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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家亲仇恨深,岂能物权衡

    话说冬月十八日这一夜,侯孝康、冯逸、莫金元、刘大度众人宿于蕲春县,且议定了约集夏口城中盖宽、班措、韦秀平等人,而后挥师向南,攻打洪州南昌城之事。此乃众人之密事,不能给他人知晓。于是乎次日,冯逸偕同莫、刘二人,先去辞别盟主冯冲阳,其时冯冲阳不知内情,正作计偕同众人退守江州镖局总堂去,好生歇息养伤,而后再做算计。

    冯逸辞别,道是不去江州,就此取道往东,转寿春去,并邀约莫、刘二人同去。镖局众镖师,晓得作为盟主的大当家势去,强留众人不得,故而不言。一阵后,侯孝康亦来辞别,道是就此折回湖湘去。冯冲阳众人闻言,晓得侯孝康心头之事全在衡山,更不疑心于他,遂拜别了他。这日午间,冯冲阳以重伤之躯,由几个亲身弟子服侍,率领镖局众镖师及一千多残兵败将,往东南江州一侧行去了。

    冯、莫、刘三人,率领各自徒众,总来七八百人,于蕲春县北郊外绕了一个圈子,探得冯冲阳及其镖师行去后,终又绕至了蕲春县西郊,同侯孝康会合。众人会合后,为着躲避冯冲阳众人,便离了蕲春县,急行了近一日,于冬月十九这日傍晚,过了大江,行至蕲春西北百里外的江夏郡鄂县(今HUB省EZ市区)落脚。

    次日,侯孝康遣了庞勋、甘茂二人,冯、莫、刘三人各自遣了自己的两名得力徒弟,一行六人,同往夏口城去邀请盖、班、韦三人,侯孝康及冯、莫、刘三人则于鄂县县城中等候讯息。侯孝康同冯、莫、刘三人商议一番,又遣了三路人,一路往北,一路往江州,一路往洪州,前去打探薛敬、冯冲阳及洪都府的动静。

    二日后,往江州的探子首先归来报说:冬月廿一日晚,冯冲阳众人将将过江至江州,于午夜时分,给刺客刺杀了;冯冲阳一方全无防备,刺客得手后,已逃之夭夭。刺杀冯冲阳之人便是冬月十九日晚,薛敬所遣的泰山派子弟周荣、王成纪、罗章龙三人。这一番刺杀果然十分顺利,因此众人皆不知晓,侯孝康四人的探子自然不知。

    得此讯息,侯孝康四人皆惊了一惊,纷纷猜测是谁人刺杀了冯冲阳。冯逸道:“莫非是薛敬?”莫金元道:“薛敬等人不是当日便往北去了么,怎地还转来杀他?”刘大度道:“再者冯冲阳一方已一败涂地,薛敬何来再行暗杀之事?”冯逸本是随口一说,听得莫、刘二人之言,便不疑心,侯孝康亦不得索解。刘大度忽又道:“莫非是冯冲阳旗下的哪一个镖师见他受了重伤,且三当家文秋生已死,欲夺他大当家之位,而行刺杀之事?”

    莫金元道:“有道理!四海镖局三个当家,冯、文二人皆死,余下二当家王书文,虽有谋略却不知武艺,镇不住那几个武艺厉害的镖师啊!”冯逸道:“话虽如此,但镖局中剩余的四五位镖师,不曾听说有哪一个十分出众的,哪一个站出来,皆不能威服众人,全然坐不得掌门之位呀!”刘大度眉头一扬,似醒悟般地道:“莫非是二当家王书文使人干的?他想坐镖局大当家之位?”冯逸思索间,道:“虽有些道理,不过王书文毕竟不知武艺,而镖局行走江湖,恰恰少不了武艺,没了冯冲阳,他们往后可如何走镖呀?”冯、莫、刘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侯孝康却思索到了一个大好事,心中不禁欢喜起来。

    片刻,冯逸三人停歇来,侯孝康探道:“适才听三位谈论,我心生一计,不知如何?”莫金元急道:“什么妙计?”侯孝康道:“不论冯大当家是谁人刺杀,总之如今江州镖局是没了主了,且镖局元气大伤,恐怕还会生出内乱!不如咱们趁此良机,前去收服镖局人马,而后主事江州,再南下攻打洪都!岂不一举两得?”莫金元恍然大悟,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计策!”冯逸和刘大度微一惊后,亦知此事虽不地道,却有莫大好处。冯逸道:“待咱们的各路人马聚来,便行此事!”于是乎,众人一面等候,一面打探讯息。

    次日,北一路的探子来报,说薛敬众人已行信阳,距此已远。侯孝康四人闻言安心。又一日后,夏口城的盖、班、韦三人率领了一千多人马来入盟。侯孝康四人大喜。又二日后,庞勋、甘茂二人亦处置妥当了诸事,率领了七八百衡山徒众到来。至此,鄂县城中聚集了侯孝康众人的二三千人马。当晚,众人盟誓。冬月廿八日,侯孝康以新任盟主身份,率领众人行走江州。

    且说薛敬一侧。冬月廿一日晚,薛敬众人行至信阳。薛敬听闻冬月十八日晚,麻城吃酒时,太白山门徒孙大亮给本门子弟邓庆明当众打脸,且这几日来,传言出本门子弟傲慢已久,同别派生嫌隙之事。至为紧要者,这一路而来,薛敬觉得了众人对待自己,似有一些变化,晓得是自己失了一臂,且司马小儿有神兵利器,自己此前的威势有削减之故。薛敬由是决心自邓庆明、孙大亮之事着手,设法挽回自己的盟主声威。

