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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陷落(3)

    “打仗就打仗?放烟花干啥?”马康疑惑的看着天空中那个蜘蛛形状的烟花,低声说道。

    不过他此时也无暇去思考,刚刚敌军仿佛发了疯一样的攻击内城城墙,整条防线摇摇欲坠,幸好马康带着自己的亲兵上去冲杀了一番才抵挡住攻势,可惜左臂也受了伤,这会他退在了后面一处屋内,一名亲兵正颤抖着手给他包扎伤口。

    “他奶奶的,你快点行不?”马康低声骂了一句,这亲兵是几年前路上捡到的一个孤儿,跟着自己后给他起了个名叫马忠。

    “是......是.......大人。”马忠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这就去再拿一卷布......”

    马康看着马忠紧张到把自己的伤口包扎的歪歪扭扭,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马忠此刻转身背对着马康,马康也只当他是去拿布去了,心中烦闷的很,干脆一手提起了放在一旁的腰刀。

    “算了,别他娘包扎了,这点小伤还......啊!你他妈......”马康正准备起身,突然觉得自己腰间一阵刺痛,他扭头一看,马忠正提着一把短匕,狠狠刺入了自己腰间!

    马康来不及多想,急忙转了下身体,挥动着手中的腰刀向马忠劈去,可惜腰部的剧痛传来,让自己动作瞬间变了形,马忠也就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刀。

    “你他妈的......哈......你他妈......背叛老子......”马康喘着粗气,强忍着疼痛,继续拿着腰刀想要扑向马忠。

    “我本来就是北元蛛郎,何来背叛?”马忠此刻脸上早就没了那种唯唯诺诺的表情,镇定的回答道。

    “老子.....干死.....你妈的!”马康身躯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冲了过去,将马忠压倒在地。

    马忠没有想到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还能有这样的动作,一时间没有防备,被马康狠狠撞倒在地,连着手中的短匕也被撞飞了出去。

    不过马忠自己也没能拿稳手中的腰刀,刀脱手之后他来不及细想,赶紧用两手扼住了马忠的脖子,马忠也不由示弱,两手挣扎中摸到了马康的眼睛。

    “啊!啊!”马康发出一声惨叫,马忠的手指头抠进了马康的眼睛之内,一用力之下,竟然将一只眼睛活生生扣了出来。吃痛之下,马康只得放开了扼着马忠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红白色的血液混着眼浆随着手指缝不断的向下滴落。

    “干你娘!”战场经验告诉马康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懈怠,他反应过来赶紧又扑了上去,马忠正准备翻身去摸掉落在旁的匕首,没想到马康又这么快扑了上来,被从身后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老子.......你娘的......活吃了你!”马康一手揪住马忠的头发用力向后扯去,马忠吃痛之下只得将头向后仰,整个脖子露在了马康面前,马康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一口咬在了马忠脖子上!

    “嗬.......”马忠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马康如同疯了一般撕咬这眼前这人的脖颈,马忠本想还击,可是由于是背对着马康,始终没法做出动作。随着他的双手在空中虚抓几下,四肢也不再扭动,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马康吐掉嘴里最后一块肉,扔掉了手中抓着的头颅,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去,马忠的尸首就被压在自己身下,一半的脖子都被啃了下来,露出白白的骨头。

    马康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伤口,还好没有刺中要害,他现在浑身疼得不行,特别是眼睛和腰上,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只能强打着精神站起了身子,腰间的疼痛感传来让他差点又摔倒在地,他赶紧拿腰刀杵了一下,这才堪堪立住。

    也不知道外面怎样了,马康心里这么想着,这时跑过来一个亲兵,他看到屋内如同地狱般的情景,被吓了一大跳,好一阵才认出来面前这个杵着刀,脸上没了一只眼睛到处是血的人是马康。

    “马......马大人......这是......”

    “有屁快放,外面怎么样了?”马康打断了亲兵的问话,剧烈的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将军......我军很多......大人都突然被......被身边亲随杀了......”

    “狗日的北元,好深的算计!陈彦达呢?”马康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没有想到北元的算计如此之深,如今军中没了将领,他不问就知道军心涣散,首要的是打听清楚陈彦达如何了,因为整个拒北城所有兵力在陈彦川起事后可谓一分为二,那些没有跟随起事中立一些的都在马康手下,而跟着起事或者说本就是陈彦川一伙的除了他带去南下的其余的则都是在陈彦达手中。

    “陈......陈将军.......已经死了......人头被挂在了城墙上......”

