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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章 祸福胜败事,仙神亦难知

    话说前一刻,蔡府总管梅殷同卫士督头李三军碰头,李三军听梅殷之言而偕同左右折回“昌华”楼后,梅殷便进蔡家客堂去,将李三军所讲之事,报与了蔡家宗主蔡归生。其时大堂上八九人,除了蔡归生长子蔡岚、蔡府总管梅殷、蔡家卫士统领李弥等蔡府人员,其余皆是西城中与蔡家相好的大贾名流。

    众人见梅殷在蔡归生耳边低语几句后,蔡归生脸上和悦之色便没了,手捋颏须,眉头微紧,思索着道:“今晚却是奇了!他南城的人怎就忽然跑来我们这边挑衅惹事?”依稀听得蔡归生吐出之声,堂上众人晓得有事,也不由停了酒菜,端坐起来。

    左首一人道:“蔡兄,可是府上有事?”这人名叫穆春缤,是西城的一大财主,经营西城大半的鱼肉生意。蔡归生见问,忙拱手,借穆春缤的这一问,向众人朗声道:“不瞒穆先生!不瞒众位!今夜怕是有南城的人来咱们这边挑事了!”众人闻言一惊。蔡归生道:“方才敝府梅管家说,敝府卫士督头李三军在秦淮边的昌和楼馆内失手打死了南城主范家内务府总管姚广顺的三儿子!老夫看此事古怪,当中恐怕别有隐情!在座众位可有知悉那姚广顺之子的?”

    座中一人道:“在下曾听南城中的一个友人谈到过。”蔡归生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座中真有人应声,这人名叫黎心,是城中有名的木材贩家。蔡归生道:“黎兄请讲!”黎心续道:“在下那位友人说,姚广顺共有三子。长子姚文兵喜好武艺枪棒,是南城宫禁宿卫的一名郎将,二子姚文升是个经商能手,关外产自长白山区的上等人参,有一半是经他之手进入金陵城中的,三子姚文安却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散子弟,据说整日在南城中私混,没听说干什么正经事。”说到三子,蔡归生问到:“那姚文安可是痴呆?”黎心道:“这个倒不曾细问。我这友人只说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曾说有什么痴呆!”蔡归生听罢,随口应了一声,心中似是已有了盘算。

    众人正要说话间,忽见门口屏风闪进一人,正是蔡家卫士督头李三军。众人望来,只见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李三军道:“蔡伯在上!属下闯了祸事,南城有二三百人逼过这边府邸来啦!”其时金陵城中以“公”、“伯”、“子”三等,分称世家名流,“伯”之位仅次于各城城主“公”之位。城中以此约定俗成,各家各族不得违越。此刻李三军称蔡归生“蔡伯”,即是正式称呼。

    且说,堂上众人,包括蔡归生、梅殷等,均未料到会有此事态,人人大惊失色。李三军急又向蔡归生道:“三军来此只是知会蔡伯一声,祸事是三军闯出的,与府上绝无干系,三军出去领死便是!”李三军见事态扩大,不想给自己的主子惹麻烦,故而准备就死,以为自己一死,便能平息事态。蔡归生到底是阅历过人事的,又见李三军男子担当,无丝毫犹豫恐惧,心中对他倒是认可了好几分。

    李三军便要转身离开,蔡归生急道一声:“慢着!”李三军站住后,蔡归生道:“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你李督头就是耿直了些,不去细想当中的窍要。如方才梅殷总管与我所说,那死了的人八成不是姚广顺之子,是个替死鬼而已!”蔡归生此话一出,堂上众人颇为惊讶。李三军全没料到这一点,脱口道:“替死鬼?”蔡归生续道:“姚广顺堂堂城主大管家,怎能轻易让自己的儿子去涉死?十之八九是个哪里赚来的替死鬼罢了!”又道,“但对方有备而来,必然会一口咬死,事情究竟如何,还得看他们怎么说的!”