    至信阳这日晚,薛敬以商议中原诸事为由,约集了众位掌门、帮主和头领于一堂。众人商议末了,薛敬着重训斥了个别本门子弟无端傲慢盟友子弟之事。跟着又唤来了邓庆明,随后当着众人,尤其是太白山主关冷渊之面,猛然抽了他一巴掌。同时还声色俱厉地训斥了邓庆明一番,邓庆明面红耳赤,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抗拒和声响。旁侧观望的邓庆明的师父许盛为亦绷紧了面皮,犹如视而不见那般。末了,还强令邓庆明与关冷渊赔不是。邓庆明哪里敢抗拒掌门人,只得向关冷渊屈身拱手道歉。话说无不透风之墙,这两日来,关冷渊已然听闻了孙大亮之事,心中正是烦闷。经了薛敬这一番“重手法”,阴霾顿去,面上极是光彩,于薛敬这一盟主,亦十分地敬重起来。

    薛敬这两下举措果然立竿见影,自信阳城这晚之后,一来泰山派子弟于友派子弟面前再不敢有傲慢颜辞,二来盟友各帮派的徒众对自己这位盟主亦不再有幽怨之言。众人于是安然无事,往北归行。

    且说腊月初一日,侯孝康众人抵达江州。数日前,大当家冯冲阳尚未遇刺时,侯孝康众人已言明,将各自归转,如今忽然到来,王书文及镖局众人皆震恐。这一日,侯孝康采纳庞勋之言,暂不攻打江州镖局,屯兵江州城外,改而以书信明示王书文。王书文召集镖局众镖师:张半达、钟鹏、朱秉承、吴中戏、季同五人,告知五人侯孝康使人送来书信,道是“愿拜王书文为军师,众镖师为参将,同领军马南攻洪都府,而后一同经理豫章、九江之地”。

    众镖师又问王书文,其意如何。王书文觉着时下镖局两位当家皆死,徒众又折损大半,侯孝康依仗无刃剑,且得众人拥护,正是势头上,不可与之抗衡,再者侯孝康屯兵江州城外,可见有招降诚意,不如顺投之,可保江州周全,免遭兵戈之祸。于是乎,众镖师依了王书文之意,举江州全城人物,投降侯孝康。侯孝康大喜,这日傍晚,率领旗下众首领开拔进城。当晚,众人畅饮。次日,又欢聚畅饮一日。

    腊月初三日,侯孝康自封大将军,齐整了时下所有军马,约六千之众,以王书文、庞勋为左右军师,甘茂、班措、盖宽、韦秀平、冯逸、莫金元、刘大度、张半达、钟鹏、朱秉承、吴中戏、季同等十二人为佐将,启动了南征洪都府之事。二日后,此讯息传达洪都,洪都主事的白、崔、耿、许四家闻言震动。

    却说薛敬一侧,其时薛敬众人已行至汝南郡阳安县(今河南ZMD市),听闻侯孝康于腊月初约同众人,又降服江州人马,取代了冯冲阳,再次树立盟主旗号,心中颇为震惊。不过薛敬惊怒了大半日,却因此而思想到了一个嫁祸于侯孝康的妙计。原来薛敬抵达阳安县时,冯冲阳给人刺杀之事传来,晓得是周、王、罗三人得手,心中颇为欢喜。不过薛敬欢喜过后,又暗暗忧愁起来,生怕众人疑心冯冲阳之死,从而谈论不止,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自己的盟主名声受损。

    如今,侯孝康既取代了冯冲阳之位,则可就此顺水推舟,嫁祸于他,造声势说他谋求冯冲阳中南盟主之位,故行刺杀之事。薛敬如此同身边众人谈论冯冲阳身死及侯孝康取而代之之事,众人果然深信不疑。于是乎,中原一带,侯孝康暗杀冯冲阳一事,就此传开。薛敬心中安定。随后,薛敬又谋划助力司马艳阳追杀侯孝康之事来,遂秘密遣人沟通司马艳阳。

    话说司马艳阳助其父料理了兄长后事,即于冬月廿五日,率领本家一千亲兵,又有杨轻尘、唐玉宣偕同,启程东行,欲寻侯孝康报仇。艳阳此行携带了孔芊芊及水自清二夫人,留了大夫人令狐雅若及其未满周岁的儿子司马治于蜀都府中守家,因此行人员众多,且有女眷,故而行军迟缓。腊月初三这日,侯孝康众人已南征之时,艳阳众人方得行至随州之地,距侯孝康众人有满满四五程途。

    不过江湖众人皆得知司马艳阳得了昆仑玉剑神器,厉害无比,又兼做昆仑教派之主,遥控西域事务,势头盛极无匹,故而艳阳东出一路,许多地头人物,或是奉承,或是投靠,或是巴结,使得艳阳一路而来,风光热闹无限。如冬月廿七日,众人行至巴郡充国县(今四川省NC市)时,得了充国县主吴景挽留了半日,竭尽酒菜招待,于随行人员皆毕恭毕敬;廿九日行至宕渠县(今四川省DZ市)时,宕渠县主杜茂宏冒着寒风,迎出城门之外,又使人以貂皮服、麝香料及玉石金珠饰物,暗中送与艳阳的两位夫人;腊月初二日午间,众人行至荆门时,荆门地头人物钟本秀预备好了丰盛酒宴,齐集了本地名望及豪杰,欲挽留艳阳一二日,艳阳却因赶路正急,不得逗留,草草吃用一些,便匆匆上路,钟本秀无奈,同艳阳等人于北门外作别,面上满是失落之色。

    最终腊月初三这日,艳阳众人行至随州城,又得盟主薛敬遣使许盛为,及随州城主祖光的招待。末了,许盛为向司马艳阳讲了侯孝康刺杀了中南“伪盟主”冯冲阳,取而代之,如今正南下攻洪州南昌城等事。许盛为继而又言,愿随艳阳同行,效“犬马之劳”。艳阳觉着不便拂逆许盛为及盟主薛敬之意,便答允了他同行。于是乎,众人一同商议追杀侯孝康之事。

    话说此时侯孝康众人正领军南下洪都。其时豫章郡治洪都府,即古南昌县县城,豫章辖南昌、庐陵、彭泽、鄱阳、鄡阳、新淦、柴桑、南城、宜春、艾、安平、海昏、历陵、建成、南野、赣、雩都、余干等十八县,有百姓近五十万人。