    马康深吸一口气,出声问道:“外面情况呢?”

    “大......大人,我军已经溃败了.......城墙已经.......失守了。”

    “干他娘,扶老子出去,整合军队,再把城墙拿下来!只要城墙在,北蛮子进不来!”

    马康喝骂道,那亲兵赶紧快步跑了过来搀扶着马康,一步步往外走去,马康咬着牙刚走了没两步,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那亲兵正手持一柄短刀正从胸口穿心而过。

    “你......你......”马康张大了嘴,窒息感强烈涌来,心口的绞痛让他无法正常呼吸,他摔倒在地艰难抬起手指向那名亲兵。

    “大人,北元蛛郎向您问好!”那亲兵脸上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递了几寸!

    “武朝......完了......”马康失去知觉前最后一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元帅,幸不辱使命,城墙拿下了!”鬼禾目拱了拱手,手臂上还插着一只断掉的箭矢,脸上满是血迹。

    “鬼禾目将军辛苦了,后续大军已经开到,将军赶紧下去疗伤修整一番。他日在陛下面前,本帅一定为将军请功!”哈兀良刺脸上堆满了温和的笑容说道,和之前那位逼着鬼禾目拿下城墙的时候判若两人。

    “谢元帅!不过儿郎们还没有杀高兴,末将斗胆向元帅要一支红羽令!”鬼禾目跪下说道。

    此话一出账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红羽令就是北元的三日屠城令,只要下达了这个命令,就意味着北元军队可以在城中肆意妄为的屠杀和劫掠,事后则只需要缴纳三分之二的劫掠所得即可。哈兀良刺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盯着跪倒在地的鬼禾目,而站在一旁的亲卫克烈则是偷偷打量着自己的主帅,妄图看出点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鬼禾目都感觉自己膝盖有些疼痛了,哈兀良刺的声音才缓缓响起:“鬼禾目,你抬头看我。”

    鬼禾目听着抬起了头,看向哈兀良刺,却看到了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直直盯着自己,那眼神的主人冷冷的开口说道:“鬼禾目,你敢杀城中无辜百姓一人,我就割上你一刀,约束好你的军队!”

    “可是元帅大人!儿郎们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屠城奖励,末将也是担心士气......”

    “听清楚了吗?”哈兀良刺没有搭理鬼禾目的辩解,只是淡淡的询问道。

    “末.......末将清楚了!”鬼禾目咬了咬牙,还是拱手回应道。

    看了鬼禾目退下的身影,哈兀良刺倒是没有任何表示,反而站在一旁的克烈轻轻出声说道:“元帅,这样鬼禾目将军恐怕会心生怨隙......”

    “无妨,他要是不满就去陛下面前告我好了,此次率军南下我早已与陛下议定,不屠一城!”哈兀良刺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可是这军中的情绪,依小人看这些南蛮子杀了也就杀了,若是惹得军心不定......”克烈担心的说道。

    哈兀良刺笑了笑,看向自己最为忠心的侍卫,他是皇帝亲手调派的贴身皇室侍卫,能力和忠心没有问题。哈兀良刺清楚克烈是担忧自己才会说出这些话,他示意克烈在自己面前坐下,亲自沏了一杯茶递给了克烈。

    “克烈,你读书吗?”

    克烈点了点头,作为曾经的皇族侍卫,他自然是读过一些书的。

    “你知不知道为何我们无数次曾经马踏中原,却每次都无功而返,被灰溜溜的赶回草原?”

    “这......属下不知......”克烈皱起了眉头,他虽然识得一些字,可是哪里曾考虑过这些问题。

    “这是一个我们永远也无法征服的民族,他们软弱、自大、喜欢内斗甚至愚昧。”哈兀良刺说到这里停了停,像是在组织语言一样接着又说到“可是无数个比我们还要强大的北方民族也曾攻占过他们的土地,也曾奴役统治过他们的人民,但是无一例外都面临着两种结局。”

    “同化和被消灭。”

    “是啊,后者如今看来还比较简单一些。”哈兀良刺笑了笑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个民族有着我说的所有缺点,可是他们的优点更加明显。那就是坚韧,这是一个坚韧到让人生畏的民族,无论是谁,无论用怎样的手段去统治他们,却都会迎来失败。我大元养精蓄锐近百年,历代君主励精图治,如今我们有最强大的战士也有最坚定的信念,可是想要真正征服这块土地靠的不止是这些。”

    “还请元帅明示。”克烈感觉听得有一些云里雾里。

    “相信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拒北城因为拖欠粮饷而反叛,我们面对的只是一支叛军而已。他们没有大义,也没有援军,他们的将领腐败不堪内斗不断,这样的军队你可认为是强军?”