    听完话,李三军如遇大赦,对自己主子处变不惊的智思也是更加钦服。李三军道:“那属下该怎么办?”蔡归生道:“想我蔡归生堂堂西城军马大都督,你既为我蔡家府中卫士督头,岂能任人随意摆布!事情传将出去,我蔡家在金陵颜面何存!”堂上众客听得此话,都纷纷道“极是!极是!”

    蔡归生看向身旁的长子蔡岚及卫士统领李弥道:“你两个速去将东西两院的兵丁卫士都招来!”蔡归生长子蔡岚到底是豪门公子哥,眼中容不得沙子,早已气血上头,直等父亲这一句话,当即重声道了一声“是!”一旁的卫士统领李弥也想见识南城这般人,究竟是怎么个胆色,敢来西城挑事,便急地同蔡岚行去了。

    这时,又一人穿过屏风,急匆匆地趋进堂来。李三军一看,见是方才同回的伙伴。方才李三军进来向主人蔡归生报知情形,已令自己的两名伙伴在大门外守候,此刻这个伙伴进来,李三军便知是对方的人手赶到了。只见李三军的这伙伴向蔡归生道:“禀告东主,南城的人快到院门外了!”蔡归生道:“他们今晚十之八九是挑事来的,我等且出去看看!”堂上众人早已站起,又见蔡岚李弥两人去叫兵丁卫士,知道蔡家的兵丁卫士有数百之众,又是自家地盘,到底不必惧怕南城来的人,都想出去瞧热闹、见事态,便纷纷随着东主蔡归生行了出来。

    将到院门,见大门紧闭,守门的几个兵丁都在门内,蔡归生问到:“大门为何关着?”兵丁中一人急道:“外边都是南城的武士强人,拿刀拿剑的,气势汹汹,我等不敢打开!”兵丁一语未毕,已听得门外喊声如雷,道:“快开门!”——“叫蔡家人出来!”——“再不开门,我们可要砸啦!”蔡归生怒气上涌,对守门兵丁道:“将门打开!”几个颤巍巍的兵丁,这才应声开门。

    大门开后,众人不由一惊。只见这外边火光冲天,映的蔡家宅院院墙一片通亮;火把下的两三百人众,已将大门口团团围住,便是一只老鼠也休想从这门口溜得出去。

    蔡归生领着李三军、梅殷等人行至门檐下石阶,望见团团人众之前共四个人,依稀认得其中两个是南城范家兵马五都尉之一的丁谓和内府总管姚广顺。另外两人蔡归生不曾见过面,却是南城大刀帮帮主刘钱通及其大刀帮四堂主之一的杨钊。李三军见了杨钊便急的咬牙,恨不能与其一决生死!只是此刻情势紧张,又有东主蔡归生坐镇,李三军不敢妄动。

    姚广顺见了蔡归生,便一笑,道:“西城军马大都督蔡伯蔡归生,许久不见,您可算出来啦!我几人可等着您呢!”蔡归生见四人身后放一担架,架上躺一死人,便知是李三军所误杀的那个。又见姚广顺虽对自己以“伯”尊称,但神情话语大含不敬,蔡归生微一拱手,朗声道:“姚总管兴师动众大驾光临,可真叫蔡某受宠若惊呀!我蔡某人便在此,你等想怎样,还望赐教!”姚广顺身旁的大刀帮帮主刘钱通是个粗人,他见了蔡归生的作态,不禁心想:“这姓蔡的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出口还真有一套!明明是要发作的粗话却说得文绉绉的!我素日里同那些市井老大来往,言谈总是粗声粗气,难免令上头的公伯们瞧不起,似这等场面上的漂亮话倒是值得学习一些的…”

    姚广顺道:“那便直说了吧!你的家奴杀了我幼子,你说我该怎样!”蔡归生见他神态轻蔑,且无丝毫丧子之痛,便确信是死者必是他人。蔡归生道:“近年来,孔范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尔等突然兴师动众,岂是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死人而已!究竟想怎样?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姚广顺心一惊,想:“到底是西城的军马都督,这些皮面上的伎俩竟然被你瞧出了!但话说回来,你看出了又能怎样?你主子孔善民既不在城内,便无人救得了西城!”想时,朗声道:“要么你将方才与我方动手的那几个人都交出来,当着我儿的面,将他们的头颅都卸下来,以祭我儿在天之灵!要么——”