    豫章郡受白、崔、耿、许四家统治,四家府邸皆落于南昌州城之中,其中白家据北城,有彭泽、历陵、鄱阳、柴桑、鄡阳六县;崔家据西城,有建成、宜春、艾三县;耿家据南城,有庐陵、安平、南野、赣、新淦五县;许家据东城,有海昏、雩都、南城、余干四县。四家之中,白家势力最盛,崔家势力最弱。

    却说许家掌下的海昏县恰好处于南昌城西北侧,乃是白家和崔家的夹缝之中。于是乎,白家宗主白朗邀约崔家宗主崔禾于冬月上旬突袭了海昏县,两家瓜分了海昏县境。因崔家势力不如白家,故而瓜分之时,白家多分了五乡之地,由此引来崔家的不满。崔禾敢怒不敢言。而此事最恼怒者莫过于许家,许家宗主许正清由是思索复仇之计。

    白朗于四宗主之中,势力本就最大,得了海昏县大部后,心中更为得意。许家宗主为的复仇,决心忍辱负重,遣使秘密造访崔家宗主崔禾,约其共同攻打白家。崔禾恨白朗言而无信,故而欣然相应。不过崔禾晓得白朗心狠手辣,且兵强马壮,故而同许家密使献言,再邀约南城耿家,集三家之力,共击白家。

    崔禾等人却不知,白朗为的统一洪州,及早作了预备,他半年前便买通了耿家宗主耿章身边的一个得力人员,作为内应。于是乎,崔、耿、许三人谋划未定,白朗便晓得了三人的算计。白朗大怒,于冬月中旬率领大军攻打崔家。崔禾力战白朗,仍是不敌,终于举家狼狈逃窜,往南城投奔耿家来了。

    耿章谋臣范成功献言耿章,说崔禾乃四大宗主之一,早晚成为耿章争雄之敌,不可留之为患,宜趁机杀之。耿章深以为然,当夜邀请崔禾宴饮,于崔禾酒酣耳热之际,出亲兵武士围杀之,随后降服崔禾时下兵马一万余人。白朗得讯大怒,道是白白便宜了耿章,于是乎又遣使邀约东城主许正清,备于腊月初共同讨伐耿家。不过,白、许二家的兵马未及集合一处,北边的不速之客侯孝康众人便气势汹汹地行走来了。

    腊月初五日,侯孝康众人陈兵赣江西北岸上,同东南侧州城中的白家隔河对峙。侯孝康故伎重演,再次使人携书信前往城中劝降白朗。奈何白朗是个狂傲赌命之徒,根本不将侯孝康等“乌合之众”放在眼中,不仅诛杀了将侯孝的传书之人,且扬言杀尽将侯孝徒众。侯孝康大怒。

    次日巳时,白朗集合了本家二万精兵于洪都城西北门外,欲趁侯孝康众人渡河未就之际,起鼓击杀之。侯孝康决意以白朗为开刀之人,杀鸡给猴看,威服洪州城剩余的耿、许二家。随后,侯孝康令佐将领军渡赣江。五六千人马将上岸之际,白朗下令数千弓弩手,以强弓劲弩射杀敌军。侯孝康早有预备,于众弓弩手射击之际,驰骋轻功,腾空而起,随即以“八荒六合功”催动无刃剑,大肆冲击敌手。

    顷刻间,无刃剑剑气翻江倒海而来,白家弓弩手死伤大半,白朗大惊失色。不过无刃剑于人体内功损耗颇大,侯孝康使了两下,击杀大半弓弩手后,便收了宝剑,令冯逸等十二首领冲杀。片刻后,白朗军大败,仓惶退入城中,避紧了城门。城外不及退入的军士有数千之多,皆给侯孝康招降。

    小半个时辰后,侯孝康内功恢复如初,又率领众人攻城,白朗于城楼上,又纠集了数千弓弩手猛力射杀。一时,箭矢如雨,众人不能攻近。侯孝康大怒,驰骋无刃剑,再次冲击了白朗城楼上的许多人手,且于最后一剑,击毁了城楼大门。白朗始知来者乃平生未见之强敌,终于弃城,率领本家亲兵四五千人望东逃蹿。于是乎,侯孝康众人于这日傍晚占据了洪都府北城。是夜,众人大排宴席,吃酒作乐。白家不及携带走的女仆、侍妾、女眷等皆给侯孝康的一众副将瓜分据有。

    次日,侯孝康忙于同众将,于北城中招降纳叛,瓜分财物,一面悬赏千金,欲取逃亡中的白朗人头。东城许家和南城耿家皆听闻讯息,皆忧心忡忡,不何去何从。果然,侯孝康命左军师王书文,书写招降南城耿家书信。这日巳时末,耿章府中小吏报至耿章,道有信函送来。

    耿章本就惊恐了一夜,收到信函反倒定了定神,其时耿章谋臣范成功便在耿章身侧,他也不接手信件,径使范成功去看。范成功将书信接来手中,拆开,其上写道:“南城主耿公:比来洪州之地,诸家攻取杀伐甚多,民不聊生,实非天道!今侯大将军,天赐神功利器,群雄所望,民心所归,举义师如甘霖而来,定诸子,安社稷!此乃洪州苍生之幸!”

    “日前,北城白家自傲,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强弱之判,欲以螳臂微力,当车马之势,以致有今日败亡之祸!此肘腋之祸,望公鉴之!侯大将军乃仁孝之人,贤明之士,公若愿降,可保公亲族上下,荣华富贵,永世不断!望公勿疑,速决之!——平南大将军侯孝康帐前左军师王书文敬上!”

    范成功读罢,耿章道:“信中讲的什么?”范成功道:“软硬兼施,叫咱们投降呢!”耿章道:“若不投降呢?”范成功道:“白家便是咱们的榜样!”耿章道:“若投降呢?投降有什么好处?”范成功道:“他信中所讲,投降便保住主公您一家上下的荣华富贵!”