    克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这样的军队能被称之为强军,那我大元的妇孺也可称之为精兵了。”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军队损失有多么惨重!鬼禾目的手下伤亡至少有十之三四,而我精心培育的蛛郎也损失大半!我们面对的只是一支叛军!叛军啊!”哈良兀刺神情颇为激动的说道“是,他们很爱内斗,军队战力也不行,将领素质更是低下!但是在面对外敌,也就是我大元之时,他们能够抛下一切的利益,平日里软弱的士兵也能成为最凶猛的野狼,就算是死也要从我大元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这种坚韧,正是他们屹立千年而始终不被灭亡的核心!”

    “所以此次南下,我们决不能如同以往一般随意屠戮,靠屠杀换来的统治只能是昙花一现!我们要从这个民族身上学习,要学会他们的坚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我大元成为更好的民族!如此一来才能成为万世之国!”

    克烈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越说越激动的元帅大人,以他的思想是很难理解这些的,他呆滞了片刻后拱手说道:“属下受教!元帅怎么说,属下就怎么做!”

    哈良兀刺深呼吸了两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转头看了看神色迷茫的克烈,无奈的摇摇头笑了笑。也是,自己和一个侍卫讲这些干什么呢?

    “克烈,你不用思考那么多,带上我的亲卫队和督战队去城里巡逻,记住我说的话,只要有人随意劫掠杀戮,无论他是多大的官职,也给我把脑袋砍了!”

    “属下遵命!”

    徐州从古至今都是兵家要地,所处位置决定了它的重要性。也是因此,徐州的城墙自古以来就修建的格外坚固,陈彦川这几日未曾歇息,每日就与士兵同住在城墙之上,每每闲下来当看到城墙上精锐的守城设备以及坚固无比的墙体时心里都会浮现出一丝庆幸,若不是当时设计骗开了城门,他是真的一点能够破袭徐州的信心也没有。

    “将军,对面又开始准备进攻了。”

    陈彦川听着属下的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作答,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样,谢温果然连夜就发起了攻城,并且完全是不计伤亡的进攻,当晚就有百来号人登上了城墙。起初的陈彦川还准备安坐城中指挥,后来多年来战场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于是当机立断带着亲卫火速支援,若是自己晚来一步,可能如今自己的人头已经被送往南京了吧。想到这里陈彦川不禁生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从那之后陈彦川干脆就和守城士兵一起住在了城墙之上,对于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这点苦当然算不得什么,死人堆里也是睡过的。本以为第一天夜间发动了强攻之后第二天谢温再怎么也要整备修整一番,可是令陈彦川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谢温又发动了进攻,如同涨潮时的海浪一般一波更比一波凌厉,城墙几次易手,要不是陈彦川身先士卒,几次以身犯险,说不准还真抵挡不住。

    “将军,对面这人疯了不成?”一名手下气喘吁吁的问道,他们连着作战几日已经是疲惫不堪。

    陈彦川眯着眼睛看向远处谢温的将旗,紫色的底上一个红色的谢字,被初春的风一吹张牙舞爪的模样甚是嚣张。

    “他没疯,他妈的他是在和老子抢时间!”陈彦川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这两天他都没有睡好,眼睛通红。

    “这样分成几个阵列轮流攻城,他也不怕休息的时候咱们出去打上一通?”

    “他敢!狗日的就是看准了老子要接受招安,此刻不敢主动出击!”陈彦川阴沉着脸说道,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悔,早知道此人胆子如此之大当时就不该派人前去送信。本来想着是震慑一下对方,可是没想到对方却丝毫不理会,反而想要在招安前将陈彦川所部全部吃下。加上谢温看准了陈彦川一心想着招安,此刻是决计不敢主动攻击自己让朝廷心生忌惮的,所幸就将部队一分为三,轮着班的攻击徐州,根本不给陈彦川任何喘息之机。

    “将军,来了。”

    属下轻声提醒到,陈彦川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他看向谢温的军队,明显的比昨日人数多出不少。

    “将军,人咋地变多了?”

    “狗日的,这样的进攻下竟然还预留了预备队!”陈彦川小声嘀咕着,不过很快他又低声笑了几声“看起来和俺老陈一样奸诈嘛,你有预备队,老子也有!传我命令,所有预备队全部上城墙,一个不留,生死就这一锤子买卖了!”陈彦川大声喊道,手下则是飞快的跑去传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