    “放肆!哪里来的野人!!”姚广顺将将说出第二个“要么”,便听得一人喝叫而来。众人看去,见蔡归生等人身后,蔡岚与李弥带了一两百兵丁卫士已扑至大院门下。喊话的人正是蔡归生长子蔡岚。

    蔡岚年轻,心高气傲,蔡归生却老练镇静得多。这一二年来,金陵西城在孔善民治理下“国泰民安”,而南城的范文无论文治还是武功,都没什么政绩,故而西城人一直轻视南城人,南城人也不敢招惹西城。但此刻姚广顺的言语显然是有意挑衅,是要激怒蔡归生。蔡归生面上虽带笑,心中却有些摸不着底。想时,蔡归生随口道:“要么怎样?你还没说完呢!”

    姚广顺道:“要么你与你子都同我们去金陵南园住几天!”听这一句,蔡归生忽想起:“城主等人今日一早即启程,亲身去扬州查看形势去了,要待后日方能得回。莫非姚广顺等人兴兵来犯,莫非是同主公不在城内有关?即便如此,主公离城才一日,他们如何得知?!”蔡归生虽心惊,眼前却容不得他多想,便又随口道:“原来如此,是冲我蔡某人来的!”

    南城官军暗弱,蔡归生确实不怎么放在心上。蔡归生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么些人,便要进犯西城,把我堂堂金陵西城军马都督带走?”姚广顺面上一笑,心想:“你们西城人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今日便要你们都尝试些厉害!”想时,姚广顺脱口道:“看来不动真格,怕是请不去你军马大都督了!”

    本来蔡归生以为自己琢磨到了对方的意图,但姚广顺方才的这一下暗笑,透着必胜的把握,让他不禁又疑惑起来。傲气的蔡岚又忍不住,对蔡归生道:“父亲!何必同这般狂人废话,都欺到咱们家门口了!且让孩儿教训教训他们再说!”蔡岚说完,蔡归生没有说话,也是觉着交锋动手已是在所难免了。

    蔡岚正要拔刀时,见得姚广顺右侧的兵马都尉丁谓向身旁的下属使了下眼色。那下属得令,急地拿出一个火铳一般的小物件,而后对着天空一拉。只见一道火星冲天而起,飞至十来丈高的空中时,嘭地一声爆开了。

    “原来他们还有人没来!”见传讯的火箭空中炸开,有人脱口道。这说话的人却不是对峙双方中的人,而是潜伏在二三十丈外的民宅瓦背上窥视的唐玉宣五人,这五人便是“唐叔父”欧阳沧浪、侯孝康、卢凡简与莫金元。方才脱口说话的是卢凡简。果然,那小火花在空中炸开片刻,便见姚广顺等众人身后的民宅屋顶上飞来了三人。

    这三人以轻功飞驰,穿房过顶,瞬间的功夫,便如黑鹰落地般落到众人跟前来了。见到来人,姚广顺微微躬身,拱手道:“庆君、两位好!”这“君”乃是吴越一代对江湖人士的尊称。来人当中姓庆的右手握着一把大剑,与左右二人纷纷抱拳,也答了下礼。

    五人这边,看见那手握大剑的人后,唐玉宣脱口道:“是无刃剑!”唐玉宣一语说出,其他四人俱都一惊。侯孝康道:“那便是传说中当今武林的第一宝剑!”唐玉宣道:“无刃剑我亲手拿过。其剑剑柄如竹节、剑首如圆盘、剑格如扁筒,而且较之其他刀剑要重大许多,见过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来。”唐玉宣说时,侯孝康等人都注目观望,恨不能近前去瞧个透彻。