    耿章乃是摇摆不定且有些柔弱的性子,他得势时强横,失势时颓丧,听得不仅能保命,还能荣华富贵,便不假思索地道:“那便投降了罢!”继而道,“想那白朗兵强马壮,尚且不能敌他,咱们兵马不如白家,不投降岂不招死么!”左右众人本无胜白朗之心,于侯孝康更是惧怕,遂不敢妄作他意。

    午后,耿章乞降书送抵侯孝康处。侯孝康大喜。东城许正清本欲联兵耿章,一同抗击侯孝康,奈何使者将将行至南城耿家大宅外,便听闻了耿家已作计投降一事,遂长叹而归。许正清沉思片刻,终决心往东南奔走,追寻白朗而去,以便同其思索抗拒侯孝康之策。于是乎,侯孝康众人占据洪都。

    侯孝康志得意满,正要安定洪都,齐整人马,为东征作预备时,却听说司马艳阳行至南昌县西北郊外散原山(今江西NC市新建区西山)的东南侧了。散原山高低起伏,郁郁葱葱,方圆百余里,乃南昌县西北面的一大屏障。其时天晚,司马艳阳偕同杨轻尘、唐玉宣,另有假名助力艳阳,实是奉了薛敬之命,为探测侯孝康生死及艳阳身上昆仑小玉剑威力如何而来的许盛为。

    这日晚,司马艳阳众人于散原山东南侧山脚下的一个山村中安身。此处地势平坦,西有山岭,东有河湖,土地肥沃,鱼米丰盛。只是此时寒冬腊月,百姓及生灵皆深居多,行游寡,四野衰败,多是寂寥光景。

    侯孝康听闻仇家寻至,如梦初醒,急唤当初结盟的莫金元、刘大度、冯逸及庞勋、王书文等人至内堂商议对策。听得莫金元道:“可趁夜往东南而去!咱们有三四万精兵强将在手,哪里不能安身!”斧头帮帮主韦秀平道:“我听说东南境地狭小,数百里外便是汪洋大海了!不若往东北,攻打江南吴越,前途十分广大!”金刀门门主班措道:“我意亦向东吴!可一鼓作气,杀奔而去,想来无人能挡!”

    侯孝康其时颇为愁苦,他道:“若司马小儿穷追不舍呢!他携神兵利器,肆无忌惮,总有一日能赶上咱们,咱们总难以安身!”左军师王书文闻言道:“大将军言之有理!若此时咱们守不住洪州,则往后每过一地,必如流寇一般,唯有一番劫掠而已!终不能安定民众,成就大业!”其时韦秀平、班措、盖宽等人本无成就大业之心,不过算计强取豪夺,肆意风光一番,而后择个居所,享乐酒色罢了,却是王书文振振有辞,不便同其辩驳。众人遂不做声。

    镖师朱秉风道:“不错!这洪都府乃是百姓十余万的大城,我等既然夺来了手中,该当经理一番,以为攻取他处之本!若弃而奔走,则如丧家之犬一般,必给他人轻视!”侯孝康本就愁苦,猛然听闻“如同丧家犬一般”,颜色不由一暗,心中极不是滋味。却是朱秉风急于谈论,并未瞧见侯孝康面色。

    听得莫金元道:“若不逃走,该如何应对司马小儿?”镖师钟鹏道:“说到底那昆仑玉剑究竟如何,咱们仅是听闻,未曾眼见!不如前去会会他!”天台帮主刘大度道:“不错!未战而逃,实难心甘!”镖师季同道:“只不知那昆仑玉剑虚实如何?”八公山主冯逸道:“那日薛敬言之凿凿,有情有理,想来不会是虚。”侯孝康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究是迟疑者多,决意者寡,心中烦闷不减,不由悔恨道:“早知如此,我当初何苦杀了司马艳风夫妇?”

    侯孝康悔恨间,听得镖师吴中戏道:“若硬拼不过,何不以城中的财帛及美女去同司马小儿讲和?”莫金元、刘大度、盖宽、韦秀平、班措等人,于城中人物正是享用快活的时刻,实不愿拱手让人,闻言遂不悦。却是吴中戏谈论的是御敌大计,众人虽不舍,却又不便言明。

    听得王书文道:“司马家据有天府之国,什么人物没见过?且司马小儿有娇妻三位,皆是当世之美丽女子,只怕他不为所动呢!”右军师庞勋道:“不错,司马艳阳非贪财好色之徒!此一招必然行不通!”侯孝康的师叔甘茂道:“咱们已有洪州大半人马,司马小儿仅一二千人!咱们何来惧他!”镖师张半达道:“不错!纵然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侯孝康闻言,猛然醒悟,道:“司马小儿如今究竟如何,确是听闻,不曾眼见!既如此,咱们便齐整人马,去会一会他罢!”众人闻言,不再议论。侯孝康道:“便如此定了!且过江去瞧瞧司马小儿态度如何,我等再随机应变!”是夜,侯孝康众人安歇了一夜。

    次日,腊月十日,侯孝康齐整了时下所有头领及兵士,近四万人马,浩浩荡荡,望府城西北渡赣江而去。巳时,众人渡了赣江,沿大道望司马艳阳众人一侧行去。

    其时艳阳正率领左右相向而来。片刻后,艳阳瞧见侯孝康一侧人马极盛,黑压压的好大一片,起了戒备之心。不片刻,双方拉近至三四十步时,艳阳生怕侯孝康一方人马两侧包抄,混入自己一侧人马中,不便杀敌,便止步停了下来。侯孝康行上一二十步后,亦将人马停下,双方就此对峙于大道两侧的江原之上。其时侯孝康左右列了庞勋、王书文等十余人;艳阳的左侧是姐夫杨轻尘和姐姐司马艳雪,再往左是唐玉宣及其从属,右侧是黄四爷、淳于染和泰山派的许盛为众人。

    寒冬里的日光自东南一侧弥漫而来,江风起处,许多人众仍感寒意阵阵。司马艳阳瞧见侯孝康额头上戴着的一面金色雕龙护额小金牌,醒起是大半年前,济阴西门外,自己以“燧人神火功”攻他所致,却是侯孝康这龙形金牌遮盖额头上,既显别致,又有些金贵气态,倒是个不错的饰物。

