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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杨柳色

    在前五天值得一提的事情有两件。

    东山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佳佳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呼呼跑到佳佳面前,挽起她的手,跳跃着口齿不清、咕咕哝哝地喊“你是他。”

    但在后来,他又对佳佳熟视无睹。就算虞桧故意地把两个人聚拢在一起,东山都是兴致缺缺。

    搞得佳佳莫名其妙。

    在自己的一再追问下,他讪讪地说,我认识的人不是她,意思也就是说“我认错人了。”

    虞桧认为这绝不是认错了人,而是当时佳佳身上残存着西岭的气息。

    气息微弱得如同消散之后,那个人消失了,他就再也看不到他。这说明东山曾经认识西岭,但在某个特定的关键点上各自走散了。

    后来也回忆不起来。

    不是我没有你的消息,你也没有我的消息。是连想起都忘了,在自己的意念里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但不要低估了人的深情,人应该照顾好自己的生活,却不会在生活的道路上没有理智。很多时候总要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情感是什么,它有没有值得的地方安放?

    总觉得自己是浪子,所拥有的的一切都不是真正想要的。现在拥有是为了考虑失去,失去也就失去了,觉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觉得有一个意义正在朝自己走来,或者它就在自己身边。但我接触不到它。这才是重要的。

    就像爱情,但最终丢失了爱情,无怨无悔,贫穷和死亡都不能阻挡的那种。

    失去了爱情,爱情是大爱的一种。

    请不要叫我自卑。想起也不必想起。就算觉得有一个等待,那也是不合理的合理,是我的臆想。

    从此天涯茫茫,触目都是你,坐也想你,行也想你,醒也想你,梦也梦你。终于把你想得模模糊糊,身心灵都成了痛苦。

    痛苦是唯一的执著。

    但在后来这就成了生命。

    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慢,其实是自己的心情等不及,春天是最好的掩饰。春日胜景上翠楼,指画栏杆不举头。忽见陌头杨柳色,黄云天涯水悠悠。这才有了自己苦心孤诣创作的“杨柳色”刀法。

    杨柳色,没(mò)堤岸,冉冉水云天。生死须臾,山海如印,须著人间比梦间。花前过,想前欢,月影寒。天若有情天亦老,值此霄汉费流连。

    当时佳佳说,他说这是我换来的代价。

    然后西岭出现,说,一套刀法相赠,盼可以抵消我的冒昧。

    杨柳色,堆云起山绣山河,不惹相思,偏偏相思惹。宝帘钩月桥水明,鼙鼓霜枕铁戈马。云汉些些,且且且且且。旦兮轩窗个,正是东风烈烈。

    虞桧没有练习杨柳色刀法,他不能练。

    但在心里已经练了无数遍。

    第二件事情是游西岭,也就是落魂山。

    红彤彤的夕阳照过来,对面的新娘岭喜庆而温柔。落魂山比它高得多了,羊肠小道上东山和虞桧一前一后,景致在苍茫中非常娴静。

    东山忽然回过头来,大意是说,这里以前是不是埋葬死人的地方?

    虞桧不知道,他立即进行了查询,结果是是的。在很久远之前的年代里,这里是乱葬岗。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只是有这么一个感觉,就问你了,我的里面出现了一些画面。”

    “画面?”虞桧暗喜,努力没有白费。

    东山说:“是这样。我虽然忘记了我是谁,但我毕竟长这么大了,不是一下子就长这么大的。我一定有历史的过往。那些画面可能就是我当时的语言,不过现在我和你使用的是你的语言。”

    虞桧:台阶性语言并不难学。

    东山没有搭虞桧说的这个茬,你说你的话,我说我的话。他说:“‘文以先秦,祭之有望。生而聚合,死则分离。中为通道,余下两般。’你知道这些字的意思吧?”|

    我知道这是望尘可及上面的话,但我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东山: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刚才有些忽然浮起来的画面叫我想到了是什么意思,特别是祭之有望的意思。

    祭祀有很多种,最有意思的是望祭。所谓‘望于山川,偏(遍)于群神。’也就是遥祭,也有遥寄的意思。

    葬是葬,墓是墓,和祭祀一样都是仪式。态度都是对的,但方法可能不对。这关系到人的意义,也就是用功的地方。

    祭的应该是心是魂,自己是献上的牲,祭的是那些别离,很远很远的过去。不是猪牛羊,四时鲜果粮食或者鲜花以及一些要说的祷告的话。

    总说人是来于尘土归于尘土的,但很多人未必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和前一个意思一样。这又和五行有关,是金木水火之间的土,土是中道。来是这样来,去也是这样去,这就是道路。

    人们说的三魂七魄也与此有关,它们能够和人结成关系,只是因为还有两个大的画面,叫天魂地魄。

    听到这里,虞桧摇摇头,他不明白。但说话的能力他还是懂一些的,就及时转控了话题。“你说这也和画面有关系?”

    是啊,如果不是使用说话,就会需要画面,使用画面。有两个孩子在追逐,你现在可以想象其中的一个是我,把另一个换成你。

    你在前边跑。你现在真的要进入这个画面中来,你先在脑子里想一个字,你不要告诉我。

    是我在追你。

    在那个画面中,是我在追他,在一片荒原中跑。远远的地方有一棵树,树冠都偏向了一边。地上的草很扎脚,地面高低不平。跑到那棵树那里,如果我说不出他想的是一个什么字,他就会很生气。

    他不让我吃饭,他自己也不吃饭。

    渐渐地到了后来猜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高兴我也会很高兴。我画出一个疑问来,然后我要在相应的距离内把自己的这个疑问给他,他奔跑的时候是不理睬我的,总想着和我拉开距离。

    跑得接近了,我就得把自己的画面钻到他的身体里去,按图索骥,找到他最鲜明的那个画面。他说那叫念头,也叫意识。

    他说,绝不会骗你,我想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在跑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着这个什么,也就是画面,不管是什么意思都可以用画面表现出来。我相信他的话。

    快到那棵树的时候,我就把答案告诉他,也就是他想的是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是很享受这种游戏,故意地忍住。

    那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但我现在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在我的画面中,我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叹息一声,东山拿出纸笔,静静地对虞桧说,“我现在已经追上你了。”

    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递给虞桧,纸上是一个字:刀。

    他没有问是不是这个字。东山让他想一个字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就想到了这个字。

    他一个踉跄坐在山路边上,惊呆得一片模糊。此刻望着东山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夕阳已经下山,彩霞漫天,他的身影给了自己一种踏实的感觉。

    不论如何,你都可以相信我。

    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