    这时,欧阳沧浪看到飞来的人,心中却想:“这个持剑的人极像是我三宝党内廷的西院头领庆封!这就奇怪了?三宝党内廷东西北三院一千精兵,向来只负责义父宋高及宫廷的护卫事宜,怎么这庆封会抛头露面,亲自跑来金陵了?”欧阳是重情义之人,故而心中对宋高仍是以“义父”相称,对杭州三宝党也是习惯称“我党”。

    欧阳惊疑不解时,又想:“我们护法堂本就专职外事,护法堂老大聂震天吴越一带无人能敌,老二卫南也鲜有敌手,这新到手的无刃剑,怎么也轮不到内廷的人来拿呀!”这时,欧阳又瞧到内廷头领之一的庆封右边的一人,心道:“咦,那人不是护法堂老七吴吉生么?对啦!想是那无刃剑名大,义父信不过我们外堂的人,让内廷头领庆封拿剑,又令我们护法堂的人在旁看着,互相牵制!我义父宋高到底是不易信人的,这么用人倒是合乎他的秉性!”

    又想到:“这吴吉生虽然剑法不如我,但他毕竟大我八九岁,内功修为却是同我不相上下的,他们又有无刃剑在手,今晚这一战,西城的人恐怕要栽了!”这时,欧阳沧浪忽然又想:“南城主范文是我义父宋高的女婿,而且范文无论文涛还是武略,都远不如我义父。此时我三宝党的这几个人带了无刃剑来这里,难不成是义父宋高想借南城之手剿灭金陵孔家的势力!果真如此,那西城不就岌岌可危啦!”

    想到这,欧阳脱口道:“当初严助老先生说,无刃剑到了杭州宋氏三宝党手中。我家姑娘既说这剑是无刃剑,那么这持剑的人便是宋氏门下的人了!这样说来便是三宝党的人想联手南城的人,寻西城晦气!”欧阳说话,唐玉宣不禁偷偷瞧了瞧他,见欧阳说话终究没有破绽,而且也不向着他的义父宋氏,唐玉宣这才宽心。

    欧阳刚说完,卢凡简道:“我想起来了!金陵南城城主范文是杭州三宝党大掌门宋高的女婿!”欧阳沧浪道:“都说无刃剑锐利霸道!果真如此的话,那西城的人不就要遭殃了!”侯孝康道:“听说近年来金陵四家,最强大的便是西城孔家。如果孔家亡了,那金陵不就变成宋氏与范家的天下了!”莫金元道:“果真那样的话,那就更糟啦!我们还怎么对付宋氏?只有等死咯!”

    几人正低声议论时,蔡府前对峙双方的姚广顺看着蔡归生,道:“我身旁的这位便是杭州宋公近身卫士头领庆封庆君!而庆君手中拿的便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无刃宝剑!此剑霸道无比,剑气所至,地陷三尺,草木无存!”姚广顺盛气凌人,已然胜券在握。蔡归生脱口道:“我说你南城的人怎就忽然有胆北犯,原来是有宋氏及此剑撑腰!”姚广顺道:“此一时也彼一时!这回可不仅仅是撑腰而已!我劝蔡伯与令郎还是乖乖同我们回南城住几日吧!免得这一片生灵涂炭,到头了也是于事无补!”姚广顺说时,环顾了一下蔡府及两旁的民宅,大有此中存亡便在他一句话下的气态。此时蔡府门前巷道的两头已是人头攒动,正对着蔡府大门这边低声议论观望。这些人既有大户也有小家,但他们见南城的武士兵丁火把兵刃在手,面目凶恶,便不敢靠近,既听不清楚也瞧不仔细。

    蔡归生身后今晚的七八个宾客中的两个,宅院就在近旁。此时两人听了姚广顺的话,俱都不安地嘟哝起来,生怕那拿无刃剑的人今晚大动干戈,将这左右都给毁了。此时的蔡归生除了担心此一点,还有更大的疑虑。蔡归生问道:“你们一心要将我带去南城。莫非是对我们西城有侵吞之心?”姚广顺道:“蔡伯不愧为军马统帅!都这个时候了还如此镇定!但话说回来,西城不是你们蔡家的,用不着你蔡伯来担心!你只需跟我们去了便是!”蔡归生道:“我们城主离开金陵的讯息想必你们是得知了!”听了话,姚广顺一笑,并不说话。蔡归生道:“果真如此!”姚广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随我们走一趟吧!否则庆先生一动手,死的人可不止三五十个!”姚广顺说完,他身旁的庆封似乎没了耐心,道:“叫咱们的人都退开些,这宝剑的剑气凌厉无比,可是不长眼睛的!”