    侯孝康觉得司马艳阳打量自己额头上金牌,记忆当初之事,心中恨意、妒意与惧意,不由交作并发,十分的不是滋味。庞勋、莫金元等人的目光,最终落在司马艳阳右手握着的一把怪剑之上,只见那剑通体墨绿之色,瞧着确是玉石之质,其形状类于寻常金铁宝剑,却是大于寻常宝剑一些,比之侯孝康手中的无刃剑,不仅长度和宽度,皆又短小几分。这一望,庞勋众人即明白,那必是传说中的昆仑玉剑了。

    司马艳阳不知侯孝康心中苦闷,只忆得兄嫂之仇,他望侯孝康道:“姓侯的!你抢夺无刃剑便罢了,何苦心狠手辣,杀害我兄长和嫂子?今日我唯有取你性命,以慰我兄嫂在天之灵!”侯孝康虽痛恨司马艳阳,然他初得洪州,城主之位坐之未温,诸般大计尚未成行,实不愿就此失去,故而忌惮艳阳手中的昆仑神器。侯孝康心中苦闷,张口道:“你兄弟二人一再逼迫于我,我失手杀了他,有何不可?”继而道,“无刃剑既非你司马家之物,为何你兄长拿得,别人便拿不得?”

    艳阳道:“你这人强词夺理!无刃剑不是我家之物,丢了也罢,我非是讲无刃剑之事,是讲你杀害了我兄嫂性命!”侯孝康不敢针锋相对,随口道:“人死不能复生,你道我能怎样?”艳阳却认定了兄嫂之仇,道:“杀人偿命!以你之命,换我兄嫂之命!”侯孝康听得对方不依不饶,心中极是恼怒,道:“我重你几分,你可别欺人太甚!”艳阳道:“自古杀人偿命,我何来欺人太甚?”

    庞勋见侯孝康铁青着脸,不知言语,急拱手望艳阳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初之事已然无可挽回,二公子为何不能网开一面,留与彼此一条活路?若得如此,孝康和我等定然感激不尽,永生不忘此大恩大德!二公子日后但凡有所使唤,我等定然相从!”艳阳乃心慈手软之人,猛然听得庞勋此言,心头不由一动。

    管家黄四爷低声道:“公子!他们将将占据洪州,尝到了甜头,生怕失去这权势和富贵,故而向你温言示好,你须留心!”艳阳心中猛然一醒,随口道:“不错,我哥哥嫂嫂死得冤,我须与他们一个交待!”遂凛然望庞勋道:“兄嫂性命,岂能供我等如此作价交易!你等不必再讲了!”

    甘茂见艳阳不为所动,心中亦气愤,张口狠言道:“你等便不惧我方的千军万马么!只须侯头领一声令下,便可将你等踏为肉泥!”艳阳嘿嘿一笑,道:“咱们若惧,又何以千里迢迢,自西蜀来此!”侯孝康瞧见司马艳阳确无惧怕之色,料想他手中的昆仑玉剑定然非同寻常,遂道:“你既然决意取我性命!不如我二人便在此来个了断如何?大伙儿见证,你我二人,生死各安天命!”

    艳阳不期侯孝康会有此意,心中一奇,道:“便只你我二人?”侯孝康道:“不错!”艳阳心中惊喜道:“杀害我兄嫂的人是他,同他人无干,这个法子既可免杀无辜,又可报仇,再好不过!”遂道:“可,便照你说的办!”侯孝康道:“不过咱们事先须讲好几点!”艳阳道:“哪几点?”侯孝康道:“其一,你我二人皆不能使用兵刃,只以手脚上的功夫决高下、见生死!其二,无论生死如何,这一战过后,双方皆不可再寻仇报复!”原来侯孝康提此要求,一是惧怕艳阳手中的昆仑玉剑,二是自视身上“八荒六合功”功力已颇深厚,天下该当无有敌手,三是万一自己杀艳阳不死,须预防他此后再纠缠不清。

    艳阳还道侯孝康欲讲什么刁难条件,听得如此寻常而已,心中惊奇,道:“他是炼就了什么高超武艺么?为何会提出如此于我有利的条件?”艳阳虽心中疑惑,却无暇思索,道:“一言为定!”侯孝康将手中无刃剑递与庞勋,道:“你手中的家伙事也放开了罢!”艳阳生怕自己放手玉剑后,侯孝康身后众人会一拥而上,毕竟那里的人众,盛于己方太多,遂道:“自然!不过为免伤及无辜,我双方的人员须各退五步!”

    侯孝康遂望左右人道:“往后退五步!”这一面,艳阳将手中玉剑交了左侧的姐夫杨轻尘。艳阳低声道:“若他们涌上来,你便用此宝剑对付他们!”杨轻尘应了一声。于是乎,艳阳身后众人亦退了五六步,合二丈多。艳阳的二夫人孔芊芊和水自清其时皆着男装,站身于艳阳身后,此刻见得艳阳欲同对方决战,心中皆不由惧怕。孔芊芊道:“夫君,你千万仔细!”水自清亦道:“打不过便以你的步法逃命!”艳阳应了一应。

    艳阳转过身来。侯孝康痛恨艳阳已久,方才所忌惮者,无非他手中的昆仑神器罢了。此刻艳阳神器脱手,侯孝康再无顾忌,决心一举除了他这个大患。于是乎,艳阳将将站定,侯孝康沿大道之中,以极其迅捷的推身法,极速推身而来,他双脚不动,所过之处,沙尘四溅,土石纷飞,身上头发和衣角不住后摆,霎呼之间,身子便推至艳阳跟前来。

    艳阳猛然一惊,不知侯孝康身上会有什么厉害功夫,便骋追星步法,亦是霎呼一下,望旁侧避去。侯孝康不期艳阳会不战而逃,急收住了脚下推身的内功,望艳阳所去之处,跃身追去。艳阳迎侯孝康一望,见飞跃来的侯孝康,摆开双手,犹如猛虎之状,继又觉得侯孝康将近一刻,气劲浑厚无比,迫得人透不过气,心中又有些惧怕,便再使步法,霎呼一下,又避去东北侧,即侯孝康的左后侧。

