必定没有什么兵,乱军攻打济南府就是想让淮安、徐州两地的军士前去救援,济南府下必是佯攻。只要徐州的兵一出动,我敢肯定乱军必定火速绕过济南,直下徐州!好厉害的算计!”

    谢温无奈的摇摇头:“想这些没用,我们至少还需要二十天才能抵达,若是情况真的如同我们判断一般,那么一切已成定局了。”

    “不,老谢,还有个办法。”

    裴度缓缓说道:“我们现在的行军速度还要十天的确不假,但是直符军可要不了十天,只要舍弃掉一切辎重,把那三个拖油瓶扔了,那么最多十五天就能赶到徐州城下。”

    谢温惊讶的望着裴度,似乎被这个大胆的计划吓了一跳,转头他又望向地图,低头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太冒险了,不过值得一试......”

    裴度点点头说道:“你带直符军先行一步,我让其余几军都将马匹让出,火速赶往徐州!我带剩下这些军队昼夜兼程前来支援,只要在我达到前保证徐州还在我们手上,那就胜了!”

    谢温看了一眼裴度,突然笑了起来,他嘻嘻哈哈说道:“谨遵督师军令!”说罢拱拱手便转身离去。

    裴度看着谢温离开的背影,一拱手低声说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