    这时,瓦背上潜听窥视五人中的侯孝康道:“他们要动手了!”唐玉宣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将无刃剑从他手上夺走!”莫金元眼睛眉头一扬,道:“这是个好法子呀!果真能将无刃剑抢到手,那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啊!”卢凡简也喜道:“此乃釜底抽薪之计!极妙极妙!”唐玉宣道:“我去夺剑,你们在此相机而动!”唐玉宣说时,见这边南城的众人在姚广顺的吩咐下纷纷向两旁或身后退避。蔡归生一边的人见此形势,不禁惊慌起来。唐玉宣见再不出手便要迟了,便运动内息,气贯周身,跟着脚尖一动,一跃而出。欧阳等人只觉风声响处,唐玉宣已如鹰隼破空,疾飞而去了。

    且说蔡府这边,姚广顺等人退避时,立于庆封左右的吴吉生二人正注视四周。吴吉生到底是武艺不俗与久经江湖之人,唐玉宣飞出片刻,吴吉生便看见她了。吴吉生脱口叫到:“不好!那上头有人飞来!”庆封顺着吴吉生望眼,抬头一看,见来人已近身不及十丈,而且身法比方才自己来时还快,大有高手突袭之势。庆封大惊之下,急道:“赶紧将她拦住!无刃剑若有闪失,我三人必死无疑!”庆封话出,吴吉生二人知晓厉害,忙地双双拔出刀剑,朝半空中飞身而去。

    唐玉宣见二人刀剑挺直,向自己击飞而来,便知这二人是专门护卫庆封及无刃剑的。唐玉宣当即收住内息,身子顺势落在了瓦背上。身子即落,唐玉宣左右手各随手抽出两个瓦片,跟着如打暗器一般,将两个瓦片朝半空中的吴吉生二人飞打而来。

    吴吉生二人也是三宝党内的高手,见瓦片飞来,无处可避,便各自横摆刀剑,急去挡驾。其时,蔡府前巷内的双方众人,凡是能看得见的,都紧紧盯住半空中的二人看。吴吉生二人料想瓦片再硬也不比钢铁刀剑,只等瓦片一破,便可挺身向对手刺去。

    然而吴吉生二人万没料到,他们此时碰到却是绝顶高手,只听铮铮两声锐响,二人的刀剑纷纷当中折断,同时瓦片飞速虽减,却不停住,吴吉生二人一惊时,急地出手击打瓦片。却不想,便是这短短的一瞬,唐玉宣急运内劲,持瓦片再次扔来,这一下飞速更大,果不其然,砰砰两声闷响,吴吉生二人肚腹各受瓦片击打,双双掉落庆封跟前来。庆封大惊之间,已见吴吉生二人口中吐出鲜血。吴吉生道:“此人是绝顶高手!我三人恐怕不是对手!”蔡归生左右人见状,不禁纷纷呼叫:“打得好!打得好!”而唐玉宣身后观看的侯孝康,见吴吉生二人刀剑折断之后,还受内伤,心中着实一惊,道:“想不到这唐玉宣的内功竟然如此精深了!无刃剑若再到她手中,我们不尊她武林盟主天下第一也是不行的了!”另一边的欧阳沧浪对吴吉生的根底有些了解,知他二人此时一挫,一来是功力确实不如唐玉宣,二来是二人心中也低估了唐玉宣的身手,否则也不至于断剑之后,还受了内伤。

    庆封见唐玉宣已再次飞来,不及细想吴吉生之话,而自己的轻功自己也知晓,是不如眼前的来人快的。庆封见逃脱不了,孤注一掷,猛地轮起无刃剑,朝前头将至的唐玉宣劈来!唐玉宣一惊。此刻唐玉宣在蔡归生等人的对立面,庆封如此一劈,且不说能否将自己劈着,至少庆封跟前对面的南城范家的人得死伤一片!