    侯孝康猛然落地,周身气劲,激荡地面,草木纷飞。侯孝康转头来,望艳阳怒道:“你不是要与兄嫂报仇么?一味逃窜,却如何报仇!”侯孝康一侧的一众头领见艳阳之状,亦不由哈哈一笑。艳阳面上一红,心中道:“我不可再躲了,否则日落了也决不出个胜负来!”继而又道,“他身上无有兵刃,我不必惧怕!”艳阳如此思想,便定了心神。

    侯孝康又已凌空而来。艳阳潜运周身内功,手脚摆开,定身以待。侯孝康瞬间便至,右手一掌,望艳阳脑门推去,艳阳觉得袭来劲风无比凌厉,急地侧头躲避。侯孝康早有预备,左手掌随即打出,望艳阳右胸口推来。艳阳右脚急地往后迈开一个大步,侧身躲避。侯孝康右腿一招横扫千军,望艳阳脚下急扫。

    其时二人站身之处多有矮小草木,侯孝康脚上气劲极强,那些草木不仅不能妨碍于他,且给他扫得寸草不留,土石崩裂而起,飞落至杨轻尘众人站身之处。不过土石细小,不能伤人,众人只举手一遮,便无碍了。这一面,艳阳不能抵挡,身子一跃,跃至了身侧的一株大柳树上。那柳树上本有鸟雀栖身,给二人一惊,早已叽叽喳喳,四处乱飞。

    侯孝康接连三下猛招,皆未碰着艳阳,晓得艳阳一心提防自己,还是躲避逃窜之势,便思了一计。侯孝康右手潜运周天气劲,将气劲聚于手心,口上却望艳阳道:“你还是避不开一个‘逃’字!是不是个男人!”艳阳闻言,稍稍分神。便在此时,侯孝康右掌猛然望大柳树上的艳阳推去。侯孝康这一下乃是以凌厉而强盛的气劲,隔空击打,比之飞身追赶,更为直接快捷。

    不过二人之间有一二丈距离,且艳阳居高临下,正对侯孝康,于他一举一动瞧得十分清晰,故而侯孝康虽以偷袭手段,仍是给艳阳瞧见了。艳阳一惊之间,急跃离树身,观望众人只听砰的一大声钝响,艳阳挂身之处的柳树,猛然炸裂断折了一大片;当中的几个大枝干,断折之后,呼啦啦扑倒了下去,那些细小些的枝叶则已激荡四射,而后纷纷坠落;大柳树上顿时现出了一个透明大窟窿。

    那一侧,孔芊芊和水自清望见,口中不约而同惊出了一声,心中大紧,思想道:“若艳阳方才迟慢几分,岂不小命没了?”司马艳雪不知弟弟究竟能不能抵敌侯孝康,亦面露忧色。庞勋亦不在意赤手空拳的司马艳阳,他只望见杨轻尘及其身后的一二十个武当本部的随从,心中思想:“若孝康杀了司马小儿,杨轻尘等人会不会因此而出手向咱们大开杀戒?毕竟这一二年来,我几人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且此刻昆仑玉剑在他手中,若他出手,昆仑玉剑确具神力,同样可教我等溃败……”庞勋思及此,心中不忧虑侯孝康一面,却思忖对付杨轻尘的法子来。

    却说艳阳落身地面后,撇眼往大柳树上一望,见那上边已残缺了一大片,心中亦吸了一口凉气,道:“果然是险!”侯孝康杀红了眼,于艳阳撇眼之际,左手又一个大掌,望艳阳跟前的地面,猛然推了出去。顷刻之间,地面上草木土石犹如海浪一般,卷起了一大片,直遮盖住了艳阳身后的数丈之地。

    艳阳急往后倒纵。侯孝康早有预备,不及艳阳起身,他已抢先飞出,于是乎,艳阳身子将将冒出空中乱物一刻,侯孝康右手掌已拿至艳阳左手臂来。艳阳一惊之间,左手臂已给侯孝康拿住。侯孝康手指上满是暗劲,艳阳将欲挣脱时,猛然觉得一阵锥心刺骨的巨痛,口中呼出一声,臂骨已然给侯孝康捏断了。

    那一面的孔芊芊、水自清、司马艳雪等人见侯孝康出手,又听得艳阳惨叫,皆大惊失色。不过侯孝康拿捏艳阳骨头之时,到底分神且迟慢了一二分,艳阳剧痛之下,右手推出,一个大火束猛然望侯孝康面门袭来。侯孝康其时右手尚未脱离艳阳左手臂,左手便不自主地横来面前遮挡,跟着,侯孝康亦惨叫一声,抵挡艳阳火束的左手臂立时给刺烧的焦烂了一大块。

    侯孝康剧痛之下,身子急退落旁侧,左手臂膀上的那一大股青烟仍冒腾不绝,阵阵焦臭之味,弥漫四周。司马艳阳“燧人神火”功夫修炼已五六年,如今颇为炉火纯青,且方才一下,乃是剧痛之下使出,故而力道极大。庞勋众人猛然望见,不由忆起八九日前,薛敬击冯冲阳手臂的那一掌来。不过薛敬的“火阳掌”须手掌接触对方身体,且掌功分散,绝不如眼前司马艳阳这般成束而出,迅捷凌厉,令人难以抵挡。

    庞勋一惊之间,远远瞧见侯孝康那手臂灼烂了一大半,似是废了,方才未料及的危机,此刻猛然袭上心头,再不能顾及杨轻尘及其手上玉剑。此时侯孝康和司马艳阳,二人皆重伤了左手,艳阳乃是断骨,侯孝康给烧烂透骨,瞧着更为严重。庞勋左右的一众头领人员,见侯孝康重伤,心中皆紧了一紧。

    侯孝康于艳阳的火刺功夫十分愤恨,恼怒之间,瞧见跟前地面的荒草丛中有一堆乱石块。侯孝康忍住剧痛,急抢上一步,右手掌望准乱石堆猛然推出。瞬间,一股极大气劲喷薄而出,那些石块受气劲冲击,连同土石杂物,一同向艳阳一侧飞打而来。艳阳猛然一惊,石块沙土却已飞至。艳阳躲避不及,急运周身气劲,右手挥出,使出袖功抵挡。

    艳阳有吸星大法功力,他周身气力使出后,内功颇为强大,顷刻之间,许多石块或弹开,或坠落,当中却有一块盆底大小坚硬青石,因飞势迅猛,艳阳气劲抵挡不住,终于猛然一下击打在了艳阳胸口上。艳阳身体受此冲击,猛地一下往后倒纵,跟着扑通一声,坠倒在丈外的地面上。

    侯孝康心中大喜,急使推身法,霎呼一下,身子移至艳阳跟前来。其实艳阳仅是给大青石冲击而倒纵倒地,因有内劲萦身,身骨脏器皆未受损,他猛见侯孝康身至,欲出掌击打自己,右手急地推出,一个火束又望侯孝康击去。侯孝康晓得艳阳火刺功夫厉害,心中一惊,手掌不及推出,亦不及收回,只往旁边抢身躲避。

    不过艳阳躺身地下,手脚不灵便,且视线亦有几分歪斜,侯孝康夺步间,火束便自他右手臂旁飞速闪过。在此之际,艳阳右手在地上一推,身子跃了起来,定神之间,猛见侯孝康右掌又推至自己跟前来。其时二人左手皆不能用,于是乎,艳阳亦使大力,以自己右手掌往前推去。怦然一声闷响,二人两掌相交。艳阳身子猛然一震,侯孝康却稳如泰山。

    不过艳阳身子一震时,右脚急往后迈了一步,又扎稳了身子。侯孝康内息一动,欲再使余下的几层力道,一鼓作气,将艳阳手掌、手臂摧残。原来侯孝康方才闪身之后,急又出掌,其实根基尚未稳定,故而这一掌虽快捷,却只五六层力道,故而艳阳能够抵受。

    却说此刻艳阳稳住了下盘,侯孝康正欲加强力道,二人胜败在此一瞬。于是乎,艳阳急使吸星大法。侯孝康猛然觉得艳阳手掌现出吸力,醒起他有吸星大法,心中一惊,手掌便欲撤回。艳阳早有预备,手掌往前一推,同时侯孝康撤掌之后,内劲松弛,反而更利于艳阳吸附。瞬间,侯孝康内息不住流泻。

    侯孝康大惊之后,随即醒悟,便使了浑身气劲,迎主艳阳手掌,往前喷涌而去。果然,侯孝康内功强盛,艳阳一时之间不能完全吸纳,手掌抖动几下,忽然弹了转来。侯孝康顺水推舟,于艳阳手掌弹开一瞬,手掌往前推进一尺,一掌击打在艳阳胸口上。艳阳猛然往后趔趄,却于此瞬间,右手掌急速推出,一个如电火束,呲呼一下朝侯孝康面部击来。侯孝康此时手掌正当撤回,不能挥去抵挡,左手又不能使用,且艳阳正面出手,火束极迅。

    侯孝康啊呀一声惨叫,火束正好刺在他面颊上,鼻梁连同两眼眼角,一并给灼得焦烂。

    侯孝康急速退步,痛叫之声仍未断绝。他一面的众首领紧紧观望,见他身子摇摆,脚步紊乱,两眼似闭非闭,上边已烧得血肉模糊,油脂横流。侯孝康一面的众人未料及此,皆大惊失色。伊川金刀门主班措惊道:“不好,他怕是瞎了!”镖师吴中戏道:“想不到司马小儿的武艺如此厉害!”镖师季同道:“不错,骇人的很!”其余众人亦议论纷纷。此时侯孝康右手于半空中胡乱挥打,他脚步乱摆之间,右手手掌猛然打在一株一丈多高、小腿粗细的绿杨树上,杨树嘎啦一声,立时折断,侯孝康的手掌却无丝毫损伤,可见他手上仍有不小的气劲。

    话说司马艳阳,他前番本就受石块击打了一下胸口,那几分疼痛尚未完全消解,此刻又受侯孝康一掌,身子稳住后,终于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不过侯孝康击艳阳这一掌时,内功已流泻了大半,故而不能令艳阳死命。

    双方观望的人众无不大惊失色,侯孝康一侧的,望见侯孝康惨状,更是心惊肉跳。一时间,议论之声,起伏不绝。庞勋急地飞身上来,一把拿住了侯孝康右手。庞勋见侯孝康右手尚未受伤,且胡乱挥打,生怕他眼瞎之下,击打自己,是以上来便抢先拿住他右手。

    侯孝康眼望不见,他身子一震,惊呼道:“谁人拿我!——要干什么!”庞勋急道:“是我,你庞勋师叔!”侯孝康惊恐无比地道:“我瞎了!我看不见了!我两只眼睛彻底完了!”继而道,“司马小儿的邪功好狠毒!好狠毒!大伙儿一齐上,与我杀了他!”侯孝康一方的众人,有的当真动了一动,不过多数人觉他话声凄厉绝望,大有失常之态,故而不为所动。

    又说前一刻,淳于染和黄四爷本以为庞勋恼羞成怒,欲击杀艳阳,见他落身后,径去捉拿侯孝康,晓得他不是奔艳阳而来,便也急地飞身,护卫艳阳而来。侯孝康呼骂艳阳“好狠毒!”,“与我杀了他!”时,淳于染二人正好飞至,一同护卫在了艳阳左右。艳阳瞧得侯孝康悲愤绝望,以及面上的破败之状,心中亦十分不忍。

    恰此时,庞勋见侯孝康已失常,一面拉扯住他,一面道:“咱们且先转去,再作算计!”话音之间,满是颓败落寞之感。艳阳见得如此,心中再没有了击杀侯孝康之心,他向淳于染二人道:“咱们归转去吧!”这一面,侯孝康痛呼了几下后,终给庞勋拉扯了转去。侯孝康一面的众人,尤其后边的三四万兵士,早已议论纷纷,乱成了一片。