    唐玉宣惊的乃是庆封心胸之狠毒,她身手到底好过吴吉生二人许多,见无刃剑将落,急将右袖口斜旁一甩。这是武林中常见的上层功法——“袖功”。唐玉宣这袖口一甩,便有一股极大的气劲喷涌而出,气劲出时,唐玉宣的身子便似被人猛推了一把,一下子向左前侧闪避而去了。这电闪之间,庆封哪里料到眼前的年轻女子竟有如此厉害的袖功,一惊时,手上的无刃剑已然劈出去了。

    庆封叫苦已来不及,只见跟前对面,南城的数十人众,有的跳身去避,有的大惊呼出,有的见无处可躲,急急蹲身抱头。跟着便是啊呀一片的残叫声以及人众身后批啪巨响的房舍的破裂声,直将对面立着的蔡归生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瞬息之间,南城的众人死伤了数十。如此变故,姚广顺等人万料不到。

    姚广顺急急叫苦到:“庆封头领,这可使不得啊!真使不得啊!!”庆封恼羞成怒,也叫道:“这有什么法子!无刃剑若丢,我等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却不想话吼出时,避开的唐玉宣又已飞身而来。

    此刻的唐玉宣对无刃剑已志在必得,不仅丝毫不敢怠慢,而且全力出击。唐玉宣如今的身手已是当今武林少有,庆封在杭州三宝党内,身手比之刺客堂中的卫南还差着一些,自然不是唐玉宣的对手。只见庆封一惊时,唐玉宣已扑至他跟前。庆封抡剑已然不及,只得奋力,挺剑朝唐玉宣刺来,唐玉宣手上却无任何兵刃。

    但唐玉宣之所以不带兵刃,乃是她内功强大,无需兵刃,内息一动,便可致人死命。果然,庆封一剑刺出时,唐玉宣侧头往右一避。庆封料到如此,当即转劈为削。庆封此刻手法已是尽平生所能。唐玉宣全然不想与他周旋,瞧庆封手腕横摆时,便知他要向自己头颈削来。唐玉宣知道庆封这一下变招虽快,但内劲不足以催动无刃剑气,便迎出右掌,径朝无刃剑抵来。

    唐玉宣内功远高于庆封,而且无刃剑之所以叫“无刃”,乃是剑刃较之寻常刀剑要厚几分。因孤竹一叶最先持有过无刃剑,而后唐玉宣与孤竹一叶相恋,便把玩过无刃剑,自然晓得无刃剑这一特点。果然,唐玉宣右掌朝左抵来,庆封一惊之下,只觉手中重剑如同碰到了皮质做成的钢铁一般,削不出去了!

    庆封心呼不妙时,唐玉宣的右手已拿住无刃剑的剑刃了。庆封奋力要将无刃剑抽回,哪里抽得动?情急之下,庆封左掌一掌向唐玉宣击来。然而此刻的庆封已然是强弩之末,其一举一动皆在唐玉宣掌控之中。只见唐不躲不避,迅疾地推出左掌,对准庆封手掌迎击而来。啪地一声闷响,庆封身体一震,跟着立足不稳,向后趔趄而去;看他左手时,只见手心手背俱皆红肿,经脉血管已然被振裂。

    庆封立足将定时,唐玉宣亦退开几步,跟着将无刃剑稳稳拿在了手中。唐玉宣双手捧剑,睹物思人,竟出神起来。唐玉宣想到了孤竹一叶,想到起初二人的亲密时光,想到孤竹一叶持无刃剑与南越刘霄决战,而后孤竹一叶被刘霄强大内功逼退破功,最终在自己跟前慢慢气绝……其时的孤竹一叶是唐玉宣最最深爱之人,却不想孤竹一叶情义深重,为了替宿芳宫众徒众报仇而选择同刘霄决战,最终二人双双陨命,好不令人痛心。唐玉宣思潮起伏,旁若无人,出神了半晌。

    蔡府大门前的双方众人,见眼前的美丽女子,双手捧住无刃剑查看时,痴想悲沉,于周身之人,全然忘却了一般。

    姚广顺左右的大刀帮主刘钱通抑或是校尉丁谓,方才都见识到了唐玉宣功法的厉害与庆封的惨败,故而唐玉宣虽一时痴想,众人却无人敢动,反倒是惴惴不安,生怕唐玉宣“醒来”,会不会对自己动手。

    这时,站定的庆封,忽然伸出右掌,脱口道:“我庆封蒙主公重托,却不想天意弄人,竟招此惨败!即使主公不杀我,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众人!”说完便要回掌向自己胸口击落。一旁的吴吉生晓得,庆封若死,我二人也必然要死!庆封不死,他二人便可有一线生机!于是,吴吉生急地出手去拿庆封右手。好在庆封此时,内功损耗大半,出手不是太快,吴吉生这搏命一拿,竟然拿住了。吴吉生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三人如实回去复命便是!到那时,是死是活,主公自有定夺!”吴吉生这一句讲得倒是不谬,同他站一处的那人,听了他的话,也想到了个中的厉害关联,忙地出口称是。庆封听罢,再无言语,右手放下来时,口中重重地叹出了一气,面上满是悲痛无奈之色,及至失魂落魄,身子险些歪倒。显然是庆封失剑前有过极大的谋划,欲趁此良机雄立三宝党团,显身吴越,此刻忽然落败,自然身心俱都难以承受。

    唐玉宣被三人这几下唤醒。唐玉宣随意扫了庆封三人一眼,虽见三人颓败不堪,却也不能去理会什么,忽地脚一提气,便朝来时的房顶飞去了。蔡归生于唐玉宣思想时,便想出口唤她,感谢她“救命之恩”,却见唐玉宣兀自呆想,全然不将旁人放在心上,故而不敢开口。而等唐玉宣“醒时”,她却忽然飞去了,蔡归生全然来不及出声。

    唐玉宣一去,蔡归生身旁的蔡岚道:“父亲!今晚分明是这伙狂人蓄意挑衅,进犯我们西城,来我蔡家门前挑事!不如趁此机会,让孩儿剿灭了他们!”蔡归生怕身后的兵丁卫士都如儿子一般激愤,急地举手叫道:“不可轻举妄动!”蔡岚脱口道:“为何不可!”蔡归生道:“今晚若不是方才那位高人出手夺剑,你我恐怕已死于非命!今晚之胜,实是侥幸!更为紧要的是,此时城主孔公不在,若挑起了金陵西南二城的兵戈杀伐,无人担当得起!”一旁的梅殷想到此中厉害,忙道:“东主说得极是!”见大管家也这么说,蔡岚才不敢乱动。

    蔡归生对姚广顺道:“姚总管,今夜之事,看来是老天助我西城民众,帮我们蔡家!你们图谋不轨,无端挑事,招此一败,也算该当!”跟着语气一转,道:“但城主孔公不在,我蔡某人不敢妄自惹事,就不同你们纠缠了!把你们这些死伤的人众都抬了回去罢,别污了我这一处干净地方!”将要转身时,又补上一句道,“另外,告知你们范公一句,我们西城的数万军马可不是吃素的!孔公行前已有安排,叫你们范公可别轻举妄动!”蔡归生说完,袖子一甩,即向大门内行去。此时的姚广顺等人已然斗志全无,哪里还敢顶嘴,听了蔡归生的话,只得灰溜溜地去带死扶伤,便要抽身了,丝毫不敢吭声。刘钱通、杨钊二人,见蔡岚、李弥、李三军手握刀剑,怒目而视,生怕蔡归生不在,他几人会把持不住而再起杀心,手下人正忙乱时,二人便已盘算开溜。一众手下急地将死伤众人,抱的抱拉的拉,歪歪斜斜,一窝蜂向南侧奔去,样子极是狼狈。惹得身后的蔡岚众人哈哈奚落大笑。