    艳阳行过来,顾不得身上伤势,望杨轻尘和唐玉宣道:“姐夫、唐姐姐,劳烦你们行我后边提防他们,咱们就此撤回去罢!”杨轻尘二人应了一声,跟着淳于染将艳阳扶上马匹,便要转身走去。

    忽听得侯孝康这面的盖宽、班措等人道:“他们要逃了!”莫金元见侯孝康已废,自己的打回吴越的美梦就此成为泡影,心中颇为愤恨,道:“别给他们逃了!冲上去,杀了他们!”刘大度的心思如同莫金元一般,此刻亦恼怒,道:“不错!咱们有数万人马,他们只眼前这点人,惧他们什么!”盖宽、甘茂等人亦道:“对,冲上去!将他们踏为肉泥!”

    司马艳阳急拉住了马匹,转过身来,忍住身上疼痛,望众人道:“我不是逃!乃是昆仑玉剑神力非常,一经出手,便要死伤无数人众,你等非得要白白在此送命不成!”艳阳说时,牵动内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韦秀平、莫金元众人听得他言,微微一惊,迟疑了一些。

    艳阳稳了稳气血,又道:“我有昆仑玉剑在手,要取你等性命,确实易如反掌,你等何必送死?”自己一方毕竟人多势众,莫金元仍有几分胆气,亦有几分不甘,他张口道:“什么玉剑不玉剑的,从未见你使过,谁知是不是用来糊弄人的玩意儿!”韦秀平亦道:“不错!若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大伙儿岂不白白吃亏!”侯孝康的师叔甘茂、镖师张半达、钟鹏、朱秉风,等等一众头领闻言,又瞧见杨轻尘手中的墨绿石剑,静悄悄的,如同供人玩赏的器物一般,丝毫瞧不出有何厉害之处,心中亦不由起疑。

    艳阳瞧见众人情状,面上一苦笑,扫了一眼旁侧,望见左前方数十步外,有几株大杨树。艳阳望杨轻尘道:“姐夫,玉剑递我,我便劈上一手,与他们瞧瞧!好教他们晓得到底是不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其时艳阳一侧的许盛为等人,亦十分心奇昆仑玉剑究竟是虚是实,若是实,又究竟如何威力,因而闻言心喜,紧紧留意。

    杨轻尘向艳阳递过剑,口中关切道:“我瞧你伤势不轻,还能使剑么?别给加重伤势了!”艳阳一侧的众人,听闻他欲亲手使剑,心中亦一惊,皆有此疑虑。司马艳雪道:“正是呢!还是让你姐夫来吧,免得你牵动伤势,又吐血来!”艳阳道:“不必!正是我负伤,使出宝剑来,更能叫他们畏惧折服!我身上尚有四五层内功,足够运动宝剑的了!”

    艳阳讲罢,持玉剑催马行上几步,望侯孝康一侧的众人道:“昆仑玉剑不同于无刃剑!无刃剑需使剑者有高强内功,且于内功损耗颇大,昆仑玉剑则损耗无几!”艳阳说时,侧头往左前方那几株大杨树望去,双方众人,亦不约而同地随他望去。

    那几株杨树皆有三四丈高,一人手抱之大,遮盖了方圆十数丈之地。艳阳稳了稳内息,随后运动了一二层内功至握剑的右手上,手中玉剑,受力激发,随之透亮起来,似有极大光火在潜流暗动。观望众人微微一惊,似一个眨眼也不敢,生怕错过。

    艳阳左臂仍垂摆不动,又忍住了身上隐痛,这才右手举起,望大杨树一侧斜斜挥去。一股强大力道自剑身喷吐出后,于艳阳面前二三丈外始发扩大,五六丈后又扩大一些,十来丈后横面扩至十一二丈的长度,再往前数丈后,遮盖了一二十的范围,已然将大杨树丛及其两侧草木尽皆包裹住了。且说玉剑神力喷吐而出,势如狂风骤雨,迅如闪电破空,故而这几番变化仅是眨眼的瞬间,霎呼而去。

    众人紧紧观望,只见这一头一大股青气破空涌出,哪一头跟着听轰然一片声响,那十数丈方圆的大杨树丛,已然拔根儿飞起,于空中一同破裂,随之往后飞去,最终掉落于八九丈外。再一个眨眼回望时,那生长杨树丛的地方,连同两侧草木,已是光秃秃的一片了,便是地上土石亦给刮了不深不浅的一层。

    侯孝康一侧的众人大惊失色,先前讲话的莫金元、盖宽、刘大度、韦秀平、班措、甘茂等人,一个个皆目瞪口呆,直如木鸡。唯有他们身后的兵士禁不住惊叹道:“果然是神力!”——“不消讲了,无人能敌!”——“比之无刃剑可厉害多了!”——“不错!那司马家小儿可身上有伤呢!若他无伤,岂不将山头也能劈跨了?”——“不错不错!我等肉体凡胎上去,徒有送死而已!”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许多人心中皆是赞叹之情。

    艳阳一方的唐玉宣、杨轻尘、黄四爷、许盛为等人,皆是初次见识,个个心中惊叹。淳于染和黄四爷等司马家的仆从,赞叹过后,皆洋洋得意。艳阳见对方皆给震慑住,收起宝剑,忽又咳嗽几声,极力稳住气血后,这才转了马匹归来。

    几步后,艳阳归位,随口道:“咱们去罢!”讲了这句,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面上颇显病态,自然是他方才一下,或多或少地牵动了内息,触动了伤势。孔芊芊和水自清,二人心爱夫君至深,面上全无玉剑天下无敌的喜色,只望艳阳病态,满是关切之色。艳雪和艳阳,二人一二十年姐弟亲密无间的情感,亦极其深厚,故而司马艳雪亦十分忧心艳阳伤势。好在艳阳这一番展示后,敌方总算不敢妄动了。于是乎,艳阳偕同众人,行走而去。