    无刃剑到了手中,这边事态也见平息,唐玉宣五人即回行客栈。

    从房顶落回地面后,侯孝康等人便向唐玉宣开口道贺,祝贺她无刃剑到手,不仅杭州宋氏受挫,唐玉宣回师黔地,收复五毒教廷,也是指日可待了。他几人且行且谈,小半个时辰后,行至各自歇脚客店外,便各自道别进去了。

    且说唐玉宣五人潜去蔡府门前时,薛忍正在客店内以《易筋经》助陈齐湘进行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运功洗髓,陈齐湘的姑母石冬月在旁护法。唐玉宣同“叔父”欧阳沧浪行到客店房外时,陈齐湘正好运功完毕。见教主唐玉宣,石冬月与陈齐湘纷纷行礼。二人礼罢直身时,唐玉宣发现陈齐湘已没了此前的娇弱之态,显得神采奕奕,美丽可人。唐玉宣心奇之下,道句“接我一掌!”时,一掌向陈齐湘左胸推来。

    陈齐湘虽不明所以,但她听到唐玉宣要自己接她一掌,而且唐玉宣这一掌只为了试探陈齐湘内功,所以只出了五层上下的内力,掌势也不甚快。陈齐湘不敢大意,左掌奋力迎出。果然,啪的一声响后,陈齐湘左掌抵住了唐玉宣的这一掌。陈齐湘生怕唐玉宣怪罪,忙地躬身谢罪。唐玉宣将她扶起,道:“很是不错,你的内力已然可赶上你的姑母了!若在平时,即使你经络完好,再快也得八九年才能得成今日之功!”一旁的石冬月忙道:“这得多亏薛都主的《易筋经》!”薛忍此时有意于陈齐湘,陈齐湘对他动情,他也能感知,故而心情极好。

    薛忍听了话,忙应一个“不足挂齿!”,但言语神情间,却是欢快。唐玉宣打量陈齐湘与薛忍的欢喜之色,心中一喜,脱口道:“等收复了黔地的本教教廷,我便与你二人主婚如何?”一语出口,陈齐湘忙地含羞低首,脸红至耳根,哪里还能说话,饶是旁看的石冬月也是脸泛红润,不知言表。陈齐湘美丽动人,薛忍早已钟情于她,此刻见唐玉宣终于话说出来,欢喜得当即躬身,毕恭毕敬地拱手拜道:“感谢唐大教主成全之恩!若得如此,我薛忍今生今世,永不忘怀!!”唐玉宣欢笑道:“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薛相公不必多礼!”薛忍直起身来,脸上欣喜仍是难掩。

    唐玉宣身旁的欧阳沧浪留意到羞红不胜的陈齐湘,只觉此时一刻,当真美若天人,心中不禁想:这薛忍倒是福气不错的,能得这么一位美丽娘子,也该知足啦!

    唐玉宣笑道:“但话说回来,在收复教廷及完婚前,你两个却不可私自相会!”薛忍忙道:“这个我自然晓得,唐大教主尽可放心!”薛忍早已留意到了唐玉宣手上的无刃剑,此时不禁问到:“唐教主手上拿的可不是那无刃剑?”薛忍话出,石冬月与陈齐湘也不由看来。

    唐玉宣道:“正是无刃剑!此事说来话长,也可说是天缘凑巧,完全出人意料!”薛忍道:“那真是天意如此,可喜可贺!”又道:“这样一来,大教主回师黔地,打败郑渊,收复教廷,那不是胜券在握的事了!”唐玉宣道:“本座正有此意。等明日清凉山上与严助等人会面过后,我便折回南阳宿芳宫,而后整顿教众,挥师黔地!”众人听说,都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